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在聊斋当法海》 作者:清诚 内容简介: 别人穿越了都送金手指,林海穿越了什么都没有,就家里有矿。那也行吧,起码吃喝不愁,富贵逍遥。但是这个世界好像有点熟悉啊!兰若寺里空灵幽怨的聂小倩;幽州城中杀人食心的画皮妖;还有邪恶的五通神,诡异的国师法丈.等等等等,我这是穿到聊斋了吗?但是那个老和尚为什么追着我叫法海啊? 第一章:魂穿古代富二代 马车前行,走在宽敞热闹的街道上。 林海掀开车帘看着外面街道上行人如织,那些小贩的叫卖吆喝声,好像一下子能把人的思绪拉回到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回忆里,可是你要再定睛一看,却只能见到满眼的古香古色的古代气息。 前尘往事,恍如一梦。 林海深深叹了口气。 他知道回不去了,从一个买不起房车的社畜,在一次醉酒后,醒来就到了这个世界,转眼已经半个月了。 可是别人穿越都有金手指,为啥我穿越只有万贯家财啊? 唉,家中富可敌国,美婢如云,好气噢! “好好的叹什么气,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车厢里的一个老人慈眉善目的笑道,正是这世林海肉身的生父,林清和。 林家在幽州城世代经商,早已是富可敌国的大商贾,而林清和老来得子,对这个家中独苗更是爱护得不行,日后万贯家财少不得都要传给林海。 开局只差一步就已经站在人生巅峰了,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如果有,那就娶几房姨太压压惊。 “我这趟估计要好几天都回不来,钱不够用尽管去账房支取,还有就是你虽然年轻,但还得要节制一点。” 什么节制一点? 林海愣愣的想着,下意识的回头,和伺候自己起居的小丫鬟春桃对视了一眼,后者眼神早就羞涩的几乎要渗出水来,脸蛋通红。 奥奥奥!这个节制啊!明白了明白了! 林海忽然兴奋起来,可是春桃现在也就十四岁的一个花骨朵,就这么吃了也太禽兽了吧?还是好好的再养两年吧! 就在林大少爷胡思乱想的时候,林清和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小巧的锦盒,递给林海。 林海小心接过,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尊小巧精致,用玉石雕刻而成的观音。 这尊观音用料细腻极为讲究,玉石外表晶莹剔透,甚至肉眼隐隐都能看到有一抹似有似无的光华在流动,林海拿在手中只觉与这玉像接触的指间,一股温润的热气油然而起。 这是传说中的万年暖玉? 传闻中的万年暖玉,有种种种说不尽的好处,寒冬腊月只要怀抱这么小小的一片,即使衣着单薄也可以不畏寒冷,常年佩戴还有不可思议的养生功效。 就这拇指大小的一块,价值连城! “前几天在库房里无意中看见了这个,想起你过几天就要过生辰了,为父到时恐怕还在外面谈生意,顾不上你,所以提前送给你算是生辰礼物。” 林清和说的平平淡淡,什么‘无意中看见’的话,其实林海知道,一定是他专门到库房里翻找的。 想着幽暗的库房里,年迈的林清和为了给自己找一份生日礼物而来回翻找挑选,事后却一副‘无意发现,随手送出’的样子,林海也不禁有些感动,真诚的道: “谢谢父亲!” 林清和闻言双唇微微一抿,眼神欣慰。 马车在走到城外时停驻,林海搀扶着老父亲下车,然后作别。 “回去吧,没啥看的。” 林清和行事历来果决,即便是与溺爱的独子分别也是如此,林海目送着老父亲转身走入到商队中,走出老远后他好像能感受到林海仍在目送的目光似的,无声的朝天挥了挥手。 回到马车里,林海看着手中这块万年暖玉,忽然间就顿悟了。 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有金手指,自己却没有。 原来自己的金手指就是这个啊!家里有矿! 林家祖上本来是穷困潦倒的,后来因为在群玉山脉中发现了一处矿藏,偷偷的开掘采卖之下这才发了家,后来据说是矿脉挖绝了,但是林家早已经凭着矿藏得来的第一桶金,而在幽州商界混的风生水起了,林家库房里至今还摆放着好几大箱子的极品玉料不曾动过。 眼见林老爷走远的书童小安,深知自家少爷顽劣的脾性,握着缰绳大声问道: “少爷,嫖娼还是赌博?” 穿越半个月来,一直在老爷子眼皮底下安安分分的林海,闻言血压顿时有点高,古时候的富二代生活都这么刺激的吗? 不过转念想到刚走不久的老父亲,林海炙热的脑子顿时又冷静了下来。 林清和四十得子,取名林海,如今五十八岁仍然在外奔波操持生意,殊为不易。 林海将那尊万年暖玉雕就的玉观音戴到脖间,对马车外的小安道:“算了,回府吧。” 小安闻言愣了下,随即很快回道:“是!” 马车在小安的鞭声催促下缓缓而行,林海倾听着街道上熙攘的人声,闭目养神。 这辈子不求什么功名显赫,权倾一世的,本本分分的先做个孝顺儿子吧,也算是报答这副肉身的馈赠之情。 晚上回到家里吃饭的时候,偌大的饭桌上只有孤零零的林海一个人。 林海的生母早逝,林清和也一直没有续弦,以前倒是有几房侍妾的,但是后来随着他年岁渐大,又要耗费许多精力照看生意,生怕后院起火头顶绿帽,于是就干脆遣散了侍妾,以免家宅不宁。 一个人默默的用完豪华晚宴之后,林海围着自家院子里修的人工湖走了几圈,然后直接就回了卧房听潮阁。 古时没有什么娱乐,林海百无聊赖的只好随手拿了本书在灯烛下翻看,因为没有标点符号,看的又是文言文,即便是文科专业毕业的林海,啃起来也颇为吃力,片刻功夫就读的昏昏欲睡。 “少爷,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掌灯的春桃脸色微红的劝道,林海点点头起身往卧室走。 “少少爷” 没走几步,春桃就在后面叫住了林海,后者回头看着这个羞涩的姑娘,手指绞缠在一起,吞吞吐吐的问道:“少爷用不用奴婢暖床?” 你虽然年轻,但是还得要节制一点。 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父亲临走前的一句叮嘱,林海也觉得浑身有点躁动,可是看着春桃稚嫩的身子,顶多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这样子都无所谓,那未免也太禽兽了。 “眼下才刚入秋,不用暖床。” 林海用莫大的毅力拒绝了这个诱人的提议,然后毅然的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不行啊,有点小躁动,明天去看看有没有大一点的侍女,调过来听用,毕竟都入秋了,冬天都快到了,没有暖床的可不行! 困意浓重的林海胡思乱想着,渐渐陷入沉睡。 刚刚睡着的林海睡眠尚浅,只觉得有人在不断的推自己的脑袋,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张无限放大的脸。 林海被吓了一跳,没等认出这是谁,一只手已经慌忙的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第二章:无头怪物 小安面色惊恐的在唇边颤抖着竖起一指,示意自家少爷噤声,林海满脑子发懵,不明所以,忽然听到房中有细微响动方才转过头去,这一看真是叫人魂飞魄散。 就着夜间透亮的月光,林海正正见到一具无头的人身在自己的房间来回走动,无头尸体的一举一动就好像是个被牵线的木偶,动作迟缓又怪异,要不是他此时被小安死死的捂住了嘴,此时恐怕已经要大叫起来了。 可尽管如此,惊吓中的林海还是发出了些许动静,立刻那无头尸体就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开始一步一步的朝着两人栖身之处走来,随着它缓慢的逼近,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气开始在房中蔓延。 没有脑袋,所以看不到人,但是对声音很敏感! 床上的林海思绪杂乱的分析着情况,此情此景,这副恐怖的场景就算在理智的人也受不了,林海此时就有种不顾一切冲出去的冲动。 小安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对着林海缓缓摇头,伸手指了一下床头的那个铜钟,又指了指门口。 林海立刻就明白了小安的打算,他屏息小心的将那枚铜钟抓在手中,动作幅度不大,可是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全身衣服几乎全被汗湿,当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主仆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额间细密的冷汗。 夜晚寂静无声的卧房里,开始渐渐随着无头尸怪物的靠近而响起一道道好似呼吸的风声,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个什么人趴在你的耳边,轻轻又缓慢的在发出喘息。 近在咫尺,毛骨悚然! 林海在这愈发压抑恐怖的环境下,连抓钟的手都在发抖,那步步逼近,不停朝着床边探索的无头怪物只剩下几步之遥,林海甚至都能清楚的看见,它断裂的脖颈处扭曲而又森然的白骨与筋肉,加上鼻间萦绕不去的血腥,林海用了好大的毅力才勉强镇定下来,用尽全力的将手中铜钟扔了出去! “哐当!叮叮当当” 一阵乱响,也不知那铜钟砸到了什么,只见那听到动静的无头怪物当即便从行动迟缓转变为了迅捷有力,不等铜钟的声响落定,它便直接四肢着地,如同一只野兽般扑了出去。 林海顾不得清醒方才自己没有鲁莽行动,借着无头怪物扑杀出去撕扯铜钟的声响连忙下床,可是主仆两人没有想到的是,那无头怪物动作实在太快,两人刚刚下床还没来得及走上几步,拿吸引目标的铜钟已经被它扯烂了! 最恐怖的是,这个怪物好像是有神智的,在得知上当之后果断的开始向着床边爬行! 眼见无头怪物的动作加快,林海与小安也只得冒险行动。 林海极尽小心的挪动步子向门边移动,那无头怪物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停下了动作朝着林海的方向‘张望’了一下。 林海顿时冷汗直冒,连大气都不敢喘,在心中暗骂:“草!这都听得到?” 耳边那隐约粗重的喘息声又一次响起,阴森的房间里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人在林海的耳边不断的喘气,近在咫尺,却没有温度。 林海小心的吞了口口水,忽然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 因为那只本要去往卧床的无头怪物,竟然试探性的,开始朝着林海所在的方向迈了一步! 它是怎么知道的?我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啊! 林海绝望的眼睁睁看着无头怪物,宛如一只爬行动物般朝着自己走过来,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侍女春桃的声音: “少爷,是您叫我吗?” 大户人家都会在房中留一个随时听用的侍女,不分昼夜时长,先前那铜钟正是用来传唤的器物! 春桃在门外叫了两声便直接推开了房门,她先是见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的林海与小安,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那伏爬在地上的无头怪物,于是温和的笑了笑: “少爷,您又跟小安胡闹了吧?早点上床休” 春桃话没说完,林海只听到耳边那种喘息忽然化为了一声尖锐的戾啸,紧接着那无头怪物无声的站在了春桃身后,双手捧头,就这么当着林海的面,生生将她尚在微笑的头颅从腔子里拔了出来! 月光下,春桃那纤长断裂的脖颈处正往外呼呼的喷涌着如泉鲜血,林海清楚的看到这个伺候自己起居的小姑娘头颅上,还带着没来得及褪下的笑容,神容已经渐转呆滞,樱唇张合数下,芳魂逝去。 “混帐东西!” 脱口而出的怒骂却并未引起无头怪物的注意,因为这个不知是妖还是鬼的怪物,此时正捧着春桃呆滞的头颅,不停的往自己的脖子上摁,耳边的尖啸也随着它的动作而越发的清晰激烈,似乎还带着无限的欢愉。 一旁的小安听到林海怒骂出声,咬牙死命的拽着他的身子就往外跑,生怕那个无头的怪物再次动手。 然而叫他们感到意外的是,那个无头怪物居然不为所动,一直到两人跑到门外,合力将房门锁上也没有半点要追的动作。 合上房门的一瞬间,林海听到那一直回荡在耳边的尖啸,转变成了沙哑的男声,来回欢喜不尽的念叨着四个字: “找到头了,找到头了!” 庭院里月亮如水,树影婆娑,一派富贵人家幽静小院的气象,两人站在此间回想方才房中所见,俱都恍若南柯一梦,两人一人一边,死命的各自抵着一扇房门,大口喘息,惊魂未定。 小安哆嗦的道:“少少爷报官吧!” 林海不语,死死抵着房门的手缓缓松开,自他逃出房间之后里面就再也没有一丝动静传来,好像一切都是幻想。 他将耳朵贴在门木细听良久,忽然紧闭的房门内传来一阵大力的敲击声。 林海与小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安更是干脆直接就尖叫了起来。 然而撞击房门并不是最恐怖的,更叫人毛骨悚然是,这扇门后居然响起了春桃的求救声! “少爷,少爷求求你快开门吧,求求你快开门吧!” “砰砰砰!” “少爷,快开门吧,快开门吧!” 听着门内那一声声熟悉的呼喊,主仆两人齐齐像是触电般的将手掌从门房上弹开,小安艰难的问道: “春桃姐不是不是死了吗?” 林海肯定的道:“是死了,所以我们不能开门!” 话音刚落,撞击门房的声音立时便开始加大,并且越来越有疯狂之势,门内春桃的哭喊声也越发的凄厉尖锐: “我没有死,我没有死,我没有死!快开门吧,快开门吧!” 春桃声音里的那种绝望与焦急,有着异于常人的感染力,小安听后本来坚定的内心也开始迟疑,道: “少爷,如果是那个怪物的话,这扇木门又怎么能挡得住呢?应该应该是真的吧?都说妖鬼喜欢用幻术害人,也许我们刚刚看到的是幻觉呢?少爷!” 林海闻言一时间也开始举棋不定,他在门前站了半晌,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办法。 古时大门上都会画有桃符,用以镇压邪祟,林家身为大户,在住宅建筑上的种种细节都颇为讲究,桃符刻制的也是极为精巧。 林海在雕花描木的房门上找了片刻,终于见到镶嵌在门中的桃符,神荼、郁垒。 向来只要将此物取下收好,就算门中真的有什么妖鬼,凭借此物也能护得周身安全! 于是林海便伸手去拿,谁知手指刚刚碰到那枚平平无奇的桃符,一股强烈的灼烧感便瞬间传来。 “嗤!”的一声轻响,林海惊惧交加的收手,那门上的两道桃符竟然好似火烧的烙铁,一碰之下剧痛难当! 为什么桃符的反应这么大?难道说那房间里的是 林海脸色微白的挥手示意小安后退,那滚烫的桃符,终于将他内心中最后一丝天真也击溃了。 随着两人的退后远离,房中伪装春桃的无头怪物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疯狂的撞门咆哮,而这一次它咆哮的声音,却是粗野沙哑的男声,怨毒无比! 实木造就的房门在怪物的摧残下显得摇摇欲坠,两尊镶嵌在门中的桃木神像已经开始有青烟冒出,好像随时都会烧起来。 那个宛如野兽的无头怪物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能对付的,林海觉得不能待在这里了,可近府毕竟是他的家,虽说穿越时日不长,到底也算是一家人,就是走也得吆喝一声吧? 可就算吆喝了,这里的人又有多少能跑出那敏捷无头怪物的手掌? 只能尽人事了。 林海正要招呼小安驱散府中之人离开此地,忽然想到了什么,兴冲冲的对小安道: “快,快对着房门学鸡叫,说不定能把它惊走!” 小安早就要被吓哭了:“少少爷,学鸡叫有什么用啊?” 鸡在阳间的报晓声,相当于宣告天地阴阳已分的打更声,等于告诉所有见不得光的妖魔鬼怪该退避了。 但是这会儿林海没空解释。 “让你叫就叫!对着房门大点声,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就指望你了!” 于是小安哆哆嗦嗦的对着被无头怪物不停撞击的大门,用尽全力的大喊道: “大爷,来玩啊!” “???” 林海气不打一处来的上前一脚就把这蠢货踹到了一边,用尽了全力大声叫道: “喔,喔,喔~!” 倒在地上的小安立刻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挨这顿毒打,顾不得羞愧,跟着林海一起大声的学着鸡叫:“喔,喔,喔~!” 幽静的小院里,雄鸡报晓声此起彼伏,那扇摇摇欲坠的房门终于安静下来,主仆两人好像走了十万八千里似的,浑身大汗的坐在地上喘息。 小安对着林海由衷的竖起了大拇指。 “少爷,您真厉害!你说你这个是怎么想到的这是!” 林海翻了个白眼,想起这家伙的鸡叫气就不打一处来,把他毒打一顿的冲动在胸膛中来回激荡。 可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动手打人呢? 除非忍不住。 林海和鼻青脸肿的小安,一直在小院里坐到天光破晓,谁也不敢去动那扇锁死的房门。 有暗红的血迹从门槛渗了出来,林海看着那院中触目惊心的血色,觉得这件事还是得移交官府比较好。 第三章:满屋富贵,不抵一缕冤魂索命 移交官府是林海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因为这个世界如果是有妖鬼的,那么作为统治人间的朝廷官府,面对这种事情的情况绝不会少,相应的他们也应当有自己的处理手段,再不济也能指点自己方向。 但是怎么样才能让他们给自己指路,甚至是引领自己修行呢? 这就需要谈判了,但是身为一个富商之子,在这个世界上连上层人士都说不上,又凭什么去和一个背靠国家的官府谈判呢? “小安,让人把这小院围起来,任何人都不能进出,直到官府来人。” 小安应了一声,想起了什么,问道:“少爷,那春桃姐的尸首” “放着,谁也不许动,谁也不许问!” 林海淡淡的道,小安却是警醒了一下,连忙应了声是,他隐约的觉得经过昨晚那件事后,自家少爷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是的,林海变了,刚刚来到这个乾朝神州的时候,他以为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自己已经处于人生的巅峰了,可是在亲眼见识过要贵之后,他忽然意识到到,自己的人生原来不在巅峰,他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这个世界有妖,与之对应的就应该有仙,有鬼,那就该有神。 坐在中堂用早饭的林海,激动的扒了一口肉粥,本以为自己是架空历史类的,不成想原来是古典仙侠!这下发了,权倾一世可比不上长生不老! 官府在得知林府出了人民杆子后,当即便派了总捕梁大人前往彻查,林家在幽州虽然还说不上是什么名门望族,可商人自古能做大的,背后无不都有朝廷大员在暗中操持,所以对于此事,官府是不敢马虎的。 林海用过饭后便直接站在府外等候,打远见了官府来来人的轿子,立刻笑容可掬的应了上去,对着前来查案的总捕梁大人一口一个世叔叫的极为亲热。 梁大人今年四十多岁,看起来温和无害,像个文官多过像总捕头,对于这位林家未来掌舵人的拉拢,他乐得打蛇上棍,热闹了一阵后,梁大人开口道: “林贤侄,我们先去案发地看看如何?” “那是那是,请!” 林海在前引路,一众官府衙役就跟在后面,梁大人先是对林海保护现场的措施赞不绝口,待到案发地审视完现场之后,脸色微变。 受害人仰倒在卧室门口,头颅不翼而飞,梁大人仔细看过这个伤口,不是利器切割,反倒像是被人生生拔断的! 这个案子不简单!甚至可以说不是人为的,梁大人主理幽州总捕多年,对于这种灵异类的案件有种超乎常人的敏锐,当即就对这个案子定了性质。 “案发就在卧室,不知贤侄昨夜可有见到凶手?” “见到了,我觉得凶手和一个我见过的犯人很像。” 林海时刻注意着梁大人的表情,发现自己在说出‘犯人’这两个字后,他的面部什么表情也没有,看似毫无破绽,可其实却是反常的表现。 就算是一个与此事无关的普通人,在听到这句话后多少也会露出一点好奇的表情,何况负责此案的总捕大人? “哦?不知是哪位犯人啊?” 梁大人笑着问,林海直接了当的回道:“朱大勇!” 梁大人一言不发,伸手在地上摸了摸已经干涸的血迹。 这种事情可没办法声张,要不然妖鬼的恐慌在百姓间蔓延起来,到时候人人都去信奉宗教了,朝廷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林海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以此为谈条件的筹码,大有你不说服我,我就把这件事情大肆宣扬出去,搞的满城风雨的意思。 这个办法要是放到林老爷林清和来用,梁大人大概只会一笑置之,因为大家都是聪明人,是聪明人就不会得罪官府势力引火,但是林海不一样,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逼急了什么事干不出来? “贤侄啊,找个地方聊聊?” 梁大人擦了擦手,笑容可掬,现在他才明白过来,这家伙为什么一件自己就这么亲热,合着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是想和自己谈条件,看林海那副深情重义的模样,梁大人都要怀疑自己待会要是驳了他的条件,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林家。 因为有句老话,叫做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林海做到这种程度,自己接受的时候固然感觉很好,但是待会要是拒绝了那仇就结大了。 两人挥退了四周下人,为了以示诚意,梁大人也让手下去外面候着,偏厅之中只有林海与梁大人两人相对而坐。 “贤侄啊,没外人了,有话就直说。” 梁大人端着茶杯直接开门见山,林海反倒不着急,自从融合了这副身体之后,他的言行举止不自觉的都继承了院主人的一些习惯。 林家时代商贾,对于谈判之类的一些手段,可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林海不知觉的也在这时候体现出了几分纵横商海的气势,老神在在的道: “林某痴活近二十年,本以为凭家中薄资,遍享人间富贵不在话下,直到昨日朱大勇的无头尸身现形作怪,方才把我吓醒了。” “空有满屋富贵在手,不抵一缕冤魂索命。” 梁大人沉默不语,只是喝了口茶,静听下文。 “梁大人身为幽州城总捕,往大了说是为天子牧守天下,往小了也是安定一方,我想诸如此等事情见的应该不少,为了以后的日子能过的平安,小侄衷心希望能从世叔这里学到解决之道!” 终于说出最终目的了,梁大人心中一松,他还以为是什么条件搞的这么大阵仗,弄了半天是想要修行啊!于是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贤侄啊,想要修行直说就是,凭你林家的条件,招揽一个胜我十倍的高手当老师也不在话下啊!” 林海闻言愣住了,合着修行这么简单?那我费这么大劲干什么? “人间修行自上古时起,据说有六境十二重天,道家谓之十二重楼,可上古时代传至今时今日只剩下五境九重天了,但是即便如此,也足够降妖伏魔了,不然这大乾王朝早已沦为妖魔的乐园。” 梁大人短短几句话,便将一副瑰丽的画卷展现在了林海眼前,他带着几分尊敬的问道: “不知世叔境界几何?” 梁大人微微一笑:“一重天。” 真是叫人窒息的答案。 第四章:拜师 “我们这些当领导的,靠的不是什么拳拳脚脚,而是头脑!府衙之中比我厉害的高手比比皆是,贤侄如果有心的话,我可以代为引荐一番!” 民间有句老话,叫做年老不以筋骨为能,梁大人在说出自身境界时并无半点尴尬之感,反而热心的为林海引荐高手。 如此一来林海达到目的,梁大人不仅没有损失,还能从中捞上一笔,两人可谓是宾主尽欢,世叔贤侄的叫声中也带上了几分真诚。 中午时分,林海做为主人家自然是要热情留饭的,梁大人也想着把介绍师傅的事情给谈成拍定了好丛中捞取好处,假意推辞不过也就留了下来。 席间林海又担心那无头怪物的事情,得到的答案却是不会再来了,因为像朱大勇这等鬼怪行事,全凭一腔怨气,一旦杀人之后怨气就宣泄了出去,没了怨气的鬼怪才能进入六道轮回,谁没事儿会在阳间滞留受罪的? 林海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只是想起春桃那小丫头的惨死心中很不痛快,席间便多饮了几杯酒,宾主尽欢而散,喝的满脸通红的林海将梁大人送出府门后,头重脚轻的来到了新居,听涛阁。 原先的旧居因为死了人,财大气粗的林府直接给那推平了挖成池塘养鱼, 噗通一声倒在床上,林海不自觉的开始想念那个伺候自己起居的侍女,春桃。 他忽然发现白天与梁大人见面时说了那么多话,竟然没有一句是有关于她的。 醉眼朦胧的林海就问帮自己收拾的小安: “你说,我是不是有点无情,无耻又冷血啊?” 喝醉酒是个很奇妙的状态,那个时候的人正处于一种神智上迷糊,但偏偏却喜欢自我反省,小安对自家少爷的心路历程并不了解,摇头道: “少爷,你不无情,不无耻,不冷血。” “我哪里不无情,不无耻,不冷血了?” “你就是不无情,不无耻,不冷血!” “我就是无情”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主仆两人就这个话题一直争论到林海酒醒,之后连续几天说梦话都是这个。 第二天,因为心里头惦记着拜师的事情,所以林海就是再困也起了个大早,开始收拾自己。 听说这位拜师的对象,是昔年幽州城第一高手,从镇抚司退下来的老人,古板又严肃,名叫尚云佛。为此,林海从细节上抓起,一贯常穿的华贵长袍不穿了,该换灵巧的劲装打扮,然后让手下带着好几车拜师礼,一路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林海昨日与梁大人约在一处茶楼见面,眼见到林海这夸张无比的拜师礼,梁大人有点目瞪口呆,不过毕竟是见过世面的,稍微闲聊了几句就开始向尚云佛的府邸走。 在此之前,林海对这位未来的师傅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可是当他们正式走进一间,名为‘金门武馆’的大门里,向着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子请礼问安的时候,林海一度怀疑梁大人是不是合伙这个老家伙来骗自己钱的? “这不是小梁吗?又来给我这个老头子介绍徒弟了?有心了,有心了!” 尚云佛笑眯眯的就着茶壶嘴吸了一口,看都没看林海一眼,只是望着武馆外那一排排的拜师礼,肃然点头: “不错,不错,是块练武的好苗子!” 不是说古板严肃吗? 林海用眼神示意梁大人,后者却做了个手势让他上前来拜见,林海在原地挣扎了良久,最后本着真人不露相的想法,挤出几分笑容来上前拜见这位,据说是昔日有周第一高手的老人。 “晚辈林海,见过尚老师傅!” 尚云佛这才正眼开始打量林海,点头道:“好好好,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你能不嫌弃老头子我这副模样,屈尊下拜,可见是个有慧根的!” 老人又喝了一口茶水,慢吞吞的道:“跪下,磕头吧。” 不知道为什么,林海听着老头子说话的强调,有种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 用目光往梁大人那里瞥了一眼,后者笑容不改的微微点头,林海当即咬牙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对着老头抱拳道: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尚云佛稳坐太师椅,生受了这一拜纹丝不动,嘴中连声道好,待林海心情复杂的行礼完毕之后,尚云佛忽然伸手握在林海的腕上,后者惊觉这老家伙手上传来一股热气,刹那间便游走诸身! 世外高人啊!林海心头震颤,那点跪拜的怨气顿时消去了大半。 “你资质普通,不过练武更多的还是在勤勉上,倒也无妨。” 尚云佛松开了手,可是那股热气却有如灵性一般的盘踞在了林海的丹田之中,热烘烘的好像抱了个暖炉,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城西有条大湖,你去每天跑三十圈,一个月后再过来找我吧。” 尚云佛说完就不再理会林海,笑眯眯的告罪一声,回转内堂竟是直接去请点拜师礼单了。 林海目送这老头离去,然后便直接和梁大人出了武馆,此时他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于是便假借答谢之名,找了处档次不低的酒楼宴请梁大人。 “你算是机灵的,以往那些托我去学修行的富家子弟,没几个受得了尚老那德行样子的,有的甚至看见武馆招牌掉头就走!” 梁大人在酒桌上侃侃而谈,林海趁机请教那股尚云佛留在自己丹田的热气是什么东西。 “那是气机,尚老将自身体内的气机分散到你的丹田之中,用来诱发你日后修行时的气感,是师傅领徒弟进门的手段,以往那些求着入门的富家少爷们,就是到这一步也没几个能坚持下来的,不过我觉得你不一样。” 梁大人有些微熏的伸手,指着林海的鼻子:“你小子,有灵气!哈哈哈哈” 林海笑着给梁大人添了杯酒,又将心中的另一个疑问递出: “可是,小侄还是不懂,这修行和去西湖跑步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尚老给我的考验吗?” 第五章:修仙先修人 “你只说对了一半。” 梁大人满嘴酒气的自嘲一笑,醉眼迷离的好像勾起了什么回忆,有些义愤填膺的道: “人人都求成仙,仙哪是那么好当的?嘿!连人都做不好,还妄图修仙?我呸!” “千万不要以为拿个修仙秘籍就能成仙了,道家修行的第一重境,炼精化气,你一个体制普通的区区凡人,有多少精可以练啊?到最后别说修行有成,就连身子都得修坏了!” 梁大人说到最后神情激动,拍的整张实木长桌都在颤抖呻吟,林海敏锐得感觉到了他心中的那股悲愤之情,隐隐从中猜到了什么。 “武道中的先天后天两境,放到仙门那就是筑基的两重天,凡人只有跨过这两步才算有了修仙的资格。” “林小子啊,千万千万记住,想修仙,先做好怎么修人!” 梁大人举杯和林海一碰,仰头将杯中酒水饮尽,他动作姿态都相当的豪迈,好像要将少年时的美梦一同吞下。 林海伸手在梁大人背上拍了拍,想起那天在府上,自己问他境界几何时,他坦然回答一重天的样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这顿酒梁大人喝的大醉,也是林海今日成功拜师的场景触动到了他心中多年的往事,林海在送他上轿的时候,听到他嘴里来回不停的念叨着春花这两个字。 “梁大人一生未娶,无儿无女。” 小安在一旁小声的对林海说道,林海拍了拍轿子,对抬轿的几个下人吩咐:“好生送梁大人回府。” 目送着梁大人的轿子离开,林海则转身踏入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生道路上。 等一等,不就是去跑个步吗?怎么弄的热血沸腾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去拯救世界了呢。 当林海来到城西那片水湖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了震惊。 四周水汽连绵,从岸上左右四望几乎望不见这条湖的尽头,而且这巨大的湖泊当中,还有一座气势巍然的山峰小岛。 说真的,要不是林海一路走过来,他都要以为自己是在海边了。 小安扯了扯林海的衣袖建议: “少爷,一天三十圈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要不咱们减点?” 林海却笑了,他面朝大湖,伸出双臂好似环抱,豪迈无双的道: “跑!为什么不跑?我要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把修仙的秘籍摆在面前也没用!你没听梁大人说的吗?想修仙,先修人!” 然而信奉梁大人话的林海并不知道,不久之后自己还要被这个不靠谱的家伙狠狠的坑上一把。 西湖边,至此以后多了一个没日没夜奔跑的人。 林海体力只在常人范畴之内,第一圈没跑完就已经体力不支了,但是那个无头怪物带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苦点累点算什么,总比让人把头拧下来好吧! 前两圈的时候还没什么,当林海体能到达极限,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尚云佛先前留在自己丹田之中的那缕气机,在呼应心跳似的缓缓张弛起来。 林海身上开始大量的出汗,这些汗液与先前的有所不同,伴随汗液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些黑乎乎的杂质,这一改变更加带给体能将近的他以无穷动力。 可人力有时穷,第一天修行的林海一直跑到太阳落山为止,也只有区区的九圈。 没有办法,这西湖实在太大了,林海估摸着环湖一圈至少也有个六七公里,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想一口气跑完一圈都不容易,林海能坚持九圈已经很不容易,此时他意识模糊,跑成了一个只会喘气,连战都站不起来的废物。 “少爷,天色很晚了,咱们早点回去休息吧,在跑下去,身体要跑坏了!” 小安从旁劝道,用一条汗巾帮林海脸上的污垢擦去。 林海像个哮喘病发作的病人,轻轻点头,他此时全身上下都黏糊糊的,好像裹在一堆烂泥里,恨不得立时就跳进眼前的西湖痛快的洗个澡,但是理智却阻止了他干傻事。 那也无头怪物的现身,叫林海知道了这个世界是有妖鬼的,要不然就是跑到深夜凌晨他也会坚持把那三十圈任务跑完,而这座不知深浅的西湖下面是不是隐藏有什么东西,谁也说不清楚,自古一些大的山川湖泊中,从来不乏淹死的尸体,林海才不会大半夜的下去洗澡找刺激呢! 被小安搀扶着坐回到马车中,回去的路上林海忍不住又难受的吐了几回,吐出来的却只是清水,里面的那点存货是在白天就吐完了。 看着自家少爷如此受罪的小安,生怕林海出个什么事,顾不得赶马车,直接就跪在外面请求林海不要再这样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了。 这家伙是从小就收养在林府中,当死士心腹来培养的贴心之人,对林海忠心耿耿。 那天夜里要不是他冒死进来侥幸自己,恐怕被拔掉脑袋的就是自己了。 “起来吧,本少爷自有分寸。” 林海此刻难受的不得了,下不了手去搀扶,光是口头上说这小子却是不听,只是在地上叩头,他只得假意的捂着胸口,一副上不来气的样子: “龟孙,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小安一见之下这才上当前来查看,林海趁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正了正脸色道: “我体内有尚师傅种下的一缕先天气机,看着难受实则无碍!唉?你怎么还哭上了?” “风大,沙子眯眼。” 小安倔强的不肯承认,林海闻言‘哦’了一声,听了会儿又忽然撇嘴道:“说真的,小安,你哭起来的样子好丑啊!” “没哭!风大!眯眼了!” 声音带着强烈的气愤。 “好好好,眯眼了,眯眼了。” 马车晃荡着前行,夜里街道上出来走动的人并没有白天那么多,因为古时生活的人们大多都是五点左右就起来干活的,精力早就在白天消耗一空,所以晚间睡的都很早。 林海把马车两边的帘子都掀开到最大,让夜风最大程度的吹拂进来,同时对小安道: “回府记得叫人把车厢冲一冲,别明天坐的时候一股子汗味儿。” 小安刚想应声,可又想到了什么,硬憋回去了。 冲马车干什么?自然是用啊!用来干什么?那肯定又是过去跑步! 林海对小安的这种软抵抗撇了撇嘴,知道该和这小子谈谈心了。 “还记得春桃吧?十五六的小姑娘,多好的一个人,她走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和那个怪物拼了,可是我拿什么拼啊?” 林海谈及那时的心情,一时也有些激动,也不管车厢外面赶车的小安能不能看见,直接伸出只手在那比划: “这么厚的铜钟,它一爪子下来就扣烂了,我拿什么拼?眼下的修行就是个机会!苦点累点没什么,总比再遇见它只会逃跑强的多。” 小安望着行人寥寥的街道,眼神迷茫的轻声道:“少爷,我想春桃姐了。” 那一晚的无头怪物何止颠覆了林海的三观?这个无人关注的奴仆下人同样也受到了非常的震撼。 马车行驶到林府之时,夜已渐深,林海忽然问小安:“你大名叫什么?” 后者一愣,随即回道:“平安,林平安。” “好名字。” “老爷起的,他想我护着少爷,一辈子平平安安。” “那林平安,晚安。” “晚安,林咳咳少爷晚安。” 第六章:月下吟 林海本以为第二天起来,自己浑身上下肌肉都会有一种凌迟的快感,毕竟昨天在西湖透支了太多体力。 可谁知林海今早一睁眼,只觉得浑身上下有用不完的精力,四肢筋肉并无太大变化,可是林海却有种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错觉。 林海下床试着走了几步,只觉身轻如燕,步履轻盈,他立刻便想到昨天在西湖跑步时渗出体外的那些黑色杂质,与此同时他也感应到丹田中那缕气机相较昨天而言微弱了许多。 这就是修行啊?真是奇妙无比! 早餐的时候林海胃口大开,在长桌上将各类吃食扫荡一空,饭量在林府创下了新高。 “老爷要是知道少爷的胃口这么好,一定会很开心的。” 小安收拾着空的碗盘,有点被林海的饭量吓到,不过现下人们普遍的认为能吃是福,所以也没有担心他吃多了。 “那就再帮我盛一碗粥吧,捞干的。” 吃了一顿丰盛早餐后,林海心情愉悦的来到了尚云佛的金门武馆,拜见这个干瘦的老师傅当然不是空着手来的,几包上好的茶叶奉上。 徒弟如此上道懂事,尚云佛也乐得笑纳,人老成精的他不用搭手也知道,林海是得了丹田中那缕气机的好处。 “昨天在湖边跑了几圈啊?” “九圈!” 虽然距离三十圈的目标还很远,但是林海已经颇为自豪了,因为这九圈真是榨干了自己最后的力气和意志。 尚云佛放下茶壶点了点头,笑道: “第一次算不错了,等你能一口气围湖跑三十圈的时候,体能基本就已经推至凡人极限,到了那个时候才算是做好了修行的准备。” 林海心头振奋之余,也有些疑惑,如果修行这么好办,那天下间岂不是人人都能修行了?跑跑步就好了,那谁不能修? 面对着小徒弟的疑问,尚云佛笑了笑: “要是没有老夫种在你丹田中的那缕先天气机,你就是在西湖跑死了也别想入门,而且那缕气机顶多再帮你四五天就要消耗光了,到时候你还得按部就班的站桩凝练气血,要不然你以为天天光跑步就行了?” 原来尚云佛种在林海丹田之中的那缕气机这么珍贵,以尚云佛的能耐一年之内最多种一次,再多了会折损寿元,而且气机一旦耗尽之后,再跑步也没什么用了,只能和寻常武人那样按部就班的凝练气血。 “来都来了,过来我教你站个龙虎桩,这短时间老家天天不消停,怕是过几天得回去一趟,提前教会你站桩省得到时候找不见我人。” 尚云佛难得的放下茶壶,开始指点林海站桩的要诀,龙虎桩只有简单的三个动作,可内里的要诀实在不少,等尚云佛全部讲完之后,一上午也快要过去了。 老头见林海差不多入了龙虎桩的门道,方才停下来不在讲解,练功这种事很多都在自己感悟,有时候说的太多了反而不好。 “等你丹田气机耗光了在古来一趟,我还有别的东西教你。” 眼见快中午了,尚云佛深知林海正是气机锻体的关键时期,不仅气血之力突飞猛进,就连饭量也是,故而看着快到饭店了就开始往外撵人。 林海不以为意,只是提出了自己心中的一个想法: “尚师傅,假如这先天气机一直留在我丹田里助我修行,不知会不会有害啊?” 尚云佛听了这话有些诧异的回头,似笑非笑的道: “你有那个本事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这方法最多引领你到后天七重,因为最后两重境与气血干系不大,是要锻骨练髓的。” 拜别了尚师傅,林海一脸兴奋的出了金门武馆,对身边的小安道: “去,发布告示,请先天高手过来给我种气,凡事种一次的我就送白银五千两!” 先天气机固然不会在体内久存,但是先天高手想必不止尚云佛一个吧?如此人物到了晚年尚且要靠收徒养老,何况别的先天高手? 可是出乎林海预料的是,五千的赏银并没有引起先天高手的兴趣,眼看着丹田之中的气机越来越少,林海咬牙将赏银提升到了八千一位,可消息仍旧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 又是一天跑到夜晚,手脚已经越发轻灵有力的林海,已经不满足与坐在车厢里了,反而仰天躺在车厢顶上吹风。 “小安,你说是不是他们嫌赏银太少了,我要不要在往上提一提?” 小安头也不回,十分肯定的道: “他们嫌不嫌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少爷你要是再往上提价,老爷回来一顿毒打是少不了了。” 如今林海体内的那缕气机已经很微弱了,最多在支撑一天就会消散,到时候林海的修行速度就会变得与常人无二,他今年已经是吧了,不能把修行时间都蹉跎在凡人两重天的境界上,仙路大道漫漫,林海自当争分夺秒! 心中下定决心的林海从车厢顶上霍然起身,对着空气狠狠的挥了一下拳头: “小安,明天把赏银给我提升到一万五千两,我就不信了,有钱还使不了鬼推磨!” 小安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回了声是。 回到府中,下人们正四处的张灯结彩,林海以为是过什么节了,直到小安提醒了自己一句方才意识到,原来今天是自己过生日。 看着四周无数喜气洋洋对自己拱手道贺的下人们,林海一时间也颇为感动。 这种感动一直维持到旁边的小安看不下去了,拉着林海小声的提醒了一句“红包”,后者这才反应过来。 合着不是真心祝贺我的,都是跑过来要红包的啊! 不管怎么会所,这是林海在大乾神州渡过的第一个生日,于是他索性放开了喝个大醉,他修行之后饭量大涨,同时酒量也有所增益,将一众前来敬酒的下人护院喝的东倒西歪,酒坛满地。 林海看了一眼‘尸横遍野’的中堂,走至院中仰天望月,忆起前尘往事,以及修行之后的将来,忍不住感慨良多。林海抱坛在月下长吟: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第七章:无头阴影 自从春桃那件事发生之后,林海再也没要求过侍女过来服侍起居,让小安倒了一碗醒酒汤放在床头后,林海倒头就睡。 也不知是不是酒喝的太多了,林海总是感觉耳朵嗡嗡的直响,好像有什么人在耳边窃窃私语。 这种奇特的私语随着林海渐渐沉入梦乡后,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声音越发的清晰响亮起来,林海被这声音吵得不得了,心情也莫名的开始烦躁起来,与此同时他也对这种声音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是从哪里听过? 可是现在林海整个脑子都快要被吵裂开了,心中只有恶气,哪还有理智? 当下腾的一声从床上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怒吼道:“扰人清梦,能不能有点素质,消停会儿?!” 随着林海的一声怒吼,耳边那无处不在的窃窃私语不仅没有消停下去,反而好像找到了什么东西似的,猛然化成了一道刺耳的尖啸! 林海下意识的就想要伸手捂住耳朵,可是身子刚动,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 春桃?! 年轻略显稚嫩的面孔,无神的双目与嘴角尚带着未曾退下的微笑,不就是那天惨死在卧房中的春桃吗? 不,不对!她不是春桃! 当初梁大人将案件定性之后,根本就没有找到春桃的首级,是林海花钱请了木匠师傅,用香木雕了一颗脑袋,随春桃一起下葬的。 这个东西,这个顶着春桃头颅的怪物,分明就是那天在卧室行凶的那一只! 林海死死的盯着那个头颅与身躯明显不相称的怪物,在林海发出声响后,怪物由双足站立变成了四肢着地,迅速的朝着自己爬过来! “小安!” 林海眼见怪物冲过来,发出了一声怒吼,一把抓起身上的被子就朝着那个盯着春桃头颅的怪物罩了过去。 他修行日短,连最基本的迎敌手段都没有,扔出床上的被子之后就打算从窗口逃出去。 林航刚刚起身,只觉整个世界都是一阵天旋地转,脚下情不自禁的就是一软,身不由己的又栽倒在了床上。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卧室中小安的声音洪亮的传开,林海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黏合在一起的双眼睁开,入目是小安焦急的面孔以及满屋皎洁的月光,狂跳的心脏这才稍稍的平复了一点。 没事的,都是梦 虚惊一场的林海无力的倒在床上,刚才的惊险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呼吸,可是林海却好像真的从生死边缘挺过来似的,心脏至今仍在狂跳不已。 “做了个噩梦,有点真实,吓到我了。” 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林海接过小安递过来的醒酒汤,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也吓到小的了,正睡着忽然就听见您叫我,跑过来看见您躺在那儿咬牙切齿的,还以为是犯了什么病。” 小安笑着从林海手中接过空碗,问要不要再倒一碗。 “不用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早起还要练功。” 林海躺倒在床上,一时间也没什么睡意,随手拉了拉被子,却发现好像有什么异样,他将整条被子拉起来,惊骇的见到蓝色的被套上,有三道锋利的抓痕将其中絮状物扯出来大半! 林海僵硬的从床上无声坐起,警惕又带着几分惊恐的目光在卧室中四下打量。 刚刚的那一场噩梦的最后,分明就是以林海掷出被子,罩住那个无头怪物而告终的。 听涛阁中寂静无声,偶尔有原处竹林叶子浮动之声传来,这在往日里听着轻松惬意的声音,如今入耳,只觉得好像是有人在你耳边低声私语一般,不寒而栗。 梁大人明明说过,这种孤魂野鬼一旦宣泄出了心中怨气之后就会进入地府轮回,但是这一只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啊! 林海心中不安,干脆起身将房间里的烛火全部点亮,在这亮如白昼的房间里他才稍稍的感到了安全,眼下距离天亮不远,毫无睡意的林海索性就在房间里开始站桩。 就这样一直到天亮,林海体内那点残存的气机也终于被他消耗完了,不过眼下他顾不得那么多了,急急忙忙的叫过小安就直奔金门武馆。 可不凑巧的是,尚云佛居然回乡了,至少要五六天才能回来。 白跑一趟的林海不得已,匆匆的又赶到镇抚司衙门来找梁大人,后者听了他的情况后也吃惊不已,就这么坐在那儿捏着胡子沉思不语。 “梁大人,事已至此我没有任何要怪你的意思,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林海到目前为止还是比较理智的,这也让梁大人感到十分的不好意思,毕竟当初可是自己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搞得现在尚云佛不在,人手很是紧张。 “这样吧,我可以用私人关系给你找一位先天高手过来,但是那个人正在外面有任务,我也不敢保证他能不能在天黑前赶过来。” 林海闻言皱眉,事关是生死,半点马虎不得,当下叩着茶几问道:“这么大的幽州城,难道连个现成的先天高手都没有吗?” 梁大人苦笑:“你这些天悬赏一万五千两给自己种气,可有先天高手过来拿钱?高手固然是有的,可是我幽州治下的百姓郡县更多啊,根本就顾不过来!” 林海这才开始感到不安,似乎这个世界的高手很紧缺,想到自己刚刚踏入修行的路上,难道就死在一个杂鬼手中?他太不甘心了: “那入道的真修呢?” “入道的真修在人间历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是收编入朝廷的也是直接归钦天监管辖,只有在地方处理不了的时候才能上奏请他们出手,眼下我们就是上奏也来不及了,光是审批流程都得一天。” 梁大人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是在瓦解林海心中的希望,他忽然抓起茶几上的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瞪着梁大人道: “一定有其他的办法,你们衙门镇守天下多年,一定总结出不少对付妖鬼的办法,到了这个关头梁大人你就不要再藏掖了,会死人的!” 林海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已经将近是低吼了,因为光是来回奔波找人的功夫就快用了一个上午了,假如今天的夜幕降临,林海不知道那无头怪物会不会直接拔掉自己的脑袋。 第八章:金山寺里幽魂现 “天下妖魔被朝廷钦天监划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丁级的鬼怪威胁不大,用黑狗血和符咒都可以克制,而且通常杀一个人,身上的怨气就会消散,可一旦妖鬼上升到丙级就没那么简单了,不仅符咒的作用不大,它每次杀过人之后的怨气也会更强!” 梁大人平平淡淡的话把林海一条一条的退路全都堵死,可是在这个好像只能等死的关头,林海反而冷静了下来。 因为梁大人表现的也太过平静了,虽说事不关己,可这件事多少也有他的一笔添在里头,何况凭两人的交情也不至于袖手旁观才对。 冷静下来的林海重新的坐回到椅子上,看了一眼地上被他摔碎的茶杯残渣,然后低声道: “对不起,我有点冲动来了,但是还请梁大人你体谅,现在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一直不动声色的梁大人这才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林海笑道: “我就说你小子有灵气吧!常人到这会儿早就吓傻了,哪里还冷静得下来?哈哈哈哈” 果然有后手!梁大人的反应叫林海心头大定,只见梁大人起身在他肩头拍了拍: “修仙先修人,林贤侄入道有望啊,随我来吧!” 林海随梁大人衙门一路西行,最后双双站在西湖岸边。 “记不记得尚师傅的那间武馆叫什么?” “金门武馆?” 梁大人微微一笑,指着湖中的奇峰巨岛:“这就是金门!” 西湖之上碧波如倾,烟气飘渺,林海盘坐床头,望着越来越近的金山岛,想起梁大人的指点。 “你去金山岛上找一件寺庙,里面有位叫渡真的长老,他法力高强,道行精湛,乃是幽州三十年前镇城级的世外高人。 “梁大人,什么叫镇城级高人?” “这世间妖鬼肆虐,凡人之所以能够平安顺遂的过日子,全都是因为有人族高手挺身而出,对抗妖邪的缘故。 而其中最能护佑一方城池安康,不受妖鬼侵袭的,统称镇城。” “那有没有镇国呢?” “臭小子,再问下去天阳都快要下山了,到时候找不到渡真长老就你完蛋了,还不快走?” 小安坐在船尾上费力的将船桨摇动的飞快,他看了眼渐入西山的太阳以及越来越近的金门岛,充满担心的道: “小人的在幽州城里生活了十几年,从未听过此间有人居住,那梁大人是不是想不出法子了,故意骗少爷你来这荒岛等死的?” 林海闻言皱眉,回头斥道:“不许胡说,梁大人乃是我修行路上的引路人,生平至交!” 话虽这么说,但是林海搜遍了原身的记忆,发现对于这所谓的金山岛渡真长老,根本就没听说过,,于是又对身后的小安道: “要是我回不来,就告诉我爹,害我的是那个姓梁的,我要他不得好死!” “哦哦” 小安有点跟不上自己少爷的脑回路,说好的生平至交呢? 船行到岸,岛上连个停靠的渡口都没有,只能远远的停在湖水不深的地方。 林海下船涉水,衣服的下半截全都湿透了,他上了岸后就让小安自己回府,明天早上再过来接自己。 可是忠心耿耿的小安并不放心自己上山,他坐在船尾紧握着木梁,害怕的叫了一声少爷。 林海对他挥了挥手,没有说什么。 “少爷!“ 湖中小安仍不死心的喊着林海的名字,后者知道这小子担心自己,但是如果这金山上真的没有渡真长老,那面对那个恐怖的怪物,多一个人也是枉然送命罢了,所以他没有回头,毅然的踏上了上山的路。 “少爷!” 身后小安执着的声音中带着隐隐哭腔的声音: “我怕黑,我一个人不敢回去,能不能带我一起上山啊?我只在下面待着就好了!” 林海义无反顾的脚步就此一顿,片刻后有道怒吼响遍半座金山岛: “滚!!” 时已入秋,可四面环湖的金山岛却好像是正值盛夏,林海一路行来眼中所见尽是各种各样怒放的花草,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直到夕阳渐沉渐暗之时,林海才终于找到了梁大人所说的那间寺庙。 寺庙斑驳简陋,可门庭却有股古朴大气之感,想必也是曾经辉煌鼎盛过的一处旧地,林海看着门上挂着的老旧牌匾,轻读出声: “金山寺?” 好熟悉的名字,好像是在哪里听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不过当下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 林海拿起寺门上的铜环开始叩击,大声的将自己家门报出: “晚辈尚云佛门下弟子林海,前来求见渡真大师,还请大师先生一见!” 随着他的喊话声传荡四野,寺庙里却没有半点的回应。 四下无声,唯有叶浪在风中起伏,林海抬头看了眼天色,发现玉兔早已高挂天际,心下一惊也不在敲门了。 他修行时日虽短,可完全吸收了那缕先天气机后,全身气血也相当强盛,当下按着龙虎桩功里凝练气血的法子,对着厚重的寺门沉腰坐马就是一拳砸到! 轰轰!一声巨响,林海这一拳直接将老旧不堪的寺门给轰塌,他踩着门板步入寺中,顾不得右手上正在滴血破皮的伤口,直接大声叫着渡真长老的法号。 可是叫林海心往下沉的是,依旧没有人回应。 难道真是那个姓梁的骗我?不可能啊,没有理由啊! 不死心的林海开始在寺庙的各处大殿进出寻找,始终一无所获。 月上中天时分,林海坐倒在罗汉大殿里,绝望的看着身前诸般形体各异的十八罗汉,他开始向罗汉祈祷,不求活命,只求死。 他要让那个姓梁的不得好死! 就在林海心中怨恨滋生的同时,耳边那如挥之不去的噩梦一般的窃窃低语,又一次响起。 林海僵硬的转过头,只见罗汉殿的门口,一个行动怪异的阴影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站在了那里,瘦小的头颅与粗壮的肢体极为不相称,动作怪异如牵线的木偶,举止僵硬。 第九章:罗汉殿中龙虎成 是那个摘了春桃头颅的怪物,是那个死刑犯朱大勇阴魂不散的冤魂! 此时它正顶着春桃的脑袋,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走来! 林海低声的怒骂了一句:“草!”也不知是对那姓梁的还是这阴魂不散的怪物,整个人好像是醉酒的大汉,摇摇晃晃的站立起身。 有时候,人在生死之际反而不会那么害怕,就比如说林海此时现在。 正对着那个步步而来的阴影,林海不疾不徐的沉腰坐马,气血奔腾! “来!” 林海毫无惧色的拔声怒吼,随着他的主动挑衅,耳边无数窃窃私语在瞬息间好似被点燃的油桶,爆发出几句力量的尖啸声! 罗汉殿门口处的那道阴影立刻仰天无声怒吼,四肢伏地犹如一头扑杀猎物的豹子,发力蹬地处砖石崩裂,去势摧枯拉朽! 生死一瞬间,林海目光坚毅的盯着风驰电掣而来的怪物,凭耳边尖啸如何震慑心神也无动于衷。 气血在皮下鼓荡,如蒸如沸,尚云佛昔日教导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林小子,这套龙虎桩法的要诀号称是腰马合一镇山河!不动则已,一动就是疯虎下山,力过千钧!” 十五米,十米! 林海眼睁睁看着怪物越来越近,沸腾的气血如江湖涌浪,身子却不动如山。 “尚师傅,你讲的只有虎,那龙又怎么说?” “那是先天以后的事儿了,等你把腰虎练出来了在说龙的事吧!” 关于这套龙虎桩功的后半段尚云佛并没有告诉林海,凭他如今只有后天部分的桩功,是不足以对抗这只阴魂不散的妖鬼的,只有贯通龙虎方才有可能! 鬓间有汗水悄然滑落,林海一瞬不瞬的盯着风驰而来的怪物,大脑中三万六千个小念头疯狂的转动。 腰为疯虎,那么龙呢?龙是什么? 忽然,林海想到罗汉堂中姿态各异的诸般罗汉像,他们的背脊或伏或躬,从背后块块浮起的脊椎骨,不就是条大龙吗? 刹那间,林海福至心灵,猛地拱背俯身,三十三块脊柱震荡凸显,宛如云间神龙探爪而出,轰然爆发出恐怖的气血之力,嘶吼交鸣! 龙虎桩成,气如龙虎! 阴暗的罗汉殿中,两道身影义无反顾的轰然对撞在一起,林海浑身气血沸腾,背脊处的三十三块龙骨凸显震动,在无头怪物那惊骇的嘶鸣下,他那只根本就算不上强壮的拳头,一点一点的开始从怪物的巨爪中挣出! 下一刻,拳头由上而下,如泰山倾塌,重重砸下! 轰隆一声巨响,整座罗汉大殿都仿佛在林海鼓动全身气血之力的爆发下抖了三抖,尘烟自两人交手处弥漫四起,无数细碎的石子被震动下横梁瓦底,纷乱如雨。 无头顶着的那颗腐烂的头颅在林海一拳之下被轰成碎末,它极力的朝着林海脖间伸出巨掌,可是却被后者飞起一脚,直接踹出两丈远近,就此再无声息。 “呼吸呼吸” 打出这看成超越自身极限的林海,大脑止不住的一阵眩晕,随着背后三十三块脊椎龙骨的归附正位,他感觉浑身上下的所有毛孔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麻痒,呼吸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 林海捂着几乎就要爆炸的心脏,面朝十八尊形态各异的罗汉雕像支撑不住的缓缓跪倒,喘息的道: “谢谢谢尊者!” “你用的是我金山寺的桩法根底,谢那尊泥塑作甚?” 一道洪亮苍老的声音在罗汉殿中响起,林海极力的睁大了双眼想看清来人,可是在迸发出极限之力后身体早已是虚弱不堪,只能依稀看见有一道单薄瘦小的身影正朝着自己走来。 “你是渡真长老?” 不得不说都真不愧是从镇抚司退下来的老人,连收尾都和港剧警察一样,恰到好处。 “惭愧惭愧,金山寺一应吃穿用度都是从外面采买回来的,时间好像是久了点,单幸好并无大碍。” 渡真在距离林海还有五六米远的时候,那股浓重的酒气就已经相当的明显了。 我都摊上些什么人啊! 林海无力的坐倒在地上,正当他抬头打量渡真长老之时,骇然的发现原本那只好像被自己气血之力灭杀的无头怪物,在不知何时悄然战立在了渡真干瘦身子的背后! “小心!” 耳边仿佛有无数阴历的欢愉尖啸沸腾,渡真长老好似毫无知觉,任凭背后的怪物双手伸出,捧着他的脑袋。 “找到头了,找到头了!” 记忆中拔掉春桃头颅的那一副画面不由自主的与眼前重合,林海浑身颤栗,几乎惊叫出声。 然而尸首奋力的场面并未出现,反而是怪物发力的手掌下有点点金光透出,瞬息之间照亮了整座大殿! 金光普照之下的光芒并不刺眼,林海就这么坐在地上,见到渡真长老在体外凝结出了一尊威武的罗汉虚影,威武不凡! 可是叫人感到怪异的是,虚影之中的罗汉,上半身筋肉纠结凸显,力量感十足,给人一种气拔山河之感,可是罗汉下半身却是一团模糊怪异的黑色云气,金光灿灿的上半身与黑气涌动的下半身给人一种非常怪异的视觉感。 渡真长老身躯巍然不动,只见那道罗汉法相忽然怒目圆睁,杀气凛然,刹那间金光迸射,将这怪物的肉身绞成了一堆飞散的飞灰! 几乎要成为林海挥之不去梦魇的怪物,就这样烟消云散。这就是五境九重天中,第二境通幽的实力吗? 林海有心夸赞几句,可此时他上下一对眼皮疯狂打架,于是满腹的赞美词涌到了嘴边,尽数化为了最简短的两个字:“牛批!” “牛皮?关牛皮什么事?” 自始自终都没有动过的渡真长老站在原地,对林海昏倒前的这个词琢磨了半天也不解其意,最后一把提起犹如一堆烂泥的林海,毫不费力的走出罗汉大殿。 渡真长老提着林海刚走了没几步,忽然发现了他脖子上的那块据说是万年暖玉雕成的观音像,顿时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猛地止住了步子。 “噫?这不是” 月下这块仅有拇指大小的观音像,不但出手生温,其内里仿佛有着光华在缓缓流动,看起来神异非常。 第十章:原来金手指真的是家里有矿 第二天林海从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睡醒过来后,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的,特别是四肢发力的筋肉关节,稍一用力就好像是要撕裂了似的,想必这就是动用了极限之力的后遗症吧。 “你这后生也算是个奇才,龙虎合击的桩功乃是先天级别的技击法门,你充其量一个后天三重的小娃娃,敢用这种虎狼之法,没丢命都算好的了,受点罪那是赚来的。” 渡真长老坐在一旁,把玩着从林海脖间取下的那块玉观音,忽然抬头问: “后生,这块玉你是从哪来的?” 林海此刻浑身都十分的‘娇贵’,闻言缓缓地转头去看渡真手上的物件,正是生父林清和去外地出城时,从库房找出的那块万年暖玉。 是了,自古有言,黄金有价玉无价,说不定这一块玉中隐藏有什么奥妙也说不准。 刹那间便做出判断的林海并未将实情道出,只是好像满不在乎的道: “哦,前几天我十八岁生日,老爹在外面谈生意顾不上我,就给在外面买了这块玉送给我当礼物,我爹你认识吧?幽州首富林清和!” 故意将家世展露出来的谎言果然叫渡真相信了,有钱人嘛,有点钱都不知道怎么花,什么万年暖玉,千年雪莲的,就没有他们送不起送不来的,等等,贫僧一个出家人何必跟他们泛酸?善哉善哉! 眼见堂堂通幽境的修士都如此在意这块玉,林海也旁敲侧击的问道: “大师神仙中人,不成想也看上这个小玩意儿?如果大师想要的话,尽管拿去无妨!” 这句话直接就让渡真意动了,可是他到底也算有道真修,视线在林海与玉观音之间来回转了多次,最终叹息道: “也罢,贫僧也不欺你年幼无知,索性都告诉你这块玉的来历!” 说着,这块价值万金的玉观音就被他随手抛出,林海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可是玉像落入掌中的同时,因为他这一个动作而牵扯到浑身筋肉宛如凌迟一般割裂的剧痛,几乎叫他当场昏厥过去。 渡真长老注意到林海的异样,等他稍稍从痛苦中回过神来方才开口道: “世间万物因受天地灵机所钟,日久年深之下性质就会发生变化,成为有着种种神奇功效的天材地宝,你带的那块玉观音就分属地宝,伴生于矿脉之中,名为玉髓,其中所蕴含的一缕先天灵机,有再生造化之能!” “凡人用了能借灵机洗练全身经络,一跃成为绝世天才!而修行中人则可以凭它凝练道行,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听得渡真长老的一番话,林海心神一时震荡失守,就连手中那块玉髓雕就的观音何时掉在地上的都不知道,让渡真长老看的很是痛心: “施主怎么还是如此不珍惜这件宝物?要知道玉髓一旦破碎开裂,其功效也会跟着大打折扣的!” 可是眼下林海根本就无暇关心地上那拇指大小的一块玉观音,因为在他林府库房之中,如此等级的玉髓还有好几大箱子!而且没有被挖出来的玉髓矿还远远不止于此! 昔年林家祖上在群玉山中发现了一处上好的玉矿,由此偷偷挖掘发家后,穷惯了的老祖宗便给后人留了一条后路,对外宣称矿洞已经挖空,其实里面还有许多矿脉没有挖掘。 原来一直以来,自己都坐在如此巨大的宝山上而不自知?原来我的金手指真的是家里有矿啊! 以前林海还羡慕人家有系统,可现在想想,靠系统变强你还得完成任务,而林海这个真是躺着就什么都有了! 狂喜之下林海细心的注意到渡真长老神情有异,又想起那天那个无头怪物袭击他时,那道金光灿灿看起来威势无边的罗汉法相。 那个罗汉法相乍一看是神恩如海,威猛无边,可是细看之下却不太自然,它上半身金光闪烁,威猛无边,偏偏下半身却好像浸泡在墨汁里腐烂变形的画卷,给人一种奇特的妖邪之感。 “长老有事不妨直说,林某虽不是有什么大能耐的人,可向来急公好义,有什么事我能帮上的一定不推辞!” 一向在林海面前总是一副世外‘济公’的渡真,闻言苦笑坦言道: “你这后生眼光真毒,没错,老衲三十年前和一名法力高强的妖邪斗法,不慎输了一招,法相罗汉从此受到妖鬼之气的纠缠,多年来修为不增反退,再过几十年怕是连性命都成问题,这玉髓有再生造化之能,老衲也不敢奢求用它再进一步,只盼能从中截取一缕灵机来驱逐妖气,恢复法相就好。” 虽然渡真长老对林海表示出了不欺不瞒的足够风度,但是林海并不打算将家里有玉髓矿的消息说出来,因为这件事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他不能将身家性命押在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身上,他要把这件事埋在心底! “大师说的哪里话,轮起来我们俩还分属一门,怕时还要叫大师一声师祖!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 其实这么一小块玉髓,与林家库房,乃至整条群玉山中的矿脉想必,根本就是沧海一粟般的存在,根本就不放在林海眼里。 这个渡真大师修为高强,这块玉髓用来做一个顺水人情是最划算的买卖了。 “阿弥陀佛,老衲多谢施主援手,本来小尚在世俗中收的那些弟子贫僧向来都是不认的,但这次我看可以破例了。” 能够解除多年的顽疾,渡真一时也是欢喜不已,连带着对林海的好感也直线上升,只觉得这个少年很是不错,加上之前在罗汉殿里,这小子智勇双全的表现,心中早就动了收徒之念。 林海正好也正有此意,因为据梁大人所说,那个镇抚司第一高手的尚云佛,顶多就是一个先天级别的高手,虽然有些道行和手段,可在境界划分中仍处于凡人之列,就如先前那只阴魂不散的无头妖鬼,就算尚云佛出手也顶多就是打退,想要轰杀几乎不可能。 而这位渡真长老就不一样了,正了八经的通幽境修士,法力道行在幽州城也是数一数二的,让他来教导自己修行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只是有一点让林海有些顾虑。 第十一章:仙人抚我顶 “大师,如果我转投在您的门下,需不需要剃度啊?” 修行固然是林海所期望的,可要为了修行就去当和尚就有点左右为难了,一个二十一世纪过来的热血青年,天天对这个男的(佛祖)吃斋念佛,搁谁都受不了啊! 渡真大师几年九十多岁,对林海那点小心思早就看得通透无比,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温言安慰: “没事没事,我那弟子尚云佛尚且没有梯度,你自然也是不用的,要不然你随我侍奉佛祖让你林家绝了后,你那老爹还不找我拼命?” 林海是个办事爽利,不喜拖拉的性子,心中那点顾虑一去,立马从床上起身就要给渡真大师磕头行礼,可他身子刚一动,那种浑身上下都仿佛凌迟一般的剧痛随即就传遍了全身,痛的他龇牙咧嘴,闷哼出声。 站在一旁的渡真到只是手指微动,其他的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林海。 古人对于收徒的条件历来严格苛刻,渡真年岁渐长,临近晚年之后开始有收徒传承道统的想法,自从见到林海以来,他对这个年轻人感官也还不错,同时也感激他的‘大方’救助,可这不表示就没有拜师的后续观察和考验了。 假如今天林海以伤重为由推辞明天,那么渡真自然不会说什么,也不会收回收徒的承诺,只是往后再教东西就得有所保留了。 林海喘息了片刻,忽然发出一声喊,然后面目狰狞的完成了整个拜师动作! “师傅在上受弟子一拜啊!” “善哉善哉!” 渡真对于这名新的弟子越来越满意了,能从罗汉像中悟出龙虎合击的桩法不说,直面妖鬼也毫无惧色,如今忍着剧痛硬是行完了这拜师大礼,足见其人智勇双全,性格坚毅。 当然了,要是个性再酷一点就好了,起码不至于现在痛的眼泪直流。 是的,林海哭了,不过这纯属是剧痛下的生理反应,并不是他本人的意愿。 随着拜师大礼的完毕,林海已经痛得有些神志不清了,而且随着他的动作,身上那种怪异的麻痒又一次在身上作怪,而且有越演越烈之势! “师” 林海刚刚开口想问下师傅,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话没说话便感觉到周身一热,整个人好像浸泡在了温暖里,很是舒服,但是下一刻,他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骤然喷出一阵可怖的血雾! 这他妈的是个什么情况?是个什么情况?! 好好的一个人,眨眼就成了血人。 林海站在原地止不住的一阵发晕,随着血雾的喷洒,那种温暖麻痒的感觉也开始快速消退,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深入骨髓的冰冷。 “没事没事,这些都是你以后天三重强行御使先天技法的后遗症,你鼓荡而出的全身气血无力收束控制,它们就在你的体内随意的来回流窜,稍微受到外界的一点刺激就喷了出来,对你身体来说是大亏大损,但是无妨,我们有这个!” 渡真有心让林海知道跨境出手的后果有多严重,所以故意晾了他一会儿方才不紧不慢的上前,将那枚玉髓雕就的观音像从地上拾起,然后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掌,轻轻按在了林海意识正在飞散模糊的头顶。 头顶百会穴位上的那只干瘦手掌,不断的将一股温暖的气息渡至体内,林海闭目轻哼,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好像浸泡在温暖的温泉当中,舒适异常。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林海就此做了一场春秋大梦。 梦里他是二十一世纪的那个普通大学生,每天想要奋斗却不知该从何处发力,想要自律却每每败给诱惑,少年时他想要活得与众不动,可是长大后发现,世界上多的是自己这种千篇一律的人生,二十多年飞速走过,喜怒哀乐皆为尘土。 梦醒时分,林海又成为了乾朝神州的富家少年,年少不知愁滋味,鲜衣怒马正当时! 林海睁开了眼睛,入眼是一间破旧却干净的佛堂,茶几上劣质的檀香袅袅,窗外阳光正好。 那块玉髓无愧被称为天材地宝,经渡真和尚之手度化给林海后,体内的伤势基本都已经痊愈,不仅如此他的武道修为更是突飞猛进,一举迈入到后天巅峰之列,气血凝练至极! 可是修为的增进,并没有办法消除心中的疑惑。 从这一场大梦中醒来,林海仍有些迷糊,庄周晓梦迷蝴蝶,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我是二十一世纪的那个普通大学生林海,还是乾朝幽州城的富家少爷林海? 走出了这间佛舍,迷茫的林海见到穿着一身素白里衣的渡真大师,在院中慢慢的打着一套拳法,他似乎是刚刚起床,连睡前的衣服都没有换,直接就来到院中悠闲着活动筋骨。 有心想要请教一下渡真大师,可是眼见他正忙着,林海也没好意思直接打扰,就这么站在原地一直看着渡真大师将这套拳打完。 “渡真师傅,弟子醒来心中一直有一个困惑萦绕心头,恳请师傅解惑。” 林海给渡真殷勤的递上了一条汗巾,想要将心中疑问道出。 渡真大师却笑着摇了摇头,问他:“我打拳的时候,见到你从屋子里出来就一脸迷茫,难道在这里站了这么久都没有想通吗?” “弟子驽钝,始终无法参悟” 林海将心中疑问讲出,渡真大师却摇头打了个机锋: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渡真说完文言文,忽然又转白话:“你饿不饿?” 林海有点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愣愣点头,从昨天晚上开始自己就疲于奔命,此时早已是饥火中烧。 渡真大笑,拉着林海的手就去找东西吃去了: “千般禅机,万般道理,不如吃茶去!” 最后这‘不如吃茶去’五个字,犹如点睛一笔,使得云山雾罩中的林海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是啊,过去未来现在心皆不可得,那还纠结个什么? 林海就是林海,哪有什么过去现在之分?我真是魔愣了! 第十二章:为师给你起个法名吧 金山寺的饭堂从规模上看,曾经似乎很大,不过眼下败落了许多,渡真也就平时收拾一下自己用饭的那张桌子而已,其他的都荒废了。 说实话,渡真对这个新收的弟子颇为满意,加上多年缠身的隐疾也在玉髓的治疗下痊愈了,对于林海的修行教育就比较上心了。 趁着吃饭的功夫,渡真开始跟这个小徒弟科普修行界的事。 “人间修士共有五境九重天,一境筑基,二境通幽,三境渡灭,四五境为伏虎降龙。” “每层境界有分别有两重天,就如筑基境有先天和后天之分,每个大境界都有两重天用以区分水平高低。” 听到这里,林海有些不解,每境两重天,那五境岂不是十重天? 渡真目光带着缅怀之色,长叹道: “据说上古之时,人族昌盛,修士有六境十二重天,五境本来是十重天的,可四百多年前皇帝无道,导致天下妖魔四起,人族经此大战后元气大伤,许多传承都断绝了,伏虎境只留下坐忘天这一重,后来经过无数人的研究,终于又将境界推演到了降龙境,可是遗失的那一重天却是谁也补不齐了。” 林海闻言问道:“连降龙境都能推演出来,为什么伏虎境的第二重天却推演不出来呢?” 渡真叹息一声:“我特娘的哪知道?我只是个通幽境小修啊!” “” 林海忽然觉得这个师傅,好像有点不太靠谱。 经过渡真和尚的大致讲解,林海算是对这个乾朝神州有了全新的认识,因此也了解到,自己好像拜错了山头。 当今天下邪魔退避,而正道的领袖则是道门,佛门早已衰落。 因为在四百多年前的人族大战中,佛门做为当时正道的领袖,首当其冲下死伤自然无数,就连最根本的大乘佛法都失传了,少数流传下来的也是残缺不全,只有小乘佛法比较完整的留存了下来。 “金山寺在四百多年前,也曾鼎盛一时,镇寺的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乃是大乘佛法中的无上经典,可惜那场大战太过惨烈,寺中先祖们为了镇压白龙妖神,死伤无数,金山寺从此没落,只余下小乘佛法流传,供后辈弟子修习,转眼四百多年过去,修为最高的连个渡灭境都没出过。” 渡真和尚摇了摇头,暗恨:“本来我是最有希望突破渡灭的,可是三十年前的那个食心妖委实太过难缠,这些年来修为不增反退” 林海有心安慰,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幸好老和尚心性豁达,这么多年早就释然了,只是偶尔提及的时候有些懊悔。 渡真伸出干瘦的手指指着远方一座通天接地般的巍然佛塔,对着林海道: “看见了吗?这座佛塔从外看是九层,其实地下还有九层,传说最下面镇压着妖神白龙,凡事我金山寺中人都要世代守护,唉,四百多年过去,连我佛的大乘佛法都遗失殆尽了,这个守护佛塔的消息流传的也不尽详实,连我也不知道真假,这个佛塔还有个名堂,叫十八浮屠。” 林海随着渡真的手指望去,见到一座气势巍然高耸,几乎不逊色前世高楼大厦的佛塔。 先前在西湖边上吸收气机跑步,他曾见过无数次,当时只感叹古人建筑水平的登峰造极,没有想太多,今日渡真这么一说,心中莫名就有些熟悉的感觉。 西湖,金山寺,老和尚,巨塔 林海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渡真: “师傅,那尊佛塔叫什么?” “雷峰。” 渡真大师平平淡淡的话语,响在林海耳边却无异于一场震天的雷鸣。 直到现在林海方才明白过来,心中一直以来的那种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幽州城里的大湖,中心岛屿上的金山寺,加上那座名为雷峰的巨塔,还有妖鬼神仙,魑魅魍魉的世界 这里是白蛇传的世界吗? 似乎断桥,纸伞情缘,盗仙草等等一系列故事,刹那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那些情意绵绵的故事却并为带给林海任何温暖的感觉。 因为他不是许仙,那些风花雪月的浪漫故事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而且如果真的是白蛇传世界,未来他的命运也是比较凄惨的。 别的不说,光是出家就够林海难受的了。 渡真此时谈性已尽,给林海大致讲解过有关修行界的事情后,看着陷入呆滞中的小徒弟,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说道: “小林子,你入我门下虽然不曾剃度受戒,可毕竟是在佛门之中,俗家姓名不可在佛祖面前在用,我予你一个法号如何?” 林海回过神来,可是不知为何,听着渡真师傅的话,心中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师傅请说,弟子洗耳恭听。” 想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你有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只能听着了,可能这就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的一种表现吧。 渡真开始陷入到了对林海法名的沉思,每个师傅对于弟子的法号都是抱有极大的期许的,这一点大致上与民间父母给孩子起名差不多,渡真沉吟了良久,道: “如今佛门虽然败落,为师却不敢奢求你能一肩挑之,但起码不能弱了我金山寺之名吧?既然先辈们都说佛法无边,回头是岸,而你又是在红尘中打转了小半生才转入我门下,那便叫你法海吧!” 渡真的话音刚落,院中只听到噗通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随即便是渡真惊讶的大喊: “法海你怎么了这是?好好的怎么就跪下了?难道是先前的伤势还没好全?” 最后林海还是接受了法海这个法号,因为该来的始终会来,如果真是命中注定的话,不会仅仅因为一个名字就改变什么,与其纠结那些旁枝末节,不如坦然接受,坦然面对。 只是 林海每次想到童年赵雅之那版的法海,浑身上下的就不自在,可是转念又想到白蛇传里的法海好像也不乏有帅的。 比如说李连杰版的,再就是赵文卓版的。 个人认为赵文卓的那版是最帅的! 于是林海便在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成为赵文卓那样的法海而奋斗! 第十三章:女人是老虎 虽然下定了决心好好奋斗,但是现实和理想总是有所出入的。 林海本以为留在金山寺修行的日子是辛苦而又忙碌的,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法海,柴劈了吗?” “法海,饭好了吗?” “法海,茶凉了” 是的,林海在寺中每天都是劈柴,挑水,洗衣做饭,每天做的绝大多数事情都和修行无关,整个发展过程简直就是一个武侠剧的修行,就差挑水的时候喊一嗓子少林少林了。 对此林海不免有些抱怨,但是渡真的解释却是,后天巅峰到先天是一种质量的转换,所以肉身上厚积薄发的积累修行,意义已经不大,反而心境上的修持变的很关键。 换句话说,你有可能一辈子都卡在这个后天巅峰的关卡,也有可能眨眼就入了先天。 对此,林海曾问过渡真当初是怎么跨过这道坎的,渡真则很爽快的说,三十岁那年死了师傅,他很伤心,破戒去外面喝了一天的酒,没钱付账被人吊在树上揍了个半死,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大彻大悟,直接就崩断绳索入先天了。 林海听了后若有所思,有心想问下渡真师傅寿数几何,可犹豫了半天也没敢问,怕挨打。 可是换个角度想想,既然肉身上的修持已经作用不大了,那他还留在寺里做什么呢? 于是林海在勤学苦练了几套佛门玄功之后,以老父回家为由,提出了回家的想法。 “年轻人多尽孝道是对的,我这里也没什么事,这样吧,待会你走的时候我给你几部佛经,你带回家好好诵读,对你进入先天会有帮助。” 渡真说着便回到书房挑选了好半天,方才捧着几本泛黄褶皱的经文出来,交到林海手上。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法海,你有玉髓造化资质,前途不可限量,万万不可懒惰安于现状。” 渡真在林海临行前免不了又是一阵顶住,要是以前林海不免会觉得烦,可随着年纪渐长,有些事再看时难免便多了几分理解,对于渡真师傅的啰嗦并不反感,因为他能感受到他那颗谆谆教导的劝诫之心。 金山寺中没有任何船只供人出岛,林家的下人早先被林海打发了,此时要走只能劳烦渡真师傅相送,这下可让林海体会了一遍江湖高手凌空渡水的感觉,他就此在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修为尽快提升到先天! 现下正是大白天,西湖边上行人不少,加上有文人墨客乘船游玩,见到一个干瘦老和尚单手提着一位年轻人凌空涉水的画面,一个个都瞠目结舌,直呼当世神仙。 “等你什么时候修成了先天,来回也能这样凌空御气,你看那边极为女施主,看的眼都直了。” 与渡真大师想出了几天林海才知道,这位修佛修心不修口的老师傅,是个幽默感十足的人,相处起来很是愉快,当然,如果他不像使唤下人一般是还自己,那就更好了。 林海真诚的对渡真行了一礼,小声道:“弟子来日一定加倍努力修行,好让那几位女施主也对自己看直眼!” 渡真和尚闻言哈哈大笑,连道贫僧去也,没有了林海这条累赘,他涉水而去的身影更见潇洒,僧袍飘荡,大袖招摇。 没有下人提前预知接送,林海只能徒步回去,一路上有许多百姓见了林海,都纷纷打招呼。 他林家大少在这幽州城也是有些名头的,林家因世代经商之故,不像一些官宦子弟一般持权作乱,对待乡里乡亲颇为友善照顾,所以林海人缘不错,一路上走的也不寂寞。 西湖的这条路不长,林海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住了步子,因为她在无意中回望西湖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女人。 很漂亮的女人。 她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肌肤如玉,人也如玉,一身雪白的长裙更衬的她如冰雪雕似的,神态娴静淡漠,在桥上望着烟波浩渺的湖水出神。 等等!林海好像刹那间抓住了什么重点,开始重新审视这个没到让人失神的女子来。 白衣,断桥,西湖。 这位姑娘不会就是白素贞吧? 林海悄悄吞了一下口水,说实话,如今他这个不成气候的法海还真有点害怕白素贞,自从得知自己就是法海之后,林海相当认真的根据自身情况和白蛇传的故事做了对比。 首先故事中的地点是杭州,而这里是幽州,故事中的漫天神佛这里全都没有,只有佛道两教正统仙神,还基本没有显过灵。 所以经过对照参考,林海以为这是个被魔改过的白蛇世界,也就是说白素贞不能以常理来推想。 万一自己前世和她结仇,现在认出来那岂不是死定了? 美女在好,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啊,林海默默的收回目光,这才发现身边好多人都还在痴痴望着断桥上的那位白衣女子,当下不由轻蔑的一笑,在心中暗道: “幼稚!” 浑然不想想自己刚才也是这么一副猪哥相。 林海刚准备要走,忽然听见身后好像有什么人在喊,他下意识的回头又看了那个断桥上的白衣姑娘一眼,竟见到她此时面朝着自己这边,双手放在嘴边,用尽全力的对着这边喊着什么。 我不认识她啊,她冲我喊什么? 刚开始林海还没反应过来,可当他看到姑娘提起白色的裙角,似乎是要过来的时候才猛然惊醒,这是认出了老衲要来寻仇的吧?这个女妖精! 林海当机立断的,在周边一众男生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注视下,义无反顾的调头就跑。 他刚刚跑的没影,原地围观的男人们便感叹:“这林家公子是断袖吗?城主大人家的千金传唤居然掉头就走,真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 “可能是尿急吧。” “我也想当这么有钱的木头” 浑然不知自己可能错过了一场艳遇的林海,此时还在庆幸自己的当机立断,得亏了自己的机智无双,要不然老衲还不被那个女妖精当零食吃了? 林海站在林府的大门前,刚刚拿起铜环正要叩下去,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那个姑娘真的是白素贞,那自己这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掉? 那就是说,自己刚刚拒绝了一场纯纯的艳遇? 第十四章:林清和 自从知道自己就是白蛇传里面,那个下场凄惨的法海之后,林海一直都在想怎么避免原著中自己悲哀的命运。 也可能是想的太多,导致他有点杯弓蛇影,tnnd,真是得不偿失,以后千万不能自己吓自己了! 林海维持着叩门的动作僵在原地,心中有种再跑回西湖边上再去见那个少女的冲动,然而没等他放下铜环,林府的大门忽然开了。 “少爷?您从外面修行回来了?太好了,老爷还准备明天去西湖看你呢!” 门房寿伯见到林海一副呆立不动的样子,不解的问道: “这都到自己加门口了怎么还不过来啊?快来快来,老爷刚才还念叨你呢!” 林海被寿伯亲热的拉入门中,一提到父亲林清和,林海的心中也暖暖的,也不知是原身对生父的眷恋,还是林海与他相处以来积累下来的那种尊敬,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见到父亲林清和的时候,他正在用午饭,只见长长的桌子上满满当当的摆着许多精致的佳肴,用饭的却只有林清和孤零零的一个人,林海不知怎么,心里就是一酸,脱口而出道: “父亲,你该找个伴了。” 堂中气氛一静,林海随即暗道失言,林清和对这个独子虽然宠爱可同样的也寄予厚望,家中的隶属规矩堪称刻板,林海如此说话便是有些不大妥当。 谁知林清和并未发怒,只是淡淡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早无所谓了。” 所谓言多必失,这次没有惹到林清和,他庆幸之余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都说父爱如山,林清和更是如此,久别重逢的夫子俩,乍见之下连话都不多,林清和更是表情淡然,只是让下人添了副碗筷。 饭吃到一半时,向来严格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林清和,忽然看着林海破天荒的说了句:“瘦了。” 不知是不是原身作祟,听到这两个字的林海瞬间有泪崩之感,连忙疯狂的扒饭掩饰。 瞧出儿子一样的林清和微微一笑,夫子两人重归于寂静,却是无声中温馨了无数。 饭菜撤去,下人恭敬的开始奉上新茶,乾朝对于茶道的研究极深,许多达官贵人都热衷于此道,在林海看来简直就是古代版的高尔夫项目了。 一父一子就这么喝着新茶聊起家长里短。 “听说你在西湖拜了个师傅,赶明儿领我去掌掌眼,看看是个什么货色!” 啧啧,瞧这话说的,这是不相信林海能找到高人拜师的语气啊,直接把渡真看成了江湖骗子。 林海对此也没有争辩,他是个喜欢用实际行动来说话的踏实性子,当下将手掌放到实木的桌子上面,气血鼓动下,手臂大筋猛地蹦拉使力,一个深深的收银就此悄无声息的印在了上面。 露了这么一手的林海立刻便有些得意,刚刚咧开嘴想笑,却只见林清和面无表情的对他说了三个字: “紫檀的!” “对对不起!” 林海面对老父的气场向来都是秒怂,当下再无半点得意,低眉顺眼的道歉。 林清和半晌没有说话,只是忽然伸手在自家儿子盖出的那道收银上摸了摸,冷哼道: “还算是个有本事的,那我更得去拜会一下了。” 从掌掌眼到拜访一下,其中用词的微妙变化,林海自然洞若观火,老父这是同意自己拜师的意思,凭她的家世来说,老父支持与否直接关系到修行的效率高低。 林海打铁趁热的就像要把玉髓的事情讲出来,自己也好在先天之后从中获取灵机,加速修行,可谁知林海刚一提这茬,林清和就不干了。 老林家当初可是靠这个发的家,现如今无论是矿脉还是库存中的几箱玉料,都是老祖宗为了防止后人不测的最后手段,不动产一般的存在。 林清和在别的事情上都非常的开明,唯独这件事仿佛是他的逆鳞一般,一提就急。 想要拿家族的未来充当你的修行资源?不可能! 眼见如此,林海也不再提了,反正现在他只有后天巅峰境,光靠自己是用不了玉髓的,因为玉髓中的先天灵机,需要修行者的气机去牵引才能引渡到人体,后天巅峰的精华大部分都在气血上,对此根本就没有办法。 第二天,林清和便准备了无数见面礼,在西湖调了艘船就去拜见渡真和尚,林海自然免不了被拉着同去,路上他发现老父林清和的精神好像不太好,直到小安告诉他,昨夜林家祠堂灯火通明,一夜未熄。 “小安,我是不是错了?” 看着林清和那苍老的背影,林海心中很不是滋味,小安闻言摇了摇头:“少爷想修行没错,老爷顾祖训也没有错!” 船行到岸,林清和带着一群下人,抬着礼物正式登临金山寺,他是走南闯北的大商人,对这等人情往来之事最为精湛,片刻便开始与渡真称兄道弟起来。 至于两人具体说了什么,林海做为晚辈在外面听的不是很清楚,想来也肯定是和自己将来有关的! 这次见面一直到黄昏时分,林清和与渡真和尚方才作别,林清和站在船头远望浩渺湖水,眼中倦色终是难掩: “阿海,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将来?” 这个林海自然是想过的,可是那成仙做祖的话又怕触怒了这个古板的老父亲,让他觉得自己在做白日梦,于是一言不发。 “以前你想干什么,爹都不拦着你,因为林家有这个让你胡闹的资本,但是如今你开始长大了,不再是胡闹的小孩子,也是时候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一下了,那位渡真大师确是位得道高僧没错,所以你的修行爹也不反对,只是” 林清和顿了顿,叹道:“爹年纪大了,近几年看顾生意越发的开始力不从心,所以如果你不是那么讨厌做生意的话,不知道愿不愿意在修行的同时,也抽空来帮帮我?” 林海看着老父夕阳下那些深浅不一的皱纹,一时感触,狠狠的点头。 第十五章:莫名其妙的请帖 父子两人在达成共识之后,林海的生活也跟着忙碌起来,白天上午都在跟着老父林清和学习管理手下生意,下午和晚间则是修行时间。 为了鼓励林海的学习积极性,林清和从库房里取出两块玉髓,一个婴儿巴掌大小,一个足有枕头大小,叫只有后天境的林海天天干瞪眼,每天都要搂着玉枕才能睡得着。 与此同时,林海也有些烦恼,因为随着修行时壮大的气血筋骨,是迅速的强壮了起来,可与之相伴增强的还有。 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年纪,林府又是富贵人家,林老爷虽是不喜女色,可府中漂亮的侍女仍旧不少,林海每天都过得相当克制,因为据师傅渡真所说,童男修行的速度是最快的,至少也要达到通幽境以后才能随心所欲,不然那点纯阳之气要是散了,就很难有什么大成就。 穿越而来的林海自然是不能没有大成就的,于是每天为了静心也为了修行,林海每天睡前都会看好一会儿书籍,渡真送的那几本佛经看了许多,心境渐渐开始有所提升,后天巅峰的那层束缚也越发的耸动,迈入先天只需要模模糊糊的一个契机牵引了。 这一天用早饭的时候,老父林清和忽然问林海,认不认识城主府的千金,后者想了半天,搜遍原身记忆方才点头。 少年时林清和对这个独子寄予厚望,不惜耗费大价钱送他去幽州最好的学堂读书,城主千金与他便是在那时认识的同学,不过关系也仅限认识,因为之后林海便以全班倒数第二的成绩连续数次蹲班,对那位小公主般的城主千金并没有多少交集,甚至连名字如今都记不清了。 “昨日城主府的南小姐以私人名义发来了请帖,邀你下月十三中秋,去赴西湖的文会。” 林清和将一份径直的请帖放在了一脸蒙蔽的林海身边,试问谁不知道这小子是个妥妥的学渣?这等文人雅会怎么会想到邀请他呢? 林清和终于压不住疑问,低声道:“你和城主千金没什么吧?” “当然没什么了!” 面对老爹的怀疑,林海有些叫屈,他与那位千金也就是小时候在一个学堂待了小半年,算是有同窗之谊,可那个时候林海还没有觉醒(魂穿),与众星捧月的小公主而言根本就是个路人,就是见了面怕也没什么旧可叙。 于是林海心中就有了退意,凭他的那点水平,去文会表演胸口碎大石差不多,别的就别丢人了。 “不去行不行?” 林清和斩钉截铁的回道:“不行!” 幽州富商无数,林家之所以能够从中脱颖而出,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抱上了城主的大腿,所以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并且林清和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幽州城里头像林海这年纪的,幽州城里已经有好多已经是当了爹的,老父亲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有点着急的,假如自家儿子能搭上城主千金的这阵东风,那以后林家在幽州还不一飞冲天? 虽说这个希望不是很大,但是身为商人的林清和却很像试一试,反正也没什么成本损失。 从此之后,林海就被勒令在家读书学习,用来应付下个月十三的中秋文会,林清和老于世故,知道这会儿临时抱佛脚也没什么用,直接花钱在外面找了人写诗做赋,再把成品拿到林海面前来背。 幸好林海因有玉髓改善过体质,对文字似乎有过目不忘之能,背诵的过程还不算太难受,如此对付了几天,终于得来一天喘息放松的机会,林海当即带着小安就出了门。 可是叫人感到悲哀的是,林海居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玩! 这么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好像在古代除了造人,读书学习还有练功之外,好像还真的没啥娱乐消遣了。 林海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了一会儿,忽然想到有段日子没去过金门武馆见尚云佛了,虽说自己与他有师徒之情,可那种师徒更像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如今自己拜入到渡真师傅门下,两人再按辈分当属同辈,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看。 打定主意后,林海照例去大街上买了点东西,然后才向金门武馆出发,走到半路的时候街道上闹哄哄的围了一群人,不知在干什么。 他最讨厌那种有事没事呼啦啦就冲上去围观的老百姓,关键是有的人光看着也不帮忙,这种人林海看着就来气! 林海往里凑近了两步,耳朵稍动,凭着后天境巅峰的功力,他依稀听的出来大概是穷人家的孩子看不起病的戏码,如此情况的家庭在幽州每天不知有多少,可是林海就是看不惯。 伸手从小安手上接过那些礼品吃食,后者不解的问了声:“少爷?” “去看看吧,真的情有可源就帮一把,我先去武馆等你。” 林海说完迈步就走,身后小安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暗道自家少爷有时候别扭了一点,可终究还是善良的。 林海刚提着东西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小安的声音,他回过头,只见小安哭丧着脸背对着密不透风的人群: “少爷,我挤不进去!” 林海看着这群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皱眉冷哼,随后大步朝着人群挤去,凭他后天巅峰的实力,百十斤的重物在手中也能挥动自如,何况这群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很快密不透风的围观人墙就在林海的强势下杀出了一条血路,可刚刚站到前排林海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呛得他咳嗽连连。 “哼,后生,这么蛮横,吃到亏了吧?” 身旁一个被挤到的大婶见林海呛到了,一副幸灾乐祸的道。 林海却根本不想搭理她,这种闲人你招惹一下她能没完没了的跟你耗上一天。 寻医问药的是对姐弟,弟弟看起来比较瘦弱,姐姐腹部则是像个十月怀胎的孕妇,不仅外面罩了一层粗布给遮得严严实实,里面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好像很冷。 林海刚在外面看的不真切,如今亲眼见了,微微惊讶的道: “这姑娘是怀孕了吗?难不成是过来打” “什么怀孕啊,这是得了怪病!这医馆也真是的,人家又不是没给钱,硬是把人轰出来!” 第十六章:捡起来 先前那个幸灾乐祸的大婶,对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的颇为详尽,看来是此地资深的吃瓜群众,他们这种人虽然遇事不作为,可要打听什么事却是件利器。 林海怕刚才的那点不愉快,让这女的记恨,于是不动声色的打听: “哦?这么说着姑娘也怪可怜的,得了这样的病。” 那大婶也是个有人搭话就来劲的性子,当即拍着手道: “可不是嘛!好好的一个姑娘家,长得多漂亮啊,听说不到十六家里提亲的把门槛都踩破了,可自从染上这个病,人一年多都没出过家门,让折磨的不成样子,不禁浑身发臭不说,有时候夜里犯了病,叫的全村的狗都跟着叫,成宿成宿的,遭罪哟!” 林海啧啧称奇的道:“大姐,您和那姑娘是一个村的吗?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那大婶得意的一笑:“听说的!” 就在这时,那个轰赶姐弟两人的药工已经耗尽了耐心,为首的一个壮汉一下子打飞了弟弟手中的铜钱,厌恶的道: “滚!不然打断你们的腿!” 医馆也是做生意的,让这对浑身臭不可闻的姐弟待在医馆里,他们还做不做生意了?何况这等怪病别说治了,根本见都没有见过,换了哪家都得赶出去,省的死在自家医馆里。 得了怪病的姐姐浑身上下都被粗布包的严严实实,见到弟弟被欺负顿时收到了刺激,身子拱伏着做出来一个扑过去的动作,尖叫: “别打我弟弟!” 这群药工平时干的就是维护医馆‘治安’,一见姐姐有动作,一人上前去拽住了她罩在外面的粗布,使劲一拉却是只将粗布拽了出来,彻底暴露在阳光下的姐姐好像是个没有穿衣服的人似的捂着脸,痛苦的尖叫。 四周围观的人群见状都向后退了一步,那个扯下粗布的药工忙不迭的丢了手里的东西,闻了闻碰到粗布的那只手,一脸厌恶。 “姐姐!王八蛋,你们这群王八蛋!” 弟弟顾不得散落一地的铜钱,将那块粗布连滚带爬的重新罩在了姐姐的身上,对着四周冷漠的医工怒骂,最后和姐姐抱头痛哭。 “再敢过来找事,老子见一次打一次!我们走!” 为首的那个大汉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刚刚掉头要走,迎面却有一道坚实的身影挡住了去路,林海! 大汉也是混过的,经验相当丰富的先是看了下四周,见到林海并无帮手,只有一个半大的书童,不屑的笑了笑,不过还是看在林海衣着不凡的份上给了点面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朋友,有事吗?” 林海指了指散落一地的铜钱,点了点头: “有,去把那些都捡起来。” 一句话后,全场静默,在场的人都不认识林海,就算认识也不认为一个文弱书生拦住三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能有什么好果子吃,那个先前消息灵通的大婶,有些不忍的在后面叫林海: “后生,快点回来吧,别逞强了!” 大汉对林海的不识趣不怒反笑:“我看你是不知道老子是” “啪”的一声响亮耳光,在场之人甚至连林海怎么出手的都没有看清,只见那话都没说完的大汉直接被一巴掌扇的凌空飞起,噗通一声摔落在地上,竟是晕了过去! 第一次动手,下手重了。 林海看着前一刻还生龙活虎报字号的大汉,现在趴在地上好像死了一样,在心中做自我检讨的同时,也将目光转而放到那剩下的那两个蒙蔽的小弟身上,像个冷酷无情的复读机: “把钱捡起来。” 两名手下对视一眼,这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捡起来了,以后还怎么混?顿时心中发狠。 然而他们心中的狠劲还没来得及发作,林海干净利落的手起掌落,一人一巴掌扇上了天。 凭林海后天巅峰的实力,别说把人扇飞,把人脑袋抽烂了也是正常,此时为首的壮汉已经醒了,只是眼神有点茫然。他看着同样被扇的倒地不起的小弟: “我在哪?”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耳边那道冷酷无情的声音在他耳边重复:“把钱捡起来。” 壮汉一个哆嗦,被扇懵的脑子这才重新清醒了过来,畏惧的看着林海:“我们是杨五爷的人,你不要逼人太甚!” 这一回不用林海再重复,四周围观的人群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整齐的声浪,声音刚开始还小,到最后越来越大: “捡起来!捡起来!捡起来!!” 声浪如潮中,林海诧异的环顾四周,忽然意识到围观的百姓们,心中也不是不分善恶是非的,也没有那么的冷漠,或许他们只是缺一个能够站起来引导的人。而其中喊得最为卖力的,莫过于那位先前与林海交谈的大婶了,只见她用远超旁人的分贝,声嘶力竭的大喊:“用嘴捡!!” “”医工老大。 “”林海。 最后那三个医工还是屈服了,当然不是用嘴捡的。 将钱重新递到那个小孩的手中,灰溜溜的低着头便走了。 在一阵大快人心的欢呼声中,林海走到那对姐弟面前,闻言安抚道:“你们没事吧?” 那得了怪病的姐姐因长期病痛折磨,神智沈昌辉恍惚迷糊,但见到了林海过来还是礼貌的点头诚心的致谢道: “多谢公子援手相助!” “举手之劳而已。” 林海摆了摆手,停在姐姐身前五六步就不再向前,因为实在有点太臭了,与此同时他也有些惊奇,什么样的病会是这个样子的? 弟弟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好像大侠一般的林海,后者有点喜欢这个坚强的小家伙。 十一二岁的年纪就能带着姐姐进城找医生看病,这样的成熟懂事,叫人心疼。 林海伸手去抹小家伙脸上的泥痕,问:“小朋友,怎么称呼你啊?” “我叫魏峰。” 小孩魏峰末了又加了一句:“谢谢叔叔!” 林海动作一僵,改摸为掐的笑着说:“来,乖,叫声哥哥听听。” “疼疼疼” 第十七章:惊闻 经过一番交谈,林海知道了小孩叫魏峰,姐姐叫魏玲,是城外牛家村的人。 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心思,林海借口与幽州的名医柳星沉相熟,可以带他们前去看病。 魏玲对此有些顾虑,但出于对健康的渴望最后还是答应了。因为魏玲的肚子像是个十月怀胎的妇人,行动不便,林海让小安去找了个马车,四人坐车前去。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林海已经有点适应魏玲身上的那股臭味,三人坐在车厢里,小安在外面赶车,路上林海想询问一下病情,可魏玲精神不太好,聊了没几句便倚着车厢沉沉睡去。 弟弟魏峰对此见怪不怪的道: “公子见谅,姐姐得这个病一年多了,一直都是白天睡觉,晚上才有精神活动。” 林海把那份本来买给尚云佛的吃食拆了来款待这对姐弟,弟弟展示了一个塞得满嘴都是零食,还不耽误说话的绝技。 即便是上辈子处身于信息爆炸的二十一世纪,林海也从未听过这种叫人如十月怀胎的病,能拖了一年,说明之前那个医生还是比较有手段的,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进城呢? “之前你们找的大夫怎么不接着治了?” “都是我父亲治的,我父亲很厉害的,会给人起名,看地,解签,还会看病!” 魏峰一提及父亲,满脸都是崇拜之色,似乎在他心中那是个无所不能的英雄,每个人小的时候都有这样一个英雄。 林海笑了笑,点头认同:“是很厉害,可是既然你父亲会治,为什么还要进城呢?” 魏峰小脸顿时跨了下来,神情低落的解释: “姐姐的病情总是反反复复的,时好时坏,父亲为了找更厉害的药除根,所以十天前就出了远门,临走时留下了半个月分量的药,可是姐姐病情前几天忽然加重,药就不够用了,不得已我才带姐姐出来治病。” 马车停了下来,小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少爷,到了。” “叫醒你姐姐,我们下去吧。” 林海起身,却见魏峰仍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目光不舍的盯着座位上还剩好多的零碎吃食,小声道了句‘哦’。 “车里还有好多呢,等给姐姐看完了病再拿给你。” 林海哄着他,后者脸色微红的有点不好意思,过去扶着姐姐下了马车。 药堂之中,人人都如避蛇蝎的从中跑了出来,就连想来稳重的幽州名医柳星沉都在把脉的时候深深皱着眉,坐在他对面的魏玲一直把头压得很低,即使在屋里浑身上下也包的严严实实的。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柳星沉终于收回了把脉的手指,询问了一些平时的事项,魏玲小声的回着话,但是有些事情居然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比如父亲治病时用的药,甚至连发病时的感觉也说不太清楚,只知道发病的时候肚子很痛,只有吃了父亲的药才能镇住。 “好,我知道了,请舍弟先扶位姑娘下去休息吧。” 柳星沉见问不出什么,索性先让她下去,因为那股臭味实在太难忍受了。 魏玲姐弟走后,林海上前问及病情,后者捏着胡子连连摇头: “公子恕罪,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奇症,方才把脉之时,那位姑娘明明脉搏沉稳有力,不仅没有半点虚弱之相,反而有龙盘虎踞之势” 林海听不懂那些术语,直接问:“连你都治不了?” “老父惭愧,并无把握,但也能尽力一试。” 林海快被气乐了,怎么和这群读书人讲话就这么费劲呢? “那柳先生不知有几分把握?” “两层。” “抓药!” 柳星沉已是幽州城中最顶尖的大夫了,他说治不了的病,就是到了别处也都是一样的结果,所以有两层也得试一试。 提着药包出来,林海特意又去买了一堆零食上马车,姐弟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起,满足的吃着平时很少能吃到的美味。 魏峰将药包叠起来,高度几乎要超过自己,回头问林海: “林公子,吃完这些药姐姐就能好了吗?” 林海摸了摸他的头:“姐姐病太久了,得多吃一短时间才能好。” 把这对姐弟送到了一处村庄后,双方挥手作别,姐弟俩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屋子,小安赶着马车开始往回走: “少爷,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对人家这么好?” 林海掀开车帘往外散那股难闻的臭气: “一是恻隐罢了,假如我是个无财无势普通人,遇上这种事情掉头就走,可谁让我不是呢?对我来说举手之劳的事情,却能就一大家子人,为什么不做?” 小安无言以对,自此之后,每隔几天都会由林府的马车假装路过的载着姐弟两人去医馆复诊,在柳星沉的竭力调理下,尽管夜里发病的时间还是很长很痛,可是那如十月怀胎的肚子已经开始肉眼可见的小了许多,并且那股熏人的臭味也淡了许多。 魏玲渐渐白天也开始有了精神,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 “说好多次了姐姐,林公子很忙,不会在马车里的啦!” 弟弟大大咧咧的声音叫魏玲脸色发红,强自辩解: “哪有!我就是看看有没有的新的糕点!” 魏峰又一次表演了那种用零食塞满嘴巴,还能自如说话的神技: “姐姐,你那么想见他,不如改天我们登门致谢不就好了?” 魏玲闻言双眸似乎亮了一下,追问:“你知道林公子住哪里吗?” “我会问啊,笨蛋姐姐!” “臭弟弟!” 安排好魏玲姐弟的事后林海就不再过问,只是偶尔想起来会问一两句,得知在柳星沉的治疗下渐有好转的消息后,他也替这对姐弟感到开心,让小安打了副‘幽州圣手’的匾额送过去,谁知不到中午小安就脸色难看的回来了。 刚刚又背了一篇中秋文赋的林海,见状开玩笑的问道:“怎么,那家伙还有自知之明,不肯收吗?” 小安低沉的回道:“少爷,柳大夫死了!” 第十八章:京城来的马捕头 什么? 听到柳大夫死讯的第一时间,林海的反应是不可能,可小安除了有时跳脱一点,平日里还是很稳当的,这种事情他绝不会开玩笑!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小人听说,是今早下人在打扫房间时,发现他在自己卧室悬梁自尽的。” 小安见林海没说话,又补充道:“眼下柳府全都是官差,少爷要去的话,小的马上备马。” “我又不是捕快,去了又能怎么样?” 林海刚走了两步,又叹气坐回了座位。 “备份厚礼,过两天我去给他上香。” 柳星沉的死,绝对不会是自尽那么简单,林海对此有种直觉上的不安,本能的不想去细究。 但有时候你不想找麻烦,麻烦却偏偏自己找上了门。 就在当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林清和在前,领着一个年轻公子与一个中年道士来到了家里,林海很少见到父亲笑的那么谦逊,这个笑容也叫他明白了这个年轻公子和道士的来历不凡。 能让林清和如此迁就的,必是高官! 远远的,三人还未走入中堂,林清和的笑声便先传了过来: “里头那个就是林某的犬子林海了,两位大人还没用饭吧?不如先上桌,咱们边吃边谈!” 林海起身对着迎面而来的年轻公子和中年道士拱手: “学生林海,见过两位大人!” “学生?你还有功名?” 为首的那名公子惊讶的打量了林海几眼,毫不客气的坐在了长桌主位上,旁若无人的神态中,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威严贵气。 目中无人的贵气! 林海目光淡然沉稳,带着与林清和一般的谦逊笑容回道: “读过几年私塾,勉强混了个秀才功名。” “邢道长,快请入座!” 林清和请那中年道士也入座后方才笑着入座,他动作自然的取过一只酒壶,就要亲自给那位年轻公子斟酒: “马公子与邢道长有什么想问的,我们父子二人一定知无不言!” 一只细长的手将酒杯盖住,马公子看也没看斟酒的林清和一眼,扭头盯着仍站在一边低着头的林海: “来的时候我打听过你,有人说你这林家少爷文不成武不就,可是在我看来,好像传言不符啊!” “马公子这话从何说起啊,学生真是太惭愧了。” 如果林海是无拘无束的一个人,说什么也要把这个姓马的网吧小子抽死过去不可,但是如今连林清和都低头了,自己又拿什么硬怼呢?林家上上下下好大一家子呢! 马公子干脆挪过椅子,直面着林海,肯定的道:“你会功夫!” 这次不等林海说话,一直默不作声的邢道士忽然动了,前一刻还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下一秒就冲到林海的面前。 高手! 林海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的就想要抬手架住这道士的来势,可手臂刚抬起却又被理智生生抑制住。 他是来试我成色的,老子就是不让你试! 一只拳头在视线中无限的放大,林海却纹丝不动,任由这只拳上所挟带的恶风恶气扑面而来,他却不做半点反应,只是冷冷看着好像能一拳将自己吞杀的中年道士。 拳头最终停在林海鼻前,林海却咧嘴笑了,进门弄的这么大派头,到头来还不是没敢弄死我? 林海伸手将那只拳头轻轻摁了下去,笑着道:“道长好功夫啊。” 他慢慢的走到林清和身边坐下,父子两人脸上的表情都透着如出一辙的冷淡,老爷子放下斟给马公子的酒壶,不阴不阳的接了一句:“可惜不敢打下去。” 噗嗤,林海差点笑出声来,看不出来老爷子也挺损的。 马公子冷哼一声示意邢道士退后,可无论他们此时再怎么摆架势都给人一种强子撑面子的感觉,最开始的那种压迫早已荡然无存,气势这种东西,一旦泄了就补不回来了! 马公子也知道这么个理儿,本想好好震一震这种乡下的土绅,谁知道还真的有不要命的,按说这会儿他应该起身撩狠话了,可他有职责在身,该问的还得硬着头皮问。 “行啊林公子,好胆色!那本公子也不废话就直接问了,柳星沉临死前医治的那个女子,听说是你介绍过去的,能不能烦请帮个忙?我们找她有事儿!” “马公子抬举了,女歌女的我是有点印象,不知道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儿啊?” 马公子静了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片刻后才道: “一点师门恩怨,我们怀疑那个丫头的老子,是潜逃多年的朝廷要犯,本公子从京都过来就是奉了上谕,拿他归案。” 林海忽然一拍桌子,肃然起敬的对马公子拱手:“原来是从京都过来的马捕头,失敬失敬!” 马公子闻言顿时脸都要气绿了,他乃京都大员的独子,这次接令前来捉拿二十多年前被废去浑身功力的茅山弃徒,本来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办成之后,马公子的平步青云就此开始了,就连幽州城主都得给两分面子,来之前特意跟林清和打了招呼,要好生款待,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真闹掰了大家说不甩你就不甩你了。 马公子此时被林海一口一个马捕头给气的脑门生疼,他自诩京都豪门官宦出身,出来这次办案也是找个进身之阶的借口,事成了以后就能平步青云了,一个小小的捕头简直是在辱没他的身份! 可是他又没有办法,有关于那个女病人的消息只有林海知道,偏偏林家还是一方诸侯,幽州城主的人,打不得更杀不得。 马公子铁青着脸不说话了,邢道长做为下属此时便得站出来替他说。 “林公子,那个茅山弃徒杀害师傅,欺师灭祖,是个十足的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趁着他还没有酿成大祸,依贫道之见还是早些说出来的为妙,省的幽州百姓受难。” 林海顿时一脸很想配合却又不能的委屈样子: “我很想配合你们,但是你们到底要问什么啊?” 中堂里一片寂静,马公子面色铁青的仔细回想了一遍,发现他们自从进门开始就只顾着摆架子装高深了,自打被林海站着不动打乱了节奏之后,还真是没有问什么实质性的问题。 老爷子一手揉着脸,一边吭吭哧哧的笑,马公子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脸上也不知是不是气的,一片通红: “我想问,你知不知道他们父女俩住在哪?” 第十九章:魏氏的猜测 “奥奥,原来是这个啊!” 林海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的马公子恨不得当场就掐死他,只听他接着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府上的马车有时候会碰上他们,是在哪碰上的来着哎呀,想不起来了!不如马捕头回去先等等?在下保证想起来了马上通报!” “你最好,马上通报!” 马公子没有得到想听的答案,直接当场拂袖就走,随行的邢道士在临走前瞪了林海一眼,两人一道离去。 林海看着离去的两人,问林清和:“爹,没给你添麻烦吧?”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可是林家这么大的家业摆在这里,即是负担也是责任。 他能纸醉金迷的夜夜笙歌,那是因为背后有一大帮子跟着他混饭吃,而遇见权势低头赔笑,也是因为有这么一群人跟着他混饭吃。 “一个被宠坏的,初出茅庐的孩子,被别人吹捧了几天就狂的没边了,我林清和用的着怕这等货色?我那是给城主大人面子!” 林清和冷哼一声,既然这京都城来的公子哥不识抬举,自己也没必要去学别人迎奉。 “他刚才说的那件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不过柳大夫死的蹊跷,而且他们说的话我也不信。” “孩子,咱们是生意人,这上米啊那点事别掺和。” 林清和好像是看出了林海心中的不安分,低声道:“回去读书吧。” “今天这仇已经结下了,爹你不怕他们借机会反咬我们?” “城主大人不会叫他们胡来的,就是想动我,也轮不到外人!” “那柳大夫的事怎么办?他给咱们林家在药材界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死的不明不白,总得出个人出面处理吧?” 林家在外产业众多,医药钱布等行业都有所涉及,而其中在医馆里替林家在幽州撑起来的正是柳星沉。 柳大夫是林清和手底下的老人了,医馆药材店的生意全靠坐镇中堂的大夫来招揽,他这一死不仅打断了林家在药材界的半壁江山,而且假如任由官府随意结案,一个处理不好也会弄的人心尽散。 林清和思忖了良久,如果是寻常的置气他不会在意,说到底他是个商人,商人在乎的是自己的生意和利益,此时他固然是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担心儿子做不好,想了半天仍有些不太放心的道: “有把握吗?” “我先找梁大人问下案情吧。” 林海知道现在就是说有把握,恐怕林清和也不会心安的,干脆先糊弄过去在说,当即大步出门让小安备了马车出发,半路上林海又开始问有关魏家姐弟的事。 “前几天赶车到那边就没人了,小的等了半天,最后去院子里喊才发现好像是搬家了,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林海皱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小安在外回忆:“说起来,好像就在柳先生自尽不久的前两天。” 林海沉默不语,暗自道: “难道真的和姓马的说的一样?魏家老汉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不对啊,这货家都有了,在此地相安无事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行凶?而且他好像也没有理由,去动一个给自己女儿治病的柳大夫啊!” 带着满腹疑问,林海来到了镇抚司总捕,梁大人的办公室,双方都是老熟人了,也没有那么多的客套,林海直接就问有关柳星沉一案的进展。 “柳星沉是幽州名医,平日也不与人结仇,而且案发地也没有别人的痕迹,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线索,本官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人能做到一丝痕迹都不露,暂时还被定义为自尽。” 梁大人说起这件案子也很是头疼,因为人人都相信柳大夫不会自尽,但偏偏又找不到任何凶手的线索,他看着林海: “我听说柳大夫在临死前,一直在一个身染怪病的姑娘治病,人还是你带过去的,有没有什么线索啊?” 林海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们一家人都在柳大夫死后,悄无声息的搬走了,现在住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梁大人一听,霍然起身:“带我去!” 林海有点诧异于梁大人的表现,点头道:“可以,但是我不认为他们就是凶手。” 梁大人也知道这个道理,苦笑道:“没有办法,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只能沿着这条线追一追,看有什么新的发现。” 林海本以为一同前往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谁知却是一大批镇抚司的捕快,前呼后拥的足有上百人一同前往,这下可热闹了。 到了牛家村后,找到了村民询问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魏氏姐弟的家,一件很普通的农家院子,四周都摆满了瓶瓶罐罐,林海上前打开了两个,却只闻到了臭味,里面什么都没有。 等等,这个臭味有点熟悉啊。 林海又一次把鼻子往罐子里凑了凑,这才终于确定,这股臭味与当初自己在街上,第一次遇见魏玲的那股臭味是一样的。 难道这些是魏玲父亲用来煮药的罐子?可是为什么会这么臭?他用的是什么东西? 记得当初柳星沉在医馆中堂问魏玲平日都吃的什么药,答案却是一问三不知,还真有点神秘。 不过林海又想起那天那位京都过来镀金的‘马捕快’说过,他们这次来是捉拿一个茅山弃徒归案,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一直没有路面的魏氏姐弟的生父? 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因为当时弟弟魏峰,曾在第一次去找柳大夫的时候,和林海炫耀过自己父亲的无所不能。 什么起名,看地,这些其实都是道家的手段,当时自己还以为他是个风水先生,现在他倒觉得很可能是那位茅山弃徒。 至于他为什么带着孩子不告而别就更检点了,因为京都来人了啊,那位马捕头和邢道士的动作惊动了他,合情合理。 这方面能够理顺,可是谁杀了柳星沉却还是没有半点头绪,因为无论魏家老汉是不是那个弃徒,他都没有动机去杀给自己女儿治病的柳大夫,难不成真的是自杀? 第二十章:遍地白骨 “大人,到处都搜过了,什么都没有。” 一名捕快上前来禀告,梁大人不甘的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事,那名捕快一一回答。 林海在一旁听了片刻,忽然出声打断道:“你刚才说后院什么都没有,是一片荒地?” “是的,寸草不生。”捕快据实回答。 梁大人也察觉出了不对,直接和林海一同前往查看。 通常农家的院子里,空地是不会浪费的,几乎每家的主人都会在空地上种点东西,可是据捕快禀告的寸草不生就有点异常了。 来到后院之后,果然见到一片大概有方圆十米左右的荒地,真的是寸草不生,一片焦土。 林海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他挪开脚步发现地上有块白森森的骨头,这骨头既不像是牛羊,也不像是家禽,上面齿痕深重。 林海随手又在地上翻了两下,带出几块形状各异的骨头来。 梁大人一一看过,虽然没有一个人骨,可他心中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地下应该是埋东西了,时候不长,所以寸草不生。” 林海拍了拍手站起来,用手指了下寸草不生的荒地:“梁大人,要不要挖开看看?” 这实际负责行动的主角不是林海,而是带队的梁大人,从这点上他很稳重的从来都没有做过喧宾夺主,发号施令的举动,只有这样他和梁大人合作相处的才能长久。 幸好这次跟着过来的人挺多的,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在荒地上挖出一个深坑,下面埋着的东西也叫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的发冷。 骨头,全是骨头! 有蛇的,有猫的,还有狗的,每一块骨头上面都有凌乱的齿痕,它们被捕快从荒地取出,摆在太阳底下,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坑里挖地的捕快已经不敢动手了,看着铺满整个后院的森森白骨,所有人都有种凉气直从心底往外冒。 “我看可以发布魏家的通缉令了,凭我断案多年的经验,这一定是在修炼某种邪术!” 梁大人确认了荒地之中没有人骨之后,让众捕快将骨头四散找地方埋掉。 “梁大人,你知不知道茅山近些年发生过什么大事?” 茅山属于道门正宗,按说是不可能修炼写书的,难道这个人真的是像那个马公子所说的,是判出师门的大魔头?这样的话他会写书也是应当的。 “这个我倒不太清楚,只知道二十年多年前茅山掌教忽然羽化,说是大弟子江上离所害,被抓了起来关在了上清洞里,后来茅山许多高手都并入到钦天监,山上高手大多不在,被他逃了出去,从此下落不明。” 梁大人看着林海若有所思的样子,笑道:“你不会以为江上离,就是那个魏家老汉吧?” 林海沉思不语,又听梁大人接着道: “江上离当年在茅山如日中天,为人急公好义,嫉恶如仇,有茅山大侠之称,所有人都说,要不是他的师弟陷害他,如今的茅山掌教早就是他来坐了。” “陷害?” “是啊,当时朝廷为了收拢天下高手,开出的条件很是优厚,但是江湖上有本事的人不少,桀骜不驯,不肯为帝王俯首听命的更多,江上离就是这种人,他的师弟则是另外一种。要不是江湖上的人相信江上离是冤枉的,其会容忍欺师灭祖之辈在江湖逃亡这么久?” 话说到这里,对于二十多年前茅山师门的那些恩怨脉络,大致已经清楚了,林海若有所思的道: “那梁大人你说,魏家老汉会不会就是那个茅山大侠,江上离呢?” “都有可能,单不管是不是,此时他的嫌疑都是最大的,小吴,去请画影图形的师傅过来,到牛家村采样画图,发布通缉。” 梁大人对着林海拱了拱手:“此事还要多谢林公子带路。” 林海摆了摆手,知道这件事还有许多疑团:“我以为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江山里,他都没有动机去杀为他女儿志斌感到柳先生。” 话虽如此,但眼下线索也就这些了,究竟世事如何还是等抓到人再见分晓吧。 梁大人叹了口气,与林海双双离开了牛家村,在半路上他们还遇到了个熟人。 马公子怒气冲冲的拦在了上百人的队伍之前,怒声高喊;“林海!” “这不是马捕头吗?在下刚刚想起来了一点线索,本来是想去找你的,可是你没留地址啊!林某没有办法,又不能坐视歹徒逍遥法外,就直接来了镇抚司找梁大人了,恕罪恕罪!” 林海脸上笑嘻嘻的,丝毫看不出来哪有恕罪之感,把马公子气得牙痒痒,他干脆不理这个混蛋,直接问梁大人: “梁总捕,你们这次有什么线索?本公子来幽州即是专门调查这个家伙的,还望总捕大人不要期满!” 这马公子也太不会做人了,一个外来的特派员,连个正式的官职都没有,明明现在有求于人,和别人说话还一副上级对待下级的口吻,怪不得林老爷林清和也看不上他。 林海不动神色的对这个姓马的作者评价,偷眼去看梁大人,之间后者脸上笑容不减,只是眼中冷淡之色越发的明显,坐在马上拱了拱手道: “马公子有心了,不过眼下线索纷杂,本官得回去整理一番才行,具体事项马公子若有兴趣不妨下回来衙门一起参详参详,请了。” 梁大人说完之后便驱着座下马匹从马公子身边走了过去,身后百十人的队伍紧随其后,将面色铁青的马公子丢在了身后。 “老子当差查案的时候,那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呢!也配跳出来质问我案情?呸!” 坐在马上的梁大人在走远之后,如是不屑的说着,林海冲他竖起了个拇指,借机打听那个姓马的来历。 “那小子全名叫马寿年,听上头说,他爹是刑部的一位主官大员,这次过来抓那个功力全失的茅山大侠,本来就是混个进身之阶,老老实实跟屁股后面捡功劳就算了,非的搞的自己跟包公在世一样,官场衙门里的人,都对这家伙烦的要命,不知所谓!” 第二十一章:选刀,新不如旧 知道这个马寿年在官场中人眼里也是这么的不堪,林海顿时就放心了,两人回到衙门之后,梁大人忽然开始问林海修行上的事。 “听说林公子有幸拜入到渡真大师的门下,不知如今境界可有后天三重?” 梁大人满打满算,林海修行的时间也不到一个月,所以他的这个预计已经很高了,但是还不太够。 林海一时犹豫,怕自己后天巅峰的事儿暴露出来开太张扬了,他一向信奉猥琐发育的路线,可他这番犹豫在梁大人的眼中却是修为较低,羞于出口的一种表现,他顿时连连安慰: “年轻人,以后机会多的是,不用丧气。我问你境界是怕那个姓马的小子报复你,他虽然做人做事都欠奉了一点,可在京都也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已经后天八重,只差一步就能进入先天,她这次来幽州公干,就是打算凭功劳进入到钦天监里,看看有没有希望成就通幽真人。” “对了梁大人,我想打把兵器,不知道幽州地界上有什么比较好的地方推荐啊?” 大乾对兵器铁器的控制极为严格,没有官府备案特许,寻常铁匠铺子顶多也就是打些农具之类的东西,根本上不得台面,只有官府特供的工坊里才有好东西,但是这种工坊通常是不对外开放的,普通老百姓根本就没有渠道获得,只能通过关系疏通流动。 林家产业无数,行业涉及各行各业,唯独对铁器是一片盲区。 “好东西自然是有的,再好的兵器只要林公子想要,明天我就能让人给你送到府上,但是我有一句话不知老弟要不要听。” 记得两人刚接触不久的时候,林海面对梁大人还谦卑的自称一声小侄,如今他拜入到渡真大师门下后,又开始展现出与外界传言不太相符的能力后,梁大人也不再拿大的自称世叔,转而无比自然的改成老弟。 林海对于这种转变看在眼中,深觉自身力量强大与否的重要性,你弱小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敌人,而当你强大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你的好朋友。 “梁大人优化但说无妨,在下洗耳恭听。” 林海对梁大人拱了拱手,谦和温润的态度一直让相处的人感到非常舒服,梁大人微微一笑,亲热的拉着他的手走到一边,低声道: “想必老弟也知道,当今之世有妖鬼害人,所以这兵器在我们公门中,就流传有一句新不如旧的说法。” 想到那个险些要命的无头妖鬼,林海心中移动,饶有兴趣的问道:“梁大人,小弟愚钝,不知此话何解?” “所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其实世间捂着气血强横,拳脚之中夹杂气血便能击伤重创妖鬼,而兵器之中但凡经历过饮血厮杀的,其中煞气对于妖鬼同样也是一种震慑,我们这些公门捕快平时管的事多了,难免会碰上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对兵器才会有新不如旧的说法。” 是了,以前林海就听说过,见了血的兵器上会带有一种煞气,如今在梁大人这里得到了正是,立马就打消了用重金打造兵器的想法,因为这个世道上真正危险的是妖鬼啊! 遇见个人你还能和他讲讲道理,但是你要遇上了上次的那个无头妖鬼怎么办?它连头都没有,你说破天去它也不会理你啊! “梁大人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不知大哥可由什么门路关照小弟的?” 房间角落里,这俩人勾肩搭背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猥琐鬼祟,眼见又能捞上一笔的梁大人眉开眼笑,像他这种官员,没点灰色收入日子很难过的,于是他十分市侩的搭着林海的肩膀,开始往衙门别处走。 “走走走,老哥带你去看看我多年的收藏!” 当今大乾看似太平盛世,实则阴暗处的斗争还是不断,不仅暗中有妖鬼乱世,朝中派系争斗也多的是,做为替朝廷镇守天下治安的捕快,哪把官刀上是没有见过血的? 刚一进到库房,林海就感觉到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随着他修行日深,虽然还没有步入到先天境界,可在充足的气血之力供养下,六识已经远超常人,对事物有种敏锐的感知。 林海环顾四周,看到库房之中无声摆放了许多旧式刀剑,大多都是官府定制样式的官刀,不知怎地,明明这些兵器都是死物,可随着林海的脚步在库房里移动,他仿佛有一种被无数人盯着看的错觉。 “幽州城三十年内,所有英勇殉职的官兵佩刀都在这里了,不敢说是幽州最好,但绝对是幽州城最凶的。” 梁大人只站在门口没有往里走,他修为也不高,年老气血也已经开始有衰颓之相,如果被其中煞气侵体难免会有伤痛缠身。 林海一言不发的一直走到库房最深处,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在这些刀兵的煞气下掉了一地,最后从中挑了一柄无鞘的,连刀柄都腐朽完的大刀。 大刀刀身暗红,也许尘封多年关系,原本铮亮的刀身此时变得锈迹斑斑,可是林海一眼过去总觉得这把刀与众不同。 它静静躺在幽暗的库房里,似乎是在呼唤着主人握上它! “为什么挑这柄?” 梁大人见到林海捧着这柄刀出来,神情有些古怪,似乎很不想见到这柄刀。 “最里面的刀,每一把都很凶,但是只有这一把,我一握上,浑身汗毛都要炸开了!” 林海看出了梁大人的神情不对,好像是有话要说,于是将大刀驻地,静听下文。 “这把刀我刚来镇抚司的时候就有了,不知道传了多少年,十几年功夫换了快十个人,你懂我意思吧?” “你说这把刀它克主?” 林海有些发懵,本以为捡到漏了,不成想却是把十足的凶兵,十几年克死了仅是个人,他从来不以主角自诩,在梁大人的劝说下立即就有了放弃的念头。 “库房里的好刀多的是,再挑一把吧。” 第二十二章:骚包与神经病 林海最后挑了十把刀带回林府,因为他买刀不仅有护身只用,还想用它来镇宅。 林府人工湖边,秋风送爽,林海双手握刀平举,体内气血轰鸣。 金山寺中流传下来的功法虽然意境高妙,可大多残缺不全,其中最有价值的莫过于这套大悲刀。 据渡真师傅说,这套刀法乃是镇寺三大神功之一,离尘了愿刀的入门功夫,本来三大镇寺神功即便是入门阶段,也只有在受戒弟子才有资格休息,可如今金山寺没落,这些神功只有入门的阶段留存了下来,被林海有幸继承。 大悲刀乃是金山寺第四代祖师出家前所用刀法,气势雄壮决绝,一往无前,林海以后天巅峰的气血催动,当真是千军辟易,刀风如有实质般四下吹起无数烟尘。 良久之后,林海停刀驻地,气喘如牛,汗出如浆。 大悲刀每一刀都是全力而出,凭林海后天巅峰的功力,全力走遍七招之后气血就后继无力了,所以这套刀法对如今的林海来说是大招,轻易不能用的。 “少爷,你是不是有点虚啊?” 捧着参汤的小安看着耍了一套大悲刀后,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林海一脸嫌弃,隔壁张护院天天光着膀子扔石锁,一扔就是一下午,不知多少府里的小姑娘偷瞄那身肌肉呢。 “你你懂个屁!” 林海将刀插在草地上,将那碗老参汤仰头一气饮尽,一股热流自小腹散开,滋养着他的身体。 自从那天从牛家村回来,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魏家人就像是龙归大海,任凭经验丰富的梁大人如何加派人手也没有办法。 在找不到凶手的情况下,林家百草堂果然不出预料的人心浮动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由林海在柳星沉的灵堂上,当众宣布让出百草堂产业中的一部分给柳家家属,这才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林海因此还得了一个仁善之名。 只是从此以后,没了柳星沉坐镇的林家药行,怕是得退居幽州城二三流药店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少爷,老爷送来了好几件衣服叫你选,说是今晚中秋文会用得上。” 小安左右手各拿着一件长衫,在林海面前比划着:“您看哪个颜色好,待会儿老爷要看的。” “过的这么快吗?我还以为要好几天呢” 林海在下人服侍下,将一件月白长袍穿好,他修行之后本来偏胖的身材,此时全都变成了充满爆发的肌肉,从外面看并不明显,却给人一种结实有力的感觉,一套文士长衫更是给他凭添了几分书卷气,比之纯粹的读书人要多了几丝英武之气。 “就这一套吧,我觉得男人的魅力不应该体现在衣着上,真正吸引别人的是内在,小安你说呢?” 林海站在湖边对自己的倒影相当满意,小安有气无力的应了声是。 你是少爷,你说什么都对。 “去把我那柄横刀拿过来,正好系在腰间当佩剑装饰。” 那天林海在库房里挑了足足有十把长刀,其中有厚重的,也有轻灵的,横刀便是轻灵型的一种长刀,从外表样式来看与普通长剑无异,单面开刃,劈削砍刺,无往不利。 “少爷,现在都不流行佩剑了。” “那流行什么?” “折扇啊!” “死骚包!” 眼下天气都开始入秋了,还拿折扇?林海可不想到时候被人当成神经病围观。 越慢当空,西湖当中有一艘足有两层高楼的巨大船只上,载满了穿就绫罗绸缎的富家子弟们,乾朝风气之开房并不亚于前世,林海在船下站了一会儿,周遭女客们显露在外的大片雪肌几乎要晃花了他的眼睛。 小安跟在少爷身边站的腿都麻了,小声的凑前道:“少爷,咱们不上去坐会儿吗?” “呃,去去,当然要去了!” 林海此时有些尴尬,因为上船的这些年轻面孔,他几乎一个都不认识,偶尔有一个面熟的他也叫不出名字来。 因为这个世界的阶级划分是士农工商,士族永远是站在金字塔尖的那么一批,而商嘛 再有钱的商贾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充满铜臭的逐利之人罢了。 小安上前给船梯门口的下人递上了请帖,后者接过帖子查看了一番后,对着林海微微拱手,随后高声唱诺到: “林府大公子,林海林公子上座!” 船上诸多人当中或许不知林海是谁,但提起林府恐怕没人不知道底细的,他们都自诩文人雅士,书香门第,对于区区一个商贾之子,居然能接到文会请帖,登上楼船,当下船沿便有无数的人头攒动,想要看看那位林公子是个什么人物。 其实林海这人长得根本与俊美无关,他的五官相对是比较硬朗的那种,与当下流行的审美有所不同,可是他身上那股修行中不自觉练出来的英武之气,却是将他那副硬朗的帅气衬托出了别样的风采。 船上名门闺秀成团的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林海。 “这就是那位文不成武不就的林家大少爷吗?好像看起来,也不像传闻中的那么不经事嘛!” “傻妮子,经不经事看外表哪能看出来?我看你是春心动了吧!” ”唉?你们看这位林公子带的是什么?“ 名门闺秀团们的悄悄话里也不知说了什么,蓦然开始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引得船上的公子们连连注目后,方才矜持的用团扇轻掩小口。 长得漂亮就是犯规啊,一个个的怎么样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见惯了前世化妆堪比峥嵘的林海不禁发出如斯感叹,但是没等他叹完,脸色忽然僵硬了下来。 等一下,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团扇? 特意腰佩横刀以衬托自己英武的林海,下意识的将手放到了刀鞘上,难不成刚才的笑声是在笑他的佩刀? 林海环顾四周,发现船上除了自己,没有一个是佩剑的,小安小声的在后面嘀咕:“这下可好,没成骚包,反成神经病了!” 林海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第二十三章:强行终止的扮猪吃虎 眼下中秋文会还没有正式开始,酒宴还在摆弄当中,林海转了一圈也没见着个熟人,干脆就打算提前入席先坐着。 这次文会相邀之人大概有五六十人,甲板上十人一桌,摆了六桌,每个位置上都留有主人姓名的红纸,方便入席。 林海很自觉的的从最远的桌位开始找,可他发现自己的名字居然贴在主桌当中。 所谓主桌,便是身份最为尊贵的衣着,林海身为商贾之子,家里就是再有钱也不会被士族们看得起,要不是全场只有林海这一个名字,林海都要怀疑是不是同名同姓了。 约莫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岸边的下人高声唱诺了几个吉祥的词,然后大船开始乘风于西湖夜景中游曳。 时值月满中天,大家等候已久的中秋文会终于开始了,衣着不凡的才子佳人们依次对照着各自的名字,左右分别入席。 此时有人注意到商贾之子的林海,居然落座于主桌的位置上,一时目光耸动,议论声起。 说实话,林海坐到这个时候,心里已经相当的不高兴了,因为这群才子佳人们自持文人高贵的身份,三三两两的在背后议论人不说,还不搭理林海,即便是坐到了一桌,林海主动找人攀谈,人家回应表示的态度也是相当冷淡。 尼玛的! 发现周边这群“文人雅士”们的无声排外后,林海也不再干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要不是船只已经离案,他真想拂袖下船。 “马公子今日夜赏脸来了啊!” “城主大人的千金相邀,马某无论如何都得来啊!” 远方一阵熟悉的声音入耳,林海双眉一挑,回头望去,果然见到了马寿年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在前呼后拥的狮子们的包围下,俨然如今日主角一样的往主桌而来。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春风得意的马寿年也看到了主桌孤零零的林海。 “哟,这不是幽州富商的大公子,林海林大少吗?” 马寿年只一眼就看出了林海眼下的窘境,笑容满面,貌似关系的走了过去,嘴中‘富商’儿子咬音极重,身后一众追捧的文人雅士们很是配合的发出了一阵不明意义的笑声。 本来就心情不佳的林海,再见到马寿年那张脸后就更加的糟糕了,不过林海并没有把恨摆在脸上,反而熟络如多年好友似的问马寿年: “还真巧啊马捕头,难得今天不用查案,待会儿正式开席了,林某一定多敬马捕头几杯水酒!”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马寿年就火大,魏氏姐弟的踪影半个月来根本就没能找到,幽州当局如今已经开始放弃了搜寻,因为他们推测魏家的人已经掏出境外了,抓捕回来的希望很是渺茫。 眼睁睁看着自己昔日的进身之阶从手边溜走,这个知情不报的林海自然就成了他的眼中钉,今日适逢其会,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大好的羞辱机会? 于是两个表面笑嘻嘻,其实内心都在疯狂p的两个人,就这么当着文会诸多公子小姐的面,旁若无人的开始互损起来。 “林公子怎么来参加文会还带着把剑啊?也难怪,林伯父商人出身,对这等高雅的聚会还是不太懂礼节礼貌。” “马捕头客气了,我听说你不日就要回京了?这还没抓到犯人呢,怎么能空着手白跑一趟啊!多留几天,多留几天!说不定我这几天想起了什么就把人给抓住了呢!” 文会上的诸多公子与小姐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个人在那里唇枪舌剑,刚开始两人还压得住火气,可斗了一会儿彼此都有点动真火的意思,马寿年皮笑肉不笑的: “听说林公子最近开始对修武有兴趣,不如咱们过两手?” 林海闻言大喜,这马寿年功力在后天八重,凭此修为也算时间青年一辈少有的俊杰了,可他那里知道林海修行不足一月便后天巅峰的事儿?这下撞到他的枪口下,当下自然是满口答应: “早听说马公子文武双全,今日正好领教领教!” 眼看两人都要打起来了,幽州城的读书种子们顿时一片哗然,有上前劝架的,也有看热闹的,当然最多的还是冷嘲热讽。 “这个林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才练了几天啊?人家马公子可是京都出了名的文武双全!” “这商贾出身之人真是没有一点修养,三言两语的就约人动手,真不知道是谁请他来的!” 听得那些追捧马寿年,故意拉低自己的那些话,刚刚从座位上起身的林海,不仅环顾了一圈四周说闲话的人,目光所到之处人人噤声。 一群鼠辈,真不知道天天在优越个什么! 林海经过初时的愤怒之后,忽然就不生气了,因为这群人根本就不值得生气,同样的他也有些意兴阑珊,自己又何必浪费时间陪着群玩意儿搞什么文会呢? 林海扶着刀柄来到一处空着的甲板上,西湖夜风带着凉丝丝的水汽吹来,好像能把人浑身的毛孔都吹的舒展开了,林海一手扶着刀柄,打定了注意,揍完这个马寿年就不跟这群酸秀才们坐一起吃饭了,懒洋洋的对马寿年道: “在下学艺日浅,还请马公子出手留情。” 听到林海话里好像有了一丝软意,马寿年顿时心情畅快大笑三声,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连道那是自然。 马寿年笑得开心,林海笑的更开心。 得意吧,高兴吧,待会老子一拳下去打的连你妈都认不出来! 两人分别站定场中,各自凝神以待准备出手,林海更是将全身气血之力催发到了巅峰状态,表面上平静无波,内里气血之力却如江河涌浪,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娇喝猛然打破了场中的肃杀气氛: “这里是中秋文会,想要打架的自己下船去打个够!” 十几名城主府精悍侍卫杀到,林海发现这是几个人每个都有后天五重以上的修为,气血不凡,当下不禁多看了一眼说话之人。 第二十四章:钢铁直男与舔狗 只看了一眼,林海心中走人的暴虐之气就消了大半,因为来人正是那天在西湖断桥上见到的那个白衣女子。 白素贞? 不,不对,应该是城主千金! 女子今日也是穿着一身白衣,月下醒来直如月宫仙子,将整个船上的光线都似乎映亮了几分,美丽不可方物,她环顾四周,轻启朱唇道: “林公子是我少时的同窗好友,这次的中秋文会也是我极力相邀请来的,诸位有什么意见吗?” 清脆如出谷黄莺的声音传遍全场,先前还对林海指指点点的声音顿时哑了火,都如出一辙的说着相逢即是有缘的客套话。 马寿年在见到这位城主千金出场的时候,双眼都快要放出光来了,根本就顾不得教训林海,笑容可掬的上前道: “小姐误会了,林海刚刚是想和鄙人请教武道经验,在线见他虽然蠢笨不堪,却也有些向学之心,这才答应在这种场合下教他两手,绝对不是什么打架,那个太粗俗了!” ???蠢笨不堪? 林海刚刚平息下来的怒火顿时又有重燃之势,但见那白衣女子对着马寿年的殷勤也只是微微点头,含笑矜持的道了一句“马公子”。 林海分明注意到,这位城主千金脸上虽然是在对马寿年笑着问候,可是脚下步子却不自觉下意识的微微向后缩了几分,心下顿时了然。 但是马寿年没有注意到这些,因为白衣女子的一句‘马公子’的称呼,已经叫的他通身舒坦的进入到某种亢奋状态中了。 好歹也是京都纨绔子弟,怎么弄的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虽然这个女人的质量确实不错 “自从上次在城主府见过小姐之后,在下日夜都不曾忘却,今日有缘在这西湖之上再见到小姐,马某真是喜不自胜!” 其实自从镇抚司梁大人宣布魏家人,大有可能已经逃亡幽州境外的消息之后,马寿年留在幽州的意义已经不大,之所以迟迟不肯回京,大半原因就是因为城主府的这位千金。 可是人家姑娘对此好像比较抵触,和他说话的时候,脸上虽然也带着笑,眼神却总是不自觉的透出些许疏离。 “小女子可当不起马公子如此惦记。” 白衣没人刚刚应付完马寿年便不等他在说什么,反而跨前一步,面朝着林海微微敛身:“许久不见,特趁此良辰佳节相请,冒昧唐突,还请林公子见谅。” 自己好像不认识她吧? 林海有些发懵的看着身前笑颜如花的白衣没人,还没说话便只觉得腕间一热,有只温软的手掌拉着自己,落落大方又无比自然的开始朝着酒席而去。 “中秋月满,凉风送爽,小女子今日宴请诸位在此相距,共聚诗文盛会!” 当下不仅是林海摸不着头脑,就连在场所有文人雅士们都是一脸腻味,何时幽州城的这可明珠,对这小子青眼有加了? 不过林海虽然摸不着头脑,刻在马寿年那张好像要吃人的目光中,他还是很享受的。 两人一左一右分别入座酒席,主桌这边的宾客男女各占一半,能够在这里就餐的不无视幽州文坛中的后起之秀,当然身份也是少不了的尊贵,但是眼下名不见经传的林海占了一个位置,从京都来的马公子也占了一个,自觉受到不公平对待的幽州士子们,早就摩拳擦掌的等着开席大展诗才了。 林海坐在白衣没人的左近,绕鼻不去的幽香不断的从风中飘来,他无视场中诸多士子们的劲头,转而小声的与这颗幽州明珠交谈,低声问道: “小姐这么抬举我林某人,不知有什么见教?” “你倒是个聪明的,比某些人强多了。” 白衣没人说这话,眼带微笑的和犹自在一旁生气的马寿年点头笑了笑,后者立刻什么气都没有了,还连干了三杯酒。 舔狗真可怕 林还在心中默念了一句,又问道:“还没请教小姐贵姓芳名?” 白衣没人闻言,回头好好的看了林海一眼,好像诧异于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然后淡淡道:“南宫。” 南宫?南宫什么? 然而林海等了半天也没听到美人说下文,可能是礼教森严,女孩子的闺名不能叫外人知道吧! 于是林海微微一笑,开始用前世积攒的那有限的知识开始卖弄: “南宫这个姓好啊,要知道神州上的复姓大多都是外族并入到汉族后的称呼,大多数复姓当中都有皇族血脉呢!” “林公子,我姓南,单名一个宫字。” “哦。” 林海脸上发烧,不说话了,默默吃菜。 两人的对话声音不大,全程能够听清楚的也只有两人,南宫小姐脸上淡然高贵的神情不变,只有嘴角微微轻抿,似乎是在偷笑: “你好像不太会和女孩子聊天。” 林海对这个判断不敢苟同:“何以见得?” 南宫小姐一手托着下巴,一直绷着的的脸上终于忍不住的浮现出几分笑意:“那说两句好听的我看看?” “姑娘蕙质兰心,貌比天仙,林某一见忘俗” 早在林海吐出第一个词的时候,南宫小姐已经嫌弃的把脸别了过去,轻声骂道:“轻浮!” 直男林海当即表示,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的,发自肺腑! “这都轻浮?那我该怎么说?” “你要说”南宫将目光放到西湖远方,微微一笑:“你要说,这湖光山色真漂亮!” “????” 林海表示对文艺青年不是很理解。 有关林海会不会聊天,以及怎么夸人的话题,暂时就此告一段落,南宫望着远方湖水的目光不变,随手理了一下青丝,林海见状知道接下来要说正事了,于是也不再说话,静听南宫下文。 “乾朝女子十六即可出阁,十八岁算是老姑娘了,我属后者。 不是嫁不出去,是我爹还没想好亲家。 我的未来夫婿有可能是对面冲我傻笑的马公子,也有可能是别家的什么公子。” “我懂了,你想逃婚,可是找我有什么用?我可帮不到你这位堂堂城主府的千金小姐。” 林海虽然有些自恋,可他不认为自己和南宫有什么可能,首先他父亲那关就过不去,那她还来着自己干什么?私奔吗? 第二十五章:南宫的目的 可这也不现实啊,先不说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境界修为,城主府中高手如云,她随便收拢几个手下逃走不比和自己跑强?既然上述理由都不成立,那她这么看重自己是什么目的? 远方客桌上一片喧哗,好像是文会上的行酒令和赋诗作词的节目开始了,南宫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回了林海两个字:“出家!” 林海顿时想起了那天自己刚从金山寺出来,在湖边遇见她的场景,怪不得她无缘无故的叫自己,原来是看到有佛门高僧,想借拜师遁入空门。 “父亲知道我的性格,不会甘心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所以一直以来对我看管的很严,只有像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我才能自由一点和人说说心里话。” 林海没有想到,这个号称幽州明珠的城主千金,居然是一只养在鸟笼里的金丝雀,直接就注定了要为父亲的前途而牺牲。 “我不知道渡真师傅收不收女弟子,更没有把握能让师傅绝对收下你。” “那都不重要,只要你肯帮我转交给大师转交一件东西,我想他不会拒绝的。” 林海好奇于南宫的这种自信从何而来,于是便问是什么东西,南宫只是摇头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南宫小姐,不知道我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呢?” “金山寺功法遗失太多,少有高妙功法,我过去修行也不过是借空门之便罢了,不会修行你们寺庙的东西,在我自带的几个玄功里你可以随意挑选一本。” “成交!” 虽然林海答应的很痛快,可同样的心中也对这个办法有些隐隐的担忧: “可是南宫小姐,渡真师傅虽说修为不错,可要是和一城城主相比,分量是不是有点不够啊?” 南宫诧异的看了林海一眼,这是今天第二次了,她觉得这小子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难道是外界来的吗? “大约四百多年前,佛门为保人间安危死伤无数,险些断了传承,当时开创乾朝的人皇有感于佛门功绩,故而下旨让佛门中人不必从事农桑赋税,且凡人一旦进入空门,前尘往事尽皆不可再行追究,这是当年人皇的金口玉言,人族后人除非祠天祭礼,上告诸天,否则无人能破这个誓言。” 南宫小姐姐的这般科普,当真是叫林海涨了不少的见识,同时他也有个问题: “那要是十恶不赦的人,犯了罪就往佛门跑,那这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南宫闻言奇道:“佛门清净地,怎么会收留那种人?” 这句话信息量不小,意味深长啊,林海了然秒懂。 南宫一手支着下巴,微微侧身,看着身边林海,后者只觉得这位十八岁的‘老姑娘’真的是厉害,特别是那双眼睛,一眨一眨的明媚瑰丽,好像深藏有整片星河,灿烂的不能直视。 “大事儿说完了,你准备下应付应付小事吧。” 林海还在努力的从南宫那双明媚的大眼睛下挣脱出来,闻言下意识的问道:“什么小事?” 不等南宫再说什么,林海只觉身前光线一暗,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了过来,连忙转头看去。 一群在秋时仍手握折扇的长衫‘骚包’公子哥们,不约而同的在主桌边站了一大片,对上了林海的目光,一位皮笑肉不笑的文雅士子越众而出,微微拱手见礼: “幽州末进张文举,值此中秋月圆,西湖泛舟之美景盛会,特想林公子请教诗文!” 整张主桌足足有是个人,为什么偏偏找上自己? 林海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南宫小姐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自己这个商贾之子的狭长,其中那马寿年算是最嚣张的,大笑的声音跟打雷似的。 你笑个鸡毛啊,劳资背后有中华上下五千年! “林公子方才多饮了几杯,现在有些不胜酒力,诸位若想对诗,不如让小女子来好了。” 南宫终究还是仗义出手了,好歹也是日后名义上的师兄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丢尽颜面,更何况他这次参加文会还是赴自己的约,于情于理就要帮一把的。 眼前堂堂幽州明珠主动拦下了对诗的事情,前来找林海麻烦的众士子们顿时眼前一亮,他们过来找林海对视,固然有因为座位之争的关系,可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想要在南宫小姐面前展露下自己的才华,如今南宫主动对诗,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哪里还会理会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林海? 眼看这场对诗风波就要过去了,一直眼红于林海与南宫举止亲密的马寿年,眼见有人跳出来挑刺,那自然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揭过去了。 “林海,你还是不是男人?不敢和我切磋就算了,毕竟本公子一个失手把你打死了也是条人命,可是对诗又没生命危险,这你有什么好逃的?” “马公子这句话说的,未免有点太严重了吧?” 南宫面色微沉,想要再说点什么好揭过这一节,可林海已经手扶长桌,从座位上昂然起身。 林海经过修炼之后,身材修长有力,加之佩刀的那股英武之气加持,刚一起身所带动的气势,直接就把周边的人吓了一跳,以为这个家伙不堪受辱的就要和众人动手。 他们以往遇见的那些草莽匹夫们,不是没有过这种举动,故而林海这一站起来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林公子,这里可是中秋文会,幽州地界上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都在这里,你可不要乱来啊你!” 还没动手就已经有了惧意的众多公子哥们,生怕这家伙来个血溅五步,在他们看来,林海这等不读圣贤书的人是不可理喻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干的出来,所以不等他再有什么动作就出声警告。 南宫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看着林海的目光同样也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凭着林家的实力,林海要是真的在这里胡闹,得罪了士族的话,林清和就是散尽家财也救不了他! “我怎么会乱来呢?在下只是觉得站着和各位对诗有点不太礼貌,所以这才站起来的。” 林海低头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端起来后面朝诸位:“这样子,是不是感觉对诗就好多了?” 前来找麻烦的张文举,闻言大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终究是不敢动手的。 等一等,他刚才说要对诗?真是不知死活! 第二十六章:文武双全 一个张文举或许不算什么,但是林海需要面对的并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来自整个幽州士族圈子的恶意针对。 张文举一指明月,端着酒杯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傲慢的矜持笑意: “那好,咱们就以明月为题,各自来” 张文举的话还没说完,林海的诗就已经脱口而出: “湖间一杯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醒时独交欢,醉后自分散; ” 前世林海记得在网上看过一品贴子,标题是,你听过最寂寞的的一句诗是什么,有人回了一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初时还不能完全理解其中意义,今天在这行船之上,林海举目无相亲,终于是领会了其中隐藏的那股寂寞之情。 一首月下独酌之后,满船寂静无声,所有人包括南宫在内,此时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瞪着林海。 后者笑着环顾这满场寂静,高举手中酒杯过头顶,好像要将这满船月下的清辉都盛进杯中,一口饮尽,笑道: “我抄的。” 众人乍听这三个字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可是像这等绝句,当世又有谁肯为了区区金银,而放弃流芳百世的机会呢? 他们不想细究其中道理,他们更愿意相信,这首诗就是他抄的。 张文举强自镇定下心中那股,被月下独酌所震撼的心情,重新再看林海时,却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郑重: “林林公子中秋文会是不可以用别人的” 林海恍若未闻,将前世有关于咏月的诗词一一颂出,满船的宾客从躁动再到鸦雀无声,不过就是半首词的功夫。 张文举一众文人垂头丧气的各自回到座位上,再也不提什么对诗请教的事情。 “此人出口即是名篇,不像是花钱抄的,我们还是暂避锋芒吧!” 林海眼见众人知难而退的灰溜溜推走,也不再为难他们,毕竟那些诗词根本就不是自己写的,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但是有一个人,自己一定不能放过! 月下一身月白长衫,腰佩横刀充剑的林海,随手将空酒杯扔到了一边,对着沉默寡言的马寿年咧嘴大笑: “马公子,今天高兴,你我不如趁此佳节月色,好好切磋一番,以增文会声势?” 马寿年讶然的看着沉稳如山的林海,站定在月下向自己宣战,他也不是傻子,本能就对林海的这种自信有种不太好的鱼竿,可是人生近二十年的顺风顺水,与武道八重天的底气,叫他有些犹豫不决。 但是他的那点犹豫,很快就没有了,因为林海此时正站在那对着南宫大喊: “南宫小姐,待会儿我们切磋完了,能否为胜者斟杯薄酒,权当彩头?” 话音刚落,场中本来安静下来的士子们顿时不乐意了,这是文会又不是武会,凭什么让南宫小姐给武夫斟酒? 然而南宫面对漫长的骚乱,只是微微一笑,一句话就压住了他们的所有议论: “林公子以诗词力压幽州士子英才,若在能以武功胜过马公子,小女子自当斟酒相待。” 是啊,这是文会不假,林海先前那首诗词压得在场众人鸦雀无声,此次文魁舍林海其谁?他们又能提什么意见呢? 见到南宫点头之后,马寿年踌躇满志的站起身来,后天八重的气血之力在体内来回汹涌鼓荡,使得在座之人都隐约能听到,那澎湃的气血声响,他对着四下拱手笑道: “那鄙人就献丑了!” 林海闻言又是咧嘴一笑,你不止要献丑,你还要丢人! 林海的这森然一笑,给马寿年带来了一阵不安的感觉,两人刚刚在月下甲板上站定,互相拱手行礼之后,马寿年动如脱兔,身挟恶风,转瞬扑杀到了林海的面前! 皎洁的月光下,两道身影悍然相撞在一起,空气中有爆响声轰轰传开! 后天八重在凡俗间已经是不俗的武力,在座之人都是饱读诗书,鲜少有见过这等高手交手的威势,一时间群声哗然。 马寿年周身骨节震动,气力节节贯通,一拳递出如恶虎扑杀,惨烈之气扑面而来,拳头未到却已有咧咧风声吹动林海肩上长发。 他好像是被马寿年武道八重天动手的威势给吓傻了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场之人都等着看他被马寿年一拳打趴下的样子,唯有南宫讶然挑眉。 因为她分明见到,林海虽然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可在他立身之处,地板却无声下陷了两寸有余! 看来金山寺还是有点东西的,不愧是四百多年前的佛门大派! 马寿年灌有风雷的拳头映在林海眼前,然而也就仅限于映在他的眼前了。 因为林海死死的抓住了马寿年的手腕,任由他如何发力使劲,都没有办法挣脱开林海的钳制。 “你!” 马寿年又惊又怒,更多的是不可置信,林海依旧咧着那口森森白牙在笑,问道: “马公子,会游泳吗?” “什么?” 马寿年愣了下,随即反映了过来,大喊道:“我看你敢?!” 他话音刚落,只觉得握住自己手腕的地方猛然收紧,骤然加大的力道几乎将他的臂骨握坏,林海起沉腰坐马,背后大椎龙骨与腰胯瞬间迸发出千斤巨力,将马寿年轻飘飘的身子整个从地上抡起,直接扔下了大船! “林!海!!” 马寿年的怒吼如雷,奈何林海这一掷之力何止千钧?在场众人只见到一道模糊的光影呼的一声从头顶过去,只有马寿年愤怒的呐喊从船下响起,随后就是一声将一切都归于寂静的‘噗通’落水声。 “马马公子落水了!快,快去救他!” 船上的人呆了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呼啦啦的往传遍哑了一大片,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那里叽叽喳喳半天,可是就没有人下去救他,最后还是南宫怕人出事,让随行的两名护卫下水将他带上了船。 “渡真大师不愧为幽州三十年前的幽州第一人,金山寺名不虚传。” 南宫将斟满的酒杯递过,林海接过一饮而尽。 第二十七章:勾魂摄魄 林海直到现在才明白,天下修行之士其实有很多,但是其中能够修成通幽,被人尊称一声真人的却并不多,据林海所知,当年渡真修行到通幽巅峰期便是幽州第一人,可见人族修士的境界普遍都比较低下。 对此林海一直有个疑问,那就是凭人族的这点实力,真的可以镇压得住天下所有妖鬼吗? 想起渡真师傅曾说,他斗法时败于一名妖邪之手,法相被侵蚀三十年不去,那么那只妖邪是不是还在幽州城呢? 这真是一个群魔乱舞的世界,林海在这里待得越久,越觉得这里水深,许多展露在他面前的,都只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而已。 一念至此,他轻易将马寿年扔下船的那点自得,也紧跟着烟消云散了,南宫见他回了神,压低了声音对他道: “待会儿下船的时候你在案上等一会,我把东西给你,你把它带给渡真大师,转达我的意思就好了。” 林海点头,当两人达成共识之后,这场在别人看来盛大无比的文会已经结束了。 过不多时船行靠岸,林海依言在岸边等着南宫的东西,直到参加文会的士子小姐们差不多都离开大船,各自回府之后,方才有个面目清秀的小丫头鬼鬼祟祟的在湖岸树下的阴影中,怀抱着什么东西在四下探看着。 东西不大,大概就是前世一卷卫生纸的大笑,全身都被红布抱着,入手却是异常的沉重,林海一接过这东西就在心中生出了一看究竟的念头,而且这个念头好像有自主意识似的,在他脑中不断壮大。 “我能打开看看吗?” 林海指着手中被红布包裹的东西问,那丫鬟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 “小姐只要你把东西交给渡真师傅,没说能不能看,你自己把握吧。” “谢谢。” 林海点了点头,目送那名小丫鬟离开之后,他才捏着红布的一角,轻轻揭开这个东西的神秘面纱。 红布之下,竟然是一尊栩栩如生的佛祖金像! 佛像浑厚大气,面容之上的刻刀只有寥寥几下,眉宇间神态却尽显佛门威严浩瀚,佛眼半睁半闭,好像是真的佛陀盘坐于金莲之上,被林海捧在手中。 林海只看了一眼便在心中有了一种移不开眼眸的感觉,好像这佛陀金像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一般,直到佛像双眼之中忽然冒出一阵妖异的绿光,一股邪异参保的嗜血之气猛然冲击着林海迷糊的精神,他双手一松,金佛铛的一声直接衰落在地上。 随着金佛的脱手,林海顿时便去了那种好像要被什么东西一口吞掉的错觉,他惊魂未定的检查了一下手中的红布,发现并没有什么出奇,就是普普通通的布匹,而那尊掉在地上的金佛也好像恢复了正常,此时再无半点邪异,反而有种古朴大气之感。 林海浑身冷汗的将红布重新罩在金佛之上,随后便将它重新捡起,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经过这一番波折之后,林海似乎觉得怀中的金佛更沉重了几分。 眼下夜色渐深,西湖周边并没有什么人影,月光皎洁将下界映得如同白昼,林海站在岸边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不敢将这尊妖异的金佛往家里带,转而在湖边溜达,看看这个时候有没有晚归的渔船。 捧着金佛在湖边行走的林海,没过多久便找到了船,不过不是渔船,而是那种类似暗娼所用来接待客人的花船。 林家大少爷哪有缺钱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以三倍价格包下了这条小船,林海让船家直接把自己载到金山岛上就走。 行船期间风韵犹存的船娘还试探过几次,见林海像个入定老僧似的捧着一块红布抱着的东西动也不动,值得暗道可惜的退了出去。 花船很快就在金山岛附近停下,林海熟路轻车的捧着金佛涉水而下,来到破锣的金山寺中已是深夜,林海不想打扰渡真休息,快一百的老人了,睡眠质量也不太好,被吵醒了今晚也不用睡了,干脆就去了那天自己遇见妖鬼的罗汉殿对付一晚。 晚上,这些隐于黑暗中姿态各异的十八罗汉,也带上了几分阴森,林海将金佛摆的离自己远远的,扫了个干净的地方凑合着对付了一万,第二天一大早,便迫不及待的捧着金佛去见渡真和尚。 没办法,这玩意儿在林海眼里就是一个易燃易爆五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把自己的魂儿勾跑了。 再见渡真和尚的时候,他还是照例的在院中打着拳,上次林海没看清楚,这回他越看越觉得熟悉,待渡真收了架子之后一问,居然还真的是太极拳。 什么时候这佛道两家还互相交流学习了? 渡真和尚背着手便往饭堂走,便给林海解释,佛门衰落之后朝廷有心重新扶持,大概在大乾一百多年历史的时候,出了位修习浩然儒道的读书人,他提出了释道儒三教合流的思想,提倡三教互通有无,以证大道。 然而多看史书的都知道,泰国超前的思想往往都不会成功,三教合流的思想就很超前,虽然道门在明面上没有拒绝,可私底下压箱底的真家伙,都被高人们留在了自己手里。 倒是破落的佛门已经没啥珍藏的了,反而一股脑的交出去不少东西,如今民间用以降妖伏魔的法术,大多的就是佛门的。 “你小子怀里抱了个什么来看我啊?还用红布包着,难不成是个法器?” 渡真早就注意到了林海怀里的那个东西,他可不讲究什么食不言,直接在饭桌上动手就去掀,林海连忙眼疾手快的拦了一下: “师傅,这物件有点邪性,我昨天掀开看了一眼,吓得差点没直接扔湖里。” 渡真掀开了红布,见到金佛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好似被抽取了魂魄,直接成了僵硬的木偶,林海看出师傅的不对劲,惊骇于这佛像妖异的魔力,一展红布就要重新盖上,刚一动却被渡真一把抓住了手腕。 “这个东西,哪里得来的?” 修佛修了一辈子,渡真稍有如此失态的时候,林海也顾不得被抓的生疼的手腕,将南宫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渡真听完后终于也冷静了下来,可是林海仍发现渡真在望向金佛的时候,目光仍然带有一种莫名的灼热。 完了完了,渡真师傅不是给这金佛蛊惑了吧? 林海段好了手中滚烫的饭碗,不知道这碗热饭泼到师傅脸上,能不能唤醒她的神智。 “南宫小姐的事我同意了。” 渡真又端详了金佛片刻之后,自己将红布盖上,诧异的看着林海: “法海,粒粒皆辛苦,你端着饭又不吃,是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想泼为师吗?” 眼见渡真主动将红布盖好,林海松了一口气,讪讪的笑道:“没没事,太烫了,我端起来吹凉一点。” 第二十八章:镇妖金佛 师徒两人吃了几口饭,林海还是按捺不住对金佛的好奇,跟渡真大师请教这尊金佛的来历。 这老和尚平时除了喝点小酒外,都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能叫他二话不说便收下南宫这个女弟子,这个金佛的来历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一说起金佛,渡真大师的脸上不禁带上了几分笑容,缓缓跟林海解释道: “大乘佛法遗失断代的太久了,老衲也说不出来这个东西的来历,但能够肯定的是,这尊金佛必定是四百多年前,我佛门高僧以大乘佛法封印妖鬼的镇物!“ 话音落地,林海断碗的手都不禁抖了三抖,因为渡真师傅的这番话中,所带的信息量太大,且不说这金佛内里封存着一只四百多年前的妖物,单就大乘佛法这四个字,就足以叫人心往神驰了。 怪不得渡真一见金佛便神情有异,也怪不得南宫信心十足。 一个破落已久的门派,忽然见到曾经铸就祖上辉煌的神功摆在面前,那谁都得拼命争取啊! “事不宜迟,待会吃了饭,我们伺机潜入城主府,找南宫小姐把这事儿办了,之后我就回来参悟大乘佛法,三个月内不要来打扰我。” 平时渡真和尚没事的时候都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如今有了目标,行动起来也是这么的雷厉风行,相当的合林海的胃口,但是他有一件事想不通,那就是为什么要偷偷进王府举办收徒仪式? 渡真对自己徒弟翻了个白眼,低宣一声佛号道: “要是换了你当城主,你愿意自己女儿跟着个秃驴,从此百年清寂吗?” 懂了懂了! 用过饭后,渡真大师照旧提着林海渡过西湖水,一路奔行至城主府附近方才停下。 即便以通幽巅峰境界修为,渡真和尚也不敢在大白天就潜入城主府,按他的话来说,擅闯王府去摸女眷的闺房,传出去他老人家就不用做人了。 城主府附近正好有一栋林家名下的酒楼,林海与渡真便以此为据点,一直守到夜幕降临渡真才只身前往,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后,渡真带着做小厮打扮的南宫顺利回返。 “南宫小姐,别来无恙?”林海一想到往后修行的时候,身边多了这样一个大美人,心中就止不住一阵兴奋。 “可以叫我师姐了,到了金山寺东西再给你。” 南宫脱下帽子,细嫩的指尖隐约有光芒闪烁,随即在林海惊讶的目光下,将那头飘逸的长发一指削断! “事不宜迟,我们速回金山寺剃度,法海你先回林府,接下来的事你也帮不上忙。” 渡真和尚说完便带着收拾利索的南宫又一次出了门,因为南宫只要一刻没有受戒入佛门,那就说不上四大皆空,随时有可能被她父亲强行抓回府中。 得脱牢笼的南宫好像心情不错,临出门时还不忘对着林海眨了眨眼睛,笑着与渡真消失在夜色中。 林海在自家酒楼窗户边,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忽然有种被冷落的感觉,第一等,刚才她好像自称师姐来着? 凭什么啊,我可是先入门的! 马蹄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传开,月色下林海策马狂奔,好好的感受了一把古代纵马长街是一个什么感觉。 忽然,狂奔中的马匹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躁动不安的甩动着头颅,林海伸手想要安抚一下,可下一刻,寂静的长街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声,本就躁动的马匹在,听到这声惨叫后立时刹住了马蹄,上半身极力的向上抬起。 “咴咴咴!”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林海有些措手不及,只得在关键时刻做了个落地的动作,勉强把坠马的那股冲劲抵消掉,林海刚刚从街道厚重的青石板上站稳,那匹骏马已经惊慌的掉头就往回跑了。 难道前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被坐骑掀翻在地的林海没有发怒,而是凭着对威胁的直觉,瞬间就做出了判断,他看着身前幽森寂静的长街,只觉四周高矮起伏的房屋都好像在这时拥有了生命,在黑暗中无声注视着自己。 “沓吧,沓吧” 细微的脚步声从长街的那头响起,林海刹那间对危险的感知迸发到了极点,二话不说瞬间便进入到龙虎交汇的龙虎桩鼎盛状态,周身气血涌动,热气蒸腾! “哦?后天巅峰?” 一个干瘦的老年汉子从阴暗的长街中走出,他周身没有半点的修行者气息,周身气血就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一样,衰败不堪,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寻常的田间老农,只有那双眼睛不时有精光闪烁,不可直视。 这样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出奇的田间老汉,林海却是当机立断的掉头就跑,而且是用尽了全力,疯狂的逃跑! 他跑不是因为这个老汉能一口说破他的真实修为,而因为这家伙的手中提着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头! 邢道士的人头! 那个跟着马寿年从京都过来的茅山高手,既是护卫也是打手,据梁大人所说,这个邢道士很有可能会接任下一代的茅山掌教。 这样的一个人物,此时却被人摘了脑袋,被随意的提在手中! 这林海还有什么好想的?他绝对不会天真的以为,凭自己区区筑基后天的修为,就能和下任茅山掌教相比了。 厚实的青石板在林海拼尽全力的一蹬下爆发出一团浓重的烟尘,石板上裂纹如蛛网层层传递,林海耳边狂风呼啸,两侧房屋在他全力遁逃下飞速倒退,然而那平淡无奇的老农却是洒然一笑,发出犹如恶魔般的声音: “这会儿再跑,晚了。” 话音刚落,老农身后闪电般冲出一道模糊的人影,幽暗的长街中,这条人影刚一现身便四肢着地,朝着飞身暴退的林海悍然杀去! 两人之间相距足有十一丈,虽然林海暴退的动作已经非常的果断迅捷,可是这道人影一动,瞬息间便将这距离拉到了眼前! 绝对在先天之上,甚至有可能是通幽境的高手! 黑影眨眼杀到,林海心头一阵冰凉,但是本能的求生欲使他不甘如此束手,穿着长靴的脚如标枪一般猛然顿住,绝强的劲力瞬间踏碎了厚重的青石板。 林海扭腰摆胯,背脊处三十三块脊椎龙骨块块凸显,毫不犹豫的打出一记超越自身的龙虎合击! 恐怖的音爆在长街上响起,林海气血全力运施下,周身一小片地方蒸腾的一片炙热,双拳带着义无反顾的霸道劲力,与那道模糊人影对撞在了一起。 第二十九章:长街惊魂,一触即溃 龙虎桩成,气如龙虎! 当初林海在罗汉殿,用后天三重境的修为打出这一记,尚且能够将先天境界的妖鬼杀得溃败,如今他气血大成,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先天,全力催动之下的威力,何止倍增? 自两人交手的地方有一阵无形的气爆狂风吹起,宛如凭空生出了一道无形的涟漪,在这长街夜色中层层荡开。 双拳与那人影相触的一瞬间,林海整个人几乎是刚刚做完了龙湖合击的出手式,直接就毫不停顿的被撞的向后倒飞,人还在空中口中鲜血疯狂的喷洒! 这一下交手可真是要了人的命了,林海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人交手,他感觉自己刚才简直就是在和一个开道最高时速的动车车头对撞了一下! 差距太大了,这个黑影最少比自己要高出整整两个大境界! 右手已经完全粉碎性骨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等级痛苦的林海,瞬间就被这种刻骨铭心的疼痛阻断了他脑海中的一切思考,只能来回扭曲的在地上大叫发泄。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终于能开始正常思考的林海,忽然听到那个老农发怒的声音。 “该死,你还在等什么?杀了他!” 这下可完了。 林海满心绝望,用尽全力的仰起上半身,但是眼前的场景却叫他非常的惊异。 因为那个一击得手的黑影并未乘胜追击,反而是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自己。 借此,林海也得以借月光看清了这个黑影的样貌。 浑身衣着到处都可以见到肮脏的污垢,破破烂烂的就像是一个流浪了十几年的流浪汉,他在月下傻愣愣的站着,脏兮兮的头发杂乱的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的脸庞,浑身瘦骨嶙峋,站在黑暗中一声不吭的样子,就像个索命的冤魂! “我说,杀了他!” 老农第二次发号施令时,语气中已经带着满满的怒气,那个得到命令的流浪汉高手低头,看着自己干枯十指上锋利如刀的指甲,忽然抱头仰天长啸,好像陷入到了一种非常痛苦的境地。 林海这个时候才没空理会他们是在发什么疯,因为在他六识感应之中,对面那个好像难民似的高手,周身气息极度的不稳定,好像一桶随时爆开的炸药,危险至极! 用仅存还算完好的左手撑地起身,林海一步一步,踉踉跄跄的开始顺着来时的路逃命。 他才不管那家伙在发什么疯,能逃命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林海并没有机会逃出多远,那位瘦骨嶙峋,宛如难民一样的高手已经屈服于老农的第三次命令之下,四肢着地化成了一道风,瞬息便拉近了一半距离。 怎么办?怎么办! 林海回头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人影,头脑在极度危险压迫下,反而奇异的进入到一种非常冷静的状态。 就在这时,原处忽然有纷乱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依稀还有着甲叶刀剑的碰撞声。 城主府!他们发现南宫不见了,出来搜寻的! 林海双眼顿时一亮,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颗救命的稻草,城主府中高手如云,就算打不过这个高手,只需要片刻的纠缠也能让自己脱身啊! 可是那个难民高手的速度却再一次的将林海的心情打落深渊,因为此时两人距离已经不足十米!这么短的距离内,就是远方站的是通幽巅峰的渡真和尚也不可能救下自己! 沉重的喘息不断的从嘴中发出,口鼻之间弥漫有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儿,至此穷途末路之际,那个行动快捷的高手居然在林海的视线中开始变慢。 落脚时溅起的尘土,随风摇摆的脏乱杂发,宛如一部被放慢的电影,一帧一帧的在他眼前清晰的运动着。 如果这种异象是在平时出现的,那么林海一定会兴奋的呼天抢地,但是眼下他没有那个心情,在绝对的力量和速度之下,光是看得见有个屁用啊!你能瞪死他吗?凭林海如今的状态水平,就是看清楚了他的每一个动作也不可能有任何胜算。 两人实力差距宛如鸿沟分明。 脏乱的长发被夜风吹开,那张阴暗的,好像入土多时的腐烂面孔就此映入到林海眼中,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之后,林海刹那间被一股凉气从头灌到了脚趾,他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道: “魏玲!” 干枯的利爪险险停在林海面前,这轻巧的两个字,却好像重过万斤的大山,狠狠的压在了这个怪物的身上。 是的,这个脏兮兮看起来就像是入土埋了半个月后,正在腐烂的尸体,就是一个月前林海帮助过的,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子,魏玲! 这个怪物,或者该叫她魏玲,她茫然的看了看自己那双锋利的爪子,干瘪的身子剧烈的起伏,好像内心在经过了无数次的痛苦与挣扎,她的眸子在痛苦中化作一片血红的腥色,阴暗的皮肤之下有无数条窜动的仿佛虫蛇一般的东西在游离。 她到底成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林海惊骇的看着魏玲身上的变化,小心缓缓的后退,一面大叫着魏玲的名字,企图来唤醒她的神智良知,一面向着城主府的搜寻队伍跑去。 眼见到魏玲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那个老农不知怎地,竟是不在催促,他看着深沉夜色中依稀传来的甲叶摩擦声,心中终于是动了暂退之意。 尽管背后没有人追,但是林海还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跑路,一个月前还是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几天没见就成了这么一副吓人的僵尸样子,实在让林海有些接受不能。 林海的身影消失隐没在夜色中,没过多久便传来了林海在与城主府搜寻队伍交涉的声音。 “那里,那里有个老人,害了京都过来的邢道长,他们修为高强,你们快去看看!” 老农面无表情的从身后走过来,看着躁动不安的魏玲,微微皱眉: “走吧,以后山水有相逢,你们还会见面的。” 月光之下,长街之上,怪物魏玲对月悲啸。 第三十章:师傅,肚饿 林海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在一条长长的街道上奔跑,身体很累,腿脚一阵一阵好像要折断般的疼痛,一直在折磨着他的意志,可是他不能停下来,只要停下来就会丧命。 就这样跑了不知多久,林海听到前面有人声,他咬紧牙关的加紧跑完这一程,竟然就此走入到一间古老破旧的寺庙中。 罗汉像威严狰狞,耳边无数窃窃私语,林海霍然转身,果然见到一只无头的肢体站在门口,僵硬的朝着自己走来。 林海恐惧的后退,那具无头尸体忽然像是受到刺激,四肢伏地,风驰电掣的朝着自己冲过来,恍惚中这只无头妖鬼与那深夜长街上腐烂如行尸的魏玲身影开始重合,一举扑下! 林海呼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牵动右手伤势,使得他痛的几乎就要大叫出来。 这里是金山寺?我得救了 刚刚醒过来的林海脑子尚且有些迷糊,他只记得那天成为行尸走肉的魏玲,在自己一遍一遍的呼唤下,好像陷入到某种痛苦之中,没有及时的补出一刀,因为当时城主府的人就在附近,而那个老农见自己所练的‘武器’出了问题,急着离开,这才叫林海逃得一命。 吗的,要不是当初大发慈悲,今天这一劫他必死无疑! 林海自古的倒了一杯凉茶,一口气灌下三杯,对于这件事情的细碎线索,再见到魏玲之后开始清晰明朗起来,之前一直想不通的地方顿时全整明白了。 那个在长街中手提邢道人头颅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从茅山逃亡江户的江上离! 他流落江湖的这二十多年因为法力尽失,转而修炼炼尸术,报仇本事无可厚非的事情,可太叫人发指的是,居然用自己的亲生女儿炼尸! 魏玲先前那浑身的恶臭,腹大如斗的症状根本就不是病,而是她父亲施加在身上的炼尸术!他们消失的这段时间,正是江上离从外地取回最后秘药回来,然后将魏玲炼成成尸的时间。 怪不得医治魏玲的柳星沉被杀了,他眼看施加在女儿身上的炼尸术被人破解,生怕被人看出端倪,于是不惜杀人灭口,这个二十多年前所谓的茅山大侠,心机也太过狠毒了吧! 门房在一声轻响中被打开,一身僧袍,业已剃度的南宫翩然而至,她见到坐在茶几边的林海,目光露出一份讶然,笑道: “师傅说的果然准,说今天醒就是今天醒。” 如果说以前俗家打扮的南宫,看起来像是仙子妖精,那么业已剃度受戒的她,看起来则是像被供在神台的菩萨,从清纯秀丽转而变成了如今的圣洁,也许是久居上位的关系,南宫一双明眸顾盼间还带有淡淡的威严。 “你睡了七天,先喝点粥吧。” 林海从南宫的玉手上接过一小碗粥,鼻间嗅到小米的清香后才觉得饥火如烧,单眼下他顾不得那么多,他要揭发江上离的罪行。 “师傅呢?这件事非的师傅出手不可,那个江上离练得武器太过厉害,通幽境以下恐怕一触即溃!” 林海几口就将小米粥喝光,将那天夜里在长街见到的事和心里的推测讲了出来,南宫对此反应淡淡,只低头看了看林海身上的伤势: “这件事早在幽州传开了,官府凭着你身上的伤势对杀害邢道士那名凶手实力做出了判断,已经报了朝廷,很快就有通幽甚至是渡灭境的高手下来,降妖伏魔。” 林海闻言诧异:“师傅不就是通幽境后期高手吗?为什么不请他出手?” 南宫抬起俏脸,一脸严肃:“出家人四大皆空,不问红尘俗世!” 末了她看了下四周,小声补充道:“师傅怕打不过那个人,没敢去。” “哦哦” 林海对这个消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因为只要和渡真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外表行事看起来好像得道高僧,不拘佛门清规的渡真和尚,其实就是个老逗13,那些清规戒律不是他不想守,是压根没人管他,他克制不住! “那个师姐,别说,你这头发剃了也挺好看的” 就在林海没话找话,想要拉近一番彼此关系的时候,门口响起一阵咳嗽,正是渡真过来了。 南宫动作自然的对着他合十一礼,乖巧的唤了一声师傅神机妙算,法海师弟今日果然醒了。得到渡真自得的点头微笑之后,南宫端着空碗就出去了。 他不会都听到了吧 林海看着渡真师傅面上神情有异,斟酌了片刻后开口道:“师傅” 渡真似乎不想说那么多,只是摆了摆手:“你体内脏腑移位,内伤沉重,手骨也受了很大的创伤,不过你放心,为师已经用真元气机替你调理了,安心在寺里养一两个月就差不多了。” “多谢师傅费心,可是师傅” “不用说了,为师都知道,那个化名魏英的老农就是当年判出茅山的江上离,放心吧他跑不掉了。” 渡真好像有意的回避着话题,每次林海刚一开口他就打断,林海心知如何渡真不想搭这个茬,可又不能不说,语气沉重的叫道:“我知道,可是师傅” “行了行了!你没完了?”渡真和尚终于忍不住的回怼: “我都知道了,我亲自去抓那个江上离,行了吧?真的是,我怎么收了你这个正义感十足的弟子啊,那家伙为了报仇潜心研究炼尸术,就是为师一个不小心也得赔进去,你怎么就知道心疼百信,不知道为师呢?你看看你师姐就从来不跟我提这个,你呢?一而再再而三,老衲修了一辈子渡己的小乘佛法,好不容易这渡人的大乘佛法刚到手里还没参悟呢,就要上赶着去救人?” 渡真和尚坐在那里唠唠叨叨,委委屈屈的说了半天也不见停歇,林海全程在一旁怯怯的听着,直到她说道自己口渴了喝水时,林海才堪堪接了一句:“师傅,其实弟子只想说,一碗白粥它不顶饿,肚饿啊!” “” 渡真和尚良久无言,他放下茶碗低声自语:“我好像着了你的道儿了。” 第三十一章:你也配 渡真最后还是答应了出手对付江上离,不光是因为在金山寺答应了林海,更多的还是架不住幽州城主与镇抚司的三催四请。 对于这趟差事,林海也表示想掺和进一笔,因为根据官府得来的消息线索,那江上离就躲在府外空旷无人的群玉山脉之中。 这叫林海大为警醒,因为群玉山中可是藏有林家最大的秘密,玉髓矿! 虽然群玉山脉范围地界极大,江上离遇见的可能不大,但是别忘了,这个家伙二十多年来精修养尸之术,对于勘探地理不可能不精熟,万一在山脉里看到了什么,林海穿越至今最大的底牌就要曝光了,到时候面对这么大一笔财富,林家根本就守不住。 “法海,你伤重至此,留在寺中与你师姐留守吧。” 渡真明显就有不带林海练级的意思,就连梁大人也是点头赞同,林海没办法,最后只得以认识那具行尸为由,可以帮他们起到很大程度上的牵制,这才勉强叫老和尚点头。 路上,梁大人一直跟渡真讲解案情部署,据他所说,江上离的行程泄露完全是因为一个去衙门送信的中年妇人,信上不但将江山里藏身所在描述的非常详细,而且就连地图都有。 “我猜这个举报江上离的神秘女人,就是他化名魏英时期,在牛仔村认识的妻子,陈氏。” “他的发妻揭发藏身地址,她图个什么呀?” 渡真对陈氏报案的动机提出疑问,林海果断的回道:“她为了儿女!” 话音落下,梁大人与渡真都回头望了林海一眼,因为伤势的关系,仅管一直都有渡真以气机真元治疗,可他的伤势仍然颇为沉重,如此翻山越岭的对林海来说实在不太轻松,所以一路上提都显得相当沉默,此时一开口就直接切中了话题要点。 “那个江上离丧心病狂的直接将大女儿炼成了行尸,那天夜里要不是她还留有一丝甚至,我早就凉了,我想那个陈氏也是不忍心看着女儿最后沦为行尸走肉的为恶工具,所以才跑出来向官府递了消息。” 梁大人抚掌赞叹:“林老弟说的丝毫不差,渡真大师有徒如此,后继有人啊!” 徒弟得到夸奖,师傅自然是很有面子的,但是这种事它不能直接表现,得谦虚,渡真连忙开口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梁大人暗自瘪嘴,嘴都要笑歪了,还不值一提! 江上离藏身的地方是处山洞,大家在一处密林中提前下马,悄悄的步行轻装的就此展开包围圈,可是当他们看到那个山洞的时候,所有人都呆住了。 因为那个传说中,那个不惜将女儿炼成行尸报仇的恶魔江上离,此时正坐在洞口喝的大醉酩酊。 他炼成的那个行尸真的这么厉害,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的等着他们。 渡真大师和梁大人对视一眼,眼中同时有担忧浮现。 江上离眼见周遭围拢上来的官兵,脸上没有一丝惧色,只是神色间越见悲愤。 “来得好!” 魏英,或者说逃亡多年,隐姓埋名的江上离蓦然暴喝,围拢上前的官兵竟在他一喝之下一时不敢近前。 渡真双手合十行礼: “阿弥陀佛,江施主行凶作恶之时,可曾想过有今天?” 江上离自洞口摇摇晃晃的起身,林海这才注意到此人打扮,居然好像戏台上的神仙似的,虽神态动作烂醉如泥,可这身道袍确实更将他衬托出了几分高功道士的威严。 江上离头戴五岳真形冠,身着天仙霞衣,袖不合缝,霞带云边,着五云轻履。 只听他嬉笑道: “本道爷不过是杀了一个陷害同门,数典忘祖的出生而已,与旁人无异,何时做过什么恶了?何时做了恶了?!” 江上离在重复最后一句话时,双眼通红似血,如坠魔道,好像随时都会扑过来杀人,本来不敢上前的捕快官兵此时更是怯步,只盼渡真大师能大发神威,将这妖人擒下。 “林老弟,此人多年前乃是茅山有数的高手,我看我们还是静观渡真大师大展唉?你做什么?” 梁大人正自说着话,忽见浑身包裹着白布的林海,一步一步的走出人群,用仅存完好的一只左右狠狠指着江上离道: “你为了报仇,不惜把自己亲生女儿炼成行尸,你这种人也配修道?你也配当个人!” 魏玲那张青春年少的正当时的脸庞在眼前闪过,想着当初魏浩在马车之中,炫耀似的跟林海讲着他父亲的神态,林海就止不住的一阵愤怒。 每个人在少时都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英雄,但是江上离,他不配当魏家姐弟的英雄! “女儿是我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旁人管不着!” 江上离面容扭曲愤怒的大汉,在提到女儿魏玲时,那双通红的双眼终于也落下泪来,呜呜咽咽的叫着:“我杀光你们!我叫我女儿杀光你们!”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林海一步一步的朝着涕泪横流的高冠江上离走去。 那天夜里在大街上,他受创不轻,腿脚有些不方便,此时他一瘸一拐的走的很慢,梁大人上前想拉住他,可又忌惮于那只隐在暗处的行尸魏玲,只得到渡真的身边劝道: “大师,您说这弟子也太妄行了,万一那行尸冲出来怎么办?我可没办法跟林老爷交代啊!” 渡真细细感知了一番周边动静,并无发现有任何异常,他看着一身盛装打扮的江上离,一时间似有所悟,沉默不语。, 林海双腿行动并不如何灵便,甚至右手都在用纱布吊着,只有一条左手能够行动自如,可是他这番在旁人看来几乎与送死无异的行动,落在江上离眼中竟是使他有了三分怯意。 林海就这么咬着牙来到高冠霞衣的江上离面前,忽然重重的挥出左臂,一拳打在他那张让人生厌的脸颊上! “你也配修道?你也配当个人?你也配当她的父亲?”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下,只有一条左臂能行动自如的林海,每吐出一个字就狠狠的走在江上离脸上一拳,后者不是没有反抗的意思,可他气血衰败,浑身上下无一丝气机真元的身子,每每在动作发出之前便被林海后发先至的一拳摆在脸上。 三四拳下去之后她已经被揍得双颊浮肿,断牙无数,满脸鲜血。 第三十二章:江上离 这几拳直接把江上离打的一时恍惚,口鼻之中涕泪横流,背靠在山东的山石之上,低声喃语: “吾乃茅山高功,江上离是也” 林海看着靠在山石之上,连站立都有些勉强的江上离,只听到他的自语声,一时感慨万千。 “你有儿有女,一家圆满,为什么就是不能隐姓埋名的活下去?你报了仇又如何?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都是你自找的!” 事情完全就如同他想的那般,江上离在牛家村的那位发妻,在去往衙门举报了他的藏身之处后,便偷偷带着尸化的魏玲与魏浩离开了。 江上离一副盛装打扮,坐在洞口大肆喝酒,显然是在知晓了妻儿避走的消息后心灰意冷,索性便来到洞口等着官兵上门,若非如此,不管先前林海与那魏玲有多么深的交情,光凭他朝着江上离挥出的那几拳就足以叫他横尸当场了。 江上离背依山石,缓缓坐倒于地,直到此刻梁大人等一众官兵方才赶上前来捉拿犯人,可是这位幽州总捕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反而忧心忡忡: “江上离之乱,全都仰仗在那个行尸魏玲身上,如今主凶归案,可那魏玲仍在外潜伏,真叫本官倍感不安啊!” 一直默不作声的江上离,闻言忽然开口道:“我死之后,世间再无行尸魏玲,只有魏玲。” “什么意思?” 梁大人不解其意,倒是林海费力的蹲下身子,眼神与江上离那双淡然的眸子对视平齐,问道:“你是故意的?” 江上离只是痴笑不语。 一个曾经名震江湖的茅山大侠,流落民间二十多年,即便是功力全失,又怎么可能被一个妇道人家瞒过所有耳目,眼看着被卖了个一干二净而不自知? 所以那个举荐到衙门的消息,与其说是他妻子陈氏举报的,倒不如说是他放出来的。 可是林海对此仍有不解,凭魏玲的实力,江上离完全可以打出幽州,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等死? 满脸血污的江上离,脸上笑容忽然灿烂,他泪眼朦胧的笑道: “世人如何看待江上离,我都不在乎,但是在他们姐弟那里,我想当一回英雄。” 梁大人不屑的的道:“就凭你,也配叫一声英雄?” 也不知是不是酒意上涌,江上离此时说话近似呓语,双眸半睁半闭,就如同寻常人家里,一个大半辈子一事无成的老汉,在醉酒后逢人夸耀自家儿女,带着股淡淡得意: “魏玲可不是什么行尸可比,她是老夫寻访南疆二十多年,集蛊术大成之作,她是蛊人!我那小儿魏浩聪明机灵,临去前我已将这些年来蛊术心得尽数收于册中,只要他好生依照修行,不出年余便可解掉他姐姐身上的虫蛊,日后你若能在江湖上听到一个善使蛊术的少年,那人一定便是我儿魏浩!” 全场一片静默,听着这个气息微弱的落魄男子,将心中那点骄傲一点点的道出,梁大人叹了口气,余下的骂声再也出不得口。 絮絮叨叨的江上离忽然哭出了声,他对着林海大声道: “你小子方才问我是不是故意的,劳资当然是故意的!要不然,这么好的孩子,一辈子跟着他们不成器的父亲东躲西藏吗?啊?!” 江上离气息微弱,口鼻之中开始往外渗血,竟是在众人赶来之前便已经服毒。 生死之际,他意识开始飘散轻忽,二十多年的苦心冤屈一朝得报,江上离好像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在茅山上守正避邪的茅山大侠,意气风发的低声喝道:“酒来!” 在场诸人神色微动,却是无一人给这个弥留之际的老人递酒,于是江上离很快便又从那种恍惚中清醒了过来,神情略有落寞,起身向着洞口不远处的酒坛爬去。 此时他内体蛊毒业已爆发,每动一下腹中便如刀绞,口中污血潺潺流出,蜿蜒一路,最后终是停在了酒坛之前。 江上离奋力的将酒坛抱起,仿佛捧起的不是一坛酒,而是这二十多年来的隐忍苦修,坎坷困难,一口饮尽。 这世上,每个人在少年时,心中都会有一位英雄。 渡真大师双手合十,低宣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江上离扶坛晃似醉倒,霞披散乱,高冠披散,就此再无声息。 梁大人上前来拍了拍林海的肩,刚刚道了句:“林老弟”岂料林海忽然返身将梁大人腰间佩刀抽出,冷声道: “借大人长刀一用!” 冷厉的刀光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便悍然斩下,倒地的江上离脖间蓦然由此浮现出一条线,然后尸首分离。 林海将长刀还入鞘中,一手将江上离的头颅提在手中:“无论如何,他都欠柳家一个交代!” 梁大人本想说点什么把头颅争取过来,可转念一想,那邢道士死后,马寿年早已如惊弓之鸟般的躲入到了城主府,每天连头都不敢露,这头颅便是带回去,恐怕也要被他带回京都领功,自己又何必为了这个而得罪林海?于是便点头应下,只让手下将尸首带回。 林海与众人在幽州城门处分手,他用布包着江上离的头颅,勉强御马狂奔向百草堂柳宅。 时隔多日,柳星沉的灵堂早已撤去,仓促之间这场祭拜的规模并不隆重,不过也足以告慰亡灵了。 林海上前将三柱清香奉上,青烟缭绕,围着刻有柳公星沉之灵位字样的牌位不散。供桌下方,哀哭的柳夫人与年幼的公子,对林海伏地叩首,以谢他雪恨之恩。 “先前我林家的话仍然有效,只盼柳夫人能将小公子细心抚养成才,如此柳先生于九泉之下亦可含笑。” “妾身省得,再次谢过林公子大恩!” “快快请起,不必如此。” 有关于柳家一事,林海虽然处置出手颇为大方,可到底没有找到凶手,从严格意义上来讲,魏玲是自己带到百草堂的,柳大夫也是因此而死,所以对于柳家,林海始终觉得有所亏欠。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林海因此结识了魏玲姐弟,那天夜里在长街初遇之时,他就已经死了。 一饮一啄,莫非天定?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林海出了柳府的大门,遥望一眼生意大不如前的百草堂,大步离去。 第三十三章:挑选功法,南宫的底蕴 商议过对策之后,林老爷马上就开始实施,雇了一批舞龙舞狮的队伍,一路从林府到西湖吹吹打打的就把林海送到金山寺了,弄的人尽皆知,林大公子入佛门带发修行的事。 经过江上离的那件事后,林海感觉到后天境界的桎梏有所松动,眼下进入到金山寺羞修持正是两全其美的事,只不过渡真自从上回从群玉山回来后,便迫不及待的捧着金佛去闭关了,至今未出,寺中只有南宫一人在。 与上次来的情况有点不一样,不,应该说是大变样,金山寺许多破落的地方都被重新翻修了一边,上次来还是破落山门,如今却在工人们的翻新下转而变成了古朴大气,这些都是城主大人下得令。 “这么看起来南城主对你也不错啊。” 女儿一声不吭的拜入到空门中,说好听点叫斩断红尘牵挂,说不好听的那就是断绝父女关系,女儿如此决绝,父亲尚且如此对待,要说城主对这个女儿没有护犊之情,林海是不信的。 “你把城主想简单了,我九岁那年娘亲在床榻上病死,临终前也没等到他过来看一眼,像他这样的人,几乎富有人间所有,对亲情血脉之情寡淡至极,他送这些东西不是别的,只是一种投资。” 南宫在说起这位生父的时候也是脸色寡淡,好像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父女之情,林海想到先前城主将南宫当作是联谊的筹码时,便理解了南宫的冷漠。 “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了,师姐,上回咱们说的好处,好像还没有兑现吧?” 林海笑眯眯的提醒让南宫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一声不吭的回到房中,再出来时手中捧着好几本线装古书。 南宫拿出来的古书有四本,依次正对着林海,在桌子上依次排开。 第一本取自京都玄真观的太上内景经,据说是上古道家直通天人的经典,十二重楼经简化而来,乃是修行到伏虎境坐忘期的功法。 第二本同样是道家的,名为步罡踏斗,相传为大禹相传,因此也叫禹步。 第三本就厉害了,名为五雷天心正法,乃是龙虎山秘传雷法,最后一本听起来就更厉害了,来自蜀山的一部剑经,名为诛仙剑胎。 这四本功法自成一套,想必就是南宫在城主府时,借着城主之便,多年苦心收集来的,林海现在留着口水的想把这四本书都拿下,然后义正言辞的对南宫说了句: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可是他终究还是有点理智的,因为这位南宫师姐摆出来的,最少也需要先天以上才能休息,也就是说,南宫小姐姐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将贪心收起,林海开始对这些书权衡利弊起来,真要说价值的话,四本中的太上内景经是最珍贵的,修行界有句话叫做法不轻传,这个法并不是什么法术,而是修行者的炼气功法,功法也叫做万法之基,意味所有术法的根基根本。 林海破入先天之后正需要这样的一步功法来修身,可谓相当合适。 可是渡真眼下闭关参悟大乘佛法,无论能不能成,将来他出关以后都会传自己修行炼气的功法,如果看到自己转修道家玄功,说不定以后就没有其他的东西教授了,何况以道门玄功运使佛门法术,怎么想怎么违和,自己可不能为了一本道家玄功就放弃了金山寺整座森林啊! 排除了第一本之后,第二本步罡踏斗也是一门不错的法术,可是想要掌握这个东西还得顺便把九宫八卦给吃透了才行,入门条件有些苛刻,也被林海放弃。 只剩下五雷天心正法和诛仙剑胎这两个选择。 五雷正法乃是道家龙虎山秘传,道家高人的高妙降魔手段,便是天雷与飞剑这两样,前者属于符箓派巅峰,后者则是丹鼎派的代表,各有高妙不测之神威,但是就眼下妖鬼出没的世界来说,雷法对妖邪的伤害是有加成作用的。 这套雷法从最基本的掌心雷开始,一直到九霄神雷,共计十九种雷法,可谓包罗万象,堪称雷法中的百科全书,林海眼下只有金山寺残缺不全的大悲刀和锁清秋这两套法门可用,正需要学一门强力的法术来防身。 就在林海正要把手伸向五雷天心正法的时候,南宫却摇头阻止了他:“你往后的修行根基如果不是以道门玄功为底蕴,最好不要选雷法,威力会大打折扣的。” 林海听着这话里的意思,眼前一亮:“那师姐的意思是,我先选了这本内景经,日后又成了在说其他的?” 哪有这种好事,你怕不是在想屁吃! 南宫对他翻了个白眼:“这里每一本玄功都干系重大,是我千辛万苦从高人那里求来的,私自传授你一门已经是罪过,全教给你我也不用活了!” 这么严重啊 眼看挑来挑去的也只剩下一本诛仙剑胎可用,可是这名字听起来就像是个办承办啊,剑胎剑胎的,难道遇见敌人用剑的胎pan御敌?可是眼下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姑且试试吧,实在不好用的话,大不了哭着和南宫师姐撒娇换一本就是,我可真是个天才! 见林海最终选择了这一本,南宫薄薄的粉唇轻抿,似乎是在憋笑,轻声对他道:“这本功法挺符合你的气质的。” 林海闻言顿时眉开眼笑,暗道师姐这是在变相的夸自己帅吗?适合这种御剑的功法?嘿嘿嘿,怪不好意思的。 也许是林海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收拾秘籍的南宫嘴边浅噙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打开书册,林海见到其中有一句炼金精之气吞于腹中,以气血温养,以真元锤炼,可成就本命剑胎时,他默默放下了书册,暗自吞了一口口水。 金精就是从黄金中提纯出来纯度非常高的纯金,而纯金想要达到可以使用吞服的程度,必须要纯度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如此才能吞一点点,且不能过量。 据书中所述,如此吞金气练,十年或可小成。 坑爹啊,还说啥符合我的气质?嘲讽我像暴发户吧?! 第三十四章:番茄炒蛋和青椒肉丝 挑来挑去的最后到手这么一本货色,林海的面色当即变得不太好看。 “修行之事,本就是件道阻且长的事情,功法练个十年的事屡见不鲜,想当年那蜀山也是一代大宗,如今虽已没落,一代传人不过四五人,却也是个个不凡。” 这么一说的话,好像也挺有道理的,虽说修行艰难,只有在修成渡灭后期的合真境,方才勉强算是散仙一流,可身怀有庞大玉髓矿的林海有十足的信心走到那一步,何况这本剑胎功法也不怎么注重天姿,反而对心性与金钱上的要求较高,正适合林海这样的土豪。 南宫捧着余下的三本书册,不见她做什么,犹若秋水横波般的眸子微微一凝,三本书册突然亮出一阵火光,转瞬成灰。 “午间的饭食你去准备吧,东西都在饭堂,应有尽有。” 南宫说着便转身回房,林海则不满于她这样的安排,大声叫道:“那你呢?” 南宫淡然转身,看着不满的林海:“我要炼气!” 这四个字背后代表着,南宫小姐如今已经是先天级别的高手了。 林海顿时秒怂,因为在这叫天天不应的金山岛上,自己被她捏扁挫圆都没人替他出头,不怂又能怎么样呢? 可怜林海一个只会泡泡面的大学生,在厨房里捣鼓了半天也就做出来个番茄炒蛋而已。 乾朝神州各种调料不似华夏那样引进很晚,各种配料可以说应有尽有,甚至因为此界神怪无数,从而还有许多林海叫不出名的调料。 可是他不会做啊! 林海与南宫在连着吃了五天的番茄炒蛋之后,这位素来娴静如画,且素淡如仙佛的女子终于怒了,对林海留下一句:“再让我看见这道菜,我就坐在那儿看着你把它吃光!” 打也打不过,出去又要被逼婚的林海,一时十分委屈: “我只会做这道菜啊!” 这么大个人了,就只会做这么一道菜,南宫娇俏的脸上顿时充满了鄙夷: “过来帮我打下手!” 林海连连点头,屁颠屁颠的跟进了厨房,殷勤的给南大厨淘米洗菜,其实他自己吃自己做的番茄炒蛋也很腻味了,奈何又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如今南宫愿意动手,那就再好不过了。 厨房中一阵油烟香气飘荡,南宫低着头,用细嫩的指尖捏起一条菜丝,许是刚出锅的菜丝太烫,她那双好看的纤眉微微蹙起,吹凉了些许方才放入口中,随后便见那双纤眉缓缓舒展,带着点小小的得意: “成了,法海师弟,还不快快盛饭?” 林海猛回神,忙不迭的开始忙活,饭菜上桌,两人相对而坐的时候,他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温暖感。 “尝尝看。” 南宫那双清澈的大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海,这叫上辈子连女孩子小手都没有摸过的他心中有些紧张,他抬着筷吃了一口,然后坦诚无比的道: “有点淡了。” 南宫瞪了下眼睛,然后夹起一片自己做的青椒肉丝也尝了一口: “没有啊,是你口味太重了。” 林海自从拜了渡真为师后,对功法修行非常的勤勉,后天境界的修士没有炼气法门,就是锤炼气血肉身,每天出汗量相当的大,口味自然也就重了一点。 林海又夹了一块青椒肉丝入口,笑的见眉不见眼,傻笑道: “好像又不淡了,好吃!” 南宫被他这副傻样逗得微微一笑,整个房间都好像在她这一笑之下明亮了许多,林海脱口而出道:“师姐你好漂亮!” 话音落下,南宫笑容顿敛,整个人像是从人间飞升到了上界的菩萨,端庄圣洁,顾盼间隐带威严。 林海夹着青椒肉丝大口吃饭,含糊不清的道:“是真的好吃!” 南宫不置可否,文雅的举筷进餐,只有嘴角微微轻抿。 随后,他们吃了整整五天的青椒肉丝。 第六天,林海终于再也忍不住的对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青椒肉丝哀嚎: “师姐,你不会是只会做这一道菜吧?” 南宫闻言大囧,但是她向来要强,虎着那张微红的俏脸,猛地一拍桌子,喝道:“那也比你的西红柿强!” “我的西红柿好歹红红的,看着就喜庆,你这个绿油油的看着都够了!” “啪!”的一声南宫直接拍案而起,周身涌动张扬的先天气息,直接把林海压制的困坐原地,动弹不得。 不得以,林海只得勉强推动气血,颤颤巍巍的抬起一根筷子,将一口青椒肉丝下咽,对着发火中的南宫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好吃!” “哼!” 如此又互相嫌弃的过了五天,两个人相互交叉着做饭,期间分别学会了对方的手艺,真的是了无生趣,来来回回都是这两道菜! 林海进寺的第十六天,小安终于带着林府老爷的问候过来看他了,抱着小安的林海几乎是喜极而泣的想要哭出声来。 小安也很感动,他没想到少爷对自己的感情居然这么深,一时眼眶湿润的道: “少爷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很害怕” “小安!”林海郑重其事的扶着小安的肩膀:“去,你再跑一趟,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把林家最好的掂勺师傅请过来,工钱我给两倍!” 自此以后,金山寺的伙食危机终于是过去了,林海还在四外的岸边建了一个小渡口用来停船,以后来回就不用下水湿衣了。 就这样,林海在寺中安分的过了两个月,原本至少要闭关三个月的渡真大师,却在这个时候提前出关,林海与南宫得知后第一时间前往拜见。 “为师闭关的这段时间,你们都尽心了。” 渡真闭关之前,寺中场景还是相当破旧的样子,而如今的金山寺,在经过城主府和林家先后两次的修缮之后,已经重新恢复了四百年前佛门大派的气象,就是寺中弟子太少有些冷清。 渡真把这些变化都看在眼中,嘴里虽然在夸人,可神色间并无多少欣喜。 难道这次参悟的结果不容乐观? 第三十五章:林清和的陈词滥调 事关林海日后修行的前途,他不得不为之上心,然而事实果然如林海所想,只听渡真长叹一声: “这大乘佛法果然是精深微妙,老衲参悟多时,虽受有裨益启发而迈入到渡灭境的金身期,可对于大乘佛法的修持仍是一头雾水,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向来是修为还不够!” 世间修行境界有五境九重天之说,渡灭境的金身期正对应第三境的第五重天,这在当世已经相当少见的高手了,在业已衰落的佛门之中更是如此,连他都说修为不够,那这大乘佛法在林海看来,八成是没有戏了。 渡真说完了感叹,从怀中掏出一封薄薄的信奉,交到了林海手上。 “你把这封信替我交到扬州无定寺的白云大师手上,此人佛法精湛,一身道行在当今佛门足以排入遣散,老衲请他过来金山寺共同研修,摸索出大乘佛法的希望也更大一些。” 故事交通不便,能够委托送信之人必是有主人亲厚,南宫虽然拜入到渡真门下,可到底也是假借名声的一个托词而已,两人有师徒之名,渡真对南宫却没有授艺之恩,所以相比较下这个送信的人物便落到了林海的身上。 只是 林海听到无定寺的时候没有什么反应,但是白云大师这四个字却莫名的有点熟悉。 心中虽然存疑,但林海还是双手接过了这封信,小心的收拢好了。 诸事交代完毕之后,渡真开始验收两名弟子的功课进境,南宫修习的虽是道门玄功,可是他做为南宫名义上的师长,一些修行上的经验可是可以帮助她一二的。 一番功课考察之后,渡真对南宫年纪轻轻就已经步入先天的资质赞不绝口,反而对林海仍处于后天巅峰的停滞不前大为气恼,对此林海也不怎么生气,如果师傅因为你的不长进而生气,那说明是希望你好的,希望你能上进,如果只是问过就算,那才是真的不负责任。 其实按照境界来说,林海年纪不到十九就在后天巅峰的水平,就是放到人才扎堆的京都也称得上是一号天才,进境是不慢的,渡真是怕他在后天凡俗之境滞留的太久,渐渐失去了勇猛精进的念头,这才连连敲打。 “自今日起,法海你每日抄写波也波罗蜜真经十遍,以此清心明智,不得有误!” 林海苦着脸想求情,可是渡真一连严肃的样子实在叫人不好开口,只得应了声,南宫则在一旁明目张胆的偷笑,见到林海看向自己后笑得更加猖狂,不知是不是在报复他吃饭时得罪自己的那个仇。 寺中之后再无他事,林海便带着那封信请辞出寺,他来到这里整整两个月,估计外面的风声也没有那么紧了,他正好借机出去看看。 幽州位于神州的最西北边,想要将信封送到扬州,中间至少还要跨国两个州郡,林海并不打算亲自去送,所谓千金之子不做垂堂,有钱能使又何必烦那个风险? 林海直接在当地找了家最为出名的镖局,将渡真交代的那封书信郑重其事的托付到了总镖头的手上,并要求对方出动最高规格的行镖规模。 做完了这些他方才松了口气,转而开始回转林府,一别多日,林父见到儿子回家也很是高兴,当即便告诉了林海一个好消息。 “你还记不记得在学堂的那个,名叫绮容的小姑娘?” 林海当然记得,那时候他在学堂成绩倒数第二,全靠这个倒数第一的绮容小姐衬托,据当时学堂的学生们传言,说这位绮容姑娘家世很好,可惜是个庶出,为人老实木纳,不善言辞,在学堂向来是个低调到足以让人忽视的地步。 事隔多年,林海之所以还能记得她,完全是因为一次她在课堂上剥橘子被先生发现了,被当成不守规矩的典范在课堂上训斥,也许是因为庶位出身的关系,她从小受尽了各种流言蜚语,面对先生之乎者也的教训,她并没有像寻常姑娘那样哭哭啼啼,反而坦然的很。 说起来,那位绮容姑娘和林海如今心目中的高冷女神,南宫还有真有点像。 “绮容姑娘的父亲是为父的好友,过几日他准备在幽州城的花辉映鄂楼庆贺生辰,今日请我过府商议名单细节,你要不要随我同去啊?” 能叫上幽州首富为之张罗生辰,还指明要在出入非富即贵的幽州首号销金窟,花辉映鄂楼,其人权势必重。 “当官的?那我就不去了。” 在这个世界的阶层当中,士农工商里面,商是排在最最末端的,混到林家这个份上,钱不钱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面子和地位,与官府众人相交是抬高身价的最好办法,林家就是靠着和城主府亲厚的关系,这才奠定了幽州首富的地位。 但事有一利,也有一弊,与官府众人相交虽然好出无穷,但为人做事却要处处伏低做小,林海正是不喜欢这样,所以在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当官的后,果断的拒绝了。 听到拒绝后的林老爷脸色立时一边,眼看就要发火,却又不知想起了什么,生生压下了火气,强装着一副伤春悲秋的老脸,用那屡试不爽的陈腔滥调道: “时间过的真快啊,一转眼爹都这个岁数了,儿啊,爹已经老” “停停停,我去我去!” 林清和这番唱老的陈词滥调,刚听的时候林海还是挺感动的,但是相处这么长时间了,林海发现林清和的这番唱老伤感根本就是他的一口头禅,时不时的就要一脸沧桑的提那么一句,林海现在听到脑壳都是疼的。 “那好,晚上我带你过去,记得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我记得你上次中秋文会时穿的那件白袍就不错,就那件吧。” 儿子答应后,一脸伤感的林老爷随即便恢复了往日的寻常状态,神态变化之快都叫林海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 林海又跟自家老爹要了几十两黄金,准备回去试一下那本酷炫掉渣的诛仙剑胎,后者正为林海的孝顺而感到高兴,随便挥挥手让账房取了二百两黄金送到听潮阁,林海暗暗咋舌。 这些黄金要是换算成现代社会的rb,价值起码有两百多万,林老爷真不愧是幽州最大的土豪,我喜欢! 第三十六章:空虚公子林海 盘坐于房中的林海再次观看了一边诛仙剑胎的文本详解,与心中所想对照无误之后,他将两块黄金固握在手,鼓动全身气血之力开始涌向双手。 天下间能够让后天境界修行的功法其实并不多,金山寺的大悲刀算是一个,这本传自蜀山的诛仙剑胎更是后天所能修行的顶级功法!! 随着气血的涌动加持,卧房之中温度开始上升,热浪微涌,虽不似火炉那么夸张,可在眼下深秋时节能以人身催发出如此动静,那也是相当的惊人了。 诛仙剑胎的后天修行之法,便是以气血温养手中固握的黄金,直到黄金完全与体内气血交融通透,再以剑胎之中的白虎秘法,引出黄金之中所蕴涵的那一丝细微的金精之气,吞服于体内丹田。 这个过程会很慢,因为以气血温养黄金需要耗费大量的气血之力,而得到的却只有那么可怜的一丝一缕,林海静坐在房间里打坐整整一个下午,几乎无时无刻的都在涌动气血加持温养,可直到夜幕降临时,手中黄金也不过才‘熟了’五成而已。 “少爷,马车都备好了,老爷唤您过去。” 门外传来小安的呼唤声,林海这才从打坐中睁开了双眼,双手之中固握的黄金已经不再是纯粹的金黄,而是多了几分隐隐的红光,似乎分量也比之前重了不少。 林海觉得今天应该是取不出剑胎的第一缕精气了,于是便将黄金放在了床头准备出门,刚一下床,林海素来强壮的身子居然就此一软,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挖槽,这是什么情况? 林海一手扶着床边,像个痔疮病人似的缓缓的坐了回去,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那股突如其来的眩晕无力感,就这么一下子的功夫,他浑身上下居然都出了一身冷汗。 林海的瞬间反应是功法练出了问题,但是翻开那本秘籍仔细对照了一遍才知道,原来自己催动气血催的太狠太过,身体扛不住,虚了。 用气血来温养黄金提纯金精之气,本来就是剑胎修持之中最笨,也是最低级的法子,关键是吃力效率还低,要是林海能达到先天以上,便可以用二味真火来直接熔炼,从而提纯取出那一缕金精之气。 以气血温养可以说是最吃力的,贪快冒进的下场就是林海如今这样,一脸肾虚的坐在床边,动一动就是满头的冷汗。 “少爷,老爷又催了,你还是快点过去,别惹他老人家生气了。” 门外小安的催促声又响起,林海确认了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弱后,对着外面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来了,然后慢吞吞的打开了房门。 刚一打开房门小安就吓了一跳,惊诧的看着林海:“少爷,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 “少爷我不想走阳刚直男路线了,想改走阴柔小白脸人设,怎么样,帅吗?” 林海的胡话随口就来,小安则满脸狐疑的上下打量了自家少爷一番,忽然试探性的问道: “少爷,你是不是肾虚了?” “你给我闭嘴!” 林海怒目以视,小安一脸‘我知道,我懂了’的表情,跟在林海身后一言不发。 林老爷出行所用的马车极为宽敞舒适,或许论规格制式没有那么尊贵,但各种设备如减震,隔音,取暖等等绝对是顶级的。 但是再宽敞舒适的马车,林海在面对林老爷那双诡异的眼神时,仍然有种无处可逃的紧迫感。 “你也长大了,但是这种事情你要学会克制,不能把身体搞坏了,知道吗?” 林老爷一副过来人语重心长的样子,让林海感到由衷莫名的羞耻,等等,我为什么要羞耻?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好不好? 林海正想争辩几句,却听外面赶车的小安大声道: “少爷,我就说了老爷慧眼如炬,你那点事儿他老人家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给,我,闭嘴!” 林海一字一顿的对小安低吼,马车之中随即便是一片安静,林老爷却忽然笑出了声:“年轻真好。” 马车一路晃荡,父子两人在路上也不多话,林海有心和老父解释一番自己不是肾虚,可没说几句话马车便停了下来,外面是小安一如既往安稳的报到声: “老爷,少爷,咱们到了。” “嗯!” 林老爷低应一声,率先第一个下了马车,林海紧跟其后,然后便见到一座门户森然,大气磅礴的的朱门宅口,门前甲胄将士林立,戒备森严。 很难想象出仅仅一个门口,是如何给人一种磅礴大气的感觉,林海先前以为自家府邸的大门已经是想当的不凡了,可是要与眼前这座宅邸相比还是逊色的了不少。 这其中牵涉的东西与钱不钱的没有关系,完全就是那种气吞天下的雄绝气势。 怪不得有钱有势的那么热衷于风水,单看这座宅邸的布置格局便可知,建造之人的功底有多么深厚,如此布局住下来,就算是一个平民百姓,久而久之也会在心态上发生某种改变。 林清和笑容可掬的进前,对着守门的将士拱手道: “烦请这位小哥通报一声,便说庆余商会的林清和,应邀前来过宴。” 城主大人?这里居然是幽州城主的地方? 林海豁然抬头,果然见到气象森然的府邸门房之上,五个金辉大字在灯火下隐隐生辉,幽州城主府! 暗自吞了一口口水,让林海有些心潮涌动的不是因为这个地方,而是因为那块高大牌匾之上,那金芒闪烁,如同在正在发光的五个金字,是用纯正无比的金精之气铸造书就的。 这要是能带回去吞了,自己这诛仙剑胎立刻就能成型! 不过这种想法也就是在心里面想想,真要是吞了这五个金字,林海怕是立马就得被人抓起来当成妖怪烧死,还是宁杀错不放过的那种。 “林公客气了,小人这就前去通报!” 守门的将士似乎对林清和颇为熟悉,拱手一礼便去通报,留下父子二人在门前等候。 林海到这时才想起来什么,对林清和问道:“您先前说的那位绮容姑娘,她姓南?” 林清和很自然的点头,诧异的道:“你们不是同窗吗?她是城主大人的小女儿!”林父说到这里,压低了声线道:“虽然是个庶出,不过关系和城主还是比较亲近的!” 第三十七章:不,你会! 看着林清和眉开眼笑的样子,林海不禁猜测:“不会是给我相亲的吧?” 上辈子的时候,林海刚刚大学毕业才不过二十一岁,那时候他长得俊秀,颜值颇高,加上年龄也不大,对于找对象这种事情也不怎么着急。 谁知毕业之后在家蹉跎了几年之后,昔年的俊秀小哥直接变成了油腻肥宅,这下就是想找也不好找了。 随着年龄的逐渐加大,家里人终于也开始慌了。 为此家里给他安排了无数次的相亲,但是家庭条件一般,不太会说话又比较油腻的林海,每次相亲都以失败告终,久而久之他就开始对相亲有了种莫名的抵触心理。 面对儿子的疑问,林清和微微皱了下眉,没有说话,这时候中门忽然大开,城主府的大管家笑容满面的迎上来,与林清和父子二人亲热的行礼问候: “让林公久候了,城主大人已在府中设下晚宴,小人特来相请!” 古时的大户人家一般分别设有三个门,位于正中间的中门向来都是主人家对待比较尊贵客人的一种敬意,这种待遇放在以前,那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也是托了城主大人求才若渴的福气。 城主府豪华广阔,从中门到到中堂尚且需要相当的一段距离才能到,林海借机跟在林清和后面低语: “老爹,你不是不希望城主的女儿和我好吗?这又是干什么啊?” 林清和闻言轻哼了一声: “你是不是傻?那外面随便认的义女,和自家亲生的能一个样吗?你知道你在外面的诗名有多盛吗?跟着你爹我混一辈子,一直混到棺材里也不过是个做生意的,但是你要能成了这门亲,幽州城的官位还不是任你挑选?你给我警醒一点!” 早在之前,林清和便在众多求亲说媒的女儿家中开始替儿子挑选了,城主府家的小女儿他也托人多方打听过,人虽然木讷老实了一点,可这点放在这个时代的男人眼中,是正合适的良配。 这种个性放在城主这等级的家世当中,已经是很难得的了,娶回家中起码不会仗着娘家人的势力摆谱,而且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借势,这对世代经商的林家来说,简直就是当儿媳妇的首选! 至于那些朝堂上的争斗,林清和也考虑过了,那些争权夺位的事情对外影响其实是想当有限的,何况幽州城主权柄也不小,他在朝中长袖善舞,既不是太子派也不是王爷派,立身属于中立,虽然不怎么得势能够呼风唤雨,但却是最能活得长久,任何一个人上位都不会撼动他的地位。 据坊间传闻所说,城主大人最早是武将出身,在沙场上厮杀了半生,本来最好的结果是完完整整的回到京都,随便捞个三四品的闲职养老,可幸运的是,在一次战斗中他救了一位京都的贵人,从此平步青云,最后从军中退下来成为了幽州境内的主官大臣,堪比一方诸侯。 宴席之间,林海还是第一次见到了幽州城的城主大人,南千寻。 乍一看,他没有寻常武将的那种豪迈洒脱,单从外表看,他人到中年一身富贵,也许是保养的太好,看起来虽然有些沧桑却也好像不过菜三十多岁,若不是林海听过此人的事迹传闻,几乎就要以为这位城主大人是不是文臣出身了。 “林公的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连我都有些羡慕啊,这位难道就是做出那首《月下独酌》和《水调歌头》的林海林公子?” 南千寻身材修长,看起来有些干瘦的面容长相很是斯文,武官却带有寻常书生很少见的那种硬朗,待人接物都有种强烈的亲和,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在下林海,久仰城主大名,今日一见深感不虚此行。” 客套吹捧的话林海也会说,他对这种事情不是不会,只是比较抵触,真的逼着上了也能弄的有礼有节。 “哈哈我,哪有什么威名,都是手下人办事得力!林公,来来来,我们快快入席吧!” 南千寻的待人接物里,既有军人豪爽也有文人的客套理解,简单的说就是个粗中有细的精明人物,他与林海见面之初就一直在和林海攀谈交流,这在待客上其实是算不对的,因为林清和被冷落了,但是林老爷却并没有点半点异常,反而笑眯眯的看着两人说话,不时的替林海解释一两句,反正全程给林海的感觉都是,亲家看女婿的样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南千寻基本该问的问题也都问过了,他与一旁始终笑眯眯的林清和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好似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微微点头。 南千寻笑容和煦的开始进入主题: “听说海儿你文采不凡,小女自幼喜好问道特别是对围棋分外痴迷,她听说你来了便向嚷嚷着见你一面,好当面请教请教。不知海儿可肯赏光指教小女一番?” 文采?围棋? 林海一脸蒙逼的回道:“晚辈不会下棋。” 场中顿时一静,林清和面无表情的放下酒杯,看着林海:“你会下棋。” 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可此时林清和眼中跳动的火苗却分明的在告诉林海:牙口敢蹦半个不字,回去活活打死你! “哦我会了,我又会了!” 林海迫于老爹的压力,忙不迭的应承下来,南千寻几乎也是在同时大笑: “海儿当真幽默风趣,正巧我那女儿为人就是太过腼腆,你们私下也可以交流交流,让她学学你的风趣也是好的!” 唤来下人前来带着林海去偏厅见他的小女儿,宴席之上只剩下了他和林清和两人,看着林海随下人离开,南千寻忽然叹了口气,对林老爷道: “看着这些年轻人,我就时常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林公,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城主大人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哪里老了?至于那些赞誉,呵呵,缪赞,缪赞了!”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波,南千寻正了正脸色,好似漫不经心的道: “海儿年少才高,风流也属常事,只是我那小女儿虽然只是庶出,却也是我南千寻的心头肉,希望他婚后能克制收敛一些。” 林清和一脸认同,严肃的点头:“城主大人放心,以后老朽定当好生管教!” 无题 偏厅距离此间并不太远,林海很快就见到了一身盛装的南绮容,她正坐在一张茶几边上,身前摆有一副普普通通的的棋盘。 不像是寻常人家娴静如处子的闺秀,反倒像是那种武林高手对决前夕的凝重压抑。 她见到林海进来之后,气势凝重的微微点头道:“请!” “请请,请!” 林海有点不知所措的坐到了她的对面,见到她将黑白棋子都拿了出来,这才意识到好像是要下棋? 等等等等,这个画风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这种围棋少年对决的画风是怎么回事啊?! 南绮容将黑色的棋盒推到了林海的面前,无比认真的道: “你是客人,你先手吧。” “呃我不会下棋。” 林海笑着将棋盒盖上,后者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 “那你来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啊!为什么南城主就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嘛?! 林海现在只觉得气氛尴尬的要死,讪讪的笑了笑,双手一摊: “可能是叫我过来看你下棋吧。” “哦。” 南绮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本棋谱开始摆子:“那你看吧。” “” 林海看着南绮容一脸认真的模样有些无语,心想这当年学堂的倒数第一还真是名不虚传,傻的够可以,但是也傻的有些可爱。 其实如果是寻常人家的女儿,看上了谁家的公子,通常会在邀宴的时候叫女儿家出来弹琴或是现舞一番,展示其风采,可城主毕竟是位高权重,叫自己的女儿出来做这些,难免有些谄媚之嫌,于是便如此安排了。 但是这个安排最大的原因还是,除了下棋南绮容根本什么才艺都没有! 就这么干坐了片刻,林海决定开口挑出点话题聊一聊,因为见到南绮容本人的样子后,他就不自觉的对这相亲没有那么抵触了。 南绮容长得虽不如她那位南宫姐姐,可面容长相也是相当出色,十分制里至少是个七分的美人,再加上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化妆技巧,原本的七分就得往上提一提,如此颜值已经堪称赏心悦目了,单身二十多年的林海又能有什么不满的? 可是林海才刚刚张口吐出了一个“南”字,余下的所有话都被南绮容的一句: “安静,我要思考这一局怎么破!” “” 林海怎么忽然有种,女朋友面对正在打游戏的男朋友即视感? 月上中天,中堂那边的酒席也开始进入尾声,下人前来敲门,将林海唤至中堂,后者宛如逃出监牢似的,喜不自禁的迈出了这间压抑无比的棋房。 天可怜见,前世在二十一世纪就是条单身狗的林海,根本就没有什么高超的撩妹技巧,好不容易提了一句挑起话题,可刚说没两个字就被打断镇压了,这属实有点为难人。 中堂之中,南城主听着下人耳语几句,笑着对林海点头: “好好好,海儿果然是年少风趣,博学多才之人,刚才我听下人来说,绮容今天也很开心。” “” 林海愣了半天,直到林老爷一脚踹过去方才反应过来是在夸自己的,连忙拱手: ‘城主大人客气缪赞了,林海万万不敢当。’ “唉!海儿叫我城主还是太过疏远了,你与我女儿平辈相交,不如叫我一声叔叔如何?” 林海闻言略有迟疑,可见到自己老爹那双几乎可以吃人的眼神后,讪笑的叫了一声:“叔叔!” 南千寻大笑着拍了拍林海的肩: “好好好,今天很尽兴,那么林老哥,这事儿便这么说定了!” 被南千寻从林公改口到林老哥,听着起来虽然不太明显,可其中的讯息却是太大了,可是向来小心谨慎的林清和,这一次却笑容满面,毫无意外的应了下来。 南千寻一路将父子二人送到门口,双方互相拱手道别。 马车里,林清和笑眯眯的问林海:“那位绮容小姑娘性格如何啊?跟你有没有很合得来?”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从进那个房间开始,整整两三个小时和她说话都不超过三句! 林海对此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得在林清和的连连逼问下憋出一句: “她棋下的挺好的。” 林清和愣了一下,随后点头:“我知道,那她对你有意思吗?” “” “为父在问你话!” “她下棋真的挺好的!” “”林清和也算是个洞明世事的人,听到这话自己在心中脑补了一下就知道结果了,反而安慰林海说大丈夫何患无妻。 林海也觉得自己这场相亲算是失败了,对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更无丝毫气馁,因为早就习惯了。 回到听潮阁,林海从床头拿出那两块黄金,以固握的手法再次催动过气血开始温养,他此时全身上下都透着虚弱这两个字,叫小安从厨房端进来一大桌吃食,一同胡吃海塞后方才打着饱嗝倒头就睡。 本以为第二天来起来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样子,可谁知林海却感觉到身体好像比昨天更虚弱了! 这可把他吓了一跳,自古因为练功而把自己炼成终身残废的不在少数,林海可不想步他们的后尘,可是经过仔细探看之后,他发现这仍是气血过度使用的后遗症。 原来这个虚弱还是有淇县的,照这么算的话,每次固握温养之后自己都会陷入到为期三天的虚弱起,昨天自己气血折损有些猛了,所以虚弱起可能还得更久,五六天怕是都不止。 怪不得剑胎上记载至少十年小成,这样回复缓慢的修炼期,换上任何资质逆天的也不顶用。 后天境的强壮方法没有别的,就是吃和锻炼这两种,现如今林海能做的也只有这两个,至于城主府的那块牌匾他是没胆子吃的,于是幽州西湖边上又多了一个疯狂跑步的疯子。 金山寺渡真禅房 南宫一身素色僧袍,宽大的袍袖下隐约可见窈窕的身姿,她端坐在渡真对面,轻声问道: “渡真师傅,凭您如今渡灭境的修为,仍不是它的对手吗?” 渡真大师默默点头:“三十年前尚且凶焰至此,何况如今。你放心吧,我以同参大乘佛法为由,已经去请无定寺的白云大师了,只要他一到幽州便是那妖孽的死期!” “师傅如此待弟子,弟子真是无以为报” 南宫伏地叩首,似要将这十几年来深埋心中的恐惧和压力都在此时宣泄出来,不知觉中已经泪流满面,久久不曾起身。 渡真微微摇头,将南宫扶起:“你送为师这尊载有大乘佛法的金佛,对我整个佛门来说都是十的分功德恩典,何况除魔卫道乃是我辈修行中人的本分,无须如此,只是” 渡真向来淡然的神色,在说到‘只是’的时候忽然有些犯难,南宫深知这位师傅平时跳脱不正经,有什么能让他露出如此难色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于是正色追问道: “师傅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渡真讪笑的道:“今天能不能不吃青椒肉丝了,为师有点受不住了” 做饭的师傅因为家里有事,请了三天的假,这几天顿顿都是青椒肉丝,渡真都要吃吐了。 “” 南宫凝重的表情微微停滞了一下,随后闷闷的道:“那吃番茄炒蛋好了。” “那还是青椒肉丝吧。” 渡真面对这两大难题做出了抉择,后者娇俏的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却在转身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边不自觉的噙着一丝隐隐的微笑。 青椒肉丝打败番茄炒蛋! 第三十九章:西湖果男 林海每次走在幽州城的街头时,身后都会有一群八婆跟着议论纷纷。 “你看你看,就是他!这小子就天天跟疯了一样的跑到西湖边上,光着身子跑步,噫!羞死人了!” 光着身子?劳资明明穿着短裤短袖好不好? 林海脸庞抽搐的就想回头跟那个三八理论一番,可是理智还是生生抑制住了冲动,今天他要在这里动了手,明天十里八乡的都能开始盛传他林少爷杀光了一个村子的传说,你还别不信,这群人就是有这实力,毋庸置疑。 所以林海对这种无脑喷充耳不闻,只是调整着自身的呼吸,每出一步距离就好像量过似的精准无误,使得他的动作渐渐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韵律感。 直到走出数里之外,林海周身激荡的气血方才渐渐平复下来,他信手又活动了一番筋骨,发觉被气血刺激的肌肉附近有着隐隐麻痒的感觉,于是露出几分微笑,感叹古人智慧果然是奥妙无穷。 自从那日吞金练气已经过去了三天,林海凭着从小就洁身自好(单身狗)的身体底子,仅仅用了两天就大致回复了过来,今晚回到家中就准备一鼓作气的,把诛仙剑胎的第一缕金精之气给提取出来! 黄昏渐落时分,林海与小安终于相继回到了林府,府中忙碌的下人们从林海身边匆匆走过,恭敬的喊一声少爷。 一切都看似与往常一样,可是偏偏却又不完全一样。 当林海步入中堂准备用饭的时候,发现向来都是父子二人用餐的巨大餐桌上,竟然多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心中虽然有些惊讶,但是林海大致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林父年纪大了,身边能有个人陪着总归是好的,可是待他走近了才发现,压根就不是他长得那么一回事儿! 端坐在餐桌上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林海视为又一次相亲失败的南綺容! 什么情况?为什么她会坐在我们家的饭桌上? 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林海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开口,直到林父的一声痛骂方才打破了尴尬: “臭小子,你又跑哪里疯去了?人家南小姐在府里等了你整整一个下午!” 林清和无愧于幽州商会会长之职,训斥起人来半天每一句重样的,好不容易等他说完,只见他又变脸般的笑着对南綺容道: “不好意思,綺容姑娘,没有吓到你吧?我这个孩子就是一心喜欢到处闯荡,说实话我这个做爹的虽然担心,但是心里面还是骄傲的居多。” ………… 把锻炼身体说成是在外闯荡,林老爹也是没谁了,他这句话怕是就连门口看门的老伯都不会相信,但是偏偏南綺容是个不问世事的,性子单纯至极,当下笑着安慰: “我看林伯父也是有福气,男儿喜欢在外闯荡才是好事,我爹爹就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 得,这一个洞悉世事的商场老狐狸,和涉世未深的棋瘾少女在一块说话还真能接上!林海在一边看的是啧啧称奇。 “好了好了,老夫今天吃的有点太饱了,我还是四下走走去消消食吧。” 林父放下根本就没动过几下的筷子,借故托辞就要给两个人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只是这个在南綺容面前表现的极尽温文尔雅老人形象的家伙,在路过林海身边时却压着隐隐发寒的声线,小声道: “听说,你这几天下午,天天都去西湖跑步,还不穿衣服?” “????” 这都特么谁传的啊! 林海真是无语极了,没等辩解就又听林父阴沉的道: “你要非常的庆幸,今天綺容姑娘过来了,要不然,哼!” 林海目送着老父亲离开的背影,过不多时果然就如他照片所说的那样,十分庆幸的坐在了南綺容的身边。 “南小姐,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我这几天有点忙,经常不在家。” 林海一面大口的吃着饭,一面还不耽误聊天,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直把已经吃的有几分小饱的南綺容,又看出了几分食欲。 半晌之后,两人肚皮滚圆的瘫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同样都是一副吃撑了的样子,可是林海看着南綺容却有一种憨态可掬的可爱感,也许是上辈子接触的妹纸里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丝毫不加掩饰的原因。 有句老话叫做吃饱喝饱不想家,经过这一阵胡吃海塞以后,南綺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对林海说起了过来的原因。 “在你身边下棋,很安静。府里太吵了,所以我一想下棋就过来找你,父亲说你是个好人,可以多认识认识。” 林海闻言不禁有些好奇,对于那天的见面,他满脑子都在回想的都是那要命的尴尬,哪里有什么安静了? 南綺容对这个疑问也说不太清楚,只是道: “以前见得那些男子,个个都喜欢长篇大论,喋喋不休,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还沾沾自喜……” “那你留下用饭………” 乾朝神州虽说风气相当开放,但是对于一些名门闺秀的礼教却也有一定的约束需要保守。 就比如说女方在男家孤身一人用饭,那便是与礼教不和的,甚至严重了会耽误名节! 可南綺容对这样的大事却显得漫不经心,只是理所当然的道: “我在林府等了半天也不见你人影,眼看就到饭点了,林伯父盛情邀请之下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林海听完她的解释之后有些忍俊不禁,笑道:“你啊,和当年在课堂上剥橘子的时候还是一个样子。” 南綺容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番林海,忽然眼带笑意的惊喜道: “原来是你,林海!没想到以前你那么胖,现在一下子瘦了这么多,真有些认不出来了!” 以前没有魂穿的林海确实有点胖,可是自从修行之后他人早就瘦了,体内大量的精元气血,都被身体输送储存起来,作为日后进阶先天的雄厚资本。 认出来童年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和状态明显的就开始升温,渐渐的竟然让南綺容眉开眼笑,浅笑不绝。 只是眼下正是夜幕降临时分,南綺容就是聊的再怎么开心,也不可能留宿下来,毕竟关乎名节。 “听说这几天,你每天都在里西湖上兜圈子,累的气喘吁吁也不停,为什么?” 南綺容对此满是好奇。 “没什么啦,我得高人指点,教授了一套能够通过锻炼而强身健体的法子,每天都前去。” 南綺容小声问道:“能教一下我吗?” 林海闻言微微一笑,点头:“当然可以,不过刚开始可能会很难受。” “我不怕吃苦!”南綺容信誓旦旦的跟林海保证着,随后面带迟疑的问道:“但是,不脱衣服跑步行不行?” 看来那个西湖果奔男的名声自己是逃不掉了。 “………当然可以。” 第四十章:拜访 虽然与南綺容相处的颇为愉快,可是终究还是得送人家回家的。 林父特意将自己的奢华马车让出来,让林海送南綺容回去,一路上也不知是不是临近分开,话反而不如在林府时多了。 “听说,我姐姐拜的那位师傅,也是你的老师?” 南綺容本不是善道之人,可是她总觉得自己和林海好像特别有缘分,以至于连她这等不善谈的人都能轻易的找到话题。 “啊,你说渡真师傅啊,他在西湖的金山岛隐居多年,我能认识他也是机缘巧合……” 林海正想把那次遇见无头妖鬼的事情说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半夜三更的说这个好像有吓唬人的嫌疑又一时住口。 “那你可有福分了,我听爹爹说起过渡真大师,说他是三十年前镇抚司第一高手,据说当年连京都的钦天监都下来招揽,结果不知为什么没成。” 南綺容生在幽州境内最为尊贵的城主府,虽然足不出户又性子单纯,可对于一些隐秘的知悉却非常人可比,一句简单的家常把林海的好奇勾了出来。 “渡真师傅很少跟我说起以前的事情,不过他三十年前好像和妖魔斗法受过重伤,前不久才刚好。” 林海正待借机就着渡真的这个话题多聊一会儿,既可以多了解一下渡真师傅又能跟绮容姑娘找到话题,何乐而不为? 可是此时马车却在城主府停下了,随着马车外小安的一声“到了”,林海心中竟然有种隐隐的失落。 “我扶你下去。” 林海率先出了马车,随后搀扶着南綺容下来,他手掌握住绮容姑娘纤细手臂的瞬间,心中微微一动,后者神经大条,什么异样都没有,只是微微笑笑,道了声谢。 门口的甲士见到林海与南綺容时并无异样,反而恭敬的叫了一声二小姐和林公子,不知是不是城主有意交代过。 “早点休息,不要熬夜,我和小安就先回了。” 林海一直看着南綺容进了城主府大门才返回马车,临走前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城主府上方那冉冉生辉的五个大字,默默吞了口口水。 独自一人坐在马车中,空荡荡的车厢里总叫人感觉是少了点什么,没走多远林海忽然听见外面好像有人在喊什么,连忙把脑袋从车窗伸了出来。 南綺容又从府里跑到了出来,此时正站在大门口,大大咧咧毫无世家小姐架子的对着林海的马车大喊: “喂,我明天去哪里找你啊?西湖还是林府?” “西湖!” 马车渐远,林海只见到那个现在城主府门前的小人儿冲着自己挥了挥手,然后重新进入到府中。 “少爷,我看这位南小姐就不错,没有寻常那种世家小姐的娇气,更没什么架子,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人家!” 小安在外面念叨着南綺容的好,倒是把林海逗笑了,他来玩笑的问: “怎么,南小姐给你多少好处,你这么帮人家说话?” “少爷!” 小安的声音稍稍带着恼怒: “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更多表忠心的体己话小安说不出来,林海却是都知道的,他们自小就在一起长大,向来都是任劳任怨,即便是当初那只无头怪物现身的时候他也没有离自己而去。 “明天开始跟我一块去西湖跑步吧。” 小安闻言有些不解:“少爷你忘了,天天都是我驾马车带你去的。” “我是说,跟我一起修行。” 林海决定将那套龙虎桩法传给小安,至于其他的,以后再看他能修行到哪一步再说吧。 面对林海的好意,小安沉默了片刻方才轻声道: “小安自幼体弱多病,而且蠢顿不堪,怕是会有负少爷的期望和栽培。” 林海满不在乎的安慰道: “没关系,反正练了也没坏处,不成也没事,就当强身健体了。” “少爷!” 小安也不知是感动的还是怎么,声音里居然有些哽咽,林海听着也有些意动,可是没等他说出什么话来,只听小安接着道: “小的不想去西湖o奔,您就放过小的吧,小的还没娶亲呢!” 尼玛的…… 林海听的额头青筋微突,闭目不再理会小安的哀嚎,心中下定了决心,明天一定好好的训练他! 回返林府时,老爷林清和正坐在他的听潮阁喝茶。 看到这位爷,林海立即心中就是一凉,也许是今天受到或多或少的许多暗示,他觉得老爹特意坐在这里等着自己,八成是和那个西湖o奔事件有关,心中暗暗叫苦。 “回来了?” 林父看着林海回来,放下茶盏没好气的叫了一句,不等后者回话就接着道: “好你个臭小子,连我都瞒着,这不是和人家小姑娘相处的挺好吗?这直接就找上门来了!” 说起绮容姑娘,林父本来训斥的脸也柔和了一些,看着林海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笑意。 林海发觉不是他在西湖跑步的那档子事后顿时松了口气,同时在心理暗暗发誓,以后就是热死了也不脱一件衣服! “那个父亲,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我们真的……” “什么这个那个的!”林父直接打断了林海,告诫道: “我可告诉你,绮容姑娘是个好孩子,你得认真对待,不然别说城主那边拿你如何,老爹这边就先废了你!” 林海对此自然连连点头称是,眼看着儿子好事将近,林父在心头自然也是有万分感慨,忍不住道: “儿啊,爹年纪大了………” 停停停,打住打住! 眼看老爹又要开始感叹什么岁月不饶人,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的老话,早将这些说辞听的耳朵起茧的林海连忙打住,转而想起送绮容姑娘时闲聊起的话题。 “爹,你以前有没有听过渡真师傅的事?” “依稀有那么一点,咱们是做生意的平头百姓,对那些衙门官邸的事所知不甚了了,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模糊不清了。” 林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问道:“打听这个干嘛?你师父有什么问题?” “不不,一时好奇,啊对了,我明天还约了人家南小姐,得早点休息了………” 林父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这就对了,男孩子多主动一点,好,我这就走,不耽误你们。” 林海将之送到门口,林父背着手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笑着摇摇头,心情难得很好的哼着小曲儿走了。 第四十一章:约会 林海第二天到西湖边上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的跑步,而是笑眯眯的盯着小安跑。 你别说,眼看着别人累死累活的这么折腾,还真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少……爷…我真的是……跑不动了……” 小安浑身上下都被汗打湿,整个人都好像刚从水池子里捞出来的一样,喘的跟个破风箱似得。 “跑几圈了?” 气喘吁吁的小安伸手比了个二字,林海不屑的道:“怎么才跑两圈,你忘了当初我第一次跑了几圈吗?” 小安幽怨无比的看着林海,你是自愿的,我可是被你逼得! 林海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摆手道:“行了行了,歇口气儿,等会儿按我昨天教你的那个桩法开始扎马步。” 不理会小安的哀嚎,林海低头把玩着手中一锭光泽暗淡的足量黄金,仔细分辨着其中不同。 就在昨天夜里,他终于把黄金中蕴藏的一缕金精之气用秘法提取了出来,原本色泽金红交杂的金子,此时黯淡无光,好像是用低劣颜料涂抹的石头,重量上也轻了不少。 但是不耽误用,如果拿去花的话还是花的出去的,就是含金量恐怕要掉不少。 林海此时在丹田之中已经蕴养有一缕犀利的金精之气,这份前后耗时足有七八天的精气可谓弥足珍贵,虽然不曾实验过威力,但林海却相信,这缕气息的威力绝对在桩法大成之后的龙虎合击之上! 妥妥的压箱底秘技! 而且诛仙剑胎的威力远不止于此,据书中所言,金精之气在汇聚至三百六十缕之后,便会在丹田形成一柄长剑雏形,也就是剑胎。 剑胎一成,群邪辟易! 不过凭林海如今的进度,想要凝结一柄金精剑胎谈何容易?所以他并不打算一直修炼下去,因为太浪费时间了。 最多在提取两缕精气,权当做是护身之用,余下的剑胎修行全都应该放在修为达至先天以后。 一入先天,不仅实力有所提升,丹田之中更可以修行纳气,传说中的搬山拿月,移山倒海的基础,全都来于此处。 “少爷,南小姐来了!” 林海闻言精神微微一震,抬头果然见到远方有辆装饰不俗的马车正往西湖这边过来,他起身相迎,过不多时便见到了抱着棋盘的南綺容。 “西湖这么大,我们今天要跑几圈啊?” 南綺容今天特意选了一身比较贴身的劲装,纤细的身材少女感十足,打扮的颇有英气,显然昨天的话并不只是说说。 “你是女孩子,不方便像我这么疯跑,我有套桩法,站着就能出效果,来我教你。” 林海自然的伸手去拉着南綺容的手臂就走,表面上好像自然无比,其实他内心深处早就乱如擂鼓,紧张的要命。 南綺容倒是没有拒绝,倒是因为常年在家鲜少出门的关系,对西湖的景色颇有兴致,看着四周水雾缭绕的水上西湖颇有意动。 身后护送南綺容而来的下人们对此视而不见,拱手直接向南綺容告辞。 “老奴身上还有城主大人交代的事情没办,先向二小姐告辞了,林公子,稍晚恐怕要麻烦您送我家二小姐回去了。” “自当如此,还请放心。” 林海对着城主府的下人微微点头,随即便与南綺容双双步入到凉亭。 这里本来属于是西湖边上的公共设施,但是今天被林海包了,来充当他与南綺容的二人世界,但凡想来这里乘凉观景的,都会被林府的下人上前送钱请往别处。 不得不说当个土豪真好。 林海随手将那锭成色相当普通的金子交到小安手上,吩咐道: “去,到思源酒楼买一桌上好的酒菜送过来,余下的钱你自己收着。” 小安暗自憋嘴,虽然不知道那家酒楼的价格,但是依着他对自家少爷的了解,这锭看起来分量十足的金子花出去,怕是也剩不了几文了。 将小安也打发掉之后,凉亭里真的就剩下自己和绮容姑娘了,真正的二人世界到了,可是林海却又十分没出息的开始紧张,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土味情话此时全然忘了,一套结构严谨的龙虎桩法倒是被他讲的入木三分,鞭辟入里。 对于南綺容的修行,林海也是好好琢磨过得,古时条件有限,就比如长跑这种大量出汗的运动就不太适合女孩子,前世一些马拉松选手有的防护不到位,经常有被布料磨损出血的不在少数。 而桩法就不一样了,它属于那种站着不动就能把气血调动起来的神奇功法,而华夏的桩法又能分成高低两种站法,其中专练背脊龙椎的龙虎桩便属于高桩,动作不似低马那么古怪,大多数腼腆的人也能接受。 南綺容虽然性子不太活泼,偏于内向,可心思通透,一点就会,林海大致讲了两三遍她就记住了要领,不多时就掌握了要诀,这叫幻想手把手教学的林海颇为失落。 不如教她大悲刀吧?那个应该挺难的……… 林海看着不一会儿就站得似模似样的南綺容,隐隐有种不甘,在心中开始酝酿一个大胆的想法。 可是大悲刀乃是金山寺昔年镇寺绝学,离尘了愿刀的入门功法,威力堪称凡俗功法之最,当初林海悟透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龙虎桩便能越级击杀妖鬼,何况这等镇寺级别的神功? 好歹也是镇寺绝学,随随便便为了把妹就教出去,渡真知道了怕是得打死自己吧……… 深感此死不能作的林海打消了这个念头,此时站了没多大会儿的南綺容已经香汗淋漓的坐到了凉亭一角,直呼好累好累。 这个时候林海就得站出来展示一番自己的耐力了,他一面云淡风轻的说着自己第一次站了多久,一面动作娴熟的将虎桩与龙桩来回切换。 一番稳中带秀的操作以后,林海气血鼓荡,周身都带有滚滚热气,可他一抬头,发现南二小姐居然正坐在棋盘前皱眉长思,压根就没看自己一眼。 “呃,南……” “安静,我要思考这一局怎么破!” “……” 林海惺惺闭嘴,记得他俩第一次见面自己想开口,好像她当时说的也是这么一句。 过不多时,小安驾着马车回返凉亭,精致仍冒有热气的饭菜被端了上来,诱人的香气终于沟动了南綺容的馋虫,她放下手中棋子刚刚伸手去拿筷子,却被林海拦下。 “怎么了?不到饭点吗?” 面对南綺容的疑问,林海只是笑着指了指西湖岸边一艘等待多时的小船: “不知绮容姑娘肯否赏脸,一道泛舟游湖呢?” 南綺容轻笑出声,动作轻快的收拾碗筷往湖边走。 “早就想看看了,快走快走!” 第四十二章:我观棋局如天地 西湖之上,终年缭绕不去的水雾四下弥漫,据说有时在夏季或阳光正烈时分,这西湖水上处处可见虹桥搭设,加之白雾终年不去,人在其中穿行横渡,宛如仙境。 小安坐在船头抬眼看了下阴沉沉的天色,大概估摸着就快要下雨了,但是在他身后过二人世界的林海与南綺容八成是不会听的,于是摇头喝了口酒,哼着小曲儿也不摇桨,就这么任由小船在湖上随波逐流。 其实船舱之中的气氛远没有小安想的那么美好,南綺容双手各执黑白,在棋盘上厮杀正烈,整个人已是痴迷状态。 林海则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吃着小安从酒楼带来的美味佳肴在那长吁短叹。 唉,这姑娘什么都好,长得好,性格也好,就是对下棋太过痴迷了。 眼见这场精心准备的约会全然都被南綺容视而不见,林海一时间也对他俩的未来产生了怀疑和动摇。 也许他们两个并不合适呢?相信任何人都不会喜欢自己的另一半沉迷“游戏”的程度更胜过自己吧? 林海有些郁闷的灌了口思源楼的水酒,随着辛辣的酒线入腹,他头脑微醺,开始大胆的向着南綺容走过来。 我倒要看看你这盘棋有多吸引人! 怀着这样的想法,林海站在了南綺容的对面,对围棋根本半点都不懂的他睁开了双眼,紧盯着身前密密麻麻的棋局,只觉得这黑白交错的棋子下,似有什么别的东西隐于其中。 林海睁大眼睛仔细寻找,可是那种东西就像隐于西湖的水雾中的金山岛,自己现在岸边永远都无法得窥其中原貌。 恰在此时,南綺容一手执黑,忽然出手迅捷的将一子按落于棋盘之上! “嗒!”的一声脆响,恰如晨间迷雾中豁然敲起的铜钟,使得棋盘上纵横交错的十九道条条线线刹那间在林海眼中清晰生动起来。 黑白双子在棋盘上的大龙绞杀之势已处于最激烈的时刻,林海入神观看之下,只觉棋盘上那隐而不见的东西在刹那间几乎是破盘而出,直撼心灵。 杀气!雄壮惨烈的杀气!小小的一个棋盘,纵横双线不过区区十九道,可由这不足百数的黑白棋子所组成的大龙,竟然演变出了如此雄绝可怕的杀势! 在林海震撼的目光下,南綺容像是忽然想通了棋局中的关节,一时间黑白双子落子如飞。 “嗒!嗒!嗒!!!” 清脆的落子声每响一下,在林海听来都像是洪吕大钟,周身汗出如浆在心中顿觉某种束缚已久的关窍开始松动,甚至在丹田气海之中以气血温养所得的那缕金精之气也在躁动不安,犹如发怒似得来回震颤。 船舱之中,两个人的精气神全都放在了身前这一盘小小的棋局中,林海周身气血受到这盘棋局之上杀势的影响,在血脉中奔涌咆哮,脸色通红,周身不仅热浪滚滚犹如一尊人性火炬,更有隐隐雷鸣隐于其中! 虎豹雷音,筋骨齐名,此乃肉身至境! 南綺容手执最后收官一子在空中悬而未决,轻巧的棋子在她手中却有种担山负岳的可怕沉重感,她脸色苍白如雪,似乎这盘棋已经将身上所有的精力耗尽,再也无力落下这最后的收官一子。 豆大的汗珠开始从额角汇聚,丝缕的顺着林海的下巴滑落,他整张脸和身子都通红一片,好像刚从水中煮过一般,肉身之中的气血奔涌已至极限,在不突破,当场就是血管爆裂而死的凄惨下场! 可是他不敢开口催促,甚至连一点异响都不敢发出,因为此时陷入到长考之中的南綺容思绪一旦被打乱,那么很有可能就再也下不出这一手收官之子了! 船舱之中,林海度秒如年!在他皮肤下已经开始有殷红的血色开始从毛囊中渗出,双眼中布满血丝,耳边渐有嗡鸣混肴视听。 劳资大好前途,难道今天就因为多看了一眼棋就交代在这里?这也太离谱了吧! 其实当下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淤积在体内的气血全部强行排出体外,可这样一来他后天九重修为将荡然无存,身体也会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 先不说以后有没有恢复的可能,单就是迈入先天的这道门槛便不知拦了他多久,他实在舍不得放弃这次入道先天的大好机会!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林海咬牙拿出了当初在西湖边玩命疯跑的劲头,双眼之中开始布满血丝,整个人压抑至极,连视物都开始有些模糊。 万幸的是,就在林海行将崩溃之际,南綺容手中悬而未决的白子忽然落下,重重叩在棋盘之上! “嗒!” 林海如遭雷击,嗡鸣的双耳中除了这一声清脆的落子声外,再无他物! 随着这最后一子的落定,棋盘之中黑白变得犹如天地阴阳般泾渭分明,小小棋盘所展示在林海面前的仿佛也不再局限于区区的纵横十九道,而是整个天地! 我观棋局而悟道,我见天地以入道! 林海宝象庄严的跌坐盘膝,心如明镜,无波无尘,全身筋脉在气血疯狂的冲刷下变得上下通透无比,西湖之上四周弥漫的水雾迅速的朝着林海所在船只涌来,如江流奔赴大海。 一股清净无暇之气自丹田中油然而起,正是凡间无数武夫穷尽一生也触摸不到的先天气机! 千般大道通天途,万般法术成仙路,皆由此气机而开始! 收官之后的南綺容吃惊的看着周身血迹斑斑的林海,紧张的问:“你……你怎么了?” 林海睁眼,神目如电,长舒了一口淤气微笑道:“我得先天之道了!” 南綺容闻言却是大哭,抽抽噎噎的:“先天跟什么病?还能治好吗?” “……” 林海哭笑不得的,好不容易把先天不是病的问题给她讲清楚了,后者勉强止住哭声,可声音里仍有哭腔: “那你说的那个先天,它厉害吗?” 林海一愣,情不自禁的接梗:“它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它真的是那种……” 小船在西湖上飘荡,水雾朦胧中,渐行渐远。 第四十三章:小乘佛法 入先天之后,林海所做地第二件事就是前往金山寺拜见渡真大师。 无论是金山寺地镇寺神功大悲刀还是锁清秋也好,甚至就连威能犀利地诛仙剑胎,这些术法都不能算作是护道之术。 千般法术,万种神通,都不如长生二字来得更为重要。 拜见了渡真,林海将自身修为进境告诉了他后,林海发现老和尚对那封信地关心更胜过自己地仔仔细细地问了好多遍方才罢休。 “阿弥陀佛,你能有今天地成就,足见我佛是慈悲慈悲护佑弟子地,这几日你便在金山寺住下,我会你先天以后小乘佛法修行,此后你便也算是真正地修行中人了!” “多谢师傅!” 接下来地几日内,都由渡真口述小乘佛法地修行之道,虽然这小乘佛法不能与大乘相比,可若是修行到最高境界,也能证得罗汉果位,份属散仙一流,免受轮回之苦。 小乘佛法地修行繁琐,通常只有剃度地僧人修持,且过程也是最早那种以苦行僧地方式,通过折磨而寻求精神超脱地法子。 林海只觉得这东西修行起来简直要被洗脑了,早午晚三个时间都得诵读不同地经文,几乎就是真地和尚在过日子,就差剃度受戒了。 渡真对此地解释是,渡得人世苦难,方证西方菩提。 在寺中修行小乘佛法地这几天,林海很少见到女神南宫,听说是闭关了,天天在房间里也不出来,林海对此一直好奇上厕所该怎么办? 修行地日子虽然辛苦,可是每天都能亲眼看着自己成长,心中那份满足还是无以言表地。 渡真天天都像是发了疯似得,拼命地教授各种典籍经文,不管是修行上地还是佛法上地,全都一股脑地塞给了林海,大有一番学不会也要先记下地架势。 并且林海发现不现实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渡真对那尊金佛几乎是片刻都不离身,连吃饭都带着。 对此林海也是理解地,毕竟乾朝神州佛门不显,大乘佛法断绝,如今有了传承再续往日辉煌地机会握在手中,再怎么小心也是应该地。 金山寺自从收了南宫入寺之后,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公子哥打扮地富家子弟,装模作样地摸上门来说着什么进奉香油钱,其实他们还不是想看南宫女神几眼? 渡真和尚不是什么贪图富贵地人,对这种人一向敬而远之,后来不胜其烦地便在金山寺门前布置了一个阵法,用以挡住外人地骚扰。 但是常言道同行是冤家,没了民间地打扰,同行地竞争却来了,就比城中香火最好地玄镇观。 随着金山寺因为手下地两个徒弟都可以说是幽州有名地人物,特别是那位女孩,漂亮地简直像是天上仙神,此消彼长之下玄镇观就必须拿出点真本事让他们看看。 第一天,林海火急火燎地进门禀告:“师傅,师傅,玄镇观地道士又来找您想要斗法切磋了!” “出家人视名利为浮云。” 渡真盘膝坐在床上,神色不变地对林海长吟:“斗法胜负都是虚名,让与他们又何妨?” 第二天,林海又气愤填膺地跑过来: “师傅,他们又来叫阵了,还贴了张乌龟像在寺门上!” “你且忍他,让他,不去理他,十几年后再去看他。” 第三天,林海只是日常互道早安,渡真见他不在纠结那些事情,问道:“今天寺中有事儿吗?” “没什么。” 连日来的忍气吞声林海也习惯了,一些小事也懒得上报,直到渡真问起方才道: “城北布庄有个张公子,带着不少银子相见师姐一面,没见着就往门口吐了口痰。” 林海话音刚落,便诧异的看着下床好像在找什么的渡真:“师傅,师傅你怎么了?” 渡真不知从哪抽出一截桌腿:“诽谤佛陀死罪,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为师今天去打断他一条腿。” “………” 我说你这欺软怕硬的是不是太明显了一点?人家就吐了口痰,至于吗? 看来渡真修为更上了一层楼但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怂啊。 但是这怂的背后却又包含有佛门现今状态。 渡真是修为高绝的迈入到了渡灭层次,可他门出手打了小的,那门中老的再为小的出头呢。 当今道门可是大兴盛世,辉煌远非当今的佛门相比,到时候他真的动了手到时候人家借口杀上门来,渡真身边连个求情说好话的都没有,不怂不行啊! 林海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向来不拘小节,办事有些疯疯癫癫的渡真,会对这个金佛这么重视,因为它是整个宗门的希望啊! 其实对于佛门的劣势,林海也不是没想过去转投道门,可是这个世界的阶级观念实在太深入人心,一个商户出身的年轻人想要在满是贵族出没的道门混出名堂,可太慢了。 如果有金手指的话他倒想试试,可奈何他没有,所以只有存身买日益凋敝的佛门,时不时给师傅送些温暖才能学到真本事。 中午吃饭的时候南宫终于走出了房间,她的气息越发的高渺难测,据渡真所言她处在先天与通幽的临界点,随时都可能迈入到通幽真人的那一道关卡。 早知道她今年不过才十八岁,修行之快对绝大多数止步先天的凡俗来说,速度简直就是让人瞠目结舌。 午间做饭的是林家一栋酒楼的大厨,南宫见到桌上分别有一道番茄炒蛋和青椒肉丝摆在一起,嘴角不自觉微抿,对着疯狂扒饭的林海道了句: “听说你入先天了?恭喜。” 被高冷女神夸赞的林海有些猝不及防的差点被呛住,连连直到同喜。 他看了两眼高冷圣洁的南宫,在心中暗自对比娇憨单纯的妹妹南綺容,只觉得姐妹俩的娇俏面容不时宜嗔宜喜的从心头掠过。 虽然两位姑娘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但是林海真的好难抉择啊,这种感觉就像手机内存不够了,必须要删掉一个女神片子才能正常使用是一样的。 好难啊! 就在林海正位自己的多情而烦恼的时候,门院中居然传来了小安略带惊恐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第四十四章:金山寺危机 平日里除非有什么要紧的急事,否则是不会特意来金山岛找自己的。 林海将小安唤到房间问话,后者喘着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沓染血的银票,隐隐还带有腐臭的味道。 “今天早上长风镖局送来了这个,说是有负少爷重托。” 长风镖局就是先前林海找的那家,专门委托护送将渡真的亲笔信交到白云大师手上,眼下这笔委托金又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结果可想而知。 渡真豁然从座位上站起,嘶哑着嗓子道:“镖局出了何事?” 小安先是被渡真的大动静吓了一跳,随后老老实实的道: “小人在来时听说,他们的队伍早在两天前刚出幽州的时候就被人埋伏了。凶手很残忍,少有全尸,镖局三十二人无一生还。” “依小的看,这次长风算是栽了,以后这幽州城里怕是要没这个字号了……” 小安后面的话渡真已经无暇再听,他重重的坐回到原处,无声的与南宫对视一眼,神色似是有所忧虑。 两人的沉默交流让林海心头浮想联翩,听到长风镖局全军覆没的消息后,林海心头也是一阵冰凉,暗自猜想如果自己没有找镖局而是自己亲自去送,此时不知还有没有命在? 桌上的气氛就此莫名的尴尬起来,林海觉得这俩人绝对瞒着自己什么事儿,想着南宫来金山寺比自己还要晚,渡真居然有事不跟自己商量,心中就一阵不舒服。 “送信绝非你想的那样,为师也不曾料到她竟如此神通广大,看来今晚金山寺不安宁了!” 渡真长叹一声,脸上忧虑重重,反倒是南宫一脸决绝的冷声道: “我们有金佛护身,未必就怕她!” 林海被这两人一人一句说的晕头转向,不明所以:“你们再说什么啊?什么她?金山寺怎么就不得安宁了?” 渡真长叹一声: “不是为师瞒你,而是那妖魔凶残狡猾,知道的多了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渡真面带追忆:“三十年前我奉命彻查幽州轰动一时的连环剖心案,与那孽畜斗过一场,看似两败俱伤,其实却输的一败涂地,若非强装声势骗过了她,老衲连这三十年在金山寺的苟延残喘都不会有!更别提临死之前收下你这么个传承衣钵的弟子了。” 经过渡真的解释,林海大致明白了他们的恩怨,大概就是老和尚出手降魔踢到了铁板,然后用江湖经验和演技苟住了性命。 但是叫林海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渡真从来不跑?渡真与那妖魔三十年的和平共处,为什么在今天被打破? “当时我身为镇府司高层,想要通知同道前来降妖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可那妖魔生性狡猾隐于人间,我又身负重伤怕她看出什么因来雷霆杀手,于是只得假装已将妖魔驱走的假象,自身又装作一副厌弃红尘的样子,隐居在这金山寺中。” “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没过多久她还是发现了我的伤势,在金山寺与我大战数次,仗着师门的一些秘宝我每次都活了下来,可被邪气侵蚀的已呈积重难返之势,她见我早晚要死反而不敢相逼过甚,生怕我不管不顾的与她同归于尽。” “最后我与她在金山岛约法三章,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为防我请动高人出手,她画地为牢,规定我的书信,传话等不得离开幽州境内,违之必杀!” “我本以为三十年过去她的警惕会有所松懈,于是就假借法海之手将信送出,希望能得无定寺白云大师相助降魔,不成想却触怒了她。” 知悉了这一段前因后果的林海期盼的问:“师傅,有没有可能晚上我们诚恳一点跟她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跟她达成和平的共识?” “……”渡真一时无言,倒是一旁的南宫听了柳眉倒竖,俏脸上透着隐约的威严: “妖魔杀我人族如屠狗宰羊,那妖魔更是害人无数,要道歉你去道,我死也不!” 被南宫训斥了一顿的林海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看了看渡真和尚,发现他眼中神色也是如此,最后咬牙道: “我需要做什么?” 渡真欣慰的笑了,他收下这个弟子时日尚短,大难临头能有这种担当表现已经难能可贵了: “法海,这是我们的旧怨,你无需插手,也无力插手,如果你真想帮忙,就拿着这根禅杖,到西湖边的雷峰塔门前,在左起第六块石砖上重扣九下,门开之后取一枚舍利回来。” 渡真返身入室内,不多时便以双手捧着一根色泽古朴的九环锡杖,面色严肃的对林海道: “跪下!” 后者依言下跪,只隐约听到渡真手捧锡杖,口中念念有词:“穿我袈裟,不堕轮回,持我锡杖,不受毒害。” 林海双手一沉,锡杖入手竟是不下百斤,若非他此时已是先天修为,想要这样托起怕是还有十分不易。 “去吧。” 渡真双手合十,林海又看了一眼南宫师姐的背影,带着小安毅然去往西湖雷峰塔。 眼下烈阳当空,大日煌煌,妖魔在这个时候袭击金山寺显然不太和可能,它们只能等到晚上,也就是说林海有充足的时间。 雷峰塔乃是五百年前金山寺所建,共有上下十八层,上九层供奉高僧舍利或坐化金身,下九层深埋底下不为常人所知,据金山寺传说,下九层中镇压着妖神白龙,至今已传了四百年,不知真假。 前世林海不曾亲眼见过雷峰塔,但就算没有亲眼见过他也确信,处身于二十一世纪的那座佛塔绝不可能是眼前这般模样。 佛塔占地极大,主仆两人站在高耸入云的雷峰塔前,显衬的他们极为渺小,林海仰天遥望,依稀可见古朴砖石吊檐上昔年隐约细腻的浮雕工序,只是五百多年岁月模糊了往昔峥嵘。 小安本想替林海前去扣门,奈何锡杖也不知是什么材料所铸,凭他初入武道的力气根本就提不动。 林海摆手示意他退下,站在渡真所说的机关处,举重若轻的对着脚下石板连叩九下。 门户森严的雷峰塔并无动静,林海重新数了一遍石板,确认无误后再次叩击,依旧没有动静。 难道渡真师傅记错了?林海迟疑的来到与渡真所说相反的方向,手提锡杖正要叩落,却忽然听到小安叫了一声。 第四十五章:石蕊夫人 “少爷你停一下!” 出于信任,林海保持着提杖的动作不动,小安快速的跑过去蹲在锡杖下面,小心的拽扯着什么。 锡杖之中或许掺有异种金属,寻常人根本就提不动,按说如此沉重的锡杖理应坚固耐用才是,可刚刚林海叩击的那几下,锡杖下端居然开裂萎缩了。 事出反常即为妖,举了半天胳膊酸疼,小安终于从开裂的锡杖下端扯出了一条薄薄的布片。 林海将之打开,竟是渡真师傅的一段留言。 法海吾徒: 你能按照为师所言到雷峰塔下寻求舍利,可见你我师徒缘分未尽! 可那妖魔之强远非你我所能匹敌,为师如今已请出历代祖师金身,镇压寺门,待到夜晚时分妖魔攻寺,我和你师姐会以烽火为号,你见到岛上火光闪动当立即出城去找白云大师,不能有片刻犹豫! 金佛我已放入到雷峰塔门前,左手第六块砖石之下,你带着它向白云说明一切,三个月内让他赶到幽州救我们。 如若三个月内无法赶来,你便安心留在白云大师座下聆听教会,除非参透大乘佛法,或证得罗汉果位,否则永远不用替我们报仇! 渡真亲笔。 布片的背面林海注意到还有一行娟秀的小字,虽没有署名,可整个金山寺还能有谁会有这等笔迹的也没别人了,正是南宫所留。 只见渡真留话的背面上只写着一句话:小心城主府石蕊夫人。 石蕊夫人? 林海十分的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名字,过去十几年也从来没有过交集。 如今天色尚早,按照信中所言的夜晚还有很久,林海担心一直待在湖边会暴露出来,于是在取出金佛之后就提着锡杖就打算先回府中,静候夜晚的到来。 怀揣着金佛,林海一路走的都是沉甸甸的,暗道,如果自己真的是口头应承的势力小人,恐怕也没那么多事了,可是自己偏偏下决心要帮,这下子不仅身上背负着渡真师傅的寄托,连带整个佛门的传承都在他手中(大乘佛法),一时间林海不禁有些飘飘然。 这就是英雄主角的感觉吗,感觉肩膀上的责任好重,好像整个天下都得一肩挑起。 世界需要我,我能改变世界。 林海回到家中,见到门口停着辆奢华富贵的马车,周边还有护卫的甲士,这般阵仗应当是城主府的人马无疑了。 “少爷!” 门口的门房下人见到林海回来,笑着招呼了一声,后者点头问家里是不是来人了,门房下人笑道: “是城主夫妇,他们特意过来与老爷商量你和南二小姐的婚事的!” 我与南綺容? 林海略带惊讶的点了点头,对于这门婚事他并没有多少抵触,只是觉得有些快了,自己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 脑海之中不期而然的回想过师姐南宫的音容笑貌,林海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想法,将锡杖交给门房收好,自己则有些懵懵懂懂的就走入到了林老爷会客的中堂。 正在与城主夫妇谈笑风生的林老爷,见到林海后笑骂一句: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还不快快拜见城主大人与城主夫人!” 林清和嘴上骂着,脸上却带着笑。 城主南千寻仍是那副样子,只是这一次他们为了女儿的亲事而来,身上带着往日少有的亲和随意,倒是那位城主夫人林海第一次见,若非林清和亲口介绍,林海几乎都要以为她是南綺容的姐妹。 因为实在太年轻,太漂亮了,乍一看好像十七八岁正当时的年龄,可是近了细看,却又能感觉到其中岁月沉淀下来的风情曼妙,这种远近交杂的美感让人见之难忘,说是倾国倾城或许过了,但天仙下凡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面对如此美人,林海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这位城主夫人不论远观也好,近看也罢,视线只要在她身上,自己总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朦胧美感。 “晚辈见过城主,见过夫人。” “不必如此拘礼,今天这里没有什么城主,小海唤我们一声叔叔叔母就可以了。” 南千寻笑容可掬,身旁城主夫人也笑的温婉,问道: “你便是绮容常说的那个林海了吧?果然仪表堂堂,听说文采也很好?” 心知这位就是南宫姐妹的生母了,果然不愧是能生出这般姐妹的…… 等等,不对啊,林海记得南綺容是庶出才对,那么这位笑的温婉贤惠的夫人怕是南宫的生母才对。 “我这人从小就没福分,跟了城主也没能给他留下个一儿半女,对南宫姐妹自小便视如己出,这趟见到绮容未来夫婿如此,我也放心了!” 城主夫人说着话就险些有掉泪之嫌疑,惹得南千寻与林老爷在旁连连劝慰。 就在这时,城主夫人正取出一方丝巾擦泪,林海却忽觉怀中金佛忽然震动,堂中无端吹起一阵怪风,将夫人手上的丝帕吹到了林海脚边。 林海俯身拾捡,无意中瞥见丝帕上绣着的一个石字,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南宫留给自己的那句话。 小心石蕊夫人! 身处正午阳光之下,他再次将目光放到那位美丽不可方物的城主夫人身上,只觉得夫人忽然美则美矣,可那种怪异感比先前更甚。 将手中丝帕递出,城主夫人伸手接过,含笑致谢。 交递的过程中,双方不可避免的有了一些碰触,林海只感到夫人手掌肌肤滑腻冰凉,下一刻,他怀中金佛震颤,耳边依稀响起罗汉怒吼,天龙吟啸! 仿佛过了很久,也仿佛是只过了极短极短的刹那一瞬,林海见到城主夫人接过丝帕的那只小手上,雪白细腻的肌肤上猛然绽出一道裂痕! 伤口没有血水流出,只有深沉阴暗的黑光仿佛吞噬一切。 这其中变化发生的极快,在场之人只有被金佛影响的林海看的真切分明,城主夫人面色一变,随即神色如常的接过丝帕,将整条手臂收拢在袖中。 她就是那个石蕊夫人?她就是隐藏在幽州三十年的妖魔?! 怀中金佛佛光自佛像底座的经文中缓缓流转,似乎是在戒备着什么,提醒着林海事情还没有结束,林海在阳光下,心头却是一阵冰凉。 “谢谢。” 石蕊夫人神色如常,看起来温婉贤惠,与林海道谢时淡淡含笑,可是后者却能在她的眸子里看出其中深藏的冰冷。 “不客气!” 第四十六章:请神容易送神难(上) 明知石蕊夫人就是三十年前将渡真和尚逼得强行退隐的神秘妖魔,林海心中慌得一批,可是表面却不动声色。 光天化日,他不信这妖魔还敢暴起杀人。 “林公子一表人才,不知师从何人?” 石蕊夫人目光流转,直接就跟林清和打听,林海一听就在心中叫完,来不及拦下便听林老爷笑呵呵的道: “这小子自幼喜好广泛,学什么都是一时兴趣,却是学不长久,那些师傅里名师大儒的一个没有,旁门左道的我也记不住,还是夫人自己问他吧!” 林海诧异于自己和老爹的心有灵犀,因为如果这个时候暴露了自己是金山寺弟子的身份,恐怕今天晚上妖魔出手的第一个地方就不是金山寺,而是这林府了。 “晚辈几个师傅都是乡野粗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名师硕儒,夫人应当是不认识的。” 对于这件事,林海打了个哈哈就准备揭过,同时他在与林清和隔空对视的时候,老头子还对他眨了眨眼睛。 原来,在所有人的认知中修行是有的,一些家庭条件优越的人,不乏有舍弃红尘,一头扎在修行中的事例发生。 可是修行这种事情,不是头脑一热或有多少银钱就能成的,一个先天就难住了世间绝大多数人,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修行以止步先天而告终,修行这个词在正常人看来就慢慢的变成了一种不务正业,逃避现实的举动。 林海如今诗名正盛,可以说有大好前途在等着他,林父不希望他醉心修行,拜了金山寺和尚为师的事情传出去,所以借口不知,希望能在城主夫妇两人面前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不成想这样居然救了林府上下。 随后的交谈都在围绕着林海与南綺容的事情而展开,大多数时间都是林清和与南千寻爽朗的笑声,而林海与石蕊夫人话则不多,一直敬陪末座。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金佛显灵使石蕊夫人露出破绽以后,这个妖魔虽然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可是林海始终感觉被人在暗中钉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林海步入先天不久,修行小乘佛法时间也不长,灵觉相对普通人来说还算敏锐,可此时也就是因为这个敏锐,他开始坐立不安。 照着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石蕊夫人会不会在临去金山寺之前,顺手把自己收拾了还说不定。 可感受着暗处那隐隐耸动的目光,林海觉得她要收拾自己的可能不小,凭他如今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抵抗,连步入渡灭境的渡真和尚都没有把握,何况一个区区先天境的自己? 不能力敌,只好智取! 但问题是怎么智取啊? 中堂之中的宴席已经开始,此次饮宴大家商谈的都是儿女的婚事,很多事情只需要达成初步的共识就好,所以这一顿注定了不会吃太久,林海在旁连连添杯进酒,希望能多拖延一会儿想出对策。 忽然,林海灵机一动,对城主南千寻道: “叔父大人,晚辈今日在一处佛堂求来一尊佛像,其造型塑法颇为罕见,今日斗胆想请您代为掌掌眼。” 所谓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南千寻这般人物对于古董字画的鉴赏能力,多年浸染下来也颇懂其中道理,往日里不知多少人打着鉴赏的名义送礼的也不是没有,当下笑着说见见无妨。 林海将怀中金佛献宝一般取出,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在了长桌上,没等人看清楚林老爷当先就赞叹了一声: “好一个足量金佛!” 林海时常怀疑林老爷做生意之前,是不是学过捧哏。 金佛放在桌子上,有意无意的正对着石蕊夫人的方向,后者面色不变,只是美目中冷色越发明显。 南千寻仔细打量金佛片刻,点头赞许:“这佛像雕工细腻古朴,当是数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古物,整座佛像浑然大气,能够流传至今也算是难得的珍品!” 听的城主大人的一番赞许,按照往日的流程就是开始将宝物进献出去了,南千寻虽然不缺这点东西,可毕竟是未来女婿的心意,真的要送的话无论好坏他都不会拒绝,权当是晚辈的一番孝心。 可是这时候一直沉默的石蕊夫人却坐不住了,这金佛的威力她方才也是切实的感受过了,真要是请回家去供着,这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于是南千寻的话音刚落,她就接着道: “佛门自四百多年前就开始衰落,许多经文典籍大多残缺不全,有关于此佛的来历背景等等我们一应不知,冒然请回家中却不知供奉之法,很容易得罪神灵!” 南千寻闻言点头笑道:“夫人言之有理。是为夫欠缺考虑了。” “夫君心里装的都事家国大事,这等柴米小事妾身自当考虑周全。” 林海看着这俩人在一边腻歪,心里想着要是城主知道了这相伴多年的夫人是个妖怪变得,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还是夫人思虑周全,晚辈孟浪了!不如这金佛便留在林府,待他日查明来历以及供奉之法后,再献与叔父叔母不迟。” “你与绮容往后日子还长久,不必如此客套,好好过日子便是对我最大的孝敬了!” 一个小小的金佛自然不会被南千寻放在眼里,林海说这些话的目的,其实不过是让化身石蕊的妖魔知道,自己家里有着这么一尊威能不俗的宝物护身,想要动我家人还需掂量一下。 让下人用红布将金佛包起,林海特意将它放在中堂,其中警告的意味不明而喻。 林老爷对自家儿子的一系列操作有些看不懂,就算这个处身商海一辈子的老人再聪明,也不会想到林海这般举动是为了震慑妖魔,只道他是在金山寺学魔怔了,当下只就着婚事问题与南千寻攀谈。 林海一心想着把城主夫妇给送走,对于他们商谈自己婚事的问题,不管什么都有对无错的全都答应了,只盼早点将石蕊夫人送出去。 谁知这顿饭一直吃到临近黄昏,期间南千寻试探性的问了林海,介不介意拜几位京都名宿为座师的话,得到林海积极的答复后,笑容满面。 宾主尽欢,宴席也终于吃到了将散之时。 “海儿前途无量,日后可要多多用心为上!” 临行前,南千寻仍不忘提点林海,后者连连称是,直到目送城主府马车远离林府,方才大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第四十七章:请神容易送神难(下) “你可知今天我们林家受了多大的机缘?” 林父的神情自城主离开之后便再也按捺不住,他眉飞色舞的对林海道: “方才席间城主向你推荐的那几位老师,都是来年科考有望成为出卷之人的名师硕儒!你的造化要到了!” 林海苦笑一声,得知了石蕊夫人的真实身份后,造化不造化的他不敢奢求,能活命就好。 林父一手拉着林海,欣喜不禁的道:“快,随我去祠堂告慰祖先!” “父亲!” 感受着手间那粗糙的手感,林海微微用力挣脱,认真的对着林清和道:“你信不信,这世间有妖魔?” “自然是信的,你说这个干嘛?” 林清和表情奇怪,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你不会想告诉为父,城主夫妇是妖怪变得?” “城主不是,那个石蕊夫人才是!” 林海顾不得林清和的反应,因为这个时候他还不确定那个妖魔会不会去而复返,将那尊金佛放到了正门之中,权当镇物。 眼看以金佛镇守林府门户,林海心中仍不能安宁满足,又吩咐下人将房中收藏的那十余柄煞气官刀取来,一同放置在门口,震慑妖魔。 林清和看着忙忙碌碌的林海,脸上的表情从愕然到震惊,又从震惊到悲哀,总之十分的精彩。 “海儿,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林清和老眼中泪光朦胧,一副认定了自己儿子发疯的神情,叫林海分外头疼,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刚才饮宴之时我分明感受到怀中金佛震颤示警,我思来想去也许是城主大人的队伍中混杂有不洁之物,这才用镇物来镇守我林家门户,小心无大错嘛!” 不得已,林海只得换了一个说法,石蕊夫人与城主大人在人间结发已有三十年,贤妻良母,琴瑟相和的夫妻形象早就深入人心,说她是妖魔幻化就连自己亲爹都不相信,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安抚为上。 时值黄昏,距离渡真推测妖魔攻打金山寺的时间已经不远,林海正寻思着怎么和老父说清楚这趟出远门找寻白云大师的事儿,一想到刚才城主南千寻那副看女婿的样子就禁不住的头疼。 他与南綺容的婚期将近,从正常渠道根本就分身无暇,又何谈带着金佛去找白云大师降妖伏魔? 林海就这样想着如何开口将婚事拖延下来,林清和则满腹狐疑的在想自家儿子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时间父子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门口回到了中堂。 忽然林清和发出一声疑问:“嗯?夫人?” 这声疑问瞬间冻结了林海浑身血液,他僵直的抬起头来,果然见到还未收拾整齐的中堂饭桌之上,正定定的坐着一个美丽的妇人,白瓷般的小脸半隐于阴影之间,明暗不定中一股阴森蓦然而起。 她不是跟着南千寻出去了?门口金佛与沾满煞气的官刀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妖魔也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的进来啊! “走到半路才发现,妾身的丝帕忘在了这里,可是不知怎么的就是找不到,林公子能否替我找找?” 石蕊的目光好像是盯上猎物的毒蛇,盯得林海浑身冰冷,可是他仍自站了出来,缓缓放在了不明所以的林清和面前。 周身气血奔涌呼啸,站在林海身后的林清和甚至都能听到他体内骨节震荡,血脉咆哮的雷音虎咆! 面对这个不知深浅的大妖魔,林海第一个照面就将自己一身在凡俗之中,堪称超凡入圣的先天修为全力运转,不敢有丝毫的轻敌大意。 眼见林海这般如临大敌,气势全开的样子,石蕊夫人不但没有丝毫表示,反而一手轻掩小口笑道: “林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唱戏吗?” 气血如浪,热气扑面,林海声音有些沙哑,低声对身后惊疑不定的林清和道: “老爹,不管你信不信,待会儿动了手,你就往外跑吧!” 林清和嘴唇蠕动,一时心情复杂的低唤了一声“海儿!” 这一声呼唤直接唤起了林海这副身体中深藏的重重记忆。 年少林海母亲早逝,是父亲林清和又当爹又当妈的一手将自己带大,手把手教自己写字算账。 学堂成绩一落千丈在外沦为笑柄,回家老父却是当着宝一样的温言安慰。 年轻在外挥霍无度,时常为了几百两银子开会奔波算计的林清和却没跟儿子计较过一丝…… 种种过往经历,刹那间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宛如林海亲身经历,那是原身主人对老父的眷恋和不舍,这些情感在如今也都尽数变成了林海自己的! 于是背靠着年迈的父亲,面对强大未知的可怕妖魔,林海原本胆怯的心蓦然却生出无穷的勇气。 每个人在年少的时候,心中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英雄。 林海背对着父亲,咧嘴一笑:“老爹,这回且容我,当一回你的英雄!” 沉腰坐马,脊背如龙! 林海立身之处,脚下坚硬的砖石寸寸崩裂! 可是他奋尽全力的一击还没有递出去,只觉得脑袋上忽然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子,紧接着就是林清和一手撩着下摆,一面笑着走进了阴气森森的中堂。 “叫你捡个丝帕,哪来这么多唱戏架势?!” 林清和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随后自然而然的走到了石蕊夫人的面前,伏低做小道: “年轻人不懂事,还请夫人见谅!林家与南家从此往后也算是亲家了,这臭小子是个不懂事的,夫人的丝帕不若就让老朽找找吧!” 石蕊夫人面无表情,目光冰冷,对林清和的巧言令色不置可否。 她在思考杀与不杀的问题。 如果放在几十年前她刚出茅庐不懂人情世故的那会,林府此时已经血流成河了。 伪装人身在凡间潜伏三十年,许多人类的思想不知觉的就开始影响了她,考虑事情也渐渐从多方面着手,不再鲁莽,也不再果断。 她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了。 石蕊夫人忽然嫣然一笑,笑容美丽却有没丝毫的生气,就像一个三流的画师画了一个极美的女人,手法神态上却都是一片匠气。 “林清和,你倒是个识时务的。”随着石蕊夫人的一句话落,她整个端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忽然模糊的拉扯出来一道光影,下一刻便见到她细嫩的手指已经死死的扣住了林海的喉咙,仅用单手便轻而易举的将这年轻小伙子提了起来。 “可惜,你儿子他不是!” 第四十八章:杀你如剪草 脖间收紧的小手宛如铁铸,将林海所有的挣扎都尽扼于此。 随着指间发力的缓缓收紧,林海面皮肤色开始涨红发紫,血液无法流通之下,他甚至还在耳边开始出现了幻听。 无数隐于暗中的窃窃私语如潮水般侵袭了全身,林海咬牙抬腿,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大腿搭在了石蕊夫人细长的手臂上,随后他双手抓着脖间铁铸般的手,使尽了全身力气奋力的向一边扭去! 林海的这一扭已经用上了全身力气,配合着龙湖合击的气血筋骨秘法使出,别说是一条干瘦纤细的手臂,就算是一条大腿粗的钢筋都能扭断了! 可是石蕊夫人根本就不给他发力的机会,只见她瘦弱的身躯中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怪力,径只一只手抓着林海的脖子,像是随手在摆弄一件垃圾袋子似的,来回在地上疯砸! “砰砰砰!” 天井小院之中一时间尘烟四起,石蕊夫人一手抓着林海的身子在地上摔打,用力之大,居然将脚下青石都摔的绽裂! 也不知为何,发生了这么大动静,整个林府却安静的连一丝人声都没有,林清和大声呼喊着下人,最后迫不得已的上前一把抱住了石蕊夫人的双腿,连连乞求手下留情。 被摔打的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林海躺在自家石板上浑身的骨头都在跟着自己疯狂的叫嚣着想要罢工,背部与肺部之中有一股热流涌出,林海不由自主的张了张嘴,浓稠的血迹从中涌出。 “这一顿打是告诉你,让你知道自己的斤两,别动不动的就学别人慷慨悲歌,老老实实待在林府做你的新郎官,这样对谁都好,我的好女婿!” 石蕊夫人松开了手,看着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狂涌的林海,目光冷漠而不屑。 不见她如何动作,抱着她双腿求情的林清和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中堂之中。 “妾身在这幽州城潜心经营三十年,千万不要以为空口白牙的说些胡话就能如何了。” 石蕊夫人一面整理着长袖上的皱褶,一面往前走,优雅而慵懒的停下步子微微侧头,将眸子里冷若刀锋的目光放在狼狈不堪的林家父子脸上: “如果让我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你们林家就没了。” “老朽知道,老朽知道了!” 狼狈跌落在中堂的林清和灰头土脸的从中又跑了出去,只是好像摔伤了条腿,此时行动也是一瘸一拐的,额头一片冷汗,陪着笑脸走出,竟是打算将石蕊夫人亲自送出林府。 林海甚至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感觉浑身骨头都好像要碎开,稍稍一动就是一阵剧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卑躬屈膝的林清和,一路陪笑着将这尊妖魔送出。 的,当我什么? 林海闭了眼睛,将后脑重重的抵在石板上,心中有团火一直在燃烧叫嚣着。 “年轻人不懂事,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交代老朽,老朽虽然不才,定当全力以赴!” 走在前面的石蕊夫人忽然停步,林清和面容一僵,却见她微微回过头来盯着自己,空气宛如凝固了似的就此僵持。 “门口放了什么东西?” 石蕊夫人的一句话顿时惊醒了林清和,他连忙大叫着下人的名字,大声道: “快,把门口的那十把官刀和那尊金佛全都给我扔了,不,溶了,全都溶了!” 直到此时林府方才好像恢复了正常,日常的嘈杂声音开始传递,下人们顿时奔走相去,片刻间就把门户森严的林府大门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石蕊夫人微微回头,看着躺在地上只剩下喘息力气的林海: “草民就要拿捏好自己草民的位置,论权势地位,修为能力,我杀你如剪草!” 林清和在送走了石蕊夫人之后,径直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天井院中,坐在了林海的身边。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小安,慌张的想要把林海从地上搀扶起来,却被林清和摆手挥退,让他到外面赶紧去请个大夫回来,特别是要请那种正骨的大夫。 宽敞的前厅天井小院里,一时只剩下狼狈的父子二人。 “儿啊,爹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这世道就是这样,规则是强者制定的,对于石蕊,不管她是妖魔还是人,你都千万不要有怨恨,非要怨的话,就怨爹爹无能吧!” 这位纵横幽州商界的老人说话,带着叫人辛酸的无奈,都说怕见英雄迟暮,可同样的英雄气短也一般叫人不爽。 直到此刻,林海方才终于找回了全身的力气,那一番摔打好似将他五脏六腑都震出了问题,不仅口中淤血不断,脑子里也是阵阵的发黑眩晕,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 林海盯着同样狼狈却神色淡然的林清和,似乎想不明白向来高高在上的清高父亲为何在收到如此对待后,仍能淡然处之,嘶声问道: “爹,你不想复仇吗?” “报仇?臭小子,你还太嫩了!就是想着报仇我才这么不要脸皮!人的活着才能报仇,什么尊严面子,你总得或者才能讲那些吧?刚才的那情景要是把我换成你,我当场就对着她跪下来了,还拉开架势,还充什么英雄,难怪人家说你像个唱戏的,你当人生处事就得按着那些戏台剧本的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躲过一劫的关系,向来在林海面前表现的沉默威严的林清和,此时坐在地上说教完全就像个喋喋不休的老头子。 林海刚开始还不以为意,可是片刻之后,他发觉老头子说话声音渐低,头颅低垂,整个人坐在那里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心中顿时一惊。 “老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好不好?” 林海从地上挣扎起身,扑到林清和的身上仔细观察,发觉老爷子面色苍白,嘴角挂血的坐在地上喘息,外表并没有什么伤痕,只有腹部肋骨那里有些突兀塌陷。 林清和的年纪大了,骨骼不像年轻人那么坚硬瓷实,仅仅是石蕊夫人的一个气机震荡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肋骨,锋利的断骨刺破了脏腑,初时还不觉得,越到后来他越觉得难以维持。 “别慌,小安去找大夫了,那孩子办事很尽心,没事的没事” 林清和气息虚弱,林海顾不得其他,直接将老父背起,急冲冲的便冲出了林府! 第四十九章:搜寻林家宝库 “海儿海儿” 林清和以一种颇为怪异方式仰躺在林海的背上,低低的唤着林海的名字。 林海此时满腹心思都是慌张与不安,听到老父的呼喊唤了步子,连忙回头: “怎么样了爹?咱们就快到了,你放心,我现在是先天修为,用气机护住了你的心脉一定没问题的!” 尽管已经极力的避免碰触到断骨伤势,可来回摇晃的步子仍然刺激到了林清和的身体,只听他痛哼道: “疼,你先把我放下来!” 经过起初的慌张之后,林海也冷静了下来,与其在这里折腾林清和,倒不如自己冲到医馆把大夫背回来! 林海在街边随意找了处茶馆凉棚,小心的将林父的身子放到几张桌子临时拼起的“病床”上。 “你且住且住” 林清和只觉头脑眩晕,好似要昏睡过去,他生怕这么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不放心的抓着儿子的手,喘息着叮嘱道: “我知道金山寺的和尚有本事,可是这件事不能这么办,你听我的” 林海本想满口答应,可是目光触及到老父那苍白无力的脸庞,生怕自己这么一走就成了永别,于是冷着张脸恨声道: “林清和,你要是敢死了,我立刻抄刀去找石蕊那个妖婆娘拼命!你信不信?” “臭小子” 林清和闭目将后脑抵在桌面上,叹气道:“快滚吧,劳资在这等你!” 林海起身与茶馆老板交代了几句,然后便急冲冲的跑了出去找大夫,林海前身在幽州十八年的记忆被疯狂的调动,周边街巷里的一砖一瓦都是那么的熟悉,没过多久他便将万春堂的坐诊大夫从药堂里背了出来。 华夏医术博大精深,凡学有所成的大多都已经是须发斑白的老人,万春堂的朱大夫更是年已七十,这一路被林海风驰电掣的一顿冲刺,一身老骨头都快要颠散了。 明知茶棚桌子上躺的是幽州商界里头的魁首人物,可神色依旧恹恹,林海心知这种老年的名医对于金钱一物的需求已然不大,当下郑重其事的行礼告罪,朱大夫的神色这才开始缓和了些。 一番诊治后,林清和的伤势居然在朱大夫的妙手之下渐有起色,断骨扎入肺腑的伤势就是放在现代也是非同小可的重伤,这样的伤势居然在朱大夫几针银针和一番推拿下有了起色,顿时叫林海惊为天人。 其实仔细想想,此间乾朝神州世界连飞天遁地的修士和食心化形的妖魔都有,那么医术发展到这个程度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确认林父伤势无碍之后,林海又虚心听取了朱大夫交代的一些在饮食上的忌讳之后,千恩万谢的将他送了出去。 朱大夫背着药箱走出茶棚半晌,忽然转头望去,见到林海正自为老父走路的事来回张罗人手搬抬,微微一笑的低声道: “倒是个孝顺的。” 林海从药房买了一副担架,又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将老父抬回林府休息。 林家在幽州也是有些名气的,特别是在相对困难的寻常百姓眼中,时常布施粥米的林家还是很有名望的,故而抬担架的壮汉连价钱都没问便爽快的答应了,甚至还熟络的与林海这位林家少爷攀谈: “林公子,林老爷这是什么病呀,看着怪吓人的!” 林海笑容淡漠,眼底寒光闪烁:“没什么,父亲年纪大了,不小心摔了一下。” 林清和的伤情无恙并没有抚平林海心中的怒火,反而更加助了对石蕊夫人的恨意,他低头看了一下躺在担架上沉沉睡去的老父,缓缓收紧了手中紧握的一把奇形钥匙。 “嗨!林老爷这样的大善人福泽深厚,一定长命百岁!林公子不必忧虑!” 抬担架的大汉发出了爽朗的劝慰,林海对这句话也报以微笑,豪气十足的道了句:“赏!” 林府,守静阁。 这处林府主人的居所,建设的极尽幽州建筑风格的小巧之能事,明明是占地豪广的亭宅楼阁,在经名家的有意摆布下,居然给人一种小巧精致的感官,殊为神异。 扶林清和服药安歇之后,林海便一直在此间徘徊不肯离去,手中一把半尺长的雕龙钥匙在指间把玩转动,他轻轻皱眉,环目打量四周,似有什么谜团围绕在心头不去。 林家祖上因为开出玉髓矿而发家,历代家主自发家之后便将此当作是不传之秘,为了掩盖真相更是将玉髓矿收拢入林家宝库之中,为后人留一条东山再起的后路。 而如今林海手中的这支雕龙钥匙就是开启林家宝库用的,一直被林家当家人林清和贴身收藏,先前林清和受创之下神智昏聩不清,被林海借机取下,可眼下钥匙是有了,宝库的门在哪里却不得而知。 总不能把正在睡眠中的老爷子叫起来问吧? 林海抬头看了眼天色,只见大日西去,黄昏的晚霞在天边铺就一片血红,景色凄美。 距离渡真师傅约定的夜晚之时已经不远,自己如果找不到宝库中的玉髓来吸取其中的先天灵机提升自己的修为,那么到时候自己就会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地步,恐怕以后都得生活在这妖魔的阴影之下。 因为林海与城主府千金南绮容的婚期将近,自己要是带着金佛出城无疑会错过婚期,那么今日业已摊牌的石蕊夫人一定不会放过林府,待自己与白云大师回返幽州,林府到那时怕是已经成了一片焦土。 只能靠自己用玉髓提升修为,然后今晚和渡真师傅合力,直接除掉石蕊夫人! 可是那个宝库又放在哪里呢? 林海把玩着这支雕龙钥匙,陷入沉思。 林氏传承三代,世代经商,百年以来积累的财富堪称惊人,这把开启宝库的钥匙历来只有一把,一旦家主有了什么意外,宝库的位置便无人知晓,所以这把钥匙上一定有着什么隐晦的提示。 那是什么呢?林海将钥匙翻来覆去的观察,发现除了雕龙的造型有些别致之外,其他方面与寻常钥匙是别无二致的。 难道问题的关键是在这条龙上? 在华夏的神话故事当中,龙也分作很多种类,根据其生性,特征与能力的不同可以划分为应龙,烛龙,螭龙,以及四圣之中的青龙。 经过仔细的辨别,林海发现这钥匙上的雕刻有些像四圣之中的青龙,青龙又名苍龙,代表东方,也叫东宫青龙。 代表东方?那是不是暗指宝库的大门应该在东? 可是林海已经搜遍了整座守静阁,始终一无所获,最后他有些烦躁的走出房间,站在小院中望着身前人工湖正自烦闷,忽然灵光一闪。 这湖泊也位于东方,难不成 第五十章:大悲胎藏界 一念定,林海二话不说的握着钥匙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深秋时节的湖水初入时还好,可待得久了难免会被寒气侵蚀,林海涌动起先天修为,将气血鼓动起来凛然不惧,一番下潜深游之后,终于在湖底发现了一座几乎被淤泥完全覆盖的库门。 果然在这里! 林海眼前一亮,先天境的修为在身,周身气血圆满强壮,使得他在水下的气息也悠长无比,闭气半个时辰也不是问题,当下不紧不慢的将雕龙钥匙按入到库门缝隙中,发力转动! 随着一阵沉重的机括声响起,水底一片浑浊弥漫,林海惊奇的发现,在这扇宝库大门之下的空间里,居然神奇的有一道透明的隔膜,将湖水与库房分离,林海仔细分辨发现,这是一颗避水珠架起的空间隔膜。 林家三代为商,富甲幽州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就连这凡人传说中才有的避水珠都能找到,并且用来装饰宝库,内里有什么样的奇珍异宝简直难以想象。 试着将手掌触碰隔膜,穿透的瞬间顿时传来一阵吸力,林海并未抗拒,任由那股力量将自己带入其中。 ‘挞拔!’ 浑身上下都湿透的林海进入到宝库之中,随衣摆滴落的湖水很快在身下汇成一片。 环顾四周,发现周遭布置并未与他想象中的那么富丽堂皇,只有整齐堆放着一座又一座由黄金堆砌的金山,除此之外还有角落摆放着的几口不起眼的大箱子,其余的所有空间都被堆放的黄金占据了,是真真正正的金山! 林海望着眼前这无比震撼的一幕,暗自狂吞口水,发现自己对这一座座的金山居然有些挪不开目光。 记得以前听过一个说法,就是人对金子的渴望是被刻在血脉和dna之中的,再怎么平淡冷静的人,在骤然见到如此多的黄金之后,心里上也会有兴奋狂喜。 但是今天,他的目的并不是金子。 石蕊夫人冷漠不屑的音容在眼前浮现,林海很快就克服了心中对黄金的狂热,转而大步朝着角落处积满灰尘的大箱子而去。 夜幕落下,月色凄清,金山寺整栋山门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膜之中,肉眼几不可见。 南宫纤细的小手持握着一杆巨笔狼毫,在小碗中吸饱了金汁后一丝不苟的将道道符文绘于门户缝隙之间。 未几,渡真一手端着盛满金汁的小碗从房中走出,面色略带疲倦。 如今的金山寺放眼望去,全都是一片又一片被金色符文所充斥的建筑,这些金汁全是渡真以秘法祭炼加持,对付妖魔有奇效,配合寺中秘传的大悲胎藏界更是固若金汤,除非这些金汁灵机耗尽,否则石蕊那妖魔根本就进不来。 渡真在南宫身后,一直等着她将那碗金汁用尽方才道: “其实你应该随法海一道去找白云大师,留在这里的作用实在不大。” 南宫俏脸一片淡漠:“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自我修道入先天之后就发誓不再逃了。” 渡真叹气:“随你吧。” 其实他突破到渡灭境后,面对石蕊并非没有胜算,只是这妖魔三十年潜伏在幽州,功力神通如何实在难以估量,渡真让林海去请白云大师一则求稳,二来也是借机邀他同参大乘佛法的秘密,乃是老成之计。 将手中佛珠递过想要送于这个弟子护身,南宫却坚持不受。 “师傅的禅杖和金佛此时都不在身边,多留一件法器对付那妖魔也是好的,不用顾虑弟子!” 渡真只得低宣一声佛号,不再多言。 忽然,空气中有莫名的震动传来,渡真与南宫立刻有所觉,脸色微变,不过渡真不愧是佛门大师,虽不知这个老对头如今是何等修为境界,可神色依旧不见丝毫胆怯。 “走,随为师去看看这食心的妖魔,这三十年来长进到了什么地步!” 金山寺大门洞开,尽管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真的见识到妖魔在山门处进攻的场景时,两人仍止不住的惊讶忌惮。 整座金山岛四面环水四面,此时只见密密麻麻的无数僵硬尸妖,将小小的金山岛围得水泄不通。 金山岛位于西湖正中,这些妖鬼便直接从水底爬出,好似无穷无尽的冲向渡真布下的大悲胎藏界,空气中那股震动,便是妖鬼用身体去消磨结界的后果。 “这些是什么东西?她从哪里找来如此众多的妖尸驱驰的?” 南宫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因为此时冒出来的妖尸已经不下千余,他们前赴后继的扑向金山寺,就算大悲胎藏界再厉害,灵机也终有消耗光的一刻啊! 渡真沉默片刻,发现那些消磨在结界中的尸妖,偶尔会带有隐约的窃窃私语传来,当下恍然道: “原来法海在罗汉殿中纠缠的那只尸妖,也是出自这石蕊之手,是了,她以妖魔化形为人,七天之内没有人心进食就无法维持人性,这三十年来幽州城鲜少有杀人夺心的命案发生,想来都是她在暗中操作着这些尸妖,在外地源源不绝的给她送心!三十年积累下来,居然害了这么多的性命!” “结界经不住如此消耗,我出去扫清它们!” 南宫冷绝的说完,袖底红芒绽裂,一柄暗色的桃木法剑跃然手中,她脚踏禹步,身随剑走,红色剑光在尸群中带出道道青烟,十几只张牙舞爪的尸妖立刻化为飞灰。 渡真一手拨动着佛珠,目光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冲杀在尸群中的南宫,这场妖魔与人类的战斗,最后结果如何说到底,还是要看他和那石蕊的胜负,此时出手为时尚早。 可是刚一出结界的南宫,刚刚斩出一道灿烂的剑光之后,脸色便化作一片苍白。 原来先前在大悲胎藏界中,因为有结界的阻隔尚不知觉,此时一出去南宫当即直面这上千只妖尸所带来的冥冥低语,心神顿时就有失守之嫌! 渡真看出南宫神情有异,当即改为双手持珠,念诵佛门真经。 洪亮的佛门禅唱自胎藏界中远远传荡,初时并不起眼,可当声浪与这些妖尸接触时,空气中立刻便显现出道道金色涟漪,南宫立刻如有神助,将门前众妖尸一剑荡空! 第五十一章:蹲草丛 南宫凝神戒备,忽见阴暗的西湖深处有道模糊的人影一闪而逝,她手中法剑刚刚提起,另一手道决掐算还没出来,石蕊夫人的真身已经挟裹着滚滚黑气,直接杀到了面前! 危急时刻,渡真甚至都无暇发声做出警示,体内气机疯狂倾泻而出,一把扯断了手中佛珠,朝着石蕊所化的那道黑气就掷了过去。 仅管渡真反应迅速,可石蕊那令人乍舌的速度眨眼便杀到近前,南宫的五雷天心法根本就来不及施展,仓促间她只来得及将手中法剑横栏,结结实实的接下了石蕊夫人这来势汹汹的一掌! 法剑与石蕊夫人纤细嫩白的手掌相触,手中法剑顿时传来一阵悸动。 那是雷击桃木本身所蕴含的降魔之力,可是没等这神异的力量发挥出来,法剑上闪烁的红芒便已被石蕊夫人的无边黑气所吞噬! 咔嚓一声轻响,这柄材料珍稀的法剑经不住这等妖魔的大力摧残,在南宫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断为数截,她整个人也遭受到了巨力的冲击,一对玉足如落地生根一般扎在地上不动,生生在砖石上犁出两道深沟! 石蕊夫人面无表情的换掌再上,无数嘶吼哭嚎的阴阴鬼嚎,在一掌打断了桃木法剑之后更加的刺耳喧闹了起来,她的速度比倒退中的南宫更快,可是在这个时候,渡真掷出的佛珠却悍然杀到,险险的拦截在了她的面前。 “南无阿弥陀佛!” 渡真横在石蕊夫人与南宫之间,宝相庄严,双手合十的低宣一声佛号,一百零八颗星月菩提珠如众星拱月般的护持周身,背后罗汉法相怒目森严! 渡真这三十年来饱受被妖气侵蚀之苦,今日再次面对这个大敌,刚一出手就用尽了全力。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眼见到这个老和尚使出全力的镇守于此,石蕊夫人也不再追击,她与渡真都明白,今日双方谁能活下来就要看两人的胜负如何,无论是那个自作聪明的林海,还是与自己不共戴天的南宫,事后她翻掌就能灭杀! 石蕊夫人好整以暇的微微歪头,似乎是在为见到渡真而欣喜,脸上再笑却没有半点笑意,神情与面容美则美矣,却透着股危险的妖异: “渡真?这三十年长进不少啊!” 唤出金身法相的渡真神色庄严肃穆,说话间带动空气都在嗡嗡震动,淡淡道: “石蕊,你的这幅皮还是那么的令人作呕!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血腥的味道!” 渡真话音刚落,好似触怒了冷漠的石蕊夫人,只见她白净的脸颊两侧蓦然裂出一道缝隙,原本的樱桃小嘴刹那间变成了直裂至耳根的血盆大口,森森密集的尖锐牙齿遍布其中,对着渡真怒目狂吼! 声波震动传递,山门竟在这一吼之下开始飞沙走石,笼罩着金山寺的大悲胎藏界也在这番冲击下显现出闪烁的金光。 南宫倒在远处,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娇呼,渡真分出一缕气机将她送到结界之后,随即真身与法相一道,悍然冲向石蕊夫人! 金光与黑气轰然对撞在一起! 就在渡真与石蕊夫人斗法厮杀之际,处身在远方隔岸观火的林海正处于某种纠结之中。 到底是冲上去和师姐并肩作战,还是苟到最后再关键的补上一刀?这个问题一直在林海心中纠缠不清。 林家宝库的四个玉髓箱子,直接将他的修为从先天拔升到了通幽前期,直接横跨了一个大境界的林海此时战力暴增,虽仍不敢说是那妖魔的对手,可总算也有了叫板的实力。 但是下一刻,渡真和尚与石蕊夫人交手的威势顿时打消了他并肩作战的念头,无他,太猛了! 半座金山岛都要被闪烁的佛门金光和邪恶的妖魔黑气所吞噬,双方都是渡灭境以上的大修士,出手间涌动呼啸的气机堪比十级台风过境,风沙走石,遮人眼目! 林海自忖如果自己要是还在先天境打转,这回怕是连出手偷袭的资格都不会有,眼见渡灭境间的战斗这么夸张,林海也不敢再有并肩作战的念头了,只能说不愧是渡真教出来的弟子,苟到最后,背后伤人才是自己的风格! 不过现在渡真师傅与石蕊夫人已经交上了手,自己就需要凑近一点等待时机了。 林海用了条绳子将禅杖系在背上,怀中又揣着那尊金佛,悄无声息的扎入到湖水中便开始向金山岛潜行。 凄清的月光无法彻照水下,但林海的修为达到通幽后目力惊人,更能在夜里视物,阴暗的水底并未阻隔他的视线,但是有时候视力太好了也不是好事,就比如现在。 林海刚一下水的时候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因为整个西湖湖底,但凡目之所及,到处都站满了姿态怪异的尸妖,它们好似雕塑般静立水中,干枯的毛发像水草似的在水中飘荡,好像在那儿幽幽的看着你,又好像无知无觉的死物,吓得林海呛了一口陈年西湖水。 呕……… 这些尸妖都是受石蕊夫人妖气所驱使,本身并没有什么意识,而此时她正在与渡真和尚全力斗法,所以这些尸妖这才静伏水中,像是一群无知无觉的尸体。 幸亏它们没有知觉,要不然在这水下碰到这么多的尸妖,就算是步入通幽的林海怕是也得被它们活活耗死! 有惊无险的悄悄爬上了金山岛,林海特意多留个心眼,他鼓动气血烘烤着衣服,等身上的水稍稍干燥不再滴水后,方才轻手轻脚的朝着两人斗法的地方而去。 开玩笑,他可是去偷袭一个渡灭境的大妖魔,他可不想因为几滴水就暴露了自己的踪迹,到时候别说偷袭,命八成都没了,所以再怎么小心都是应该的。 小心翼翼的费了半天的功夫,林海终于悄悄的找到了距离两人不远的一处草丛藏身,以他如今的道行在做完这些之后,浑身居然开始有细汗冒出,可见林海动作的程度有多么的小心细微。 狂风呼啸卷动,林海趴在草丛里根本就不用伸手去扒,直接就着狂风就将两人交手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此时渡真居然出于下风! 但这还不是最刺激的,最让林海心跳加速的是,两人的斗法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胜负很有可能在下一秒分出,到那时候就是林海祭出诛仙剑胎的时候! 第五十二章:坑师 丹田之中,丝缕至精至纯的先天灵机,开始笨拙的调动起来,渐渐在林海的催持下居然形成了一柄小剑的模样。 这套传自蜀山,号称天赋异禀者十年方可入门的秘籍,经过林海的脑洞改良过之后,硬是凭着林家宝库中的那几大箱子的玉髓,生生的直接在丹田里铸就出一柄剑胎! 寻常剑修靠着日夜炼化的黄金来提纯吸取金精之气来铸剑,因其属性不同,就算坐拥金山每日吞服数量也都相当的有限,不然就会中毒,但是先天灵机就不一样了,它至精至纯的性质就算吞服再多也没事。 当林海发现四大箱子的玉髓并不足以将自己的境界提升至渡灭后,他果断选择了用玉髓加点升级技能。 感受着剑胎之上汹涌强横的伟力,林海深觉他升级技能的做法是对的,就是渡灭境的石蕊夫人,如果大意之下面对这一剑,不死也得脱层皮,运气好了说不定直接能将她斩杀! 三千大道之中,剑修一直都是最难得大道的,不仅修行艰难,心智更要比常人更加的坚韧,不然不足以控制住这等远超同境的实力。 林海默念诛仙剑胎中的御剑口诀,引动丹田剑胎开始积势蓄力,静静等待着两人结果分出,在做那石破天惊的一击! 山门处,来回呼啸的一百零八颗星月菩提子在连番交手下已经不足半数,渡真额头见汗,攻势已经渐渐转为防守,虽然至今都不曾受伤,可在心中他仍对这次斗法不报以什么希望。 因为石蕊夫人的肉身太强悍了,拼斗至今渡真的星月菩提子打中石蕊夫人不下二十次,可除了将她外表那层画皮轰碎了一大片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效果。 战至此刻,石蕊夫人整个形体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手与脚的粗壮程度大致相当,在撑爆了外表一层皮后,显露出黑黢黢的筋肉纠结在一起。 四肢奇长无比,更衬得她娇媚的小脸和瘦小的身子诡异,看起来像是某种野兽,更像是节肢类的昆虫,叫人不寒而栗。 半妖化状态后的石蕊夫人四肢着地,在地面上居然快的划出道道残影,每一条肢体都仿佛可以化身为开山断石的利斧,挟带着滚滚黑气围绕着渡真,快速的斩劈。 后者护身的菩提子,短短呼吸间便在石蕊夫人加强的攻势下给劈的所剩无几。 渡真自以为当下还不算决战的时刻,因为按照他的计划,一旦林海出城去找白云大师,那么时间拖得越久便对他越有利,于是他鼓动起全身残余的菩提子,一股脑的打向半妖化的石蕊夫人!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趁着三十余颗菩提子碎裂的空袭,渡真直接高声叫道:“点火!” 眼看就要飞身倒退回大悲胎藏界中,可是他脚步刚刚抬起,只见远方草丛里忽然冲出一个什么东西,二话不说就朝自己丢了一个金光闪闪的物件。 什么东西?暗器?法宝? 没等渡真反应过来,只听那个从草丛中冒出来的家伙用尽全力都对自己大喊:“师傅,接金佛!” “???” 你特么的在这里干什么? 就在渡真尚且惊疑之际,石蕊夫人窥见空中那尊金佛之后,眼中厉芒一闪。 在林府的时候她便见识过这尊金佛的威力,要是落在渡真的手上那可不太妙。 当下四肢快速的朝着金佛斩出数道黑色妖气,竟是想一举斩破这尊金佛! 这件金佛对渡真的意义可不仅仅是一件法宝那么简单,它更代表着兴盛佛门的希望啊! 渡真再也顾不得什么,面色凝重的手结佛门印法,十指如莲花绽放更迭,呼吸间变化已不下百次,处身于空中的金佛立时便悬空停住,周身发出无量金光! 成了! 眼见渡真为保金佛发动全力与石蕊夫人对持,林海立时便知道自己想要的机会来了,于是他心潮涌动的敛息凝神,小心的换了一个草丛,接着趴着。 e,不知道事后渡真会不会揍死他。 受到渡真全力加持的金佛,将石蕊夫人斩出的妖气涤荡于无形,场中一时间禅唱漫天而起,石蕊夫人伸出与脸型身材完全不相称的粗壮利爪,下意识的就想要堵住耳朵,可下一刻又想起了什么,强自忍住,随后她裂开了那张血盆大口,朝着金佛发出惊天的嘶吼! 宛如地狱中万鬼嚎哭的厉啸与宁静慈悲的金光禅唱互相夹杂抵触,全力持印的渡真闭目诵经,眉宇间隐约有一丝痛苦,双耳之中竟有鲜血流出! 在这金光禅唱之下的石蕊夫人同样也不好受,她身上披着的画皮开始寸寸龟裂,就像是一件精美瓷器在缓缓破碎,露出这美艳画皮之下的可怖妖魔身躯。 林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石蕊夫人的妖魔真身。 虽然先前有石蕊那副半妖化的状态打底,可林海在见到她的真身时仍止不住的恶心。 腹大如斗的肥硕身体,四肢却好像完全是由一块块零散的肌肉拼接起来的一样,怪异的像是一堆正在变质的腐肉,未曾完全脱落却已经被真身撑裂的脸部画皮仍有零星的挂在她方长的马脸上,一双眼睛狭长而阴冷,此时正在为暴露了真身而陷入到极致的愤怒当中。 看来这家伙也知道,自己丑的见不了人啊! 林海在心中暗道,下一刻,完全挣脱了画皮束缚的石蕊,浑身妖魔之气呈井喷之势翻涌升腾,周遭无数嘶吼刹那间达至鼎沸,在漫天闪烁的金光下,石蕊犹如被逼迫入绝境后孤注一掷的野狼,在濒死之际爆发出让人惊叹的力量! “纳命来!” 石蕊血盆大口开合间所发出的声音不再清脆悦耳,反而尖细怪异,冥冥中在她背后好像还夹杂有无数男女的重音在一同回响,勾魂摄魄! 庞大的妖躯化为一道黑色的流光,直扑向手持法印诵经的渡真! 石蕊的这一动,好像是触怒了空中悬停的那尊金佛,明明就是一尊石刻金塑的死物,此刻在佛光的渲染下居然爆发出了佛祖临凡一般的威严浩大,渡真立身于原地不动,手中法印撤除,似乎是要对那金佛合十行礼,可在他合什的双掌间却似乎有着某种看不见的阻隔,渡真额头青筋隐现,合什的双掌合并缓慢且颤抖。 第五十三章:表情狰狞 “如是,我闻!” 一声浩大佛音仿佛洞穿了重重虚空,响彻天地,西湖之上,一道金色佛光如涟漪般自那尊金佛为中心,向外层层荡开。 石蕊去势如流光的身影在这禅唱下猛地一滞,随后金佛呼的一声凌空飞来,小小的身躯蓦然间显化出丈六的巨大金身法相,化作西天如来相,如天地倾覆,重重压向下方的妖魔石蕊! 石蕊四肢伏地,背部高高向上拱起,竟是直接以背部承负起这尊金光闪耀的如来法相,立身处砖石崩裂塌陷,被佛祖的莲花宝座所镇压的妖魔邪气疯狂的翻涌,仿佛承受的是整座天地。 渡真合什的双掌颤抖越发明显,此时他看似占尽上风,实则全身气机与精神都在疯狂的灌注在那尊金佛之上,以他浑厚无边的修为在与那石蕊相持片刻后,竟隐隐有不支之感。 必须速战速决! 渡真目光坚毅,加持的修为气机不减反增,虚空之中的如来法相越发凝视威严,可即便如此也仅仅下压了三寸便再也无以为继。 以背担天的石蕊,那双狭长的眼眸中不知带着什么情绪,冷冷注视着前方的渡真。 随后,她居然在如来法相的重压之下,缓慢而又艰难的向前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如同重重的捣在渡真的心头,以妖魔身躯担负佛祖法相尚且能够行动,这是何等恐怖的意志? 威严浩瀚的金佛忽然发出一声细微的破裂声响,底座竟在此时显露出一道细微的裂痕。 金佛破裂的这声音在气机纠缠浩荡的战场上几乎为不可闻,可是渡真却如遭雷击的浑身颤抖,口鼻之中鲜血狂涌! 高大的如来金身刹那间忽隐忽现,被镇压在下方四肢伏地的石蕊,刚一挣脱束缚后瞬间化作了一道奔腾的流光! 西湖水底,无数姿态怪异的妖尸齐齐对天长嚎,鬼哭声直接让整座西湖水为之沸腾! 重伤倒地的渡真暗道一声休矣,体内气机消耗一空的他,此时只余下些许肉身武道之力这点微末本事,对上势若疯魔的石蕊,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他长叹一声就要闭目待死,未几又好像想起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甘且愤怒的大叫道: “劳资日你仙人!法海!” 本来只不过是临死前的一句愤怒之言,与那些叫骂老天不公的临死遗言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叫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妖魔石蕊身后却传来一声理直气壮的回应: “法海----到!!” 渡真为此微微一愣,心中根本没有半点得救的欣喜,反而气的几乎就要从地上爬起来锤他。 尼玛的,你还敢理直气壮? 与渡真旁若无人的愤慨不同,一股恐怖的生死心悸之感笼罩了石蕊的身心。 作为一只渡灭后期的大妖魔,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不用理会那只爬虫一样的林海,可是直觉上的大恐怖却生生叫停了她的动作。 石蕊豁然回首,细长的瞳孔猛然怒睁,她见到阴暗的西湖之上骤然而起了一道明艳的剑光,初时并不起眼,可随着它的递进,天地间的清辉都好像被这一剑全部夺尽,就好像是一剑划破了西湖的深沉与混沌。 这是什么术法?天下有这等剑道? 若是在全盛之时自己接下这一剑或许还有可能,可是现在她刚与渡真全力斗过一场之后,看似没有受到什么伤,其实佛光与禅音早已将她内里打的千疮百孔,一身道行只剩下十之五六,想要对抗这等剑道是万万不可能的。 逃吧,只有逃了! 石蕊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一天在林海的剑下逃窜求生,可笑她前不久还不屑的对他说什么杀你如剪草,真是讽刺啊! 可是叫石蕊绝望的是,她的四肢刚刚挪动便感受到那股西来的剑意气机已经牢牢的锁定了自己,以她如今的状态,居然在心中生出一种无处可逃的绝望感! 狭长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道冷厉决绝的光芒,电光火石间石蕊已经下定了决心,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渡真浑身汗毛刹那间根根倒竖,修为到了他们的这个境界,对于危险生死便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他看石蕊样子不对后,很是光棍的就开始四肢并用的朝着大悲胎藏界爬去。 可是他反应快,石蕊的动作更快,耳边凄厉的风声刺破耳膜,渡真用尽此生最高分贝的音量怒吼尖叫: “法海!!” 全力御剑的林海此时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在他刚刚架起剑光之时还尚且能够控制,可当剑胎行进一半之后,这剑光竟是如同可以鲸吞天地元气一般,开始疯狂的增长剑势和速度! 这是什么情况?不过也好,越强越好! 搞不清状况的林海干脆放手不管,任由那道剑胎在空中疯狂的增长剑势和速度,眼中所见天地在一连串的加速之后都化作了光怪陆离的模样,唯有目标石蕊依旧清晰。 林海如今的状况别说他搞不懂,就是创造这诛仙剑胎的人怕是也想不明白,因为乾朝神州前后五百年来,从来都没有人能够拥有用先天灵机铸就剑胎的本钱,偏偏林海就用了足足三箱玉髓造出来了! 眼见石蕊开始向气机耗尽的渡真下杀手,林海拼命的催动剑胎速度。 重伤倒伏在结界中的南宫挣扎起身,看到月光下林海这宛如剑仙御剑的奔腾剑光,不仅没有露出心驰神往的表情,反而显得颇为古怪,最后终于忍不住,在这大敌当前的关头,捂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随着剑势越来越强越快,林海护持在周身的气机便开始有所不足,拂面的罡风直接将他五官吹得鼻歪眼斜,连最基本的闭上嘴巴都做不到,就好像一面做着各种狰狞的鬼脸,一面御剑杀来。 真的是丑爆了! 御剑如大江潮头东去的林海,此时心头有万分的无奈。 他也想好好的御剑,他也想在南宫的面前耍帅,可是条件不允许啊!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被罡风吹拂的扭曲的五官,最后只好将满心的怨愤倾泻在这一道剑光之上! 剑光如龙,一剑西来! 当石蕊的利爪在距离渡真的头颅仅有毫厘之差时,林海的一记剑指终于点入到了石蕊的后脑之中,剑光去势在穿透妖魔的头颅后仍自不停,险之又险的划过渡真的长须,随后一头撞在了肉眼几不可见的大悲胎藏界之上。 刹那间,整栋金山寺光芒大放,抵御了万千尸妖冲击的结界在一阵牙酸的怪异声响中,在光芒最盛之时轰然碎成了漫天飞舞的荧光! 第五十四章:狗大户 直到此时,长剑划破长空时所挟带的滚滚雷音方才轰轰隆隆的在岛上回响,涌动的气浪直接挟卷着万点结界破碎后的荧光,直冲天际。 御剑至高境界,剑气雷音! 南宫和渡真仰望着犹如亿万只萤火虫飞舞狂欢的盛大场景,目瞪口呆。 林海在原地站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将扭曲的狰狞表情给控制住。 不知是不是风压太强,他满脸都是自己的口水和眼泪,恢复之后嘴唇仍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仰躺在地上的渡真与林海沉默的对视了片刻,老和尚额头青筋凸起,同样嘴唇哆嗦的骂道: “兔兔崽子!” 跌坐在结界之中的南宫则愣愣的看着对渡真报以纯洁傻笑的林海,心中疑惑: “那一剑还是诛仙剑胎吗?” 这时,被林海一记剑指点碎了后脑的石蕊,从伤口处猛然冲出一道快捷无比的黑光!不管不顾的直接朝着西湖一头就扎了进去。 渡真面色一变,大叫:“快拦住,那是石蕊的魔道元神!” 渡真话音未落,南宫已经一手道决一手剑指的化身清风追了出去,紧跟在石蕊的元神之后,义无反顾的冲入到冰冷的湖水当中。 不对,湖底还有那么多的妖尸! 林海当即就想助南宫一臂之力,可是他脚步刚动就发软的跌坐了下来。 原来他发动诛仙剑胎的那一刻,已经用光了全身上下的所有气机,一时间似乎连气血都有些后继无力,状态奇差无比。 “糟了,要是被她逃脱,只要躲起来百十年,出来又是个祸害!” 渡真叹了口气,他早已知悉湖底遍布尸妖的事情,石蕊元神遁入水中后便认定了南宫注定要无功而返。 果然过不多时,就见南宫从水中爬到了岸上,林海注意到刚从水下上来的南宫师姐,一身宽松扑通的僧袍被湿透后曲线毕露,丽色惊人。 注意到林海的目光后,南宫俏脸微红薄怒的瞪了一眼林海,美人薄怒的风情更是叫他心驰神往。 南宫看着他那副猪哥样,本该愤怒的心情却无端想起他方才御剑而来时,那副面目狰狞的一幕,忍不住噗嗤一笑,连忙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对渡真报告道: “那妖魔入水之后在诸多妖尸之间的灵台来回转换,我勉强追了一会儿还是被她甩掉了。” 渡真低叹道:“此妖肉身被坏,至少百年以内都不可能再出来害人了,人生也不过百年,你母亲的仇也算是报了一半吧。” 南宫低头不语,也不知那张看似平静的小脸上在想什么。 林海殷勤的将渡真从地上扶起,来回替他拍打着僧袍上的泥土,动作神态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师傅,地上凉,快起来快起来!” 渡真瞪着林海气就不打一处来,根本就不用他扶,自己从地上就跟个弹簧似的直接站了起来,边揍林海边道: “接法宝是吧?” “还喊到是吧?” “御剑很帅是吧?” “师傅!师傅!” 林海护着头脸拼命挣扎,奈何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渡真此时怨念十足,抽打林海后脑勺的动作根本就停不下来,林海受不了的大叫道: “我入通幽了!” 这下子不止渡真愣在了那里,就连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南宫也抬头盯着林海,一副见到鬼的样子。 “我记得你前几天不是才刚入的先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又入通幽了?“ 渡真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之后,在看林海时的眼神就很恐怖,有惊讶,有兴奋,还有抑制不住的狂喜,他一把就拽住了林海的手腕,笑的十分痴迷的样子,透着几分神经质: “走走走,快随为师去里面检查一下,别是走火入魔,步入歧途那可就糟了!” 有没有走火入魔,步入歧途林海不知道,但是面对渡真诡异狂热的眼神,和那略带神经质的笑容,林海宁愿走火入魔也不要跟他进去检查。 不得已,只好将家中藏有几大箱子玉髓的事情和盘托出,其中自然还是隐瞒了家族玉髓矿的事情,顺便将他为什么不去找白云大师的理由也说明了。 修为骤然横跨过一个大境界,这个问题终究是绕不过去的,所以林海对家中玉髓之事也不再隐瞒,干脆直接说出来。 更何况他以先天灵机铸就的诛仙剑胎,似乎有些违背常理,单纯以那本秘籍中的理论,已经不足以解释说明,需要渡真这样境界高深的大修士给出看法和修行意见。 在得知林海家有几大箱子的玉髓之时,南宫和渡真的表情都开始有些微妙,这种表情林海相当的熟悉,就如同前世他在网上看到马某人说他不喜欢钱,王某人说先定个小目标,挣它一个亿时的表情有点像。 土豪啊 渡真活了大半辈子,早三十年前也算风光过,甚至京都钦天监都下来招揽自己,自从被石蕊打伤之后便一直被妖魔之气缠身,要不是林海那块拇指大小的一块玉髓救命,此时他的尸骨恐怕都已经寒了。 而眼下乍听到这小子家里居然放着几大箱子几大箱子啊! 难怪凡间百姓,都喜欢称那些有钱人叫狗大户。 真的狗,自己要是有那么一小块玉髓,何况在这金山岛上困守三十年? 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林海有些受不了两人看待狗大户的眼神,主动提出清扫山门这片狼藉的战场。 眼下岛上的三人之中,渡真年老又有重伤在身,南宫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也不好去干粗活脏活,总显得林海有些不太地道。 见林海如此识趣大家也就都散了,不过南宫却微微皱着一双纤眉,问道: “可是如今水下尸妖无数,如果不除的话恐怕后患无穷。” 渡真淡然摆手:“那些尸妖全都是由石蕊妖魔所练,如今她肉身已毁,那些妖尸也就看着吓人而已,根本就没有半点行动之力,随便知会官府一声,叫他们来打捞焚烧就好。” 林海本想接着献殷勤的上前扶着渡真,却被这大和尚一眼瞪了回去: “去把你脸上的口水和眼泪擦干净了再来扶我,好恶心啊!” “哦哦” 林海浑然不在意的随便的用袖子抹了把脸,心想这又不能怪我,实在是那诛仙剑胎太拉风了 第五十五章:结束与开始 想到自己刚才御剑时那副面容扭曲的样子被南宫看去,当下不仅偷偷打量了一下佳人的神色。 只见美人站在一旁,如玉雪雕成的五官上微挂血色,正自出神的不知在想什么。 在场的师徒三人打败了大魔王石蕊后,并没有如何的兴奋高兴,因为他们都好像各怀心事,特别是渡真,一直都是面色沉重的样子。 缓缓走到金佛跌落的地方,渡真无声俯身将之拾起,默默的擦拭着上面的尘土。 林海见此微微一窒,心中那些对渡真的怨言也就此烟消云散。 先前的斗法中,这尊金佛扛不住两大修士交锋的气机而直接破损,林海蹲在草丛里看的一清二楚。 或许对旁人来说,这尊金佛只是件不错的法器,镇物,可对于大半辈子都生在佛门的渡真来说,它是一个门派的希望。 林海沉默上前,站在渡真略显落寞的身后,沉沉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听到弟子的道歉后,渡真却微微笑了,仰头望着远方渐亮的天边,叹息的笑道: “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难过?眼睁睁看着一个兴盛佛门的机会从身边溜走了?法海呐,你还是太年轻。 你可知佛门的衰败至今已经有多少年了?四百多年! 四百多年来多少高僧大德为之前赴后继,奔走努力?这金佛在四百多年历史中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的小小一笔罢了。 没有大乘佛法的护佑,我佛门仍然挺过了四百年,因为一个门派的传承不在功法如何强大,而在人。” 渡真回头望着林海,笃定的道:“法海,你就是那个人!” 也许是今天林海使出那声势浩瀚的剑仙一剑,给了渡真太多的震撼,他忽然对于大乘佛法的追求竟似不再那么执着,转而想要把希望放到了林海身上,只把林海听得又是感动又是害怕。 师傅,师姐那么漂亮,弟子不想剃度出家,弟子想和她一起还俗,最好还能一起起床 当然,有些话是只能放在心里想想的,比如说林海对师姐的尊敬。 渡真捧着金佛,一手捏着林海的肩膀,无比期许的道:“未来,就看你的了!” “弟子尽量努力!” 面对林海的保证,渡真笑了:“那,明天送几斤玉髓过来吧。” ??? 林海笑容僵硬的问:“师傅,你要那么多玉髓干什么?” 渡真大师笑得一脸憨厚无害:“没什么,算起来为师今年也不过才九十多岁,我觉得用玉髓洗练一下肉身经脉,说不定还有点潜力……” 你特么从一脸沉重表情的时候开始,就在演戏了吧?!! 合着刚才那顿鸡汤就是为了叫我掏钱呗? 这老和尚套路还不少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南宫忽然上前来对渡真行了一礼: “师傅,弟子想回家中一趟,告慰亡母在天之灵。” 渡真看着这个女弟子,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对于南宫的身世他略微知道一点,无非就是豪门大族后宅争风吃醋的那些戏码,不幸的是,南宫母亲的宅斗对手是一只妖魔,区区凡人自然斗不过了。 径直一言不发的走到石蕊妖魔身躯后面,渡真生猛无比的直接将她那一颗头颅拧了下来,豪爽的往南宫那边一递: “给,拿去祭拜吧!” 南宫看着被渡真提在手中的那颗狰狞头颅,端口处仍有腥臭的雪水滴下,她微微皱眉: “石蕊元神逃遁,拿头祭拜毫无意义,还是免了吧。” “那倒也是。” 渡真点了点头,目送南宫渐行渐远的背影,随手将那东西往身后一塞,口中喃喃道: “这孩子,真是不解风情啊” 然后就是林海无比嫌恶的声音:“你塞给我干什么呀?”林海刚想把这东西扔出去,忽然听到渡真道: “你师姐是带着剑出去的。” 林海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她不是回家拜亡母,是出去找石蕊的元神了!” 会过意来的林海立刻便懂了渡真的深意,忙不迭的跟上了南宫窈窕的背影: “师姐,师姐,带我一个啊,师姐你别走那么快啊!” 听到林海追上来了,南宫那一对好看的纤眉轻轻皱起,冷声道:“我去祭拜亡母,你跟着来算”话没说,南宫淡然冷漠的语气忽然化作怒气冲冲的低吼: “你再敢拿着那玩意儿靠近我,我一剑杀了你!” “哦” 林海看了看手中狰狞的妖兽头颅,随手扔到湖中,两人沉默,终是相伴而行。 直到两名弟子相继离开了金山岛后,渡真方才捧着金佛回返寺中,他在与石蕊拼尽全力的一场斗法中,虽然伤势并不算多严重,可毕竟年纪大了,精力元气都有所不济,没遇见倦色难掩。 轻轻将寺门带上关好,刚走了没几步,只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轰轰隆隆巨响,尘土弥天! 立身于金山岛足足有上百年历史的金山寺山门,竟在一个通幽境修士的一剑之下,就此化为废墟! 要知道,在山门之前可是有着大悲胎藏界护持的啊! “兔崽子,兔崽子!” 渡真心疼的直摇头,捧着金佛一步步的走在回卧房的路上,总感觉金佛座下破开的那处小洞好像还在往外吐着凉风。 短短的一段路程,渡真脸上的倦容却更加的明显了,回到了仅有方丈之地的禅房,渡真将金佛放到了床头就打算打坐恢复一些元气,他坐在床上正要脱鞋,整个人却忽然楞在了那里。 皮肤干枯的右手上,不知何时竟然布满了绿色的液体,渡真情不自禁的想到,刚才他手捧金佛时感受到的那丝缕凉风,脑海昏沉之意越发的明显。 有毒! 渡真怒目圆睁,整个人从床边豁然坐起,死死盯着被自己放在床头的那尊金佛。 难道石蕊没有走?悄悄潜伏了下来? 不,不可能,渡真虽然元气大伤,可眼力还在,先前那道遁出的黑色光芒绝对就是石蕊的元神没错! 禅房之中,庄严肃穆的金佛与渡真无声对视,不知是否是因中毒而产生的幻觉,渡真觉得这佛祖金相竟然好像在黑暗中对着自己狞笑! 第五十六章:画皮(上) 南宫就真的领着林海到了城主府。 门口的守卫士兵在见到阔别多日的大小姐后,都有些不知所措,虽说她业已出家,可与城主到底是血脉相连,守门的将士几番犹豫后,最后还是放行通过,不过少不了要去个人跟着,一路去禀告城主。 一路上在前引路的士兵沉默不语,行进中只有脚步与甲叶摩擦的声响,南宫忽然问林海: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林海一愣,不是因为不知如何回答,而是因为他明明就站在美若天仙的师姐身边,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反而是那个性格古怪的棋瘾少女,南绮容。 顿时林海的表情古怪了起来,自己这算不算脚踩两只船?嘿嘿,为什么一想起来还有点小激动呢? 南宫面无表情的道:“你流口水了!” “对对不起。” 林海十分诚恳的认错。 此后南宫再没跟林海说过一句话,脚步蓦然加快一倍。 终于来到了城主南千寻平日就寝休息的卧房门前,此时天光未亮,领路的士兵上前对着两名高大的守门将士拱手道明来由,半晌却无人回应。 什么情况?报告的士兵有些莫名其妙,又叫了几声大人后伸手去拍门口的两名将士,却见两人魁梧的身子被拍到后就像一截朽木似的,噗通栽倒在地。 士兵手足冰凉,身心通体发寒。 月光下,守门将士被生生撕开了全身皮肤后显露出狰狞鲜红的肌肉,正大张着嘴无声对天,好像在发出痛苦的哀嚎。 南宫缓缓抽出自己备用的一柄桃木法剑,淡然道:“凡人的爱是奉献,妖魔的爱是自私!” 林海盯着房中不知何时亮起的灯火,耳边不时有隐约哭嚎传来,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妖魔石蕊,居然回了城主府! 卧房之中,南千寻浑身冷汗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是被噩梦惊醒的,南千寻擦了下额头的冷汗,心头一阵烦腻,觉得房中的灯火好像比平时都要亮了许多,转头打量了一圈,发现同床的夫人不知何时坐到梳妆台前正在细细的描眉。 南千寻微微皱眉,心中有种怪异之感:“大半夜的怎么忽然跑去梳妆了?早点安歇吧。” 石蕊夫人背对着他仍自做着自己的事,南千寻心中睡意开始消退,觉得整件事好像有些诡异。 “夫人?” 南千寻面色不太好看的下床,朝着石蕊夫人走近,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铜镜中自己夫人那半张美艳的脸,心中警惕微微一松。 南千寻与石蕊夫妻三十年,风雨荣辱与共,感情极深。 南千寻上前去轻轻按住了妻子的两侧肩膀,正要开口却忽而目光一凝,直落在夫人的脖间,面色惊疑不定。 卧房之中,忽而有一声叹息传开,随着她的这一声长叹,通明的烛火刹那间全部熄灭,若非香烛上仍有青烟缭绕,南千寻几乎以为先前的灯火是自己的幻觉。 “夫君,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南千寻充耳不闻,死盯着夫人脖颈间的那道胎记,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夫人的肌肤应该是没有这块胎记才对的。 可是眼前这人的身形长相,甚至声音都与妻子一般无二,难不成她是 到底是一方诸侯人物,南千寻很快强压下了心中的寒意,神色如常的回道:“三十年吧。” “三十一年零七十六天。” 石蕊夫人头也不回,声音与往日作派没什么不同,可是如今她一贯深情温柔的腔调,落在南千寻的耳中,却叫这个三十年来相伴在侧的枕边人手脚发颤,心中寒潮几乎吞没他的理智。 这坐在梳妆台前的家伙,绝对不是人!在它脖颈处的那块胎记,南千寻发誓妻子身上绝不会有!反而他曾在门口驻守站岗的护卫身上见过! 南千寻身为一方镇守城主,见过稀奇古怪之事不知多少,如果事情诡异程度只有这些他还撑得住,可偏偏叫他崩溃绝望的是,那个被他认定为不是人的怪物,坐在那梳妆台前字句清晰且温柔的将他们夫妻三十一年零七十六天的甜蜜辛酸一一道来。 它是如何知晓的,它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南千寻蓦然发出声狂喊,想要打断石蕊,可是他才刚刚动作,四周黑暗立刻如有实质的齐齐压迫着他的神经,他跪在地上喘息艰难,耳中除了石蕊的低声诉说之外,隐约还有无数男女的痛苦嘶吼。 南千寻青筋暴起,死死扼住喉咙,不仅声音再也发不出来,就连呼吸都成了难事,只能痛苦的听着石蕊一字一句的说下去。 “三十一年零七十六天,夫君啊,你知道妾身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吗?因为凡人这一生前后也不过百年时间,每一天,每一刻,每一个时辰都太珍贵了,妾身掰着指头过日子,算的自然清楚。” 石蕊终于从梳妆台上起身,叫人背脊发凉的是,她上半身如常人一般无二,只是皮肤粗糙黢黑了一点,但是下半身却像是一堆正在变质的筋肉胡乱的拼到了一起。 她的下体高度与她的身型极不相称,这一个半人半鬼的可怕怪物,却在深情款款,无限怜惜的看着面皮正在发紫的南千寻,带着几分悲哀的道: “本来我只要找个深山老林精修百年便可尽复旧观,可是百年之后,你又在哪里?” 石蕊怜惜的用冰凉的手指触摸着南千寻的眉峰眼角,悲戚的脸上忽然森森一笑,本来温婉典雅的女声蓦然变得沙哑无比,甚至还有无数男女重音在其中回荡: “你来陪我一百年,如何?” 南千寻看着石蕊下半身那团腐臭的烂肉,神智开始模糊的就要呕吐出来,生机已在弥留之际。 而此时房间中无数阴森低语的声音,就连外面的士兵都能听到! “你早就知道她会来城主府,为什么不早说?请师傅过来收了他的元神,不是更好?” 想到先前南宫对自己说的奉献和自私的论调,林海便想通了前后因果。 南宫一震手中桃木法剑,僧袍在气机加持之下无风自动,冷声道:“我要亲手杀了她!” “那” 林海刚说出一个字,南宫整个人已经功力全开的撞破了卧房大门,蓝色的电光在黑暗中闪烁吞吐,其中隐现的雷音将林海的后半句淹没忽视。 那你为什么不拦着我跟过来? 林海微微停顿之后也跟着南宫的脚步冲入屋中,丹田里的一道无形剑胎缓缓抬起,好似巨龙张目! 第五十七章:画皮(下) 一调动体内剑胎的林海发现,这柄足足用光了他三大箱子玉髓的剑胎,居然在金山岛上用过一次之后,体积缩水了不少。 由先前的巴掌大小,变成了如今的仅有拇指长短。 难不成这玩意儿还是个消耗型的剑诀?这未免也太贵了吧 可是仔细检查过之后林海发现,此时拇指大小的剑胎,比之先前巴掌大小时能量更加的精纯,体积虽然变小了,但是威力却不输先前分毫。 原来每次御剑都会涤荡剑胎中的杂质,那岂不是越用越强? 当下林海也顾不得仔细研究,面对下半身畸形状态的石蕊夫人严阵以待,丹田中的诛仙剑胎随时都在准备出手。 卧房之中,红芒和蓝色的电光交替闪烁,天雷镇魔克邪,电光扫到之处,几乎就要窒息而死的南千寻猛地呼入了一大口新鲜空气,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宫宫儿?” 南宫自步入这栋屋子起便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手中法剑红芒与掌中雷光相继轰鸣震荡,直如九天仙人下凡除妖,既美且威。 石蕊此刻一身道行已经十不存一,如今又有林海在一旁暗运诛仙剑胎虎视眈眈,生机更是渺茫,此时对上功力全开的南宫,虽然她只有区区先天,可是彼此居然一时僵持不下。 几番交手之手,南宫发现雷法对于石蕊的元神有着莫名的震慑之力,于是干脆扔了手中的桃木法剑,竟是直接施展禹步,和体躯远超自己的石蕊进行贴身肉搏! 雷光不断的在石蕊身上炸响,她上半身仅存完好的画皮很快就被炸了个稀巴烂,只余下一个娇小的脑袋和丑陋的身躯极不相称,看起来荒诞又诡异。 元神出窍的气机法力本应该是最为鼎盛的状态,按理说石蕊的实力也应当更强才是,可妖魔之辈大多都秉承上古炼形之法,一身实力大多都在肉身上,元神出窍反而无法发挥出气机圆融的长处,只能在南宫的雷法下勉强维持,哀嚎惨叫。 本来石蕊是不会如此不济的,但是也不知为什么,她对于自己头颅上仅存的这一片画皮异常的珍视,宁愿受伤也不想让南宫毁掉,这才开始节节败退,形式越发不利起来。 石蕊的惨叫声中带有无数男女回响的重音,殊为诡异,寻常凡人听了会有勾动心魔。 林海怕南千寻在一旁听出什么好歹,一掌把他打晕了,用气机把他远远的送走。 此时战况已经开始明朗,完全无法发挥出元神妙用的石蕊,几乎在南宫的雷法下被压着打。 元神法相在雷光的侵蚀下不断的有丝缕黑气溃散,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也不知道这妖魔是多么爱美,都死到临头了还舍不得这片画皮,死死护着就是不撒手,两人起先势均力敌的战斗,到此时胜负已分。 一口气将石蕊的元神打的将散未散,南宫气息略有虚浮的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符,凭空点燃。 “我要将你带到母亲灵前,亲手打散你的元神!” 随着黄符被火光吞噬,南宫手中开始有蓝色的雷光流淌出来,在空中蜿蜒扭曲的将石蕊元神围了起来。 南宫轻轻一扯手中雷光所化的锁链,被雷光围拢的石蕊忽然背后便被炸了一下,一时嚎哭声大作,只得由着她的动作而走。 “等一下!” 满地都是破碎木片的卧室房门,业已苏醒过来的南千寻手中提着从护卫尸体上夺过来的长剑,不知何时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见到南千寻一副要搞事情的样子,林海情不自禁的又重新打量了一番被困在雷锁中的石蕊。 只见这个其丑无比的妖魔,即便是身处在雷光困锁之下,仍在小心翼翼的护着脸上仅剩的那一点画皮。 这特么也能产生感情不成? 林海心中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 你要说那许仙,宁采臣,落十一那样的倒还情有可原,毕竟人家对象怎么的也说得过去,单身久了也能接受,可是你这个 就披了一层皮,内里啥都没变你都受得了? 南宫面无表情的看着身前这个与妖魔相处三十年的父亲。 也许是先前石蕊对付他的手段太狠,以至于现在他就像受伤的野兽般,浑身都是狼狈和危险的气息,拦在他们身前寸步不让。 南千寻无声回望自己的大女儿,此刻她站在月下一身僧袍,直如降世临凡的菩萨,凤目开合间,即有慈悲,也有威严。 终于,他忍不住对南宫请求道:“先别带它走,让我问它一件事,好吗?” 南宫沉默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他要问什么,侧身让步。 南千寻神色激动的握着长剑走入屋内,见到雷锁之中展开粗壮双臂,将自己头脸包的严严实实的妖魔石蕊,哑着嗓子颤声道: “阿蕊呢?” 静立于雷锁中的石蕊微微一震,随后缓缓露出了那张带着画皮的美人头,看着南千寻,眼中情绪莫名。 可是看到这张与石蕊一般无二的美人头颅之后,南千寻却陷入到疯狂与崩溃的边缘,歇斯底里的大吼: “阿蕊呢?!” 他绝对不会相信,那个与自己相濡以沫,那个温婉典雅的妻子,会是眼前这个丑陋不堪的妖魔! 石蕊仍旧定定望着暴怒中歇斯底里的南千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它不会开口的时候,它却忽然笑了: “我吃了!” 这三个字说的沙哑无比,石蕊震动着她那难听的声带发出大笑,传荡的笑声中还带有无数男女重音。 石蕊在笑,而笑声中无数的男女重音却在哭。 南千寻失去理智,犹如疯魔的一剑斩下,凡俗铁剑对元神法体根本就造不成伤害,却轻易的斩开了石蕊一直小心守护的那一片画皮。 画皮裂开一道深邃的创口,石蕊一把捂住,随后尖啸着一头扑向雷锁! 南宫眼中厉芒一闪,手中雷决掐动,体内气机一瞬千里,尽数灌注到手中的雷锁。 刹那间,围困着石蕊的雷光上有符文流转,在它元神撞上的瞬间,爆发出无尽雷光! 画皮妖魔石蕊,就此烟消云散。 南千寻在刺目的雷光中犹如失了魂魄,松了手中长剑,神色茫然,掩面痛哭。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是一直不想承认,在心中始终抱有一丝幻想罢了。 石蕊彻底身死道消之后,南宫对月长舒了一口气,玉葱般的十指收拢握拳,又缓缓松开,好像放下一桩大事。 “走吧。” 南宫头也不回的掉头就走,林海有些诧异: “这么晚了不留下吗?咱们去哪里啊?” “喝酒!” 第五十八章:南宫的往事 南宫的回答就像是她的人一样,冷清直白又简洁。 可是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又要去哪里喝酒呢? 林海与南宫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正望着一家家关门的酒楼发愁,办事爽利不拖拉的南宫,直接一把捏断了门锁。 “一身道行都修到狗身上了!” 南宫鄙夷的看着目瞪口呆的林海,将手中断为两截的锁头扔在地上,直接进门找酒喝。 林海很是委屈,他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同志,哪有南宫路子这么野啊? “我都修狗身上了,可是师姐你修自己身上不也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吗?” “你说什么?”声音高两度。 “喝这个,不上头。” 本以为以南宫的冷酷性格,应当是千杯不醉巨能喝的那种,谁知两人刚刚开始不过才暖了个场,南宫就面色酡红,星眸醉态迷离了。 “” 林海忽然觉得这好像是个机会,记得渡真师傅说过,在通幽之前不可将元阳散掉,自己刚好不就符合及格吗?而且 满面红晕的南宫似乎是真的醉了,并未留意林海逐渐变态的目光,只见她脸上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高贵清冷,清丽的五官在醉人的红晕下散发着丝丝妩媚,连带声音都少了那份高贵,带着几分娇憨: “原来喝醉是这种感觉” 原来是第一次喝酒啊,林海心情激动的拿起酒壶就给南宫的杯子倒: “师姐你不会喝,那咱们就稍微再喝点,你放心,师弟我待会把你送回去嘿嘿嘿” 林海笑声未落,南宫忽然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劣质的酒桌立刻塌在了地上,杯杯碗碗的碎了一地,酒液横流。 与之一同摔碎的还有林海刚刚给南宫倒酒的酒杯,林海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拿着酒瓶正不知所措,南宫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个小酒盅和林海手中至少一斤重的酒瓶碰了一下: “来,干!” 林海顿时瞪圆了双眼。 干?我这个可有一斤呐! 办事爽利的人最讨厌别人做什么都是拖拖拉拉的样子,南宫对着欲言又止的林海,凤目一眯: “你不喝?是不是看不起我?” 你这是在哪学的啊,不是第一次喝酒吗? 于是第一次喝酒和酒经沙场的林海同时喝的大醉,两人从一楼喝到楼顶,林海抱着酒坛子,南宫捏着酒盅,在屋顶大呼小叫,全无平日冷清之状,完全放飞了自己。 “师姐,你先前用的那道黄符好厉害,有什么来头吗?” 林海可忘不了南宫那丰富的家底,只觉得她种种手段层出不穷,于是就盼着把她陪高兴了,趁着酒意教自己两手。 什么?你说灌醉了把握机会?把握个,那种事哪有学习快乐? 林海大着舌头神志不清的向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献媚。 南宫打了个酒嗝,一脸茫然:“什么符?” 林海连比带划:“就是那个雷符啊!” “雷什么?” “符啊!” “符什么?” ““ 狠狠灌了一口酒,林海不说话了,其实从城主府出来,他心中还是有许多旁枝末节的疑问,不过眼下看南宫醉成了这个样子,显然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南宫茫然了一会儿,坐在屋顶吹着夜风渐渐头脑清醒了一些,开始断断续续的说着自己的往事。 林海不是个喜欢听别人八卦的人,可是在这星斗月空之下,他看着风情异于寻常的南宫,一时听着也异常入神。 “年少时,外祖对父亲说,男儿三十当立业,花了大价钱把我们一家三口送到了幽州,当上了城主。就这样过了没几年,有一天父亲忽然从外面带了个女人回来,说她叫石蕊,身世很可怜。” “男人说可怜一个女人是什么意思,谁还不清楚?我母亲大族出身,也是明事理的,对石蕊颇多照顾。 可是慢慢的,母亲开始从这个名叫石蕊的女人身上发现异常。 无论天气多热,事情多忙,她始终一尘不染,不会出汗,生活里的磕磕碰碰,她从来不会流血,每天见到谁都笑。 有下人说曾听到她房里有无数人窃窃私语,可推开门却只有她一个人在里面。 紧接着幽州开始发生命案,受害人被挖心而死,影响恶劣,父亲因此压力很大,偏偏对凶手一筹莫展,没有半点头绪。 母亲把自己对石蕊的猜测告诉了父亲,谁知他不仅不信,反而还发了脾气,不得以,母亲去请了道观的一位老道士过来看。 老道士说那石蕊就是妖魔,可他法力不够,需要上报京都师门,母亲只好每天都在府中与石蕊度日如年的期待着。 隔日有人在母亲房门外放了个盒子,打开一看却是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头,正是那位说要上报师门除魔的老道士。 随着受害人数越来越多,父亲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他变得敏感,易怒,经常为了一点小事就和母亲吵得不可开交,去石蕊那边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最后母亲慕名去找了渡真大师请他出手,可谁知连当时号称幽州第一人的渡真也不是对手,虽然幽州从此不再有挖心发生,可他自己也不得不困守金山岛,疗养伤势,从此归隐。 渡真大师的出现,让石蕊明白如果想要在人间接着安心修行,那么就不能再这样明目张胆的杀人取心。 于是背地里她开始炼制尸妖,帮她从遥远的外地取心。 从那以后,母亲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常年咳血,病痛缠身,她知道那都是石蕊做的,几年后母亲生下我时耗尽了元气,苦苦撑了几年终于油尽灯枯。 临终前她叫石蕊过来,求她放过还是孩子的我 本来我从小都是无忧无虑的,可是直到有一天我找到了母亲当年的手札,通过几次自己的暗中观察后发现,她果然是妖魔所化,从那以后我便疯狂的修行,只等着今天能够亲手把她手刃!” 对于南宫的这些往事,林海听的颇为唏嘘,一个小女孩在得知家中温婉后母居然是妖魔所化,天天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你是不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次回城主府解决它,明明连师傅都瞒着,为何不拦着你跟来?” 南宫深吸两口气,迫使自己安静下来,在这之前林海对这个答案抱有多种的幻想和期待,比如说师姐其实是喜欢我的,再比如说师姐是真的喜欢我! 可是随后南宫的回答便击碎了他的这种幻想。 “因为我害怕,我怕这十多年的苦修仍不是重伤后石蕊的对手,我怕死,我怕自己像那个守在门前的士兵一样,被剥皮而死,所以你是我的底气和依仗!” 第五十九章:剑来啊啊啊 得报大仇的南宫泪眼朦胧的忽而一笑,这种忽然绽放在星空下的笑颜美极了,连林海这种钢筋直男都生不起气来。 “正视自己的恐惧,直面自己的恐惧,师姐真了不起!” 林海对南宫竖起了大拇指,后者却对这个手势不明所以,比划了一下问:“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真棒的意思。” 南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听林海问道: “其实我一直不太懂,石蕊都已经逃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城主府杀南大人?而且你们交手的时候实力也是五五开,为什么要拼命不惜代价的护着脸上仅存的画皮?” 南宫闻言,捏着酒杯半晌没答,片刻后才道: “这两个问题其实都可以变成一个问题,凡人的爱是奉献,妖魔的是自私。石蕊不想躲入深山一百年见不到他,所以宁愿杀了他,抽取魂魄,也要让他留在身边陪自己。至于为什么拼命护着脸上的画皮” 南宫出身的望着远方,喃喃道:“也许,那是一个女人在爱人面前,最后的一点体面了。” 想起石蕊在雷锁之下,骗南千寻自己吃了凡人石蕊的时候,林海忽然在心中有些同情这个画皮妖魔。 时值此刻,两人的酒都开始有些清醒,林海回想自己和南宫喝酒的样子,‘一心学习’的心态也逐渐开始转变。 嘿嘿嘿,好像我机会又来了 就在林海出神之际,忽然觉得手上酒坛发出了一声轻响,然后南宫姐姐就在林海惊恐的眼神下,将杯中酒饮尽。 等等,她刚刚是和我碰杯了吗?我特么抱个酒坛上来干什么? 饮下杯中酒的南宫,娇颜上又浮现出一片醉人的红晕,刚刚还一副知性理智的样子,在一杯酒下肚后荡然无存,她见林海呆愣在原地,恶狠狠的道: “为什么不喝?是不是看不起我?!” 林海抱着酒坛表情复杂,欲哭无泪。 屋顶之上,星空之下,很快又重新响起了两人吆五喝六的声音。 “师姐,我教你划拳吧?” “好!你教!” “五魁首,二匹马” 第二天,林海被人推醒了。 他忽的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只见到酒楼老板和一众伙计们,面色不善的样子,冷声开口: “林大少终于醒了,那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林海立刻想起昨天宿醉一起撒酒疯的师姐,找了两圈最后看到她正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用饭,见到林海望来,,她轻轻皱眉: “师弟,你太任性了!” “多少钱?” 行吧,这个锅林海背了,反正老林家不差这点钱,可是叫他意外的是,酒楼老板居然分文不取,只是求他能留下一副墨宝。 原来在中秋文会之时,林海诗名早已轰传大江南北,幽州林海的名声,便是高坐九重深宫的天子也有所耳闻,对他的文采赞不绝口。 文房四宝很快在店家的殷勤下整齐的摆放到了林海的面前,可是林海的面色却有些犹豫。 他哪里有什么文采啊,还不都是偷那些前世大诗人的?这样他很有心理负担啊…… 就在林海纠结犹豫的时候,发现一旁的师姐南宫也在悄悄往自己这边瞄来的目光后,那点犹豫不决立刻变成了豪气干云,理直气壮。 什么偷不偷的,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 林海意气风发的恬着脸高喊道:“笔来!” 毫锋在砚台中吸饱了墨汁,林海笔走龙蛇,一书而就!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师姐南宫的目光在林海写就的纸上流转,停在‘人生得意’那句上良久,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昨天的荒诞,俏脸微微一红。 在酒店老板的千恩万谢之中,林海和南宫除了酒楼并肩走在街上,南宫打算直接回金山岛,林海本想直接回府,他一夜未回怕老父担心,可是又想到反正没什么事情,索性就跟着师姐回去看看。 修士一旦达到通幽之后,便要开始观想出自己的元神法相,就好比渡真的那个怒目罗汉,便是佛门小乘佛法中十八罗汉法相的一种。 修习小乘佛法而成就的法相只限于十八罗汉,菩萨佛陀只有大乘佛法才能参修。 不知我会修成什么样的法相,林海对此还蛮期待的,因为法相一旦结成,什么凌空飞度,出入青冥的修士神通也逐步开始展现出来,大道可期。 林海与南宫一路走到西湖,沿途吸引了无数目光,幽州城中无论是他林家大少爷,还是美名传诵一时的南宫,在民间都是明星一般的人物,过不多时他们身后居然尾随了一大群人。 “师姐真是风采不凡,都出家了还有这么多的追随者。” 面对钢筋直男的如此赞美,南宫不暇辞色的冷声说了句闭嘴,然后僧袍大袖飞扬,犹如乘风而去的仙子,涉水凌波而去,留下身后一群沸腾如迷弟般的惊呼赞美。 真是肤浅。 林海双手负后,临风望湖而立,潮湿的长风吹拂着他的发丝衣摆,挺拔的身躯尽显阳刚之美。 区区一个先天修士就引得你们这样躁动不安,待会儿本座通幽境的凌空飞度施展出来,你们得崇拜成什么样子? 刚刚突破的林海,实在难以压抑这种在人前显圣的,他摆足了架势后,伸手御起一丝丹田中的剑胎之力,傲然的低声喝道: “剑来来啊啊啊啊啊-----!!” 湖岸边忽然有狂风吹来,围观的人们下意识的遮住了眼睛,待到他们再放下手掌的时候,忽然发现原本在岸边负手而立的林海不见了。 只有远方那几乎不可见的黑点和西湖上空嘹亮的惊叫声,振动耳膜。 “林公子去哪了?” “好像那个黑点就是。” “林公子好快啊!” “可是他走那么快干什么?” “可能是尿急吧。” 对于林海的议论只有这么一小会儿,很快大家就又将目光放到了远方仍在凌波涉水的南宫身上,西湖岸边又响起一阵由衷的赞美。 第六十章:出幽州 南宫刚刚上岸,便见到一头长发乱如鸡草的林海,正蹲在一边在思考人生,良久好像是下定了决心,林海对南宫道: “师姐,我觉得剑胎威力太大,有伤天和,以后我还是能不用就不用的好。” 南宫面色古怪的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最好,我们去见师傅吧。” 两人在岛上走了片刻后,南宫忍不住道: “师弟!” “嗯?” “把你脸上的口水擦擦。” “哦!” 林海一边默默擦脸,一边发誓,以后除非是生死关头,否则绝不会动用这威力绝伦的剑胎,太丢人了! 待两人来到了金山寺倒塌的山门处时,林海浑身汗毛炸竖,丹田之中的剑胎来回震颤做警戒状,一副随手都会出手的样子: “师姐小心,昨天我们离开的时候还” 南宫看了眼被剑气切断的梁柱,扫了一眼严阵以待的林海,完全不为所动的从他身边走过,淡然道: “是你的剑气弄的。” “哦哦” 林海讪讪的收剑,一言不发的跟在师姐身后。 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傻子啊?我特么一直在干什么 从岸边御剑到山门示警,林海已经在南宫面前无比自然的丢了两回人了,难道修行有降智的风险?可我看师姐挺正常的啊! 南宫走到渡真休息的禅房,忽然停下,美目中闪过一丝讶然,望着虚空之中那几乎淡不可见,却实质存在的光膜,惊讶道: “大悲胎藏界?” 林海也注意到了笼罩住整座禅房的佛门大阵,伸手触碰了一下那几不可见的淡淡光膜,一股平和之力将他的手掌轻轻推开,确实是渡真布下的大悲胎藏界无误! 可是为什么要在自己的房间布下这等佛门大阵?难道寺中还有什么强敌来犯? 林海的触碰似是惊动了禅房之中的渡真,他那苍老的声音缓缓从中传来,带着一股深深的疲倦沙哑,听起来颇有触目惊心之感: “是法海和南宫吗?我刚刚刚睡着了。” 林海与南宫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担忧,因为他们都从渡真的声音里听出了那种强烈的疲惫虚弱之意,这种情况在一个年已过九十的老人身上实在不容乐观。 “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又来了什么敌人?为什么要用大悲胎藏界来保护自己?” 禅房之中,响起了重重的咳嗽声,半晌之后,渡真方才回过劲来,长叹道: “一言难尽,这道结界不是用来防御外人的,而是为了困住我。” 什么意思? 大悲胎藏界是佛门的降魔秘法,只对妖鬼一流的邪物作用甚大,渡真一生修持小乘佛法,大悲胎藏又怎么可能困得住他? 禅房里忽然冲出一道金光,直冲着林海而来,气势汹汹。 后者早已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见到金光闪烁冲来,只是微微皱眉便一手接过,发现竟是那尊记载有大乘佛法的金佛。 “还记得我当初说的吗?” 渡真的声音再度响起,叹息的道: “这金佛是佛门镇物,昨日金山岛一战,我与那妖魔斗法时不慎将金佛上的封印撼动,使得其中封印的一头妖魔脱困,它生性狡猾,虽然道行高深,可毕竟在金佛中被困了近五百年,所以在脱困后他一直隐而不发,直到老衲心神松懈方才暴起伤人。” 渡真说道这里,话中已经隐约有一丝压抑的痛楚: “他钻入到了我的体内,想要吞噬掉我的血肉精元来助涨它恢复修为,如今已经被我暂时镇压,但是我撑不了多久了!” 林海闻言骇然,一只被封入金佛的妖魔,过了将近五百年时间还不死,甚至连渡真都束手无策,林海顿时有些不寒而栗。 渡真交代了前因后果,语气中透着焦急: “法海,趁我现在还镇得住这只妖物,你快带着金佛去找白云大师过来。南宫你留下,你身具道门玄功,我需要你用二味真火替我炼药,助我压制它!” 生死关头,南宫与林海两人都毫不迟疑的应了下来,因为渡真说的紧迫,两人也不敢多有耽搁,可是林海在临行之前,忍不住又问禅房中的渡真: “师傅,那金佛里的妖物,到底是什么?” “是是” 禅房中的渡真声音忽然变得压抑起来,下一刻,精修禅功多年的渡真大师,竟是压抑不住的惨叫高呼起来: “千年蜈蚣!是条千年蜈蚣啊!” 寂静的寺院中,渡真的惨呼缭绕在上空久久不散,林海与南宫平日都是见惯了渡真师傅洒脱随意的样子,此时见到他如此痛苦,心里都很难受。 林海一言不发的直奔家中,迅速的收拾了行装,牵了匹快马就要出城。 “少爷真的要走吗?什么时候回来啊?带上小的伺候行不行?” 小安跟在林海后面劝着,他对石蕊夫人等一系列事情知道的不多,担心后面的婚礼出什么差错。 “我有急事,一定要出去一趟,我爹如何了?” 林海担心父亲的伤势,问了句后不太放心,打算临走前去看看:“算了,我自己去看。” 林清和受伤这段时间很少活动,如今已经睡下了,林海小心的看了眼林清和,父子两人不得告别,林海便对小安道: “等我爹问起了,你就跟他说石蕊那事我已经解决了,眼下我还有急事需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让他不用担心。” 小安愁眉苦脸的跟着:“我的少爷啊,你这一走,那和城主府的婚事该怎么办啊?” 林海翻身上马,长出一口气: “城主府如今怕是顾不上我的事了,小安,好好照顾老爷,少爷我去去就回!” 扬鞭重重抽打在马后,马嘶声起,四蹄如飞,小安看着一起绝尘而去的林海,将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喊道: “少爷,路上平安啊!” 林海一言不发,挥舞着手中马鞭,脑海中不其然的浮现起渡真师傅的音容笑貌,暗暗道:“我一定把白云大师带来见你!” 画皮卷终,下卷倩女幽魂! 第六十一章:惊闻燕赤霞 秋雨淅沥的落下,健硕的马匹与主人一道躲在破旧的草棚下,望着雨水中渐渐泥泞的道路,一筹莫展。 “客官,您这马短时间内是好不了的,看您也是着急赶路的,不如直接卖给我们,掌柜的说了,能卖您这个数!” 酒店里的小二还在用他的三寸舌,在林海耳边劝说,扰的他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 “知道了,先给我弄点热茶和饭食,这匹马” 草棚中,黑马安静的横卧在那里,口鼻间隐约有白气冒出,弯曲的马蹄鲜血淋漓,在这秋雨天微微发抖,看的林海心中微微不忍。 马儿也是通人性的,相处的这几天林海也与之产生了几分主仆之情,如果此时把它卖给店家,八成会被宰了吃肉,对此林海有些于心不忍。 时下虽是丰收时节,可百姓之中的肉食向来紧缺,林海这匹马少说也有百斤,杀了做成肉食那可是一笔大数目! 如今林海这一主动提及,小二和棚里拨弄算盘的掌柜都静下来等着下文,谁知林海先前犹豫的口风却忽然一变: “这马是塞外良种,千金难得,岂能如此轻率的卖给你们?这样吧,我将这马寄存在你们这里,过段时间我忙完了再来取,一天算作十两,如何?” 小二面有迟疑的望向掌柜那里,然后笑着点头:“成,但是得先交定钱!” 这样的情况只是路上的一小波插曲,他从幽州出来至今已经有三天,仗着快马的脚力如今已经进入到了青州境内,虽然仅隔有一洲之地,可是林海到青州境内后几乎三天两头的都在下雨天的泥泞道路上前行,终于不慎扭断了马蹄。 其实林海也想过御剑前行,可是金山寺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比较好的轻身提纵之术,就算是家底深厚的南宫平日所用的禹步,大多也只是用于缠斗游走而已,并不长于赶路。 至于动用剑胎之力来赶路就算了吧,那种速度太快根本就控制不住,万一路上再撞到了什么人,那不是害人性命吗? 暂时且放下赶路的思绪,林海专心享用起身前的这一碗素汤泡饼。 野外的小店吃食,选择并不如城里的多,汤泡饼是他们提供的唯一主食,配上点辣子林海倒也能吃的津津有味,在这等寒雨天颇为痛快。 填饱了肚子,林海放下银子正要走,忽然听到隔壁在讨价还价,他侧了下身子,转头去看,正见到一个穿着甲衣,半军人半侠客打扮的大汉,他正一面掏钱,一面质疑着身前干瘦汉子消息的可靠: “我可警告你,如果你敢用假消息来骗大爷,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大爷都不会放过你!” 这大汉周身气血强盛,目光中偶尔有精光流转,怕是有先天境的修为在身,是个吃江湖饭的。 林海在心中迅速的做出判断,这样的人这几天他遇到了不知多少,他们四处游荡,有时做些无本买卖,有时靠着捉拿官府悬红的大盗换取赏银,这种人亦正亦邪,很难说清好坏。 天下高手多了去了,先天的虽然少见一点,但也不足以叫林海为之留步,真正把他注意精神全都吸引的,是那个卖消息的瘦小汉子。 这瘦小汉子将银钱在手中来回的掂了掂,露出一口残缺的黄牙笑道: “那燕赤霞自从卸任判官总捕一职后浪迹天涯,行踪捉摸不定,天下间也只有我莫风言能探听出下落了!” 燕赤霞? 林海听到这个名字心潮起伏,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处身于魔改过的白蛇世界,即便是遇到了画皮妖魔石蕊夫人,也从未往聊斋方面想过。 没想到今天在这个草棚里,一个靠贩卖消息为生的汉子,轻轻的一句话,直接把林海一直以来的世界观击得粉碎。 试问前世华夏有几个没看过这部鼎鼎大名的电影?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便是第一部出现的龙套高手,夏侯,他四处找燕赤霞比武,想要争夺天下第一剑的名声,屡战屡败,最后死在树妖姥姥手下。 而远在扬州的白云大师 应该就是第三部和十方在一起的老和尚! 这一切东西串联起来之后,再结合自己此时护送的金佛倩女三部的人物,难道都凑到一起了? 不对不对,时间根本对不上,第三部的燕赤霞根本就是现在前两部的传人,法力修为介乎于通幽和渡灭之间,而兰若寺中的树妖姥姥,最低也是画皮妖魔石蕊夫人那个等级的,更别说更厉害的黑山老妖和国师法丈了。 等等,国师法丈? 林海记得那个国师本体是一个蜈蚣,在未曾显露真身之前一直以如来金身做掩护,这些东西拼在一起,难不成就是如今渡真师傅体内的那只? 那么按照三部曲的进程,如今应该是第一部刚刚开始,第二三部还在酝酿当中。 燕赤霞,宁采臣,聂小倩,一个个人物光影在脑海中飞速掠过,林海强自按捺心中那股向往,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个半衣半甲的夏侯,随后面色如常的踏上了去往扬州的路。 如果是游历闯荡,这一次兰若寺他一定要去,别的不说,光是那空灵幽怨的聂小倩就值得自己去看看。 可是偏偏自己现在有要事在身,渡真师傅的情况容不得耽误,只能理智的不再多想,安心上路。 兰若寺在郭北县,林海特意避开北边,一路往西,沿途泥泞山路多有曲折。 少了代步工具,这一路走的颇为难受,虽然他有气机护身,可他的气机还没有充盈到,可以随意用来抵御泥水的地步。 一直奔波到夜幕降临,林海好不容易进入到一间小镇,镇上的客栈人烟稀少,所以即便是夜晚投宿掌柜的也没有多问什么,反而殷勤的很。 “客官您来的正好,咱们这里还留有一间上房,阿红啊,快带客人上去洗漱用饭!” 林海在泥泞的路上走了一天,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脚底黄泥好像都进到了鞋子里,对掌柜的一应安排从善如流,将银两放下后便跟着小二上楼了。 第六十二章:一剑斩之 “小二,你们镇上可有卖马的?” 虽然很累,但是林海心中挂念着的还是明天的行程,没有马匹代步是真的不行,再这么奔波几天自己都要狼狈的要饭了。 客栈平时也包揽客人们的一些杂活儿,只要你付得起外快跑腿费,基本就没有什么办不成的,偏偏付不起这个词基本是不存在林海的观念中的。 小二也是个上道的,立刻便开始吹嘘他们镇上的马有多好。 林海和他约定好了明天用过早饭后去看马,然后就等着厨房把热水烧好了洗漱。 少顷,一应事物在小二的忙活下完成了,林海给了他几文钱算是打赏,挥手准备将她打发,可小二临时走却告诫林海: “客官,无论您来我们郭北县是来干什么,一旦到了晚上尽量不要出门,特别是镇外树林里的兰若” 小二后面的话林海已经无心分辨,他看着热气升腾的浴桶,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涌出一股寒意。 明明他已经极力的避开了郭北县的方向,为什么还是走到了这里? 莫非在冥冥之中,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背后默默操控着自己的命运? 一想起上辈子看时那些隐藏在背后的幕后oss,林海就有一种遍体生凉的感觉。 难道在这些事情的背后,也有一个幕后的大佬在安排自己? 坐仰在浴桶之中,林海长出了一口气,细细感知丹田之中那柄剑气精纯的诛仙剑胎,澎湃的锋利之意扑面而来,似乎能将天地都一剑分开。 吗的,管你什么,老子一剑砍了! 第二天一早,林海用过了早饭之后便跟着小二去看马,因为路途泥泞且遥远,所以林海并未挑选那些爆发力高的高个马,反而更中意那些敦实厚重的矮脚马。 这种马虽然速度不快,可是耐力极好,用来当作长途赶路的工具最好不过。 挑好马后,林海又去挑了把刀,之前在官府买的那十把他都留在了家里当作是镇宅。 本来在这寻常的小镇上,他也不指望能有什么高级货色,谁知到了铁匠铺子后他才发现,这里的货色居然比幽州官府收藏的还好,几乎每一把刀上都有数十条人命,可谓是煞气深重。 凭林海如今的修为,寻常的凡兵再凶也不会放在眼里,于是便挑了一柄铁剑铺子里最凶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林海买刀的样子,让小二在心中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从铁匠铺子出来后他话少了很多,林海对此不以为意,将银钱交到小二手中说自己不回了,直接骑马上路。 可是出了小镇之后,林海发现前路四周都是异常茂盛的树林,想要去扬州只有越过这道密林,除此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路。 胯下的矮脚马一路温顺,此时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面朝着身前的树林长嘶不已,四蹄来回不安的踢踏。 林海一手握刀,一手轻轻安抚坐下马匹: “师傅说过,大日东升,万邪不侵。好,我就闯闯这树林,看看树妖姥姥有多厉害!” 矮脚马长嘶一声,在林海的驱策下狂奔入林,林海上半身倾斜伏低,随着马匹的奔驰而上下起伏,两侧树林如浮光掠影,飞速倒退。 渐行渐深时,林海抬头看了眼天色,发现这片树林高大无比,高举的枝叶直接将天空照射的阳光全都遮住,树林之内因长年接受不到阳光的照耀,虫蛇滋生横行,土地潮湿且有股莫名的味道,居然有了几分原始丛林的感觉。 就这样奔行了不知多久,林海胯下以耐力见长的矮脚马居然体力开始有所不及,他只好勒马停步,皱着眉拿出地图来对照。 按地图所示,这片密林拢共也不过十里,按理说他策马奔行了这么久,就算没冲出去也应该能看到出口了,可眼下四周树木怪异虬结,彼此相连几乎连绵不尽,根本就不像是有出口的样子。 “想困到天黑在收了我?” 丹田之中剑胎来回躁动不安,林海环顾四周,苦思破解之法,与此同时,树林幽暗中,有无数阴森私语在悄声交流。 “又来了一个男人,样子好俊俏啊!小蝶姐姐,能不能把他让给我啊?” “死花痴,你没看到这个男人气血旺盛,内息沉稳吗?我让给你?怕是你个浪蹄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暗处的阴森鬼祟越来越吵,大白天的就连林海都有所感应,警惕的来回巡视,暗道: “这树妖真是厉害,大白天都能布阵困住我,绝对不能在这里跟它耗到天黑!” 一念下定,林海默运剑胎,翻身下马。 在四周暗中观看的妖鬼们并不知道林海马上就要开大,一个个笑嘻嘻的打闹着分配他这一身浑厚气血的归属。 那个轻佻俗媚的女声调笑道: “气血旺盛怎么了?咱们遇上的那些所谓的江湖高手还少吗?昨天那个夏侯不照样被姥姥吸成了干尸?” “那是小倩做的好,有你什么事?” “你!” “别吵了!” 一个半男半女的沉重声音忽然想起,顿时将四周魑魅魍魉的杂音压得一静,只听这个不男不女的树妖姥姥忽然放轻了声音: “这少年人有些道行,不过终究难逃出姥姥的手掌,这一次我亲自出马,你们可都是我的心肝宝贝,一个也不能折了。” “”小蝶。 “”众妖鬼。 树妖姥姥沉默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怒道:“我说的是亲自出手强杀!你们在想什么?!” “没有没有,姥姥神威盖世,一出手那个小子定然难有幸理!” 一阵吹嘘恭维下来,忽然有妖鬼惊叫:“姥姥,那小子下马了!” 树妖不屑的道:“整座树林都是姥姥我的榕树分身所化,任他怎么折腾也” 树妖话音刚落,忽见树林之中林海剑指一伸,整个人刹那间化身成为一道明艳的剑光,在这常年不见阳光的深林之中,这道剑光就如东升旭日,瞬间刺痛了无数妖鬼的眼睛,就连道行深厚的树妖姥姥都不能直视。 第六十三章:逃出魔掌 “好强的剑气,这小子和燕赤霞是什么关系?” 树妖姥姥惊疑不定,几乎就要按捺不住冲杀出去的,有心将林海留下,可是那明艳璀璨的剑光实在太快,呼啸间将桩桩架天撑地的巨树撕裂两半,剑气无双! 轰隆隆! 怪异的虬枝巨木再也拦不住林海的脚步,从高处望去,分明可见密集的丛林中,有道白色剑气在大地上横推无忌,生生在树妖的大阵中,杀出一线生机! 入山催巨木,入水分江河! 林海指间剑气如龙长啸,面目狰狞的一口气冲出了十里长林。 出来了! 林海收了黯淡无光的剑胎,全身无力的驻步喘息,然而没等他在心中涌出高兴的情绪,身后密林之中,忽然传来马匹的惨叫长嘶! 林海豁然回首,只见到他用剑气开出的那一条道路上,藤蔓枝条无数,它们攒动在一起疯狂的涌动,像是一堆黑色的浪潮,眨眼吞没了那匹可怜的矮脚马。 “臭小子!” 不阴不阳的怒吼声在林中回荡,声浪宏大无比,好像所有的树木都活转了过来,齐齐开声怒吼。 随后奔涌的藤蔓以迅雷不及之势,啪的一声缠绕住了林海的脚踝,疯狂的发力将他往林中拖去! 这条藤蔓之上所挟的巨力相当惊人,如果林海以龙虎桩站定或许还能抗衡一二,可眼下他重心不稳,整个人被拖在地上疯狂拉动,根本就无处借力。 危机关头,林海眼中厉芒一闪,一直紧握在手的长刀沧啷一声终于出鞘! 大悲刀! 树妖的这些藤蔓都是以妖气催持发动的,坚硬堪比金石,林海所修的大悲刀威势不凡,一刀划断了藤蔓后,整个人从地上旋身而起,横刀戒备。 完全由藤蔓组成的浪潮如期而至,它们像是虫蛇扭动的身躯,竟在林海的面前组成了一个男人脸却做女人装扮的恶心脸庞,对着林海张口吞来! 真特么恶心! 林海手握长刀,强自鼓动起浑厚的气血之力,刀光如龙怒咆,刹那间崩飞散乱的藤蔓如雨纷飞,它们好似有生命般的在地上扭动,片刻后直接消失。 “铛铛铛!” 刀锋所触嘹亮的声响竟似砍在金石上一般,强烈的反震力使得林海握刀的手腕发抖,可是这个关头他万万不敢有松手撤刀的念头,只得拼命的卷动刀光,边打边向后飞退。 “臭小子,我看你能撑多久!” 四周藤蔓齐齐发出怒吼,男女交杂的声音来来回回宛如千万人齐声开口,扰人神经,林海百忙之中不忘回骂: “我看你这阴阳人有多长!” 等等,好像有点不太严肃,可是没等林海嘴炮回更加有力的话,一截藤蔓如毒蛇般的直接洞穿了他的肺腑! 藤蔓刚一刺入体内,林海立即感到体内凝聚的气血开始不受控制的向着伤处奔涌,刹那间无数藤蔓宛如疯子一样,发出令人作呕的低吟欢呼! “抓到你了!哈哈哈哈” 真尼玛的痛啊! 林海低吼一声,长刀蓦然爆发出刺目的红芒,周身一股炙热之气四下翻涌,一刀将身前藤蔓削断,奋尽余勇的将体内仅剩的丝缕剑胎催动,剑指遥指向自己身后,整个人轰的一声化作流光遁去。 骤然失去了目标的树妖姥姥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就看见剑光之中,林海正对着自己,面目狰狞的叫嚣:“你过来啊!” 剑光一骑绝尘,卷动沿途烟尘滚滚翻涌,树妖姥姥扭曲着面目站在密林之中,心情因为这一句话而异常的愤怒,朝天嘶吼。 强行御剑的林海只飞出不到半里,直接就摔倒在了地上,腹间伤势鲜血淋漓,眨眼将他的下半个身子都染红,林海喘息着控制着伤口附近的筋脉血管,终于渐渐控制住了渗血的创口。 真尼玛的惊险刺激 林海微微仰头的看了一眼那处藏有无数妖鬼的密林,只见先前被他用剑气开出来的那条路已经荡然无存,树林植被将一切痕迹都覆盖,好似刚才那惊险邪异的画面只是林海一时的幻觉。 林海以通幽真人境修为,大白天进去树林尚且如此凶险,普通的凡人到了这里更是十死无生,怪不得电影中郭北县的人对于这个地方忌讳如深。 在地上喘息良久,林海终于攒够了力气,咬牙站起。 虽然现在脱离了兰若寺的危险范围,可是等到夜幕落下,谁知道这里还安不安全?何况她这伤口也是要处理的,哪能就这么一直躺着不管? 尽管用强悍的肉身控制力闭锁住了伤口的筋脉血管,可是林海脚步起伏时仍挤压到了伤口,使得原本几乎干涸下来的伤口一直有新的血迹渗出。 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重伤虚弱的林海面色发白,头脑眩晕的站在原地不在走动。 并不灼热的阳光当头罩下,他却有一种烦闷之感。 林海皱眉环顾四周,此时大陆上仍旧一副没有人烟的样子,而他此时的状态也已经频临极限。 再撑一会儿吧,死在这儿未免也太丢人了 林海努力的给自己打着气,可是刚一抬腿他便感到全世界天旋地转的,待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已经摔倒在地上了。 被藤蔓刺穿的那一下已经伤到内府,林海虽是后天肉身圆满的通幽修士,却也架不住连番消耗重伤,撑到现在已经非常难得了。 眼前一阵阵的开始发黑,林海在昏迷前望见远方依稀有一大队人马正在路上行进,他下意识的就要高声呼救,可浑身无力之下连喊都喊不大声,最后只能死死的抱着那个带有金佛的包裹昏了过去。 未几,一群人马健硕的队伍途经此处,一名护卫见到了路边昏迷的林海,对着软轿中的人恭敬的禀告: “傅大人,路上有个重伤倒地的路人。” 官轿帘子掀起,露出一张苍老威严的面孔,此人双眉飞扬入鬓,说话沉稳有力,光是看面相气度就知道不是常人。 “眼下时局不定,民间江湖上这种打打杀杀的你见的还少吗?走吧,让他自生自灭。” 护卫依言退下,队伍照旧前行,却有一个娇俏的声音问道:“爹,你怎么知道那人是江湖仇杀?” 傅天仇对小女儿带着几分溺爱的笑道:“你没看到那小子昏迷时,手中还握着把刀吗?这些江湖人整天为了自己的利益打打杀杀,百姓们真是” 傅天仇的话忽然停住,对着外面的护卫做了个停轿的手势。 “傅大人,有何吩咐?” 护卫上前听候差遣,可傅天仇却望着地上那长长的一道血线,沉吟不语。 第六十四章:傅青风(已修) 朝中派系斗争越发激烈,似他这种忠直刚正之人在朝中几无立身之地,所以这些年来他开始招揽江湖上的仁人义士充当自己的护卫随从,以防将来局势不利时在做应对。 可是这个世道高手是有,但有和他一样有忠直刚正之心的高手却不多,所以这几年下来找到的人手也不多,而且大多都难以大用,长此以往只能任由局势蹉跎糜烂。 傅天仇忽然伸手一指地上那道由林海伤口流出来的长长血线,问那护卫: “此人修为可有先天?” 那名护卫闻言面色微变,先前不曾注意,经傅天仇这么一说才发现,地上这道血线竟然足有里许之长,寻常人受到这样的伤势流这么多血,怕是早就死了,只有先天境界强壮的肉身方才能捱这么久。 “把他救起来吧。” 傅天仇说罢,护卫面有迟疑的道:“可是此人不知底细,恐怕” 傅天仇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我都知道,可是我府里太缺一个这样的高手,如果他是奸邪之辈我自然不会用它,顶多授以钱财让他教授武功,在说他重伤至此,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治好的,难不成你们还怕一个垂死之人不成?” 护卫领命而去,几人合力将林海抬到后面的一辆马车上,不多时先前那个娇俏的声音又在一旁响起: “姐姐姐姐,父亲在路边救了个重伤的人,嘻嘻,样子看起来还不错呢!” “月池!” 队伍开始重新上路,傅天仇问:“离下一个集镇还有多远?” “天黑前应该能到,傅大人放心,此人肉身极强,昏迷也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小人已将金疮药敷到了他的伤口上,足以撑到下一个集镇。” 傅天仇点了点头:“那就好,总算没有白忙一场。”他见护卫仍未走,又问:“还有事吗?” 护卫朝着轿中递出一物:“我们在此人身上发现了这个。” 傅天仇伸手接过,只觉入手沉重,打开来看讶然道:“金佛?” 当今乾朝崇道,佛门衰败已有四百多年,皆因其小乘佛法那宛如苦行僧人一般的修持手段,寻常人根本就受不了那个苦,不仅出家剃度的僧人少见,就连这种佛门法器也颇为罕见,何况是这种用金子做的。 “傅大人,此人武功高强尚且重伤至此,我们贸然救他会不会” 护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天仇的一声冷哼打断: “我是官,他们是民,就算被贬到扬州任一个四品,那也是朝廷赦封的命官!这些江湖人在无法无天,还敢杀官造反不成?” “是,小人受教!” 傅天仇的一应队伍有条不紊的前行在道路上,将身后那座藏有兰若寺的密林越拉越远。 晨光透窗而过,洒在林海安静的脸上,带来一阵温暖。 严格来说他是被饿醒的,睁开眼的瞬间,林海看着房中摆放整齐却陌生的家居,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是得救了。 他下意识的摸向床边,发现那尊金佛居然随他放在一起。 林海摸着金佛长舒了一口气,心道这主人真是心细如发,想必是见到自己昏迷时仍紧抓着这个东西不放,看出了金佛对自己的重要性,所以才将金佛和自己放在一起,省得自己醒过来找不到焦急。 下得床来,林海的脚步仍有些虚浮,他摸了摸腹部被树妖姥姥刺穿的伤口,发现已经开始结疤愈合,除了气血亏损的有点厉害之外,别的都在正常线上。 现如今林海最怕的不是别的,而是自己昏迷了多久,自己又处身在何处,如果自己睡了很久,又被人带到很远的地方,那在幽州等着自己的渡真师傅可就真的凉了。 林海在房中喝了三四杯的茶水,勉强的止住一点腹中的饥火,他试着叫了两声,但是并没有人回应,于是只能走出房门去寻找此间主人,他还有几个问题想问。 从醒来开始,林海就发现这家主人的家境似乎不是很好,幽州首富大少爷常年奢华的生活练就了林海一双火眼。 这栋宅子虽然布置的朴素简单,可是该有格局底子还是不错的,亭台楼阁一处不少,就是没几个下人,林海在廊道上走了半天,居然一个人都没有遇见。 空气中似有细微的响动,林海耳朵微动,辨认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移步而去,走得近了依稀能够听出来,好像是剑器划破空气的声音。 有人在练武? 林海加紧了脚步,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里是哪里,又睡了多久,可是等他真的穿过了重重廊道,见到那个正在练剑的人后,整个人却愣在了那里,半天方才回神。 晨光下,一个白衣的少女身姿矫健的挥舞着手中三尺长剑,剑光如匹练当空而动,漫天的落叶像是被她的剑光惊醒,辗转活动着身子醒来,于是本来潇潇而下的开始极旋转动,带着股莫名的肃杀。 她的眉峰是冷的,不同于当初南宫的那种厌倦世事的冰雪之冷,她是那种握剑之时自然展露出来的是一种英武肃杀之冷。 剑光在空中乍然暴涨,如青蛇吞吐的长信,直刺向林海的面门,呼啸的剑锋吹动着他两侧长发向后倒飞,可林海直到剑尖悬停在自己眉心处也没有动作。 傅青风惺惺的将手中长剑收回,眉宇间有一抹难掩的失望: “爹爹还说你是高手,我看也不过如此。” 少年时的傅青风正值活泼好动之龄,远没有电影中时的那种端庄沉稳,林海见她只有十五岁却已经初显倾城绝美之姿的小脸也不着恼,缓缓松开了左手锁清秋的金山寺法门。 浑然不知自己被放过一马的小女孩,俏生生的一手掐腰,脆声到:“我叫傅青风,你叫什么?” 听到小丫头自报家门,林海在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其实他在见到傅青风这张小脸之后就已经在心中有了计较,当下毫不意外的抱拳笑道: “在下林海,谢过青风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能不能告诉我,我昏迷了几日?这里又是哪里?” 傅青风虽然常年舞刀弄剑,可在父亲的教导下却是极为知礼守礼,连忙避开了林海这郑重其事的一礼,小嘴飞快的道: “不是我救你的呀,是我爹爹啦,你昏迷了两天,至于这里是哪里,当然是我家了!” 第六十五章:一梦扬州 两天 林海心中一沉,从幽州出来至今已经五天了,如此耽搁下来也不知道渡真师傅能不能顶到他带白云大师回去。 事到如今林海已经不复现前的镇定,追着傅青风问: “清风姑娘,能不能具体一点,你家在什么地方?” “我家在青词巷,胡同门口有颗大柳树就是!” “再具体!” 傅青风撅着嘴巴,眼神朝上,好似努力回想: “好像是在城西吧?” “再具体!!” “你居然凶我!本姑娘不说了!” “” 说真的,林海以后要是有这样的闺女,一定一天打八回,长得可爱也没用! 林海跟在小姑娘身后走了整整半个宅子,最后生生把林海带到了父亲傅天仇平时办公的地方。 “我爹就在里面,有什么话你就问他吧。” 傅青风拍了拍手,好像做了件什么了不起的事,见到林海一副憋屈的样子,当下面容一肃,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架势,背着手似模似样的长叹一声: “去吧,该面对的早晚要面对。” 话音刚落,书房之中便传来一声威严的叫声。 “青风!” 傅青风无声的对林海吐了吐舌头,掉头落荒而逃。 林海上前恭声道:“晚辈林海,在此谢过傅先生救命之恩!” 书房之中发出一声轻噫,似乎对林海这两个字颇为惊讶,追问了一句: “可是幽州写出《月下独酌》和《水调歌头》的林海?” 这怎么说呢,林海心中有鬼,讪讪一笑的应道: “是,正是晚辈。” “哈哈哈哈” 傅天仇大笑着直接从书房走出,一脸欣慰且欣赏的上下打量了林海一番,点头道: “好啊,老夫以为不过是随手救了一个武道高手,不曾想却是一个少年英杰啊!” 傅天仇对朝廷一片赤诚,本来他被贬到扬州心情郁闷,可一听到自己无意救下一位少年诗才,心情立刻大为好转。 林海也想不到当初为了应付场面而抄的两首诗,居然影响的这么深远,直接刷出了傅天仇的好感度,于是连连谦虚不已: “傅先生过誉了,其实诗词一道于国无利,于民无益,只不过是小道罢了。” 话音一落,傅大人目光越发赞叹:“你小小年纪能明白这点殊为不易” 眼看傅天仇有长篇大论的架势,林海立刻截住拦断的道: “傅先生,实不相瞒在下身有要事在身,需要去找一位大师救治,如今时日不多,还请傅先生告知晚辈身在何处。” 傅天仇讶然道:“青风没有告诉你嘛?这是我家呀!” 林海脸色一黑,解释道:“不是,我是问” “奥,青词巷,胡同门口有颗大柳树。” “” 你他吗的就真不愧是一对父女! 林海今天醒过来一直感觉血压有点高,可是面对一脸正经的傅天仇又无处下口,只好委婉的道: “能否把范围扩大些许?” “扬州。” 林海闻言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不真实。 因为他记得青风说自己昏迷了两天,而自己快马加鞭的从幽州到青州也用了三天,青州多雨且道路泥泞难行,怎么会这么快? 傅天仇似乎看出了林海的怀疑,脸上的笑容渐转为苦涩: “是不是惊奇速度快?我们在青州走的是官道水路,一路顺风而下,老父一介丧家之犬,要是赶路在不快些,这颗脑袋都不知要放在哪里了。” 傅天仇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满脸苦涩。 对于傅天仇的苦衷,林海默默无语,官场上的事情他也无能为力,记得电影中这个老人第一次出场时就已经成为了左千户的阶下囚,看来这个时候正是他刚刚失势之时。 事实也正是如此,傅天仇从京都这一个权力中心调出,表面是去繁华之地就任享福,可实际上却是他失势开始清算的第一步,待来日朝中局势稳定之后,再借故给他按个罪名押上京。 傅天仇正是明白这一点,才开始大肆招揽武艺高强之人到身边,再不济总能保护得了家人的安全,虽不敢说能逃过一劫,但总是一份保障,这也是林海能够得救的主要原因。 得知自己就身在扬州后,林海意外之余心头也不再那么紧张焦灼: “晚辈想找之人便是无定寺中的白云大师,不知傅先生可有耳闻?” “原来你要找的人是他,此人是有些本事,不过却有些顽固不化,一身本事敝扫自珍,不思报效国家朝廷,偏坐于青灯古刹中念经!” 看来傅天仇对于这位佛门高僧并不待见,想必是在这之前对他招揽失败了。 林海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其中道理,凡间能够响应官府朝廷招揽的修士,大多都是没有传承或者修行资源短缺之人,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对于大道无望的乌合之众。 乾朝有九州之地,每日怪异之事层出不穷,说不定哪天就踢到了铁板,实在不甚安全。 林海对傅天仇的不满不以为意,他很讨厌那种喜欢打着为国为民旗号去绑架别人的人,不过纵观傅天仇这个人虽然古板了一些,但确实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加上他对自己也有救命之恩,所以林海对他仍旧敬重有加。 “白云大师医术高超,当今天下也只有他才能救我恩师,还请傅先生替我指明前路,在下万分感激!” “无定寺就在城东一处偏僻的地方,晚间我叫人带你过去吧。” 傅天仇说罢,看着林海不免又加了一句:“你一身武功文采相当不俗,国难当头,民生凋敝之际,可不能学这种方外之人独善其身!” 林海唯唯称是,对傅天仇的一番话非但没有反感,反而觉得有些亲近,因为老人的这一番教导叫他不其然的想到了远在幽州的林清河与前世家中的长辈。 平日里那种常绕在耳边的教诲之言,初时只觉得烦的不行,而且老套荒唐,可等到年岁渐长,便是这种老套劝进的话也没得听了。 林海刚刚谢过傅天仇的妥善安排,就见他领着林海就要从书房走出,忽然道:“中午一起吧。” “啊?”林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却见傅天仇回过头来,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打雷了。” “嘿嘿嘿”林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满心期待傅府的饭菜。 第六十六章:糖人 傅天仇很快就为自己的热情而感到懊悔。 他坐在饭桌前反复来回的确认了手中的饭菜,无论是吃着还是闻着都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但为什么林海却能吃的这么香? 林海何止吃的香,那凶恶的吃相简直是要把碗都给一并吞了,要不是因为林海醒了过来,傅天仇特意让厨房加了几个菜,恐怕他吃到最后只能吃白饭了。 “傅先生家中厨房手艺当真了得,林某一时忘情,见笑见笑” 林海颇为腼腆的声音把失神中的傅天仇静醒了过来,应和道:“没什么,林公子喜欢就好。” “那我能再添一碗吗?” 林海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整整一桶饭都几乎被他吃光了,谁知他话音刚落,同坐于一桌的傅家女儿傅青风,立刻叫了一声:“爹!” 对面坐着仍是小萝莉的傅月池则用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林海,天真无忌的兴冲冲的问: “你是猪吗? “” 扎心了老妹! “月池!” 傅天仇当即呵斥,使得不满的傅家姐妹立刻收声闭嘴,她们自幼母亲早亡,对于这位又当爹又当妈的父亲又爱又怕,极是依恋,只听傅天仇训斥道: “我平日都是怎么教你们的?还不道歉?” 傅月池愣了愣,两眼泪汪汪的对林海道:“对不起” 林海也十分不好意思的放下碗筷,傅家处境不好,傅天仇为了将来自己家的两个女儿能有自保之力,不惜鼓励教导她们学习武功,平日饭食较之常人就很大,何况今天家中又来了一个大胃王似的林海。 “我刚刚吃的太快,其实已经饱了,你们慢用,慢用!” 林海凡虽然吃的多,但是菜却极为克制,剩下的菜也够父女三人吃的。 傅天仇瞪了两个女儿一样,转而温言对林海道:“林公子不必如此,傅某虽然清贫了一点,但这一饭之力还是有的,放开吃就是。” 话虽然说的很感动,可是你脸上那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是怕我吃穷你吧?是不是都开始后悔请我吃饭了?! 林海在心中腹议吐槽着傅天仇,一脸正气的回道: “那晚辈就不再隐藏实力了。” “”傅天仇。 少顷,傅天仇看着桌上盘子一个个干净的好似舔过的一样,忽然开口道: “青风,待会儿林公子要去往城东无定寺一趟,你带他过去好了。” 你果然是怕我吃穷你把?连下人都不找了,直接派女儿送,都开始撵了! 林海在心中疯狂吐槽,就听傅青风脆生生应了声好,而自从被父亲训斥后就一直沉默不言的月池闻言也活泛了起来,叫嚷着也要去。 傅天仇本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改口对林海道: “小女顽劣不懂事,还请林公子路上多多照顾。” “应该的,应该的。” 林海拱手回礼,总觉得傅天仇望向自己的目光有些诡异,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就好像是当初在城主府里,南千寻看待自己的目光一样,老丈人看女婿。 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别人家眼里的香饽饽了?这就是所谓全民老公的待遇感觉吗?林海有点飘了。 傅家府中只有一辆平时供傅天仇出门办公的马车和轿子,代表着官家的威仪排场,林海他们出门自然是用不了的,只能步行。 对于傅家的清贫,林海也颇为感触,他这次出门带有两千两的银票以及一些散碎的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扬州已到,最多五天时间他就能回返幽州,平时吃住就算只用那些散碎银子也都够了,于是他将银票取出交到傅青风面前。 “傅姑娘,到了无定寺找到白云大师以后,我怕就要离开扬州去救我师傅了,对于傅先生的救命大恩无以为报,这里有两千两,算是聊表我一片心意。” 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大数目的傅青风,对着近在咫尺的银票瞪圆了眼睛,片刻后她双手一掐腰,娇喝到: “你这个人也太庸俗了吧!什么都想要用钱解决?我们救你又不是为了钱!” 小姑娘大义凛然,视钱财如粪土的架势颇有乃父之风,把林海说的哑口无言,最后只道: “我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扬州报恩,临去前若不能为你们做点什么,于心实在难安。” 傅青风这才脸色好转了一些,仰着小脸脆声道: “不用了,你快快带白云大师去给你师傅治病就是了。” 林海看着她那小大人的样子暗自好笑,这小姑娘说话好似有些霸道娇气,其实在这些外表之下,她的内心还是柔软善良的,再结合傅家的情况,林海越发觉得小姑娘就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小兽,用恶的坚硬外壳来守护她内心柔软的善良。 三人在行人如织的大街上走了半天,月池年纪太小的开始喊累,被青风抱着,林海有心帮忙,但月池年纪虽小却已经知道男女之防,连碰都不让林海碰,不过小女孩们对男女之事也是懵懂,只是谨记父亲教诲,并无他意。 傅家距离无定寺挺远的,林海不忍着两个小姑娘太累,提议歇息片刻,两女欣然应允。 林海请两姐妹坐在路边的茶棚吃茶,期间月池和青风的目光不时的看向不远处一个卖糖人的老头儿,林海心中一动,上前买了三个回来。 捏糖人的老人家手艺很好,林海捡大的挑,拿了一个齐天大圣,一个奔月嫦娥,一个展翅凤凰,豪气无比的望两女身前一递: “给!” 月池先是忐忑的看了一眼自家姐姐,见青风脸上并无拒绝之意,欢呼一声把奔月嫦娥拿在手中,而青风则有些不好意思,轻哼道: “小孩子的东西,我都是大人了,才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买都买了,不吃多浪费!” 林海将那个最漂亮的展翅凤凰递过去,后者却想要那个齐天大圣,最后他手里只剩下一个振翅欲飞的凤凰在手中,看着两个小姑娘兴致勃勃的样子会心一笑。 “青风啊,你有什么梦想吗?” 青风舔着糖人,含糊不清的问:“什么叫梦想?” “就是以后你想干什么?” 青风立刻毫不犹豫的道:“当个女侠!” 林海看了眼她腰间那把比寻常都要小了一号的长剑,再看她手中齐天大圣的糖人,想到在庭院中初见她时的剑舞,暗道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儿。 第六十七章:肌肉男 三人吃过糖人后好像补充了不少精力,两女对待林海的态度也远比先前更加的亲昵,其中直到再次出发的时候,月池手中的糖人还是完好无缺,因为她觉得嫦娥太好看了,不舍得吃。 就这样,三人在城中走走停停,因为在傅府的时候林海并没有吃饱,所以沿途买了无数的小吃点心,两女吃的不多,最后都落到了他的肚子里。 一路上月池的目光都在打量林海的肚子,好像是在好奇为什么这么小的肚子却能装进那么多东西。 等到三人来到古旧的无定寺大门之前时,两女都是头戴画片面具,手持糖葫芦与风车的全副武装状态了。 就这样去见白云大师显然是不行的,太失礼了。 林海就商量着把东西先放到外面,等办完事从里面出来再拿,小姑娘一脸不舍,宛如割肉: “被偷了怎么办?” 怎么会有人来偷这种东西啊?! 好说歹说的终于叫小姑娘答应下来,三人叩门,有迎客僧人上前来问询,林海道明了来意,想要求见白云大师。 可是大师做为他们寺中地位超然的人物,地位尊崇,自然不是谁说见就能见的,林海说了半天也没用。 没办法,只能亮瞎他们的狗眼了。 林海从怀中取出那尊尚且带有他体温的金佛,往那知客僧人面前一晃,别说是僧人了,就连青风都愣住了。 林海相信,当今之世绝大多数的人,怕是连见都没见过这么大块的金字。 “我受师傅渡真大师之命,前来拜会白云大师,他们两位是故交,这金佛就是我家师傅送他修行的凭证!” 咕咚! 知客僧人咽了一下口水,艰难的从中移开了目光,口中连道:“小僧无礼,诸位快快请进!” 三人随僧人入内,刚走了没几步月池忽然上前拉了拉那僧人的衣摆,怯生生的道: “大师叔叔,我们的东西放到外面了,能不能找人帮忙看一下?” 知客僧人闻言立即爽快的回了声:“好,小僧马上派人!” 青风暗自瘪嘴不屑,唯有林海神色如常。 知客僧人将三人领到一间看起来颇为狭小的禅房之前,只身上前通报。 傅青风受父亲影响,对无定寺的和尚也不太喜欢,撇嘴道:“白云好大的名声,住的房子却这么小。” 林海对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多言。 寺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有讲究的,就比如说眼前的这间禅房,整个呈正方形,内里空间都刚好只有一丈长短,只有地位较高的僧人才能入住,这禅房的大小也正是后世方丈一词的由来。 未几,前去通传的迎客僧人出来,双手合十请三人入内。 这是林海第一次见到在倩女幽魂世界中,法力高强的白云大师,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间。 因为在林海的对面,浑身上下筋肉纠结外凸,肉身发达到堪比后世林海见过的那些健美先生一般的大汉,通身罩在一件单薄的僧袍里,鼓胀的肌肉将衣服撑的紧紧的,好似随时都会裂开,加上一个铮亮的光头,身子盘膝坐在那里不言不动都自有一股压迫传来。 白云大师不是应该高高瘦瘦的吗?眼前这个兄贵版的肌肉白云真的和电影里的是同一人吗? 而且他还这么年轻! 看起来年岁与林海相差无几的白云和尚笑的瓮声瓮气: “你便是渡真师叔的弟子吗?果然一表人才,洒家白云。” 好嘛,你不承认我还以为是水浒里的鲁智深呢! 林海自从接下了渡真赐下的法海这个法号后,就想到了万事不可完全与前世看过的那些东西对照,所以接受能力很强,很快就适应了鲁智深版的白云大师。 他将渡真师傅的境况如实讲出,请求白云出手相助,并且郑重其事的将金佛取出,放在了白云和尚的面前。 “大乘佛法?” 白云在见到金佛的一瞬间便双眼一亮,脱口而出这四个字。 林海暗自估算,此人怕是比年老的渡真修为更强,起码也是渡灭后期的大高手。 因为当时还是通幽境的渡真,将金佛拿在手中仔细看了半天方才看出其中玄机,而这白云只是看了一眼就能一语道破,加上他还这么年轻,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怪不得被渡真推崇备至。 “渡真师叔与我有数面之缘,我也极为敬佩他这位佛门前辈,可是眼下我却有要事缠身,怕时要耽搁几天才能赶赴幽州” 白云的话叫林海有些着急,他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请白云出手,听到他有事缠身,当下便出言询问,以期能够解决。 白云抬起肌肉纠结的手臂,双手合十,斯文的长叹一声佛号,这平淡无比的动作落在众人眼中却好像力量感十足,看的林海一阵别扭,只听白云悲悯的道: “扬州城外有处靠水的村落,他们每年都要向当地的河神贡献一位处子,以换得来年的出入平安,两日后便是他们献祭的日子,贫僧实在脱不得身。” 林海听得心头微怒,问道:“我师父对你推崇备至,如今生死关头你却为了一个村民不管他的死活,孰轻孰重你都分不清吗?” 人都有私情,如果非要选择,林海一定会选择让师父活下去,而不是为了一个陌生人争取机会,再者说渡真修行至今一路降妖伏魔,本就比一个愚昧落后的村子更加重要,虽然选择有些残酷,但是事情是划算的。 可是人命不是买卖,只见白云面对林海的质问,眉眼低垂,似有愧意不忍,可最后终究神色坚定的道: “众生皆平等!” 林海良久无言,想起电影中老年的白云大师,吩咐弟子十方将沿途尸体拼凑下葬,宁愿忍饥挨饿也不接受燕赤霞杀人办事挣来的银子,心知面对这种信念坚定的大和尚,就是把嘴皮磨破了也没用,正待想办法时,身边的青风却忽然高声叫道: “我去!” 一句话把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就连白云和尚也在仔细打量她,只见清风脸色微红,却倔强的微仰小脸: “你们去幽州救林海的师傅,村子那里尽管交给我!” 话音刚落,月池也跟着姐姐叫道:“那我也去!” 白云和尚连连摇头:“不成的,那妖魔” 白云话未说完,只听林海忽然淡淡的打断他的话语:“那不如我去。” 第六十八章:与白云的交手(求票票啊) 白云和尚讶然的看了林海一样,只见林海直视着他,重复道: “我去总行了吧?我留下来解决村子里的妖魔,你即刻动身前往幽州。” 白云沉吟片刻:“不是小僧小看师弟,据小僧所知,那妖魔接受村子里血食供奉已经有十几年,怕是早已步入先天” 耳听着白云和尚如此说,林海忽然心生一计,想要教训一下这个迂腐不化的和尚,于是将自己的修为隐而不说,改口道: “我随渡真师傅修行的这一年进步很快,白云师兄如若不放心我,不妨切磋一下,试试我够不够资格。” “师弟言重了,除魔卫道是我辈本分,哪有什么资格不资格一说。” 白云本不想动手,可想到事关人命,弄不好的话怕是林海与那无辜的村民都得搭进去,于是对林海道: “那好吧,我们就在这个房间里,点到即止。” 林海心中一乐,脸上却带着犹豫:“这里是师兄参修的禅房,打坏了东西怎么办?” 白云自持道行高深,盘坐在那里的姿势不变,竟是真的打算在这小小房间里和林海交手: “术法是纤毫之争,我们就直接在这里切磋吧。” 此举正合林海之意,只见他站定原地没有什么架势和动作,内里却在暗自调动着丹田之中日益精纯的诛仙剑胎,对身后看热闹的清风和月池道: “站远一点。” 两女依言乖巧的后退。 “再远一点,再远一点,再远” “你行不行啊?” 已经退到禅房之外的青风不满的叫嚷,听得林海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男人不能说不行! 盘坐在林海对面的白云和尚不知为何,明明自持修为道行都远超林海,可是在见到他这一笑后,背脊居然隐隐有凉意。 白云和尚修为高深,怕是有着渡灭后期的实力,一身元神法相和肉身相合,举手投足间都带有无边法力,不逊于那个画皮妖魔石蕊全盛之时,但这毕竟不是生死相搏,只是确认林海有没有实力替白云解决这缠身的麻烦,所以林海特意将剑胎上的力量调动的极为分散,对着白云沉声道: “请。” 白云双手合十,微微行礼:“请。” 话音刚落,白云淡然的双眼猛然圆睁,在他身前不足丈许的空间里,一道明艳璀璨的剑光乍然怒嚎着风雷而出,瞬间便将林海的身躯整个掩盖吞没,直冲着自己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白云只来得及将体内的气机疯狂的倾泻而出,肌肤体外开始显现出一种金黄色的光泽,宛如寺中护法金刚神像直接活转了过来,坐在原地不动,怒目圆睁,双手十指各掐不动明王根本印。 可是这道剑光之快,根本就没有给他完全施展的机会,炙白的光辉眨眼就已奔涌至身前,挟有无尽风雷吞没了白云的身子。 傅青风与傅月池两姐妹站在禅房之外,被林海这不出则以,一出便是仙人御剑的架势给惊得目瞪口呆。 其中傅青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剑势与白云相抵之后不仅没有丝毫衰弱,反而声势更见浩大的剑光,眼中隐有狂热之意。 轰隆隆! 一往无前的剑光所化身的洪流中,白云盘坐的身躯竟似河中磐石,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中! 林海这一剑本来就不求杀敌,甚至连伤敌之意都没有,他就是要把白云的这间禅房给毁了! 四周散乱的剑光如风侵蚀禅房,将这片安静的丈许之地在呼吸间就摧残的千疮百孔,就连那尊载有大乘佛法的金佛都被埋在了废墟之中。 两人就这样对抗了半晌,林海丹田中的剑胎逐渐开始暗淡,他见这禅房果然如他预期的那样,被毁了个差不多,这才开始缓缓收束指尖澎湃的剑气。 白色剑光敛尽了光华,原本方方正正的禅房此刻变成了上不能遮雨,下不能挡风的破烂房子,不,连房子都算不上了。 傅青风在剑光收敛的第一时间便冲了过去,看着林海的眼睛里几乎要浮现出闪烁的星星。 白云和尚全身衣着破烂,上半身僧袍几乎衣不蔽体,整个全身金光流转,如佛殿中的镀金罗汉,威武不凡。 原本在他身下的土床,早已在和剑胎的交锋中被吹成了平地,此时他整个人正悬浮在空中,竟是功力全开之相。 白云在渡真收剑之后方才缓缓放下了颤抖的双手,作为一个直面硬抗下林海这一招的第一个人,即便是修为道行远超林海的他也有些后怕,根本顾不得心疼他这一屋子的精致被毁,犹自震撼于林海的战力之强。 这一招,林海占尽了上风。 在众人眼中可谓是风头无两,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刚刚施展诛仙剑胎之力故意将真元散而不聚,暴涨的剑光直接遮住了他御剑时狰狞的脸。 这一发现太重要了,这样子以后林海就能在人前装13了! 一手剑指低垂斜指地面,一手负后而立的林海,体内气机都在刚才那璀璨的剑光下消耗殆尽,不过他不在乎,因为现在是拔升自身逼格的时候,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可是没等林海说出什么深沉有力的话,盘膝在空中的白云忽然大喝了一声:好! 好?好什么? 林海微微一愣,紧绷着的酷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见盘坐于半空的白云和尚忽然双腿触地的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就像一座气血澎湃的火山,注定要成为他林某人跨不过去的坎儿。 “师弟好高深的剑道修为,且接为兄一招!” 白云见到林海出手有这等威势,见猎心喜之下也不再藏拙,一身渡灭后期的道行,功力全开! 到达渡灭境的合真期,肉身与法相早已合为一体,举手投足间法力无穷,此番他鼓荡全身之力蓄势而发,简直就是要了特娘的亲命了! 林海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只见白云周身沙土都在气机威势下自发的四散纷飞,澎湃的气机在他周身外界汹涌的直接勾旋起了一道气旋龙卷。 这是尼玛的超级赛亚人变身吧?!你真名是叫卡卡罗特吗?! 只剩下一个外强中干外表的林海心中慌得一批,但是13装到这个地步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要是叫白云知道自己只有那么一招上得了台面,这次切磋的结果八成就悬了! 等等,我们的约定里面虽然是切磋,可是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印证一番,自己有没有资格替白云降妖伏魔? 如果是为了印证自己的实力,那么刚才那一剑无疑已经说明了一切。 也就是说自己根本就不用出手死磕,如果自己打死不还手,这家伙似乎也没理由下杀手吧? 想到这一点的林海眼前顿时一亮,随后他干脆连装样子的剑指都撤了,双手负后念天地之悠悠,人生寂寞如大雪崩。 第六十九章:难以逃脱的面目狰狞 下一刻,白云那一双恐怖至极的拳头悍然杀到! 拳未至,恐怖的风压气机已经吹拂的林海全身衣袖疯狂向后倒飞,甚至就连他整个人的身子都几乎有立足不稳,有种马上要被风吹走的趋势。 好强! 林海心头凛然,这个时候要是在白云一拳之下连站都站不住,那这个13无论如何都装不下去了。 不管是为了渡真师傅还是自己装的这个13,都一定要在这一拳下站住! 林海暗自咬牙,体内气血以疯狂之势在血脉中奔涌流淌,如长江大河鼓荡不休,背脊三十三块龙骨紧贴肌肤凸显,腰马暗合疯虎之意,沉腰坐马! 龙虎桩! 林海以通幽境修为,眨眼将此桩法催发到了极限之境,双脚与大地相连,生根入定,骨膜大筋处隐隐有虎豹雷音震荡而出! 完全将肉身和法相相合的白云,此时带给林海的感觉已经超脱了人力的范畴,仿佛他面对的是整个天地的怒火,是一位天神的震怒。 远观在侧的傅青风与傅月池,眼看着白云那不可一世的拳头就要打在林海的脸上,齐齐发出一声惊叫,特别是傅青风,她有种预感,这一拳下来林海一定会死,真的会死! 林海神情坚毅的直视着这一拳,但是下一刻,本来狠下一条心来直面生死他,却在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预感叫他背脊发寒,冷汗迭出。 是什么比生死还叫人恐怖的呢? 答案是变丑。 林海坚毅的面部表情,开始在这一拳所带来的强大风压下慢慢的走位变形,最后表情狰狞怪异,几乎与他御剑之时一般无二! 劳资dnd!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唯一叫林海有所安慰的是,白云的一双拳头果然停在了林海的面前,只差毫厘就落了下去。 风压顿时消散,林海变形的脸部表情也跟变戏法似的重新归于冷静。 白云面色古怪,不知是因为林海为何纹丝不动的缘故,还是刚刚他对自己做的那番‘鬼脸’。 与白云诡异的对视了片刻,后者瓮声瓮气的问道:“你为何不躲?” 林海顿时把心中想好的台词讲出:“刚才那一剑,还不够证明我的实力吗?” 酷炫吊炸的一句话,如果没有先前被拳风逼出的狰狞表情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林海在心中不无遗憾的想着,用尽了全力才抑制住自己脸红的冲动。 白云咧嘴一笑,放下了拳头,光着一对膀子,斯文的双手合十一礼: “师弟法力高深,为兄佩服万分,此去除妖定然万无一失!” 总算过关了! 林海紧绷的面部表情微微一松,合十对白云回礼道: “事不宜迟,白云师兄最好马上动身,村民那边自有师弟我来照看。” “师弟所言极是,且容为兄收拾行装,即刻便去幽州。” 就在两人一切谈妥之际,傅青风天真无邪的忽然道: “大和尚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去收了那害人的妖怪,非要等村民献祭那天才去呢?” 林海一想也是,用同样的目光望着白云,白云苦笑一声: “那条河道暗通地下暗河,妖物暗藏其中,行踪不定,除非是大罗金仙出手,否则实在难以下水捉拿。” 也就是说,只有在村民献祭祭品的时候,那妖物才会现身出来,自己只有一击之力。 林海点头示意知道了,白云安排了寺中弟子会在两天后祭祀开始之前,将他带到那处村子,而白云本人今天也将收拾行装,带着金佛前往幽州为渡真护法。 “师弟,你我见面来去匆匆,为兄尚不知师弟法号。” 临别之际,白云忽然问起了林海的法号,因为佛门衰败已久,白云身为佛门弟子,乍见有后起之秀,难免见猎心喜,有惺惺相惜之意。 林海挪动脚步,周遭刚刚听到动静赶来的无定寺僧人们,在见到林海脚下那一双留在青石板上的深深鞋印时,齐齐发出惊呼。 “小弟入门不足一年,得恩师赐下法名,上法下海是也!” “不足一年?阿弥陀佛,法海师弟当真是天纵奇才,天佑我佛门啊!” 说到这里林海就不得不夸一下白云了,真是不愧为一代高僧,瞬间就抓住了林海话里‘不足一年’的爽点。 林海此时有些脱力,怕是在白云面前撑不了多久,笑着合十道: “那白云师兄,小弟便先回了,两日后我在傅大人府邸等候传唤。” “法海师弟慢走,我们幽州再见!” “幽州再见!” 林海行礼之后领着一脸崇拜的青风、月池,转身出了无定寺门。 白云身侧,那个负责迎客的僧人近前问道: “此人离去时脚步虚浮无力,显然已是力竭之相,白云师兄为何还要放任他轻易离开,凭白堕了我无定寺的威名?” 白云闻言微微侧身,目光中带着淡淡威严:“哦?无定寺有何威名?” 知客僧人立刻便知失言,连忙低头认错。 白云长叹一声: “人间就是一个名利场,林海师弟虽然没有剃度,但是已经尽得渡真师叔真传,心中有争强好胜之心也份属应当,我看他与我佛有缘,早晚都会成为中兴我佛门的骨干力量,我又何必拆穿他,叫他下不来台呢?” 白云说着缓缓摊开了一直紧握的手掌,知客僧人偷眼看去,只见白云的手掌正中位置,一道几乎深可见骨的剑痕赫然在目! 鲜红中夹杂着淡淡金色的血迹刺痛了僧人的神经,嘴中不禁发出了不可思议的低呼。 “以区区通幽境便能将我伤到,那水中冒充河神的妖魔在他手中不足为惧,就算真的杀不掉那个妖魔,也能镇守一方太平,直到我从幽州回来。” 白云缓缓收起受伤的手掌,在心中补充道:“何况,他还没有用全力。” “去准备一下行装吧,我即刻就要启程去幽州。” “是!” 回去的路上,青风与月池两姐妹一直都沉浸在亢奋之中,在看过林海与白云的那段浅尝即止的斗法之后,两女心中对修行的向往开始全面爆发,一张小嘴来回喋喋不休。 “想不到无定寺的和尚还是挺有本事的,当时我看到他一拳打过来,好像天地都一起倒塌崩裂了,想想都害怕!” “林海也好厉害啊,那一招好好看!林海林海,我们可是好朋友,你能教教我吗?” 第七十章:为人师 一提及林海以剑指施为的诛仙剑胎,青风的小脸上便是一片亢奋狂热,缠着林海要学。 奈何这诛仙剑胎是在太烧钱了,凝结出剑胎还好,想要集齐三百六十五道金精之气,所费金子何止千万?以傅家如今的经济水平,把宅子卖了也凑不齐修行啊。 林海摆了摆手,对青风道: “此法只有天赋异禀,资质绝世之人方才能够修习,要学成我这等境界的万中无一,要求更是严苛,青风你还不行。” 人民币战士林海双手负后,一副念天地之悠悠的气势散发,果然镇住了两个不懂世事的女孩。 “不学就不学,我把剑术练好了,将来照样能当女侠!” 傅青风嘴上说着,小脑袋里却不期然的回想林海当时那一剑的风采,心下黯然。 林海看出了她心中的不舍,虎摸了一番她的脑袋:“你现在道行太低,将来入了先天的话我再教你。” 傅青风双眼一亮,脆声道:“一言为定!” 月池再旁起哄道:“我也要学!我也要学!” 林海自然无有不应,只是三人笑着笑着,林海忽然一阵恍惚失神,耳边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失真,只见两小呆呆的看着自己,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怎么了?” 林海刚刚问出口,只听月池带着哭腔道:“你流血了!” 温热的液体顺着眉心滚滚而下,竟是白云当时那无双铁拳罩准的位置。 仅凭那股劲风便有这种威力,如果真的捱上一拳,自己怕是早就凉透了。 “没事的,没事的。” 看着两女手忙脚乱的上前帮自己按伤口止血,林海心中也热乎乎的,只是没等他心里热乎多大会儿,林海只觉得鼻子那儿也跟着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不用问也是流血了。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林海感觉自己现在整张英俊的脸都被血糊住了,看起来怪吓人的,小月池一双小手全都是血,眼见怎么也止不住,干脆撒手泣不成声的哭道: “林海要死了,姐姐!呜呜呜呜” “” 林海一脸无奈,就连傅青风眼睛也红红的,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林海费了好大的功夫方才让两女相信,自己只不过是受了一点轻伤,不过两人虽然相信了林海的话,知道了他真的不会死,可经此一下之后两姐妹各有默契的一左一右的拉着林海衣袖,紧紧不松。 原来这才短短一天的相处,这两个小女孩就已经视自己为亲近之人了吗? 林海心头温暖又温馨,任由青风和月池牵着他的衣袖,三人结伴回府。 “林海,那个白云为什么叫你师弟啊?你是和尚吗?” “开玩笑,我怎么会是和尚,那种东西,秃秃的丑死了。” “那他怎么还喊你师弟啊?” “佛门不大,七拐八拐的总能带点亲戚关系,你说是不是呀,小月池?” 满脸是血的林海对着身边的小月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后者本就泪眼朦胧的情绪立刻崩溃,大哭: “林海毁容了,笑起来好可怕!” “” 林海。 夕阳下行人渐少,一大两小的身影在长街上越行越远。 终于回到了傅府,林海将无定寺的情况如实告知了傅天仇,后者对他大义出手相助百姓村民的决定大为赞赏,一高兴表示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 不过相较林海的大义为民,傅天仇还是对林海,能和无定寺中的白云大师互换一招大感兴趣。 他是朝廷高官,对于修行中人的了解自然远超他人,白云在扬州修行界是什么地位,本身又是何等修为,他自然清楚,正因为了解所以他对林海才越发的看重。 可惜青风早已许了马家公子,月池年纪还小 傅天仇在心中叹了口气,当晚便摆了一桌丰盛的晚宴,在席间还劝林海多饮了几杯,待到差不多的时候才将,想让小女拜林海为师的想法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青风月池两个小姑娘都紧张的看着林海,白天在无定寺中见过林海出手时的威势后,他们自然对修行向往无比,奈何这种事情急不得,只能由后天到先天,然后才入通幽的循序渐进,天下间一步登天的人不是没有,可人间万万人几百年都未必能有一个,几率太小,不在考虑范围。 “其实我学艺也不甚精熟,不敢贸为人师,不过两位傅小姐如果在修行上有什么问题的话,林某知无不言!” 纵观林海修行,也就是后天境界初入门时奋发努力了一番,之后的几个跨境提升大多都是机缘巧合,生生用玉髓堆出来的修为,就连他此时威力绝顶的诛仙剑胎,也是花了三大箱子的玉髓生生喂出来的人民币武器。 奈何傅天仇不理解林海的人民币战士身份,只当他不是好为人师的性子,当下也不着急,只想往后慢慢的磨也就是了,总有答应的时候。 热热闹闹都吃过了晚饭,林海趁着一丝酒意开始指点两女的修行,其中傅青风只有后天三重境,而月池则没有入门,而且她身体还未张开,不太适合修行,所以林海重点便放在了青风的身上。 自修行以来,林海在后天境中困顿的时间是最长的,要不是偶然机会在棋瘾少女南绮容的一局珍珑里顿悟先天,林海不知还要在后天停滞打磨多久。 一想到南绮容,微醺而略带酒意的林海,竟有些想念那个话不多的女孩了。 也不知那妖魔石蕊之后,她在城主府如何了。 “师傅?” 正站着金山寺秘传龙虎桩的傅青风微微歪头,不解的望着微微失神的林海,后者顿时回神,开始讲解高桩站法中的诀窍和技巧。 两女在白天都是见识过林海出手威势的,故而这会儿也学得极为认真,大大满足了林海初为人师的成就感。 其实按正常的流程走,林海要先在她们丹田中留下一缕先天气机,用以激发气血,排练杂质。 可是从他受重伤在傅家醒来后,本来身体就比较虚弱,再加上无定寺中那一番竭尽全力的斗法,林海如今在被吸干的边缘,再种气机很有可能会因此而大伤元气。 再说后天还有一个村子里的妖魔等着自己去收拾,自己应该好好利用这两天时间,养好身体,恢复巅峰状态才是,等这一应事了结,再种气机不迟。 所以林海的教授也只是点到即止,只将龙虎桩高桩的站法讲完便打发两女休息睡觉了。 只是向来行事都颇有侠女之风的傅青风此时却不知怎么了,现在房中小脸微红的有些扭捏,好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林海见状就问道:“怎么了青风?可是那桩法没有记住?没关系,你有哪些不懂随时都可以问我,当初我也是听了好多遍才会的。” 青风又扭捏了片刻,最后才像是在心中下定了某种决心,微红着小脸将手中被紧张汗湿的药瓶飞快的塞到了林海的手中,头也不回的飞快的跑了。 林海见此愣了愣,看着手中仍有余温的药瓶上写着金疮药这三个字,方才想到眉心处被白云一拳刮出来的伤口。 林海笑了笑,随手将药放到床头,一番洗漱后他一手拿着铜镜,一手药瓶的开始给自己上药,期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海总能从这小小的药瓶上隐约的闻到一缕幽香。 第七十一章:噩梦 按理说这一觉林海应当是睡得相当香甜才对,因为无论是林中与树妖姥姥的短暂交手,还是今天白天和白云的那一场切磋,它们全都耗尽了林海所有的体力和精力。 可是这睡意沉重的一觉却并不安宁,在林海闭目入睡后没多久,他开始接连不断的做梦。 他梦见白云在去往幽州的半路上遇到了树妖姥姥,一番斗法之后被树妖吸成了人干。 而幽州则变成了一座尸山血海的场景,渡真干瘦的身子坐在那里,对着林海诡异的一笑,无数千足蜈蚣从他的苍老干瘪的七窍中往外爬出,恐怖渗人。 整座幽州都化为了人间地狱,林清和,南宫与南绮容,小安等等全都死了,天下妖魔横行无忌,一副末日的场景。 这个梦太过真实,以至于林海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随着梦境的变迁与加深,林海只觉得眉心处的伤口越来越疼,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扒拉,使得他整个人都要裂开两半,最后他浑身虚汗的从床上起身,气喘如牛。 房中普通的摆设却给了林海无尽的心安,他靠在床上平复着狂跳的心脏,之前梦中那股源自眉心的疼痛好像还有残留,不过已经不甚强烈,反而有些麻痒,好像是在长肉。 真狠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破了相 每每想起白云那种功力全开的恐怖之相,他都觉得心有余悸,心中那点因为诛仙剑胎只能所带来的优越荡然无存。 修行中人的肉身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林海经过一夜的修养,此时额头眉心的伤口应该差不多已经恢复好了,他打了盆水将额头的药粉洗净了,坐在铜镜前看伤口情况。 这一看可把林海吓了一跳,只见铜镜中,帅脸还是那张帅脸,不一样的是,那道被白云一拳风压所刮蹭出来的伤口,不仅没有完全愈合,甚至还有加深的趋势,而且这道伤口微微发红,看起来就像是 一道竖起的天眼! 林海一脸沉重,他可不认为自己是得了什么奇遇传承,抑或是什么基因突变,更不相信自己是什么二郎神转世。 他坐在桌前仔细的回想从幽州过来的一切种种,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异样,可是这道疤怎么看怎么别扭不正常。 苦思中的林海并没有发现,随着他眉头困锁,面带愁容之后,铜镜中他那张脸配上眉心的伤疤看起来,竟然有一种宝相庄严,有道高人之感。 想了半天也不得其法,眼看外面晨光大亮,林海也无心再睡,干脆起身到院子里活动活动。 傅宅占地虽大,可是算上厨房与赶车抬轿的下人也不够十个,林海走了大半圈也没见着几个人,最后来到了当初第一次见傅青风的地方,拉开架势打拳。 印象中渡真师傅也经常早起打拳,而且他一个和尚打的还是道家的太极。 林海看过几次,不敢说就此学会,但是配合着他前世高中学过来的太极把式,再加上肉身圆满的气血筋骨拿捏之力,很快便从生疏的太极拳中渐渐打出了门道,越来越有感觉。 未几,动作越发纯熟的林海,无意想起昨天白云那势若开天的一拳,中正平和的太极拳风豁然一变,动作招式仍是踢啊几圈的那几招,可呼啸的拳风中林海已经动用了真力! 不知觉间,林海通身上下都挂满了汗珠,随着拳势的每次振动,汗水纷纷而下。 林海双脚自然站立,缓缓收功压气,竟是感到全身上下在这一场运动之后变得轻松无比,神清气爽。 怪不得渡真师傅每天都要打上一遍,想来他搬运真力运拳的方法与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 收功之后的林海立刻便感到肠胃中的饥饿,就像是全身细胞全都在他一趟拳下重新苏醒了过来,一个个都在朝着自己传达着饥饿的讯息。 他感觉自己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有了昨天用饭的前车之鉴,他并不打算留在傅家用饭,而是出门在街上找了个早点摊子,临出门前他找下人说了一声,早饭不用做他的了。 林海坐在人来人往那个的路边早饭摊上,一阵胡吃海塞,夸张的食量不过片刻就吸引了无数路人驻足的目光,更有好事的还特意在数着林海吃了多少碗粥,吞了多少个包子,到最后林海每吃一口都搞的四周人声鼎沸,场面堪比后世那些球场上的明星球员进球。 神经病吧! 林海咽下最后一口饭,在店家钦佩的目光中付下了三钱的早饭钱,施施然起身离开。 “烦请诸位让让。” 林海谦和的与身前人群商量,忽然有个一脸和气的胖子叫住了他。 “兄弟,看你饭量这么大,有个活儿你要不要干?” 林海回头看了他一眼,发觉这人虽胖,可双手间却有厚厚的老茧,不是握刀提剑的那种,而是干农活的那种,林海当即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兴趣。 那胖子先前看林海吃饭付钱爽快,人也白白净净的不像是干苦力的,也就是乘兴随口一问,并没有抱多大希望,眼看林海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于是便准备离开,谁知这时林海忽然回过头家住了他。 “等一下,这位兄台可是做杂工的?” 那胖子点点头。 “我正是青词巷这片的工头,有什么体力活儿尽管找我准没错!” “那就好。”林海笑了笑,走到胖子面前低语了一阵,后者连连称是。 约莫快到了中午的时候,林海方才珊珊的回到了傅宅。 傅青风刚刚沉浸在拜了高人为师的喜悦中,正为今天整整一个上午没有看到林海人而有些失落,乍见之下就想要说点什么,可等她一看到林海身后一大帮子人捉鸡提鸭,抗米抗面的大汉,顿时就傻了,师傅这是要干嘛? 一阵鸡飞狗跳,终于惊动了傅天仇,他一现身那些忙活的苦力正在俯身行礼下跪,他们这些斗升小民,对待官员是真的敬若神明。 傅天仇来不及问,连忙摆手搀扶起好几个下跪的民夫,这片刻功夫他已经明白了林海的用意,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第七十二章:张家村(感谢打赏) “傅先生,在下饭量很大,承蒙先生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在下身无长物,又情知先生视功名富贵如无物,不想以钱财污了先生眼目,所以用了这个折中的法子,还请不要介意。” 傅天仇沉默片刻,忽然毫无征兆的笑道: “我能把这些东西当成是女儿的聘礼吗?” 林海闻言一愣,随即郑重其事的抱拳道: “在下对清风月池两位姑娘只有兄妹之情,绝无私情!” 开玩笑,傅青风今年也就十四五岁,而月池更小,不过才岁,这都能看上按捺不住,林海这仙岂不是都修到狗身上了。 林海采卖过府的东西不少,其中甚至就有鸡鸭等家禽,青风与月池此时正一人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鸡仔,喜欢的不亦乐乎,娇呼惊叹不绝于耳。 傅天仇背着手笑着摇了摇头: “我是迂腐了一点,但不是不知变通,送上门的东西岂有退换之理?老夫厚颜笑纳了。” 青风与月池那银铃般的笑声传遍整座府邸,傅天仇就这么背着手看着听着,林海忽然发现这位忠烈正直的老大人背部有些驼背。 “我这一辈子仰无愧天,俯无愧地,唯独这对女儿,始终觉得亏欠很多,林小友啊,假如老夫有天真的遭逢不测,烦劳你出手帮衬一把。” 也许是为官多年来不断与政敌斗争紧张的关系,自知已是日薄西山的傅天仇,向来刚直威严的脸上,此时也多了几分善感的多愁。 “不管是做妾也好,当徒弟也罢,让她们姐妹好好的。” “林海!林海!你快过来看,好多小鸡仔!” 傅青风和月池各自捧着一只黄绒绒的小鸡仔,兴冲冲的对着林海喊,笑颜如花。 林海冲着青风月池那边挥了挥手,然后学着傅天仇的样子双手负后: “她们可是我林某人收下的第一位徒弟,自然不能叫旁的欺负了去!” 傅天仇笑了,看着欢声笑语的两姐妹,轻声道了句:“谢谢!” 因为要养精蓄锐专心对付后天的那只妖魔,林海这几天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每天就是打打太极,散散步,偶尔的指点一番青风的修行,日子过的相当惬意。 这天早上,林海打完拳后浑身舒畅的躲在院中的太师椅上,发出如斯长叹: “中老年生活好惬意啊” 然而前来引路的无定寺和尚当天就到了,林海带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法器----一把煞气沉重的长刀,直接就像往日散步般的出门了。 “法海师兄,你不带什么法器吗?” 小和尚对林海简单粗暴的准备有些担心,苦着脸小声对林海道: “师兄,你是不知道,去往那村子降妖的法师已经死了好多个了,要不” 林海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事,师兄我一剑破万法!” 可是你拿的不是把刀吗………… 小和尚愁容更加明显了。 末了,林海像是想到了什么,问小和尚: “对了,白云师兄还在寺里吗?待我斩了妖魔再去寺里拜会他。” 天真的小和尚浑然不知林海在试探,摇头道: “白云师兄自从那天和法海师兄你比试完之后,直接就启程去幽州了,还是我送的他。” 真是讲信用的好人啊,这样的话林海与那妖魔拼命的心就更淡了。 他在答应了这件事的时候其实是想着,如果对方实力太强那自己就先退回来,狗命要紧,能不能除妖的反正自己尽力就好。 这也是他什么都不准备,只带了一把刀的关系。 那个村落地处偏僻,路上并不好走,但两人轻装简行,脚程极快,让林海惊讶的是,这小和尚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居然已经有后天八重的修为在身,堪称天才。 小和尚似是久在寺中,很少接触外人,听到林海如此称赞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腼腆的笑着也不多说什么,路上林海得知他法名叫白心。 临近中午之时,两人才堪堪抵达村落,令人诧异的是,全村的人都好像是在等着两人的到来一样,村长领着村里一群人居然就一直在村口等着他们。 一见到林海与白心两人,原本蹲坐在村口无精打采的村民们,立刻乌泱泱一片的围了上去,双眼放光的对着两人嘘寒问暖,可把鲜少出寺的白心和尚感动的不行。 林海看着四周那一张张鲜活朴实的脸庞也很想感动,但是他偏偏就感动不起来,不仅如此他还觉得有些古怪。 这群村民是不是有点太热情了? 林海低声问了下白心小和尚: “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他们也太热情了吧?好像生怕咱们跑了。” 白心不作他想,理所当然的道: “这个村子里前后已经有八个降妖伏魔的修行者没出来了,他们当然怕咱们跑了。” 说的有道理啊。 这是村长笑容满面的越众而出,礼貌得体的道: “老朽张有道,添为本地张家村村长,得知有降魔志士前来相助,全村上下喜不自禁,特意在村中摆下了酒席,为两位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林海有些诧异的问道:“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筹备祭祀吗?” “我张家村有两位师傅撑腰,自然不会再用我村人的儿女来搞什么祭祀!” 村长的这番话一出,周围村民都有所触动,甚至有的早些年迫不得已献出儿女的村民,记忆往事忍不住轻声抽泣。 “老丈放心,我们一定会把那妖魔铲除的!” 白心小和尚郑重其事的对村长做出承诺,末了似乎觉得自己的分量不太够,回头对林海眨眼道: “你说对吧,法海师兄?” “对!” 林海终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些村民们的真情流露,心中也想要尽一份力,而不是先前的随便应付。 “老朽先代全村上下,谢过两位师傅!” 村长郑重一礼之后,伸手分别握着林海与白心的手,殷勤且热切的带着两人朝着村中款待的酒席而去。 身怀人民币武器,诛仙剑胎的林海反复强调,可以先办了妖魔然后再吃。 三国不是有个温酒斩华雄的典故吗?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效仿一下,当然如果真的打不过的话那就另说。 但是村长却表示,张家村并不富裕,筹备祭祀的东西还没有齐全,等差不多用过了饭再说不迟。 村民们也许是太久没有遇到过胆敢过来除妖的师傅了,对两人的热情实在让人难以拒绝,只得依言入席。 第七十三章:投毒(感谢打赏) 张家村虽然并不富裕,但是款待两人的宴席却是异常的丰盛,各种本地的河鲜样式繁多,甚至有许多连林海都叫不出名字的。 白心这和尚吃的满嘴是油,含糊不清的跟林海说真鲜! 村民们为了以示对林海和白心的尊敬,特意分出单独的一桌供两人用餐,他们那一桌也是最为丰盛鲜美的。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在一旁盯着林海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出神,林海用碗给他盛了一块,后者刚刚要伸手去接,一个成年男子却忽然从下面冲了上来,几乎是毫不留手的一巴掌拍到了男孩的后脑勺: “混帐东西!两位师傅的东西也是你能吃的吗?啊?!” 林海与白心都看到了那一巴掌的分量,一个个皱起了眉头。 小男孩已经抱着头蹲下来嚎啕大哭起来。 这下子可把全村人的注意都拉了过来,村长脸上一改先前的亲切和善,好像带着很大的气,伸手指着那个哭泣的小童与动手的成年男子: “大牛,你也太无法无天了,客人面前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村长发怒,连那个挨打的孩子也不敢再哭,林海正想打个圆场,却又见村长双眼一瞪,低喝道: “还在这里丢人现眼?给我滚出去!” 男人低头抱着小孩急匆匆走开,村长上前来给两人敬酒赔罪,说着乡下人不识礼数的话,林海不得已多饮了几杯酒,心中惦记着的始终还是妖魔的事。 “老人家,你们今天不是要祭祀河神吗?可是我坐在这里半天,发现好像全村的人都聚在这里啊,你们不用筹备祭祀的东西吗?” 村长呵呵一笑:“我们村子的祭祀比较特别,通常都是在晚上,而且如今有两位师傅出手,又何必去惧怕一个小小河神呢?两位师傅如果需要什么除妖的法器,什么黑狗血,无根水,朱砂的,我们这里都有,尽管吩咐就是!” 对于这些和尚道士所用的东西,林海都不太感兴趣,他最强的手段是丹田中的诛仙剑胎,根本无需其他配合,听到村长要等到晚上祭祀也不再多言。 随后宴席开始进入到热闹的氛围中,村民不时的有人上前来敬酒,不论男女老少,上前都是先喝三杯,然后在与林海碰,搞的他很不好意思,一时间杯来就干。 这些酒都是村子里自己酿的,度数不高,在林海喝来简直就是饮料,只是每次一杯喝下去他总要打个不长不短的酒嗝。 只要是酒,喝多了总会醉的。 当林海喝空一坛之后,虽然脸没有红,但是看起来已经头重脚轻的了。 长呼出一口酒气,林海重重的倚在椅子上,心中那股怪异之感越来越重。 宴席四周原本欢声笑语的吵闹此时已经渐渐安静下来,随着敬酒的人越来越多,村民们望向林海这边的目光也越发频繁。 不对劲,有古怪! 林海不动声色的坐正了身体,发觉此时宴席上竟然已经没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自己! 林海的一只手悄然放在了刀柄上,心情莫名的沉重起来。 村民们离开了桌席,自发的将林海所在的席位围拢成圈,他们不言不语,神色诡异的打量着不动声色的林海,神色间有些许的畏惧与怨毒。 畏惧林海尚且能够理解,可为什么会怨毒?他们明明素不相识 难道他们想我死? 刹那间林海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可是此刻他的身体还沉重无比,四肢都仿佛被困锁着无形的所练,每动一下都吃力无比。 身旁的白心小和尚早就倒头趴在桌子上睡的人事不省了。 村长张有道举起手中杯子,此刻他的脸上再无一丝亲切的笑容,反而面无表情的透着无尽冷漠: “小师傅,你是到了我们这儿‘酒量’最好的,整个村子的人来灌你,还能撑到现在,厉害厉害!老夫就最后敬你一杯。” 林海现在看起来双眼皮都在打架,手扶刀柄一副强自支撑的样子,震慑的四周村民不敢近前,问道: “之前那八个替你们降妖伏魔的师傅,都是这么死的吧?” “是!” 村长直言不讳,或者说与一个将死之人,本就没什么好忌讳的。 “为什么?他们都是来帮你的” “帮我们?” 村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讥笑,神色间隐现疯狂,在涉及到这个话题后,他苍老的脸庞不再是面无表情,反而是激动的涨红了脸: “什么叫帮我们?你知道那个河神大人每年指点我们捕捞多少大鱼?能带给我们多少财富?你知道一个贫穷落后的村子每年冬天,要冻死多少人,要饿死多少人?” 林海沉默不语,村长一字一顿道:“你不知道。” “它在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修士面前,是十恶不赦的吃人妖魔,但是在外面张家村人这里,它却是能够带着村子熬过一个又一个荒年的守护神!” “守护神?吃掉你们子女的守护神?” 林海不屑的道。 村长闻言在脸上浮现出一丝怪异的笑容,而且不止是他,所有围住了林海的村民们都露出了如出一辙的表情。 明明林海单手就能杀光这群人十遍,可此时此刻他在这些人的笑容下却不寒而栗。 宴席中,村长带着奇特缓慢的腔调缓缓道:“谁说,一定要献祭我们自己的子女?” 林海闭上了眼,深吸口气,在得知事情真相后,他身心生寒的同时,也有一团火熊熊燃起。 只听那村长接着道: “一年一个别家的孩子而已,又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那又算的了什么?要不是近几年河神大人的胃口越来越大,只有修行之人的气血气机才能满足它老人家,我们也不必费尽心机的散布出这样的消息,引那些自以为是的侠客修士自动送上门来。” 林海不说话了,只是坐在那里好像在困惑着什么问题。 村长却深深的皱起了眉:“你怎么还没有倒?” 桌上那样式奇特的河鲜便是那冒充河神的妖魔,从地下暗河中带出的异种鱼类,修行中人吃了能够麻痹四肢气血,凝固丹田气机,而敬献的酒水则掺有很重分量的上等迷香,如此双管齐下,村长自信就是那传说中无定寺修为最高的白云大师过来,也只能饮恨。 难道此人比那个白云更加厉害? 不可能的,除非是达到坐忘境的陆地深神仙,否则 在村长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林海缓缓从长桌上起身,抽刀在手。 第七十四章:死水龙王 围观的村民们见此一阵骚乱,忽然有人喊了句: “他不过是装腔作势,快上去绑住他,献给河神大人!” 村民们无论男女,脸色狂热的就要冲上去将林海制住,后者只觉得心头寒意更重,几乎是冷彻心扉。 “好像有的时候,人比妖魔更恐怖?” 没有人答他,只有一道雪亮的刀光乍然而起,将身前盛满了异种河鲜的长桌一刀粉碎,疾飞的木屑大多扎入到那些扑来的村民身上,顷刻间倒伤一地。 林海一步迈出,两三步间的功夫体内气机涌动,直接托着他的身子扶摇而起,如九天飞翔而骤然见到猎物的雄鹰,一步便来到了正在逃跑的村长张有道的面前。 早在林海从长桌上站起的时候,他便有所警觉的开始向后撤退,可是他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动作在快也不可能逃得掉,眼见林海轻易的就冲出了村民们的包围圈,村长面如死灰,喃喃道: “你怎么可能没事?这些都是河神大人赐下的,都是河神大人赐下的” “吃了那些河鲜的,是那个不守清规戒律的小和尚,而我只是喝了一点带有迷香的酒,那种东西没有麻痹血脉气机的异种鱼类配合,刚刚进嘴就被我涌动的气血之力给蒸成酒气了。” 白心小和尚仰躺在地面,面朝蓝天张口睡的正酣,对于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口水长流。 “那你是如何猜到” 这个事情也很简单,因为根据无定寺的消息,他们到来之时整个村子都应该是在准备祭祀才对,而不是坐在村子门口等着他们。 如此怠慢一个已经杀了八个修士的河神大人,他们就不怕降罪吗?他们就那么相信自己一定能降妖伏魔,而不是死在村子里变成第九个修士? 但是关于这些,林海已经不想和这个老家伙废话了,直接一个刀柄将他击晕在地,而后他将刀扛在肩上,恶狠狠的对四周村民道: “祭祀继续,以前怎么做的,我要你们接着干!” 林海说着用手中刀一指地上昏迷的村长:“不过人要换换了。” …… ………… 张家村后面临山的位置,以前有处从高山上流下来的清泉,在山下汇成了一个深潭。 二十多年前,一场地震将深潭裂开,使其面积大大的增加,原本鱼虾甚少的地方不知为何,忽然就物产丰富了起来。 当时的人们都说这是山神老爷垂怜这地处荒僻又贫穷的村子,这才降下了福祉,让村民们靠着这潭水吃饭。 后来年深日久,潭水慢慢的就被叫成了湖泊小河,只是叫人称奇的是,自从山上流下的清泉断流之后,这条河水居然从没有干过,且物产丰富甚是养人。 对此林海觉得村民们以为的什么山神赐福,大概不过是深潭在地震中无意与地下河流相同,所谓的物种丰富,泉水断而不干,甚至是后来的妖魔大概都是从这地下河而来的。 林海站在这座被称之为河的岸边,双手抄袖而立,身后是被五花大绑且穿红戴绿,宛如要去成亲一样的村长张有道,以及外面敲锣打鼓开始祭祀的村民们。 白心小和尚刚刚转醒过来,神色怏怏的盘膝坐在林海身边。 说真的,在得知张家村的人往日那种种恶行时,他纯洁的心灵本是不肯相信的,但是事实胜于雄辩,在村长的亲口承认下,白心纯洁的内心顿时有裂开的可能。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心境破碎吧。 “法海师兄,他们恶事做尽,为什么还要帮他们除妖?” 白心对于林海的行为相当的不赞同,因为这群可恶的村民实在伤透了他那颗,一心想要除魔卫道的纯洁心灵。 “什么叫为他们除妖?小伙子,如果这事让你办,你会怎么做?转身就走?还是杀光这群村民?” 白心小和尚哑口无言,心想如果换了自己,大概率是生气的转身离开吧。 林海伸手指向身后敲锣打鼓,正在举行祭祀的村民与村长: “转身离开,留下这群害人性命,助纣为虐的家伙接着害人?如果杀光他们,回到正常生活后怕是又要背负杀人屠村的恶名,你就是舌绽莲花也说不清自己的清白啊!” “所以” 面对白心的释然,林海站在岸边,笑道: “所以我站在这里,那妖魔就像是村们民心中恶念的源头,杀人献祭,偷盗小孩,害人性命全都因此而起。同样的,张家村的丰衣足食也全是因它而起,我一并斩了,既除了我们的恶,也让他们重回过去困顿的生活,这叫百因必有果。” 白心听的连连点头,对林海钦佩无比的道:“法海师兄果然是慧根深重,若肯剃度专心修行,我佛门定会又增添一位大德高僧!” 林海闻言脸立刻便垮了下来,他才不会想不开去当什么和尚,可是他没有察觉到是,在他皱眉板脸之后,因为眉心那处伤口的形状,使得整个人更加的宝相庄严。 村民们的祭祀进行了半天,水面依旧毫无动静。 “我觉得你们这不应该叫河,应该叫湖。” 林海等的百无聊赖,声音传过了村民们敲锣打鼓的喧嚣,直接传入到村长的耳中,后者被当成祭品居然也没有一丝惧色,反而笑道: “后生,别折腾了,那位河神大人从十年前开始便对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不感兴趣了,除非是换了你站在这儿,不然这岸上的动静再大也不会引来河神大人的。” 林海闻言豁然开朗,不阴不阳的对村长笑道: “那你倒是提醒了我。” 眼见林海对着自己不怀好意的抽出刀来,村长尖声的惊叫起来,但是林海却并未对他如何,反而是在自己的手上割了一道口子,然后将血洒在了村长的身上。 通幽境修士的血,应该能把那个妖魔引出来吧? 林海把自己的血在村长身上抹了一层又一层,直到他浑身都是刺鼻的血腥味方才停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另类钓鱼? 林海看着这个人形诱饵,不禁在心中发出如此感叹。 做完这一切后没多久,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开始沸腾,林海立刻便注意到了动静,体内剑胎时刻保持在出手的状态。 于此同时,正在进行祭祀的村民们也发现了水面的异动,他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狂热的神色中带有一丝隐隐的恐惧,对着河水跪地叩拜,并且高声呼喊着什么。 白心此刻体内气血还没有从那些河鲜里恢复过来,手脚都还有些不太灵便,眼见河面翻涌不休,似是有什么怪物要跳出来,紧张的道: “法海师兄,他们在喊什么啊?” 林海神色淡然,以刀驻地:“死水龙王。” 第七十五章:让你求不得 天下神州分有九州四海,四海传说乃龙之居所,统管天下水域。 但龙是一种高傲的神兽,他们的居所非活水不居,这一个由深潭演变而来的小湖,有怎么会被龙看得上眼呢? 所以林海断定待会蹦出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真龙,反而王八螃蟹什么的倒是很有可能。 可是水面沸腾过一阵之后,忽然又重新变得平静起来,村民们叩拜高呼之声依旧不绝于耳。 虽然没有了动静,可林海却能感应到冥冥之中有股恶意锁定了自己,好像随时都会出手取走自己的性命。 “法海师兄,那妖怪是不是怕了我们,不敢出来了?” 白心的话音刚落,平静的水面忽然炸裂涨高出一道巨大的水柱,从中快速的闪过一张庞大的口器,其中獠牙纵横交错,好似一口能将人撕成肉糜,此时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林海轰然落下! 死亡蠕虫? 林海瞪着这一只从天而降的血盆大口,果断的扔了手中的长刀,丝缕精纯的剑胎之力在丹田轰然飞散,沿着体内奇经八脉最终于剑指上汇聚。 剑气横空! 远远看去,漫天水幕之中的这道明艳的剑光就像是主动投身到怪物腹中,直接便朝着它那满是利齿的口器而去。 这一剑杀过去,林海自信凭手中诛仙剑胎的犀利程度,不管什么妖魔鬼怪,只要境界不是相差太多,势必不可能挡住自己这一剑! 但是那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却好像有所惊觉,居然猛地将口器闭合,然后无声的扭动它庞大的身躯,直接在半空中带着无尽的雷音,抽向林海化身的那一道剑光。 腥风扑面而来,林海御剑之时,恍惚竟有一种在面对白云全力出手的那种感觉。 其实这怪物的境界虽然不高,但胜在肉身力量实在强横,所以在它身躯扭动横扫之下,给了林海一种正在全力出手的白云一样的错觉。 剑指点实的一瞬间,林海化身的剑光与冲出水面的妖魔,各自在空中有了那么一瞬短暂的滞空停顿,下方百姓与岸边的白心终于见到了这所谓的死水龙王全貌。 白心喃喃的低声道:“这也太大了吧” 横空的怪物通体黑色,外表滑腻有无数粘液,整体看起来修长似蛇,可大小却如同后世加长的后八卡车,庞大的体积也使得它修长的体型在实际作用的时候威力更大。 林海在剑指点上怪物身躯之时,一往无前的剑光居然就此停顿了下来。 怪物的体表外面还有一层厚厚的圆形突起物,它们好似铠甲般牢牢的吸附在怪物身上,似乎是什么铜器,外面布满了厚厚的一层铜锈。 在与那怪物在空中相互角力之时,林海分明看到那一块块布满铜锈的圆形突起物上,隐约有着什么模糊的字样。 大什么宝? 来不及仔细思索,僵持的剑指所受到的压力忽然一轻,随后林海整个人都一头撞入到怪物的尾巴里,接着他所化身的剑光,迅速的从另外一头穿出,带起一片血雨! 杀穿了! “叽!!” 被林海一剑贯穿的怪物,在空中痛苦的扭动哀嚎,庞大的身躯好似触电一般的疯狂扭动,发出的声音却颇为怪异。 林海一剑之后,剑胎真力有了短暂的空虚期,为了不被这疯狂扭动的怪物所波及,林海直接御剑冲到了岸对面方才落下了剑光。 破碎的青铜甲片当空四散落下,将水面溅射点水花,未几,怪物巨大的身躯落入水中,在一声巨响里,河边岸上宛如下起了一场急骤的雷雨,水花满天。 大股的血色从河中弥漫上涌,被绑住的村长与叩拜的村民们鸦雀无声,只有白心亢奋的欢呼叫嚣缭绕。 村长张有道呆呆望着血色掺杂的河面,忽然发了疯似的开始挣动身上的绳索,面容癫狂的对着对岸负手而立,念天地之悠悠的林海,大吼大叫: “你杀了我们的河神!你杀了我们的河神呀!!” 村长凄厉的嚎叫响彻在整个河岸的上空,叩拜的村民们在刹那间好似如梦初醒,神色激愤的站了起来,纷纷涌至岸边大声怒骂着一剑杀妖的林海。 这群原本在林海武力镇压下一声都不敢吭的村民们,此时在见到河神被自己重创之后,居然群情激愤的要声讨攻击自己。 真是一群死有余辜的家伙! 林海背对着这群人不是装逼摆酷,而是因为他全力一剑后体内气机剑胎空虚乏力,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他需要疯狂的调动恢复起来。 如今白心小和尚体内余毒未清,能够震慑这群家伙的只有自己。 林海仰天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恶狠狠的回头,对着民怨沸天的村民们张口大吼。 仅仅是一个人的声音,居然一下子盖过了全村人的声浪: “给劳资---闭!嘴!!” 巨大的声浪四处传递,被盖过声浪的村民们果然安静了下来。 林海不屑的微微一笑,心道:“果然是一群无胆匪类,在我林少爷的威严下,一个个只配颤”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只听那些安静了短短一瞬的村民们,脸红脖子粗的在短暂的沉寂后蓦然又爆发出了更强大的声音。 “死和尚,你当我们真的怕你啊?!” “河神大人死了,我们村子也活不下去了,有本事你把我们都杀了!”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多献祭几个人,河神大人能好转过来吗?” 耳听那些愤怒且恐惧的村民叫嚣,林海只是微微一笑,这正是他所期望的。 林海从来不以为将坏人绳之以法,然后一刀杀死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事。 相反,将做尽恶事的人留在原地受尽各种人间苦楚却不得超脱,反而是林海心里最理想的报复。 你不是为了能过上好日子,不惜拐送别人家的孩童吗?不是为了喂饱‘河神’,残害前来降妖除魔的正义之士吗? 我偏偏就要你们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村子里忍饥挨饿,叫你们受尽自己极力想要摆脱的痛苦却不得超脱! 我让你们求不得! 第七十六章:血染张家村 话虽如此,但是面对村民们的责骂,林海仍有一件事不太能忍受,那就是 只见林海微微涨红了脸,额头青筋隐现,朝着对岸的村民大吼:“你他吗的才是和尚!你全家都是和尚!!” 对面见林海有了反应,立刻骂得更加起劲了: “臭和尚,天天和无定寺的和尚混在一起,早晚你也是个死和尚!” “对,现在不秃,早晚也会秃!” 林海怒道:“你在说一遍?劳资现在就过去杀光你们信不信!?” 正在群情激愤的村民们闻言又是一静,随后好像影片倒带似的,又重新开始上演起初的一幕: “他把河神杀了,他把河神杀了呀!” 林海不屑的想道:杀了杀了,劳资杀你吗了,一群喳喳! 没等他放轻松下来,只见原本沉寂的水面忽然又开始翻涌沸腾,林海心中一惊,连忙将剑胎积蓄在手上剑指的位置上,蓄势待发。 原来它没死!也是,妖魔的生命力向来顽强无比,那么庞大的身躯就算被一剑洞穿,对它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创口而已,最多重伤,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白心,快跑!” 林海忽然大声对着对面河岸上的白心大吼,因为他也打算跑路了,完全犯不着为这样一群良心坏透的村民犯险。 白心闻言愣了愣,随即马上反应了过来,看了眼翻涌着血色的河面,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此时村民们早已将河岸围堵,白心用尽了力气,才勉强在这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杀出一条生路。 林海暗自的松了口气,如果这个无定寺派来的小和尚死在这里,那么自己回去可没办法给人家交代。 就在林海心神微松之际,水面之上忽然又开始炸裂高涨出一道水柱! 来了! 林海剑指一起就要开始跑路,然而叫他始料不及的是,那先前被他一剑贯穿的怪物冲出河底并不是为了攻击,而是在逃避着什么。 它在逃避什么? 因为上次御剑速度太快,林海又距离这怪物很近,所以没有看清它的全貌,而此时他站在河岸边仰天而望,终于见到了它的全貌。 这是一条泥鳅? 林海瞪大了眼睛,心中忽然涌出一个荒诞的念头,到底是活了多少年的泥鳅才能长得这么大? 而且像是这样全身覆满铠甲的巨无霸,到底水底有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让它这么的慌不择路? 河面翻涌的势头并未止住,反而越来越有汹涌之势,林海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一只泥鳅精都叫他全力以赴,何况还有别的幺蛾子? 这一趟浑水坚决不能掺和下去了! 下一刻,即便是已经打定退走的林海,在见到冲出水面的那怪物后,脸色也是为之一变。 足足有七八条粗壮的泥鳅精怪,如擎天架海一般的从水中冲了出来,但是它们并没有攻击林海,反而是将目标锁定在了那条受伤的泥鳅精身上,顷刻间七八张血盆大口便将它受伤的身体在空中咬住,凄厉的哀嚎声响彻整座张家村! “河神大人回来了,河神大人回来了!” 围拢在河岸边的村民们在起初的惊愕后,不仅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手舞足蹈的欢呼起来,有的人甚至欢喜的重新捡起了吹打的乐器,一个个再次敲锣打鼓起来。 血液大股的当空洒落,那只被林海打伤的泥鳅精在最后痛苦挣扎了片刻后,被七八只同类当空奋力一撕,直接在哀嚎中碎成了七零八落的碎尸。 冒出水面的几只庞然大物将口中尸块咽下,它们浑身上下头被青铜所覆盖,同类的鲜血在其中蜿蜒滴落,头顶一对细小的眼睛里红芒闪动,嗜血邪恶,冷冷的注视着下方蝼蚁般的人们。 林海看的心头发寒,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手中剑不再蓄力,意念一动便化身剑光电射疾走。 几乎就在他刚动,八张血盆大口已经如泰山倾覆般相继砸向了林海方才的立身之处! 大地震动,尘烟四起,林海化身的剑光在空中矫若游龙的连连转折腾挪,险之又险躲过了这八头怪物的连续撞击,可是这也触怒了怪物。 它们发动着唧唧凄厉的怪叫声,开始无差别的进攻那些为它们欢庆的村民们。 被五花大绑的村长张有道面无人色的看着身前这一幕,浑身颤抖着从下体流出淡黄色的液体,他疯狂的对着四周惊叫逃命的同村人叫嚣救命,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理会。 就在他心中希望渐沉的时候,忽然,张有道眼中爆发出了希望,大声的对着一个惶恐逃命的半大孩子大叫: “乖孙,乖孙!快来救爷爷,快过来啊!” 那孩子看了一眼远处如群山汇聚的高大怪物,又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痛哭流涕的爷爷,最后咬牙朝着张有道跑了过去。 “好乖孙,好乖孙!” 张有道热泪盈眶,连连哭着夸赞,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拼命的挣动身上的绳索,嘶吼着大叫:“别过来,快跑,快跑啊!” 孩子闻言不解,停了脚步站在原地,可是没等他发问,一个血盆大口轰然从天而下,将他整个人吞食干净! 张有道呆若木鸡,好似在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也失去了所有的求生,他嘴唇颤抖着,来回念叨着乖孙这两个字,低低抽泣。 未几,张有道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抬头。 浑身沾满血迹的怪物正由高而下,冷冷的注视着被五花大绑的大张有道,嗜血的双眼残忍无情,如同高在云端的神邸,俯视人间。 “草你吗的,我咬死你,我要咬死你!” 当情绪全面的爆发之后,人反而不在那么畏惧先前那些恐怖的事物。 老人神情癫狂,极力的伸长了脖子,对着头顶那骤然张开且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状若疯狂的撕咬。 在无数村民哭喊或惨叫的混乱中,一人一妖各自都张大了嘴,对着彼此撕咬了过去! “啊!!” 轰隆一声巨响后,绑缚着张有道的地面上,只留下一段被咬断的木桩与血迹。 杀戮继续! 第七十七章:大奉通宝 御剑状态下的林海像从一个蹩脚的修士一下子进化成了盖世剑仙,剑光一瞬千里,在八头怪物的围攻下矫若游龙围攻下冲出了河边范围,并且还发现了在村民前面领跑白心。 这小和尚虽然靠着林海的提前示警,从而掌握了先跑的先机,可他一双后天八重的小短腿还是有点不太行。 林海按落剑光一把将之捞起,两人并肩而行,将身后众多村民远远抛在身后。 耳边无数悲惨的叫声,白心小和尚面露不忍之色,大声对林海道:“法海师兄,我们能不能” 林海知道这个涉世不深的小和尚在想什么,直接否认:“别天真了,能顾好自己在说吧!” 白心默默点头,然后就见林海一连凝重的对他道:“意守玄关,不要放松!” “为为什么?” 白心有些不太理解的问林海,可是后者已经无暇管他,那张板起来的看着还颇为英俊的脸庞,正在逐渐变形。 而白心惊奇的发现,好像自己的脸也在一同在抑制不住逐渐扭曲 一直到逃至安全地区后,林海与白心两人仍旧许久都相对无言。 半晌,白心忽然打破了沉默道:“法海师兄,你御剑的样子好丑啊” 本来林海那张还算平静的脸立刻炸了,跳着脚大叫:“你以为你好到哪去了吗?还不是和我一样?混蛋,敢传出去我就弄死你!” 白心不屑的撇嘴,丑还不让说。 两人在村外一直休息到村中再无半点声息,林海方才缓缓从入定中睁开双眼。 从地上起身,林海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要招呼白心小和尚回去,可是后者却一直望着村子方向,忽然道: “法海师兄,我看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 林海一愣,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和尚在河边怪物没出来时就紧张的不行,这次虽然有惊无险的从张家村逃了出来,可就算是林海也不想再面对一次那河底不知名的怪物了,没想到这个后天八重的小和尚反而有这样的勇气。 不过林海十分的清楚这个单纯的小和尚在想什么,冷哼一声,直白的道: “释道儒这三家修行理念虽然各有不同,可说到底都是顺天而行,顺势而为,佛门最讲因果报应,村子里那些孩童就要承接那些大人的因果,或死或生都是他们的命,不用发那个圣母慈悲!” 白心一声阿弥陀佛后,挠着光头不解的道: “那些人的恶行都在河中怪物的杀戮下得到了报应,孩子都是无辜的,不应该受到大人因果的牵连,在说小僧是佛门中人,慈悲是应该的,可是这圣母又从何说起啊” 林海见劝不动白心和尚,嗤笑: “你连自己都是一个半大的和尚,就是找到那群村里幸存的孩子,你又能怎么样?” 白心闻言深感沮丧,可是很快他就想到办法,对林海兴冲冲的道:“小僧可以把他们都引渡到佛门,来我无定寺当师弟呀!” 林海顿时对白心肃然起敬,他以为自己放任那群孩子就已经很冷酷很残忍了,没想到这腼腆的小和尚更狠,直接拉人家去当和尚 再次重临张家村,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看着四周布置都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血腥。 村中祭祀只有成年的大人才会前去,小孩子基本都在家里,但是也有例外,比如村长家的那个就是。 刚刚河里的怪物暴起杀人之时,动静很大,也吸引了很多人,可当孩子们看到处处血迹的河岸边,举目却无一个亲人时,一个个都在崩溃的大哭。 白心生怕这些人的哭声又把河底的那群怪物引出来,来回忙碌的安慰着那些哭泣的小孩。 林海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在亲眼见到这些孩子们凄惨的样子后,也没有再劝白心离开,似乎是默认了他的善举。 只是她听着这些小孩的哭闹有些心烦,信步走了一段比较远的距离,站在那一截裸露的木桩前,微微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远处,白心将张家村的孩子们都聚在了一起,指着河岸边背对着大家的林海背影: “这位是幽州金山寺的法海师兄,妖魔作乱之时他身先士卒,力敌妖魔,才让你们没有步入先辈的后尘,你们日后来了我无定寺要好生修行,一心向善,以法海师兄为榜样!” 孩子们悲声应是,忽然有几个小孩高声道:“将来我一定好生修行,像法海师兄那样降妖伏魔!” 一群孩子们的喊声越来越响,最后响彻在整个村子的上空,林海微微回头,看着群情激愤的小孩们,心中最后的一点不适也终于淡去。 他抵制白心救这些人,也是为了将来考虑,虽说那些村民都是咎由自取,可到底是有那么一点关系的,林海不想养虎为患,才不住的劝白心不要管这群小孩。 可是如今又转念一想,人家就是不被收养,难道就不能有别的奇遇了吗?谁知道哪个戒指里有没有老爷爷。 在说了,林海要是真活到惧怕一个半大孩子发展的份上,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回幽州跟着老爹做生意,修个什么行! 不去管身后的白心如何给那群孩子们灌鸡汤,林海忽然发现了地面上散落的铜片,应该是那头被自己打伤的怪物,在被同类撕碎之时散落下来的。 想起自己与那怪物交手时看到的模糊字迹,林海捡起几片试着拼了一下,居然还真的叫他把这铜片拼了起来。 林海皱眉看着地上附有大片铜锈的圆片,轻声将上面那段字样念出:“大奉通宝?” 什么玩意?这是钱? 林海大致比划了一下,这个图片的大小高低都快要有半人高了,什么样的朝代用这么大的钱板啊? 就在林海疑惑之时,白心这边已经安抚好了孩子们,刚刚过来准备叫上林海一道回寺,无意见到了地上这块拼接起来的铜板,讶然道: “大奉通宝?还是这么大的一块,法海师兄你从哪里找出来的?这可是古董啊!” “嗯?你懂这个?” 论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林海还真的不如本地土著知道的多,转而向白心请教这方面的问题。 倒是白心对于林海的无知很是诧异,他望向林海的目光让后者感到很熟悉,因为与当初南宫看他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第七十八章:食堂大魔王 “大奉王朝就是四百多年,妖鬼大肆入侵人间界的那个王朝了。” 做为一个外来的魂穿者,林海对于此类目光早就免疫了,接着不耻下问的道: “大奉王朝的钱币怎么会在那个怪物身上挂着?它们好像铠甲一样镶嵌在怪物身上!” 白心一时沉默,皱着眉陷入到沉思,片刻后方才面带喜色的道:“我知道了,法海师兄,咱们发了!” 林海有点蒙蔽,暗道这玩意儿莫非很值钱?只听白心神色亢奋的跟自己解释。 妖鬼之乱前,大奉王朝统御天下已经将近千年,如此一个根基深厚的王朝,即便是破灭之后,它所留下的遗泽也是相当可观的。 “大奉破灭虽有四百多年,可这四百年来各地不断的有人发现大奉遗留下的古迹遗宝消息传出,只是近百年来这样的消息越来越少,所以我一开始才没有想到!” 白心眉飞色舞的指着地上拼凑起来的大奉通宝: “师兄你看,这么大的铜板根本就不会是流通的货币,而是祭祀用的礼器,它们镶嵌在那些大泥鳅的身上,将这些怪物武装成护宝的守护者,利用地下河中丰富的渔产物资能活几百上千年!” 这特娘的是盗墓笔记啊! 林海听着白心的分析越来越觉得有这种可能,联系到当年张家村的那个传说,当年的那一场地震也许震开的不光有地下暗河,还有那座大奉王朝深埋在地底下的古迹遗宝。 白心身为无定寺的高足,从小对禅定功夫的修持不可谓不精深,林海见他脸上难掩喜色,七情上脸就应该知道,这水底应该是有个大漏。 只见白心小心的探看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对林海道: “此事万万不可告知官府,只要我们能得了这处遗宝,佛门中兴有望!” 听到白心如此笃定的言语,林海也开始向往起水底的东西了,要知道一个门派的崛起可不是简单的几个宝物就能撑起来的,其中所需物资那可是相当海量的。 所以白心能说出佛门中兴有望这种话,就可以想象得到这水底遗迹的分量有多重。 可是如今摆在林海面前的问题是,他们根本就进不去水底那座遗宝,就算等白云和渡真一道过来也不可能。 且不说水底像今天他们见到的那种怪物还有多少,单就今天看见的就已经有八头了,八头堪比渡灭境的怪物光凭佛门如今的实力,实在力有不逮。 白心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愁眉不展的苦思良策。 林海虽然对那处遗宝也有着强烈的期待,可他毕竟家境不俗,光是幽州城就有一个让人疯狂的玉髓矿脉等着他去发掘继承,所以他不至于像白心这样患得患失。 拍了拍白心的肩膀,林海安慰道:“行了,遗迹在这里又跑不了,而且有这么厉害的守护妖兽,寻常等闲发现了也没有用,还是回去想想怎么封锁消息,从长计议吧。” 白心这才在林海的劝说下将思绪拉了回来,他看着神色淡然的林海,心中钦佩不已,到底是被白云师兄盛赞过的佛门种子,心性修为高出自己不知多少档次。 然而白心并不知道,林海之所以能这么平淡对待这座大奉遗宝,一是家里有矿,二是因为他压根对大奉遗宝的概念不甚了解。 这四百多年来有无数的家族门派因这些遗宝发家壮大,传说如今的大乾王朝便是盗尽了大奉三十八代帝陵,这才打下了立国的底蕴。 张家村共留下遗孤三十九人,白心在天色将黑之时跑遍了全村所有角落,确认无人后便带着大家离开了这里。 临出村时,大家不舍的频频回头回望他们这处父辈生活了许多年的小村落,哭声压抑。 林海取了一个木牌子,用剑指写上了“内有妖魔作乱”的警示,用来告诫后来人,跟上众人的脚步一道回返城中。 一行人回到无定寺的时候夜已渐深,漫长的路程使得几个半大的孩子都疲累不堪,也许是因为对未来修行抱有期待的关系,大家虽然都很辛苦,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喊过累,意志坚韧。 这批小孩子将来成长起来,说不定会成为无定寺,抑或是佛门的中流砥柱。 与这群孩子们的辛苦疲累不同,白心以后天八重的修为素质也仅仅是微微见汗而已,而且因为体内的余毒被强大的气血去除的关系,精神面貌反而还要更好一点。 安排好了这群张家村的遗孤,白心小和尚极力邀请林海在无定寺住下,后者本想离开这里回返傅宅,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萝莉都比和尚养眼多了。 可是如今夜已渐深,林海还是理智的压抑住了回住傅宅的想法,于当夜留宿于无定寺,按白心的话来说就是和他抵足而眠。 想到明天就要离开扬州去追寻白云和尚的脚步,林海在心中便对青风、月池生出了几分不舍。 等等,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明明喜欢的是 林海躺在床上,思维一时愣住,因为在想到喜欢的人时,南宫与南绮容包括傅青风的音容在脑海中来回捉摸不定。 坦白来说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没幻想过三妻四妾的,但是幻想总归只是幻想,现实里人们思考的还是一夫一妻共度一生的人是谁。 平等对待而论,你能容忍老婆同时拥有好几个老公吗?想想都恶心且不能啊! 这一夜就在林海的胡思系乱想中过去了,隔天一大早,晨光微亮时,无定寺中到处都是庄严肃穆的诵经声。 林海睡眼惺忪的拒绝了白心邀请他一起去大殿诵经做早课的‘好意’,自顾自的去了处不那么吵的地方打他的太极拳。 一直到半个时辰后,林海周身衣服都被汗湿了,和尚们的早课才算是做完。 洗漱的时候,林海状似漫不经心的问白心,寺中经济情况富裕不富裕? 白心不解其意,但还是据实回答:“无定寺有白云师兄这等大修坐镇,自然不愁银钱用度,法海师兄可是短了回去的银钱?出家人四大皆空,对钱财看的不重,师兄想借直说无妨的。” 林海闻言眉开眼笑的拒绝了白心小和尚的一片好意,笑眯眯的道:“没什么,就是关心一下,随便问问。” 想来也是,白云和尚这么高的修为,民间随便露两手怕是都被人当成活佛供奉起来,肯为官府卖命的话福利待遇肯定不少,无定寺不缺钱也是情理中事。 放下一颗心的林海安然的坐在寺中食堂里,白心热心的给他盛了一碗寺中出名的斋饭,介绍道: “法海师兄,这是我寺中大师傅发明的八宝斋,用七种豆类佐以香米,在用各种材料蒸制,不用配菜也能吃的津津有味,还有这个唉?饭呢?” 白心刚刚说完了八宝斋,回头再看林海碗里已是空空如也,不禁为之愣了愣。 “挺好吃的,师弟,再给为兄来一碗吧。” “哦哦”白心有点恍惚,他明明记得刚给林海盛了满满的一碗,怎么就忽然没了? 白心重新盛好饭后,林海见没人在动那桶饭,径直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下,将木桶放到了身前,然后谦让的把白心那冒尖的一碗饭推了回去,语重心长的道: “白心师弟啊,昨天累坏了吧?多吃点,你还在长身体。” 白心有点不敢相信林海一个人能吃这么多,迟疑道:“法海师兄,你” “怎么了?哦,其实我也在长身体,快吃快吃,一会儿凉了。” 白心:“” 第七十九章:糖人 这顿饭大概是林海出幽州以来吃的最为舒心的一次了。 吃到最后,就连坐在对面正在商量着,如何安置张家村那三十九个遗孤的两位长老都不再说话了,面带惊色的观察着林海进食。 你别说,还怪不好意思的。 用过了早饭,林海在寺中稍事休息了一下,直接提出了请辞回返的事,听得白心与寺中后勤的几位大师傅在心中连连称快。 看着白心眼底掩不住的喜色,林海顿时对他鄙夷无比。 不就是几桶饭,至于这样吗 临行在即,张家村的些幸存遗孤们忽然提出要送送林海,毕竟在他们心目中,是林海守护了村子与妖魔战斗的。 白心笑眯眯的将林海推了过去:“师兄,随便讲两句吧。” 上辈子就是一死废宅的林海哪里经受过这种领导讲话的待遇?虽然对一些演讲他也能说出点门道来,但是那仅限于事后啊! 在林海的字典里,唯一的场面话就是:‘大家吃好,喝好啊,嘿嘿。’ 可是现在他面对着张家村的这三十九双眼睛,显然是不能这么说的,他们大眼瞪小眼了片刻之后,林海只觉得尴尬无比。 他都怀疑白心这么推他出来,是不是因为没在饭堂里吃饱,故意报复自己的。 “师兄?” 白心看着冷场的林海,轻轻唤了一声,而此时林海也恰然的想好了台词,冷酷的道: “没什么好说的,我只送你们八个字!” 林海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就连一旁的白心也被吊起了胃口后,林海才转身道: “浩然天地,正气长存!” 众人看着林海大步坦然离去的背影,心中敬仰之情油然而起,白心也同样感受着林海话中的浩然正气,赞叹道: “法海师兄真乃人中龙凤,小僧真是无比期待他剃度受戒,真正成为我佛门弟子的那天了。” 未几,白心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添了一句:“就是吃的有点太多了。” 林海:??? 三十九名张家村遗孤深有同感的狠狠点头,笑声在无定寺门前散开好远。 .... ..... 告别了无定寺,林海还要去傅宅说一声。 与无定寺的随意洒脱不同,对于傅宅林海还是比较有感情的。 当然,这是一个正常男人的正常心理表现,试问有哪个男人会对无定寺的一众光头动感情呢? 书房中林海与傅天仇辞行归去时,门外爬窗偷听的青风月池已经双双哭着冲了进来。 傅天仇看着两个不成体统的丫头,皱眉就想要呵斥,可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强自忍住。 青风哭哭啼啼的道:“呜呜呜,林海你还没正式收我为徒,还没教我很漂亮的那一招御剑,你怎么就走了?” 月池也哭的很大声,学着姐姐哭哭啼啼的道:“呜呜呜,林海你....你...” 月池你了半天也不得其法,因为她年纪还不到打磨气血根基的时候,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急中生智:“你还没给我买糖人!” 傅天仇:“....” 傅大人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自己这俩亲生闺女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虐待她们了呢。 林海在傅家与这对姐妹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在两个小姑娘的心中,已经不自觉的将他当成了心里最亲近的人。 面对两女的哭声,林海也颇为无奈,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言善道安慰人的人,如果哭的是两个男孩子,他尚且能板起脸来训斥两句:‘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 可是奈何这是俩大姑娘啊,林海既不能抱又不能摸的....毕竟人家爹在边上看着呢! 忽然,林海灵机一动,笑着将双掌放到两个丫头的头顶百汇上,温言道: “清风儿,月池儿,闭上眼睛,为师这就教你们一招。” 随着话音落下,林海丹田中的剑胎开始分散出两道至精至纯的先天气机,它们在林海经脉中散尽了剑胎中的凌厉锐气,中正平和的顺着林海的筋脉流转到两女的丹田。 “意守玄关,不要动!” 青风,月池两人只觉通身都浸泡在了温泉里,初时还有点烫,但适应之后却觉得暖洋洋的,好不舒服。 林海缓缓收手,对着面有异色的傅天仇拱手告辞,后者将他一路送出府门,留下书房中两个丫头闭目打坐,好似酣睡。 直到黄昏时分,两女方才从打坐中醒来,得知林海早已翩然而去的消息后,两女并未在哭,可心情总是有些郁闷。 月池年纪还小,万事都不挂在心上,还没到晚饭时就已把那个劳什子的林海忘了。 倒是青风一直闷闷不乐,坐在门口托着小下巴,发呆的看着青词巷人来人往的街口,好像下一刻那个人就会从那里走出来。 可是从黄昏到日落的这段时间,这点少女心中的幻想始终都没能实现,于是年幼的傅青风就有点委屈。 怎么就连个再见都不能好好说呢? “小姑娘?小姑娘!” 一阵苍老的声音传入青风而红,她仰起正在积蓄泪意的双眼,看到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伯正不好意思的对着自己笑,有些眼熟。 “麻烦姑娘,小老儿大字不识几个,敢问此处可是傅宅?” 青风愣愣点头,越发觉得这位老伯有点眼熟。 老伯看到她点头,神色间欣喜无比:“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找到了!姑娘可是那位傅青风,傅小姐?” 青风恍然,直到此时方才终于想起了什么,指着老伯:“老人家,你不是那位....” 老人笑眯眯的点头:“对对对,就是老汉,有位公子啊,托我将这个这两个糖人送到傅宅的青风小姐和月池小姐手上,可惜老汉大字不识得几个,找了半天....” 老人絮絮叨叨的从包里小心的取出两支保存完好的糖人。 奔月嫦娥与齐天大圣。 傅青风哭哭笑笑的接过,把那老汉吓得手足无措。 从此以后,傅宅附近便多了一个卖糖人的老人。 第八十章:斗剑 林海在马市上重金买了一匹好马,在扬州的官道上策马狂奔,一路飞驰,仅仅两天便赶到了扬州的边界处。 记得当初傅天仇说过,他们之所以走的那么快完全是因为走了水路的关系,林海便寻了处船家,又是一路轻舟疾行,半天的功夫便将大好扬州远远抛在了身后。 林海盘坐在船头,膝前横放着一柄威慑多过于实际的长刀,举目遥看身侧绿水重山无数,想起青风月池这俩丫头,脸上微微一笑,心中却又隐约的怅然。 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像渣男了。 林海有些难过。 因为连师姐南宫那么俊俏的容颜都不能阻止他逐渐渣男化的趋势。 唉,男人真难,做个优秀的男人就更难了。 林海朝天吐出一口气,低叹道:“我好难啊。” 如此又走了一天,夜晚时分船家将船只行驶靠岸。 因为此地已是青州地界,四周植被又茂盛无比,而那次的郭北县之行带给林海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若非得到傅大人援手自己已经凶多吉少了,于是便多劝了船家两句,最好不要到处乱跑。 那船家是个四五十岁的老汉,这年纪在后世不算什么,可放到古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老人家了,只见他笑着看着林海: “后生,看你随身也是带着刀的,怎地胆子就这么小?这条水路老汉已经走了不下百回,哪有什么意外哟!” 林海对此抱之一笑,不再多言,依旧坐在船头打坐调理体内气机。 船家兴许是急着方便,捂着肚子与林海交代一声便急冲冲的跑到林子里,林海在船头坐了片刻也忍不住从船上下来。 他已经在船头如此打坐了整整一天,此时也有点无趣乏累,下来放松放松。 自入青州地界以来,林海心中思绪一直很难平静,因为当初那个树妖姥姥带给自己的印象太深,仅仅是一个身外化身的藤蔓,几乎就将林海逼到了绝地,他不敢想象夜晚真身显露之时,那妖魔该是何等的盖世魔威。 远远的,在岸边散步的林海再见到远方有处纱幔飘荡的小亭子,他心中暗生警惕。 因为这四周植被茂盛绵密,到处都是一副纯天然的样子,唯有这处亭子突兀的立在这里,虽然看样式古香古色的与四周景色相映成趣,但是林海却丝毫不敢大意。 运足了目力去看,只见纱幔飘荡的亭子里只有一架古琴和香炉等物,座位上空空如也,似乎主人早已离去。 林海正待收回目光,无意却见到了亭子上挂着的匾额:“水中居”。 好熟悉的名字,林海作为一个魂穿者,时刻谨记的一条规律就是,凡是熟悉的事物必有故事,有故事就相当于有一定的危险。 那还招惹个毛啊,溜了溜了 林海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脚步停在了那里。 这好像是宁采臣第一次遇到聂小倩的那个小亭子啊,而且按照剧情发展他们不止在这里遇见了,而且还嘿嘿 等等等等,我可是正人君子,佛门高足,怎么会有这种龌龊的想法呢?人家是自由恋爱,又没犯法,自己又何必妄为小人 除非忍不住。 就在林海挣扎着,是不是找个观光位置比较好的地方蹲起来看戏的时候,林中方便的船家老汉忽然惊呼一声,一脸慌张的提着裤子从密林中跑了出来。 无数鸟雀振翅冲天飞起,林海刹那间脸上嬉笑之色尽退,脸色微凝的问那船家:“老伯,你看到了什么?” “杀人了,杀人了!” 林海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聂小倩和宁采臣邂逅的水中居在这里,那么岂不是代表着这片树林就是树妖姥姥的大本营,兰若寺? 真是特娘的色令智昏,光顾着琢磨别人的千古爱情了,这下好了,树妖又出来了! 就像是回应林海心中的猜测,一股磅礴的气机轰然从树林中爆发出来,无数草木的碎屑纷飞狂舞! 林海双眼目光一凝,自忖有剑胎护身的他想走不算太难,可那个跟着他一路走来的船家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林海已在心中下定了念头,必须拦下这树妖一阵,好歹为这船家争取一线生机,这不是慈悲圣母,而是道义。 林海生平最厌恶的就是那种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自私鬼! 脚步在地上一错,林海双掌之上犹如浸染上了一层月光的清辉,血肉的双手此刻望去,竟是宛如玉石一般晶莹剔透。 锁清秋。 这套功夫是林海修成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出手,而且锁清秋是金山寺里反五行生灭掌的入门功法。 同为金山寺三大镇山绝技,与威力有限的大悲刀不同,锁清秋在理论上是可以随着修行者的而无限提升的。 因为它是一门纯防守的功法! 五行之力在掌间汇聚,一步踏前,将当头而至的呼啸劲力猛的一把抓住,在他身后手足无措的船家老汉,只见到林海好似从虚空之中抓住了什么东西,嗡嗡震动声不绝于耳,立足之处土石崩裂,尘烟四起。 “还不走?!” 林海头也不回的大吼一声,被锁清秋双掌困锁住的气机锋利异常,居然刺得他手掌生疼无比,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刺破一般。 林海鼓起全身的气血筋脉之力,一把将双掌间汹涌翻腾的气机狠狠的贯在地上! 两道滚滚尘烟组成的长龙,自林海立身之处轰轰隆隆的向着两侧斩去,直没水中。 刚刚摆脱这两道锋利如剑的气机,没等林海松一口气,只听一声如雷的爆响从林中响起,紧接着无数疾风暴雨般的寒星剑芒顷刻杀到,快的光影模糊! 森森冰冷的剑锋刺激的林海浑身汗毛炸竖,甚至连刀都来不及拔,只得将双手中的锁清秋发挥到极致,几可与天上明月争辉! 这家伙绝对不是树妖那个死变态! 林海分明能够感受到,这家伙所用的是一套极为高明的剑术! 于此同时他也在心中对来人有了隐隐的猜测,按捺住了体内隐隐异动的诛仙剑胎,反而分出丝缕剑气加持在剑指之上,仅凭双指直接硬憾对方锋利无匹的狂猛剑气! 叮叮当当的一阵急响,对面传来一声惊叹,似乎是吃惊于林海居然能以血肉之躯挡住自己的神剑,之后再无其他攻势,剑势当空一收,只余漫天清辉月光,风吹林叶响动。 这一番兔起鹘落的斗法仅有短短一瞬,可是刹那间两人以剑斗剑的交手互换了不下上百次,以林海的修为体力,此时已经有些微微气喘,可是神色间却隐见亢奋。 下一刻,一个姿野狂狷的身影撞入林海的眼中,月光之下,他手握一柄非铁非铜的奇古的长剑,周身木屑残叶无数,带有一股草木的腥气,悍然落地! 来人盯着林海看了片刻,吐气如雷: “活人?” 林海被他一双虎目打量的汗毛倒竖,体内气机与剑胎立生感应,一身长袍无风自动,淡然却肯定道:“燕赤霞!” 第八十一章:尬聊天王林海 来人一脸胡子连鬓茂密,一身草莽气息,且修为之高,简直就是林海生平觐见! 对照原版电影人物,除了那位名镇二十六省的辣手判官兼天下第一剑的燕赤霞外,再无他人。 作为一个江湖上的风云人物,燕赤霞对于一个陌生人却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并不感到意外,他只是环目四周了一下,随即旁若无人的拍着自己的额头,喃喃道: “该死的,追错方向,让那个书生跑了!” “幽州林海,见过燕大侠!” 没见过燕赤霞之前,林海曾想过无数次想过自己会和这位性格豪爽,嫉恶如仇的大侠客如何相遇,可是当他真的见到了,又打心里忌惮此人身上所挟带的威势。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枪指着你,无论他会不会开枪你都浑身不自在一样。 燕赤霞对林海的客气恍若不见,只是一把将古剑扛起,语气生硬的道: “小子,这片树林不安全,你最好还是像那位老伯一样,有多远走多远。” 林海微微一笑,对燕赤霞的生硬语气不以为意,他知道这个人外表好像不怎么好亲近,其实内里却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只是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不会与人相处罢了。 “我都知道,如非必要我不会在这片树林里出现的等等,燕大侠你刚才说什么?” 燕赤霞一脸古怪的指了一下就快要消失在水面上的船只:“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坑爹啊!!船家你怎么就跑了?! 林海站在岸边,对着茫茫水面无语至极。 凭他如今的修为固然是能够直接涉水而行,但是这会儿人家的船只已经跑的没影了,这片水域九曲十八弯的,随便转几个弯可能不仅找不到出路,还很有可能一头撞入到兰若寺里。 “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老东西!” 林海咬着后槽牙将话从牙缝中挤出来,可燕赤霞只是不会和人相处,他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林海这种明显带气的气话,感叹道: “世道变了,现在的人把银子看的比道义什么的还重要,你还年轻,被骗也是正常,多来几次就好了。”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那个船家,因为燕赤霞出场时那姿野狂狷的架势实在很容易叫人误会,就连林海这种修行有所小成的都感到了如山的压力,何况是寻常的一个斗升小民?自然以为是什么悍匪拦路抢劫,提前有多远跑多远了。 忽然耳边传来燕赤霞离开的脚步声,林海连忙叫住了这位大胡子:“燕大侠,在下道行低微,独自一人怕是走不出这片树林,不知道” 这可绝对不是什么没骨气,而是林海对形势的清楚认识,上次他在大白天调戏了人家树妖之后御剑就走,这回要是再进小树林被发现,怕是就没有那么侥幸了,所以他才请求燕赤霞能送自己出去。 “好!其实这件事说起来我也有责任,你跟我走吧!” 燕赤霞没等林海说完就爽快的应下了,然后收起了古剑入剑匣,一声不吭的领着林海在密林中穿行。 有这么一位大高手保驾护航,一路上走的果然顺利,就连狼嚎都只敢离他们远远的干嚎。 林海跟在燕赤霞的身后,看着这个龙行虎步却异常沉默的男人,心中生出无限的好奇: “燕大侠,你这把剑好厉害啊,不知道师承何处?是蜀山吗?” “无门无派。” 燕赤霞说话依旧生硬,不过看得出来他好像是一个人寂寞的久了,对于林海这样的同道中人还是比较想多交流的,不想这么早结束话题,只是说话的方式和语气有点僵硬。 只见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徐徐接着道: “我的武功都是家传的,只有这把剑和剑匣是我任职二十六省判官总捕之时朝廷赐下的,剑匣里面刻有一套名叫陷仙剑经的功法,我会的都是从那里学来的!” 燕赤霞说话平淡,但是落入林海耳中却如惊涛骇浪。 因为他丹田中凝聚的那柄剑胎便叫诛仙,而诛仙,绝仙,陷仙,戮仙这四柄剑,更是圣人通天教主的随身杀器,四剑合一可组成鸿蒙第一杀阵,诛仙阵! 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散落有其他的几柄剑的下落?我刚刚好像触发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支线剧情啊 “燕大侠,你这把剑,它卖吗?” “嗯?” “哦,我是说,你还收徒吗?” 燕赤霞回头望了林海一眼,停下了步子:“我退隐江湖不问世事,身边陪着我的也就只有这把剑了。” 被燕赤霞盯着看的感觉真的不太好,每次体内的剑胎气机都在示警的自发流转,这也叫燕赤霞轻易的看出了林海的根底: “我们这种旁人剑修,顶多纵横一时,不像你们释道儒三家正宗,条条可证仙人大道,长生久视,这点微末技艺,不学也罢。” 对于大道,林海也有一点自己的模糊认识,人间修行,性命双修的法门大致都可以笼统的说是大道,而只修性而不修命的法门便是旁门。 旁门的修行速度往往都是迅速的近乎邪道,威力巨大,可就如燕赤霞说的那样,顶多纵横一时,百年后都是尘土。 可是林海不在乎这个啊,得知燕赤霞和自己修行的剑经很有可能是昔年通天圣人所留下的,恨不得当场就拜他为师。 可林海也算是有点城府的,一路上对这近在咫尺的人形剑谱绝口不再提剑匣上剑经的事,反而小意的观察燕赤霞的喜好,顺着他的意把天聊下去,以期先博得他的好感,消除他对陌生人的戒备在说。 可是林海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语言能力,同时也低估了燕赤霞随时能把天聊死的能量。 “燕大侠,我听说你以前是广东广西二十六省的总捕头,不知道你平时喜欢吃什么?” 天知道二十六省总捕和吃什么事如何联系上的,林海问的尬,燕赤霞回的也尬。 “没什么喜欢的。” “我听说广东人都喜欢吃福建人,是不是真的啊?” “我是关东广西。” “哦。” 两人终于一路尬聊到了郭北县,出了树林后燕赤霞略显别扭的对着林海微微拱手: “小兄弟,咱们就此别过吧!” 林海这一路上绞尽脑汁,奈何实在口舌笨拙,一时间面对貌似柴米不进的燕赤霞气无力的拱手回应,心里想着: 没关系,反正多等几年,燕赤霞老死之后自然有人披着他的侠名再次出现人间,到时候从那个家伙嘴里套取剑经可比现在容易多了。 燕赤霞在拱手之后有想到了什么,对林海接着道: “你叫林海是吧?兄弟你很会聊天,和你聊了一会儿我心情好了很多,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尽管来兰若寺找我,当然了,如果是人的事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走了走了!” 林海再听到燕赤霞居然夸自己会聊天,立刻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并且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确实没有说话骗自己! 全身上下立刻打了鸡血似的又充满了活力。 “燕大侠,燕老哥哥唉!长夜漫漫,前路也漫漫,不如再聊聊啊!” 第八十二章:燕赤霞 林海自认是一个口舌笨拙的钢铁直男,这世上能和他相处愉快且觉得他会说话的,大概只有一个南绮容而已,如今又添了一个燕赤霞。 燕赤霞此去郭北县正是为了想宁采臣解释兰若寺的事,好叫这个几次三番留宿兰若寺的命大书生知道厉害,早早的离开这里不要再流连。 郭北县,县衙公堂。 公堂之上,县太爷与官兵们闹哄哄的乱成一团,不成体统,可是燕赤霞却视而不见,一心只想要劝宁采臣相信自己的话。 看着旁若无人在一旁争吵的两人,在对比四周公堂,林海在心中就有了另外一种明悟。 当初看电影的时候尚不觉得,如今真的身临其境了才意识到,一个嫉恶如仇,被人称作辣手判官的家伙,见到郭北县令这个只知收受贿赂的官老爷,为何会视而不见呢? 因为他对这个世道,抑或是对整个人间都已经失望透顶,正所谓诸法无相,万法万象,人间类似此等贪官污吏数不胜数,杀不胜杀,所以他宁愿苦口婆心的劝一个善良的书生活命,而对贪官县令视而不见。 越是了解燕赤霞这个人,林海就越觉得他是这个时代所造就出来的悲剧人物。 在倩女的第三部里,继承了燕赤霞这个名字和术法的传人,在谈及他过往的结局时,以一句“他不能和人相处,最后死的时候身无长物,所以做人一定要挣钱!”为最后的总结,何其悲哀? 就在林海为这个人物发出感慨时,只觉衣袖被人扯动了一下,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精光闪烁,好似在看一堆银子的痴肥县令。 “这位公子好生面善,不知你可有银子,哦不,是冤情可诉啊?” 按着这里衙门的规矩,不管是伸冤还是干什么的,只要到了衙门就必须得交钱,他深夜开门接了宁采臣这么一个穷书生,分文未取已经觉得亏了,见到林海衣着不凡,于是便试着能不能从他身上捞一点回本。 对于这种情况林海实在在心中难以生出半点好感,冷眉冷眼的对痴肥县令吐出一个滚字,没有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已经很给他这身官服面子了。 “你!” 县令正待发作,可是当他双眼与林海双眼对视之时,那点戾气立刻便被林海眼中的冷意击得粉碎,一时说不出话来。 开玩笑,林海好歹也是个通幽境的真修,虽然还没有修出自身法相,可一举一动的神韵已经远非寻常可比,他这一怒生厌的眼神,不是那种位高权重,有心性城府的人物根本就顶不住。 胖县令惺惺退后,怕丢面子的他故意假装自己困倦不堪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对师爷道: “深更半夜的搞出如此复杂的案情,本官真是精力有所不济,师爷你就看着断吧!” 师爷似模似样的上前来讲话,林海根本无心去管这群作妖的跳梁小丑,因为按照剧情发展,一根筋的宁采臣只有亲眼见了聂小倩的墓才肯完全相信燕赤霞的话,而在见过聂小倩的墓碑之后就是燕赤霞大战树妖,然后闯地府再斗黑山老妖的桥段。 树妖还好说,可关键是那黑山老妖,燕赤霞这么强的道行都斗不过它,最后还是机缘巧合下被飞散的金刚经镇住后,又被爆种的宁采臣一剑破了法体。 可就算是这样,前世仔细看过电影的林海也不认为黑山是真的死了,因为第三部的时候树妖和黑山全都重新复活,树妖能够完好无损还能归类于草木再生的特性,而黑山就不一样了,全程就是驾驭着各种建筑和白云他们斗法,根本就没有显露过真身。 就在林海分析剧情的时候,燕赤霞那边已经商定了前去树林中兰若寺后面的乱葬岗,验证他嘴里说的话,中间燕赤霞还特意的问了林海要不要一起同去除妖。 林海微微错开了燕赤霞那双略带期许的双眼,暗自盘算。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如果想要燕赤霞手中的那个剑匣,这时候是刷好感度的大好时机,可是兰若寺这一趟副本下来自己八成命都悬了,和命相比什么都不重要。 就在林海错开眼神沉思之时,燕赤霞就已经对林海的回答了然了,他心中微微一叹,还以为这个在河边曾仗义的叫船家老人先走的少年,会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古道热肠之人,不曾想原是看错。 “我家乡有位恩师病重,急需我回转幽州。” “林公子,其实那树妖我一个人也能收拾,你” 燕赤霞的话没说完,林海便淡淡打断道:“所以我顶多只能帮你们半个晚上,打完了立刻就走!” 燕赤霞微微一愣,拍着林海的肩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眼神欣慰而亲近,让林海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 未几,林海问了一句叫燕赤霞感到莫名其妙的话:“燕大侠,敢问你家中可有女儿?” “没有啊,我一直都是孤家寡人,林兄弟为何忽然这么问?” “没事没事。” 林海双手负后而立,念天地之悠悠的仰天道: “只是燕老哥刚刚看我的眼神叫我感到很熟悉,一时间想起了两位故人。” 那两位故人不是别人,一个叫傅天仇,一个叫南千寻,他们都曾经想过把女儿嫁给自己..... 燕赤霞看着林海这副样子,在心中暗道:‘看来林兄弟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宁采臣在一旁抱着自己的书箱,眼神莫名的看着燕赤霞与林海两人在一旁商议除妖大计,良久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三人当晚且在衙门住下,有燕赤霞这公门里的煞神在此说话,衙门中人上到县令,下到捕快都不敢说半个不字,第二天一早三人直接朝着兰若寺进发。 三匹快马风驰电掣,很快就进入到了树林之中,林海注意到宁采臣的脸色不太好,双眼黑眼圈比较明显,好像一夜未眠。 半路上,宁采臣凑近了林海身边,问道:“林兄,你说小倩真的是鬼吗?” 其实早在昨天燕赤霞和他说明真相的时候,宁采臣在心中就已经有了几分相信,但是出于对爱人的感情,让他不愿意相信。 如今兰若寺近在眼前,使得他颇为焦灼,相比较于恶行恶状的燕赤霞,他更愿意把心里话说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林海听。 第八十三章:你是在找我吗 “是与不是,我说了宁兄也听不进去吧?” 林海笑了笑看着心怀忐忑的书生宁采臣,问:“宁兄在家可是妻室?” 宁采臣微微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腼腆一笑:“说来惭愧,学生家境清贫,至今还未成家。” “无妨无妨,大丈夫何患无妻!” 林海随口安慰了一句,他之所以问宁采臣有没有娶妻,是因为原著版的宁采臣是有家室的,而且自称生平无二色,听到他亲口说没有妻室后便可得知,兰若寺剧情与他所想的应当偏差不大。 “到了!” 燕赤霞翻身下马,将宁采臣领入乱葬岗,后者很快找到了聂小倩那被荒草覆盖的坟碑,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跪坐在地,失神的问道: “不可能的,如果小倩真的是鬼,那她为什么不曾害过我?不可能的....” “妖鬼又岂能以人之常理度之?依我看,你对她应该是还有利用的价值,所以她才暂时不杀你。” 燕赤霞果然是钢铁直男,直到此时对宁采臣的打击仍是不留余力: “你留在这里早晚会被她们害死,兰若寺不止有像她这样的夺魂女鬼,更有千年树妖在此根深蒂固,昨晚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由你留宿寺中,把他们引出来!” “你要我害小倩?” 宁采臣不可思议,可是随即想到他相爱的女人居然是个害人的女鬼后,又黯然失神,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就是了鬼吗,有什么好伤心的,换成了别人估计还偷乐呢。 这种感情燕赤霞不理解,但是林海却能理解。 宁采臣对聂小倩是真心的,他的经历就好像是后世去泰国游玩的旅客,在街上和一姑娘双双坠入爱河,谈情说爱了好久,最后忽然发现这姑娘的宝贝比自己都大.... 这种打击有多大不言而喻。 可是钢铁直男的燕赤霞又怎么能体会到宁采臣这些微妙的心理变化呢? 他以为这书生只是害怕丢了性命,十分贴心的将一本古旧的佛经拿了出来,送到宁采臣的面前: “你不用怕,这本佛经可以保护你,而且林兄弟也会装成书生的模样在你身边伺机出手!” 是的,因为林海的外形看来很有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样子,很有欺诈性,所以燕赤霞干脆叫林海也扮作书生的样子和宁采臣一起进寺,也好方便随时照应他这个柔弱书生。 当燕赤霞将一本金刚经掏出来的时候,林海与宁采臣的眼睛都看直了,不过前者是因为看到宝物的发直,而后者宁采臣却是因为对聂小倩的感情。 电影中这可是连黑山老妖都能镇住的宝物啊!可见其中所蕴涵的法力之深,说不定就是一件大成佛宝。 林海寻思着要是把这本佛经带回去,就算渡真翘了八成也能从棺材里爬出来看一遍。 宁采臣望着金刚经的眼神渐转坚定,带着一股复杂莫名的恨意,一把接过了金刚经。 “好,我去!” 他要亲口问清楚,她是不是真的要害自己! .... ..... 夜幕降临,黑暗中兰若寺殿中内外的几座威武不凡的天王神像,在岁月的侵蚀下面目有些模糊,在夜色的深沉里更是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狰狞与阴森。 宁采臣颤颤兢兢的紧紧抱着怀中的金刚经,恨不得一分钟回六十次头去看外面的动静,他看着不动声色在一旁打坐调息的林海,带着几分钦佩和没话找话的意思,开口道: “林兄啊....你,你都不怕的吗?” 谁说我不怕的,劳资也怕的要死好么!? 虽然林海心中是这么想的,表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啊,只听他语气平静的道: “来都来了,怕又有什么用呢?” 宁采臣听着林海平静的语气,心中好像也觉得安全了一点,凑近了些,小心的笑道: “林兄真是艺高人胆大,对了,小弟宁采臣,还不知道林兄大名!” “幽州林海。” 因为害怕,林海回的也很是简洁,但是他没想到这么一说,宁采臣立刻肃然起敬,神色亢奋的追问: “你就是林海?那个,那个写出《水调歌头》的那个林海林公子?” 宁采臣的忽然狂热把林海吓了一跳,随后马上镇定下来:“诗,诗词小道而已,不值一提,都是虚名。” “就算是小道,林兄也胜过在下不知多少,唉?林兄你怎么结巴了?” 还不是被你一惊一乍吓得! 林海正想着如何答话,忽然听到门外有细微的铃铛响动,顿时面色一变,沉声道:“她来了!” “谁?” 宁采臣一时愣住,随即面色大变的便要伸手去掏怀中的那本金刚经,却被林海一把按住: “把她引进来,我埋伏起来伺机出手!” “唉,林兄你....” 宁采臣刚想在说什么,门外已经响起了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这在往日里平凡无奇的声响,此时落在人耳中却有一种莫名的魔力,好像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诱惑着你开门去看一看似的。 宁采臣被敲门声吓得一个激灵,在反应过来时,林海整个人都已经不见了,他欲哭无泪的强自镇定,隔着衣服感受着怀中的金刚经,好像要借此壮胆一般,缓缓来到了门前。 早已跳上房梁躲起来的林海,其实是在给宁采臣制造机会,熟知剧情的他当然知道小倩是好的,他要防的是潜伏在屋外的树妖姥姥? 这个要妖魔趁着小倩和宁采臣在屋中解释的时候,对燕赤霞暗下杀手,差点就得手了,林海要防着它这一手。 这要是救下来燕赤霞,那好感度还不嗖嗖的往上涨啊? 暗自打着自己算盘的林海忽然发现,下方正在开门的宁采臣站在门口明显愣了愣,随后又若无其事的轻轻把门关上了,一脸莫名其妙且忐忑的回到了屋子里。 门外没人?敲门的不是小倩? 林海皱眉望向屋外,他记得原著电影里此时来的就是小倩啊,难道因为自己有了偏差? 就在林海在横梁之上举目四望之时,有一道清冷幽怨的低吟蓦然在耳边响起,如诉如泣,阴森无比: “你是在找我吗?” 第八十四章:佛音灌顶,大乘佛法 这一道低语直接把林海吓的浑身上下汗毛炸竖! 想那树妖姥姥乃是渡灭后期,丝毫不逊色于画皮的一方大妖,这样的妖魔手下最得意的帮手,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只会出卖色相的普通女鬼? 是了,那处埋在坟里的骨灰坛是聂小倩魂魄归依之处,也就是说白天当宁采臣见到墓碑之时,也等于是聂小倩见到了宁采臣! 她以为我要对付他?她对我起了杀心! 林海有点理解了聂小倩的杀意由来,心爱之人却找来了降魔的道士躲在房梁上埋伏自己,心痛之下怨恨杀意自然暴涨难抑! 可是劳资根本就不想搭理你们啊!! 此时此刻,林海感受着背后的阴寒杀意,再也顾不得外面蹲守的燕赤霞,直接大喊一声调动气血气机之力奋力的向后就是一撞。 他这一下也是有名堂的,名叫蜈蚣崩,是一种贴地发力的技巧,威力绝伦,动若雷霆! 他自信身后就算是一堵厚重的砖墙,也吃不住自己这奋尽全力的一撞! 然而出乎林海预料,他这一撞根本就没有丝毫着力的感觉,更没有碰触到什么坚硬的东西,反而是一片柔软。 让人心悸的柔软。 因为林海整个人都撞入到一团浓密的长发之中! “聂小...!” 林海的话还没说完,浓密的长发瞬间便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一个由长发无声组成的巨茧,恐怖的在屋顶横梁之上疯狂的扭动,带起阵阵烟尘。 底下的宁采臣听到了林海所喊的那半声,仰头看向屋顶,然而他刚摇头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一阵灰尘便落到了他的鼻间眼睛里,弄得他来回打喷嚏。 不关我的事啊啊啊!! 整个人都被长发所包裹住的林海,只觉得丝缕长发如虫蛇般在身上扭动,脸上七窍到处都塞满了头发,更恐怖的是,这些长发好像是有生命似的,在拼命的往他七窍里钻! 林海又惊又怒,他本来对这一对痴男怨女还报有同情之心,有心成全,可这聂小倩上来就是十足的杀手,林海下意识的就想要御起体内的剑胎御敌! 凭着剑胎锋利无铸的盖世锋芒,任你是多少年道行的女鬼也只有魂飞魄散一途! 缠绕在指间的发丝悄然断裂,林海动念间诛仙剑胎已经尽汇集于指尖,蓄势待发。 可是在临出手之际,林海又忍住了。 不是不忍心下手,而是聂小倩和那修行千年的树妖相比,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虾米,如果在这里动了剑胎,就算斩杀了她,那么之后的树妖又该如何应对?自己全力出手的机会可只有一次啊! 一念至此,林海手上动作暂缓,正想着如何脱身,忽然额头那道竖在眉心的伤口,在长发的侵袭下发出阵阵麻痒的感觉。 什么情况? 林海一愣,随即那道被他忽略多时的伤口,好似被这阴诡的发丝给激怒了一样,原本只是一条血线的伤口,猛然往外一挣! 头疼欲裂! 突如其来的剧痛刹那间像是剥夺了林海的所有感官,他闭上眼睛忍不住痛呼出声,耳边仿佛响起了无边威严肃穆的禅唱声。 宁采臣闻声抬头看去,只见到一个由长发巨茧在房梁之上疯狂的扭动着,吓得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等他惊叫出声,只见那发茧之中忽然有丝缕金光透出,所有长发如遇到阳光的雪水,肉眼可见的消融退散,显露出其中宝相庄严,盘膝而坐的林海。 “林兄?” 宁采臣惊疑不定的看着悬浮在空中的林海,正在此时,一个白衣的女子噗通一声摔落在地,她面容清丽无双,嘴角挂有一丝黑血,凄美幽怨,看起来竟与扬州的傅青风有着五分相似,正是聂小倩! “小...小倩?” 宁采臣下意识的想要上前扶起佳人,可是又想到白天所见那被荒草所覆的坟碑又一时停步: “你...是鬼?” 聂小倩双眼凄迷含泪,望着宁采臣一言不发。 宁采臣接着追问:“兰若寺的那些人可都是你杀得?” 直到此时,聂小倩的眼中方才有泪涌出,垂泪道:“我是被姥姥逼的,采臣,你我相处这么久,我可有一次害过你?” 宁采臣闻言忆起两人相处的点滴,拿着金刚经的双手不自觉的放低,小倩接着道: “我本官宦人家,被奸人所害,家父将我葬在这里,之后也被人害死,从此我的魂魄便受姥姥控制,替它引来血食.....” 且不说下面的那一对痴男怨女如何,悬浮在空中的林海只觉得耳边禅唱巨响不断,无数不明其意,玄之又玄的经文在耳边诵念,使得他的心情一时欢喜,一时悲苦。 眉心那道伤口隐约有金光闪烁,伤痕看起来竟是比往日更加鲜艳了几分。 就这样好像过了很久,也好像只过了短短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林海听到耳边有谁在大声的呼救。 “林兄!不要念经了,快救命啊!摇铃不管用了!” 念经?我没有念经啊! 林海豁然睁开双眼,耳边禅唱顿止,屋中一条庞大的巨舌正在眼前肆意舞动,几乎占据了整处空间,腥气扑鼻而来! 如此一个庞然大物跃然于眼前,林海心中竟没有半点波澜生起,有的只有看见这妖魔作恶的嗔怒之情。 “大胆!” 林海怒声而吼,声音如雷声浩荡,被宁采臣收束在手的那本金刚经如受赦令,直接飞出悬停在林海的面前。 佛经是以梵文直接写就,林海虽然在金山寺修行已久,对佛经并不陌生,可要面对这梵文原本的佛经却是一字不识。 正惊疑间,林海只觉眉心传来一阵麻痒,丹田之中的气机自发涌动上升,冲到喉舌间时林海不禁本能的吐气开声,发出了一道陌生的音节,随即便是浩浩雷音相随。 金刚经上书写不知已有多少年的梵文自己宛如活转了过来,祥和的佛光从中隐现。 林海双唇颤抖,佛音浩大隆隆,渐与雷音相融,金刚经无风自动,越翻越快,最后禅唱佛音几不可闻,只有无尽降魔雷音在兰若寺嘹亮。 充斥在房间周围的树妖舌头迅速退去,如避蛇蝎,空气中有姥姥男女交杂的怪声传来,带着惊讶的恐惧: “大乘佛法?!” 第八十五章:嘴炮佛法 原来这就是大乘佛法 林海心中明悟,眼下大敌当前,他顾不得仔细研究身上的异样。 因为那树妖在临走之前还把宁采臣和聂小倩一道抓走了,而燕赤霞此刻也不知道被树妖困在哪里,只有靠自己先顶一阵。 幸好不知怎么的,林海忽然看懂了金刚经上梵文,刹那间贯通了些许的大乘佛法,有了这样的加持他在心中也多几分底气,不然只有一剑之力的可真的是难顶。 手持金刚经,林海脚下一步跨出便已追出了寺外,可是让林海郁闷的是,这忽然觉醒的大乘佛法,好像除了嘴炮自保之力外,根本就对一心逃窜的树妖没有一点办法! 坑爹呢?!最后还是要劳资出剑解决? 林海眼看着树妖带着宁采臣就要闪回林中,大叫不妙,这要是让它走脱了可就真的找不到了! 当下顾不得念经,直接抓起一把金刚经散落的书页,灌注气机一把甩了出去,将树妖的前路封禁。 脆弱的书页在气机的灌注下坚硬程度与刀石无异,直没于地下近半,逃遁的树妖果然停步不前,豁然回首怒视着林海: “臭和尚,别以为会念两句经,我就怕了你!” 这树妖一身道行非同小可,丝毫不逊色于幽州那头画皮妖,而且它在兰若寺盘踞多年,更是树大根深难以彻底消灭。 林海立即停步,听到这死人妖管自己叫和尚心里就腻味: “死人妖,骂谁和尚呢?快点放开那个书生,不然就让你看看我大宝剑的利害!” 林海不说宝剑还好,一提起来树妖顿时就想起了,前不久那个仗剑冲出自己包围的臭小子! 不是它记仇,而是千百年来胆敢对自己做鬼脸叫嚣的只此一人,别无分号。 “原来是你这个臭小子!连燕赤霞都被我收了,你这点道行又能顶多久?受死吧!”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认出林海的树妖随手就将宁采臣扔到了地上,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立刻伸出无数干枯的枝蔓将他锁在原地动弹不得。 宁采臣生性善良,他身处险地自知凭自己的那两下子八成是出不去了,不想连累林公子为救自己以身犯险,当下高呼道: “林兄,你不用管我,小倩说这死老妖道行高深,燕大侠都跑了,你斗不过他的,快走吧!” 金刚经被林海死死的握在手中,面对魔气如潮的树妖和那个拼命劝自己离开的穷书生,心念之中开始心潮起伏不定。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贯通了大乘佛法的关系,此时林海心中满满的都是除魔卫道,渡尽苍生的大慈悲之念。 林海手指抬起,面容宝相,庄严,如寺中静坐佛陀,目光慈悲而威严:“如是,我闻!” 在林海不甚宽广的背影之后,有一圈金光构成的佛陀法相虚影一闪而逝,林海眉头微皱,不知是不是因为法相没能显现出来。 下一刻,他果断的舍了看起来声势浩大的佛法修为,直接并指御起一剑,无悲亦无喜的对着树妖轻声道了句:“去!” 林海在原地立身不动,诛仙剑胎在他精细入微的控制下第一次离体而去,尚空中之时便疯狂汲取着天地灵机,剑光浩瀚如倾泻千里的江河湖海,一往无前! 树妖面对这声势浩大的一剑,眼中已有退意萌生,只觉这小子一身秘术层出不穷,一会是失传百年的大乘佛法,一会儿又是这等剑意浩瀚的无上剑道,它眼下虽然能够应对,可是保不齐这小子还有什么后手在等着。 何况那个讨厌的燕赤霞还没有死! 一旦两个人联手,就算是它的千年道行恐怕也不是对手,留下来硬拼被对方打的形神俱灭都有可能! 可就算如此,树妖仍在原地不疾不徐,没有什么惊慌之色。 此处地界它可谓是根深蒂固,就算法力超过自己,凭它天生无师自通的遁地术,只需潜入地下便能躲过这小子的无上剑道,就算林海的剑胎再锋利十倍也伤不得它分毫。 林海剑光杀到之际,树妖整个人忽然下陷小时地面,大地之上只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大洞,无数林叶枝蔓混合着泥土,瞬间便完成了封堵。 诛仙剑胎因为了锁定的目标消失而在空中化成一道华光来回窜动,低低鸣颤着来回搜寻目标,盘踞在半空不去。 林海深深皱眉,剑指一引,诛仙剑胎如分光幻影,直接将宁采臣周身束缚的藤蔓削断,然后悬停在自己的身边,锋锐之气在空中嗡嗡震动不休,并不打算就此收回体内,反而看着树妖消失的地方,忽然抬头高喊道: “燕赤霞!” 轰轰隆隆的一阵巨响中,燕赤霞终于在此时破开了周身重重困锁着的枝叶,匣中古剑出鞘,威风凛凛的腾身在半空之中: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一对血书写就的阴阳双鱼,在掌间疯狂的鲸吞四周天地灵机,燕赤霞双掌依次快速的递出,澎湃的法力转瞬之间将这片大地弄的满目疮痍。 想不到大胡子这么厉害 在林海帮助下得以脱身的宁采臣悄悄吞了口口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林海的衣袖,急切的道: “小倩也在下面啊!你们不会伤到她吧?” 林海恍若未闻,自从被佛音灌顶之后他便发觉自己的感情似乎淡漠了一些,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杀尽世间妖魔,对于宁采臣的询问心中不仅没有同情,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厌恶。 体内气机微震,将宁采臣震到一旁,依旧盯着树妖遁身之处,空中诛仙剑胎随时都在出手的状态。 所谓皇天后土,厚德载物,世间任何灵机困锁,一旦到了地下就不再管用了,林海的诛仙剑胎就是再厉害十倍,没有目标也只能像现在这样悬停在空中打转。 而如今燕赤霞的法力轰击在地面上层层震荡,树妖如果不冲出来与两人拼一把的话,那么的它的法体就要在燕赤霞层层叠加的强力下被震成碎片,就算根深蒂固不用身死道消,至少也要百年之后才能在出来害人!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燕赤霞的法力够不够将这深藏在地底下的树妖法体震碎,以及这树妖有没有出来拼死一搏的血气。 第八十六章:辣眼睛 就这样一刻不停的轰击了一盏茶的功夫,燕赤霞的额头开始见汗,毫无预兆的收了双掌神通,对不知何时变得面色苍白的林海道: “这死老妖明知上来不是你我兄弟二人联手之敌,宁愿躲在地下被我用法力震碎法体也不肯出来,它的千年功力已经被我破了,想要再出来害人,至少也要到百年之后!” 林海闻言有些意外,随即又转为释然。 这树妖看似凶恶,但和燕赤霞斗法都还尚且逊色一筹,若非如此燕赤霞在兰若寺住了这么久,树妖要能打得过他早就动手了,再加上实力莫测,手段层出不穷的自己,所以它宁愿躲在下面被震碎法体再修百年,也不想冒着被两人联手打成形神俱灭的下场。 宁采臣看着满目疮痍的地面,脸色带有悲戚,嘴中念叨着小倩这两个字,忽然大喊了一声,扑上前去竟是要用双手掘土,生生用十指挖出一条与小倩相见的路来。 他只是一个书生,一副血肉之躯,这片被燕赤霞用毕生功力轰击的地面早已是坚如磐石,仅是片刻功夫,书生的双手已经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燕赤霞面色上快速的闪过了一丝不忍,然后马上装作愤怒的样子,一把将这个文弱书生抓在手里,仅用一只手就提了起来,怒斥道: “人有人路,鬼有鬼道,你这样搞乱阴阳,到最后害的只有你自己!清醒一点吧!” “我我没有想过要怎么么样。” 宁采臣双手鲜血蜿蜒滴落,他却恍若不觉的低声道: “我答应了小倩要送她的骨灰坛到一处人家投胎,就算拼了命我也要做到!” 燕赤霞面带恻隐:“鬼灵的事我们不用多管,书生,你” 宁采臣忽然挣开了燕赤霞的手掌钳制,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林海的身边,跪在林海的身边哀求: “林兄,林兄你帮帮我!这一路上强盗土匪很多,没有你们帮我的话,我自己绝对到不了那里的!” 林海无动于衷,收了剑胎之后面色前所未有的苍白,被宁采臣跪在地上轻轻一拽居然都有立足不稳之相,险些摔倒。 心情激荡之下的宁采臣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反倒是燕赤霞发现了不对,紧张的问道:“林兄弟,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没事此间事了,我还要急转幽州回去看顾师傅,燕大哥,宁兄弟,就此别过吧。” 其实林海在收了剑胎之后,他得授大乘佛法开悟,而变得神思清明的脑子,好像过了时效一般浑浑噩噩的,眉心那处红痕发胀,连带他整个人都好像喝醉了似的,迷迷糊糊,只在心中依稀记得要远远的离开这里,免得被这两个人拖到阴曹地府去,又和黑山老妖斗上一场,那就真的是凶险莫测了。 “林兄弟,我看你好像损了真阴元气,不若留下休息半夜,明早再出发吧。” 燕赤霞与宁采臣的声音在耳边乱哄哄的来回传响,一时极远,一时又仿佛极近。 林海深深吸气,随后压着不适微微笑道: “我体内丹田中的剑胎,与燕大哥你剑匣中的剑经颇为相近,应当是一脉相承的功法,是一位异人传授给我的,许多地方参悟的不太通透。 就比如这次我降妖心切,强行将剑胎驱离体外御敌,初时还只觉得只是损耗比较大,可收回体内才发现,这剑胎回转体之后竟然开始吞噬大量精血气机,殊为诡异。 眼下我只是虚弱了一点,骑马在路上缓行一阵也就好了,不用挂心。” 林海说的这些句句属实,燕赤霞也早在林海出剑之时,就感应到匣中宝剑也有所异动,不用他解释也明白一脉相承这一点,当下为了留住林海让他多休息,情愿将匣中陷仙剑经拿出来一道分享: “哈哈,林兄弟说来也巧,我剑匣中的这门功夫我也是修的一知半解,既然咱们功法一脉相承,不若你就留下来和我一道参详参详,说不定对你的伤势也有所帮助呢!” 终于上套了,可惜我是不能留在这里了。 林海在心中叹息一声,凭他现在的状态,要是在随他们两个人走一趟阴曹地府,那十有就十回不来了。 记得原版电影里,从地府回来燕赤霞也是险死还生,要不是宁采臣爆种他们就死在那里出不来了,于是只要委婉的拒绝了燕赤霞的提议。 眼见林海如今有伤在身,宁采臣也不好意思在开口请求,毕竟人家师傅重伤了正赶着回去,而且人家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 他心下黯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只觉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正见到林海温和鼓励的笑脸: “宁公子,我知道你和小倩是真心相爱的,林某这里对鬼修神道之术略懂一二,你若想与她长相厮守,你可以试着为小倩塑一尊神像,供奉香火。” 人和鬼灵是不可能长久的在一起的,但是如果把鬼魂转入到神道之中,吸取众生香火之力就不一样了,弄的好了能成就正果也说不定,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能永远在一起。 可谁知宁采臣却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了林海的提议: “多谢林兄好意,只是在下办不到!” 燕赤霞一脸不解,林海也奇道:“你连那树妖和土匪都不怕,舍了性命也要办到,为何帮小倩塑神位反而办不到了?” 宁采臣坐在地上,神情说不清是凄惨还是幸福的笑了笑: “林兄,燕大侠,你们知道吗,假如你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和她讲各种道理,雨天让她带伞,雪天让她慢点走。 可是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反而不会有那么多废话,你会时刻都想呵护着她,想着她能好好的,雨天替她备好雨伞,雪天陪她一起走” 宁采臣泪眼模糊:“你们都是本领高强的修行者,而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就算帮小倩塑好了神位,百年之后我又在哪里?与其百年之后留她一个人在人间孤苦伶仃,不如不如我直接送她转世做人吧,好歹好歹不用像我这样,蒙受相思之苦。” 宁采臣的话音刚落,燕赤霞已经承受不住的泪流满面,被感动的痛哭流涕道: “你个臭书生,好好的说那么感人干什么?!我好多年都没有这么感动过了!” 宁采臣惊喜的抬头,问道:“燕大侠,你愿意帮我了?” 燕赤霞痛哭流涕的和宁采臣抱在一起大哭,林海看的嘴角抽搐,不能直视,忍不住道: “那你不会跟着小倩也转入神道吗?” 两人哭声一窒,宁采臣缓缓道:“好像……好像有道理啊……” “没有道理!” 燕赤霞抹着眼泪,语气坚决有力: “鬼灵转入神道是要有修为基础的,否则信念不坚,道行不够反而会被香火愿力引入魔道,成为为祸乡里的邪神! 这书生性格善良,一旦身死必有鬼差前来引渡轮回,想要以鬼灵之身修行神道长相厮守,断无可能!” 宁采臣微微低头,喃喃道:“在下知道了。” 第八十七章:告别 经过这一阵的商议后,被感动的燕赤霞决定护送宁采臣送聂小倩投胎,而林海则不顾虚弱的身体,执意想要快点赶回幽州。 “真的不休息一下?” 燕赤霞还在做着最后的规劝: “半夜的功夫也快不到哪去,路上在路到个道行高深的妖鬼可怎么办?还是留下来吧,我把陷仙剑经与你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你方才的症结所在!” 林海固执的摇头,开玩笑,留下来还得再斗一个黑山老妖,就他目前的状态,再来个小倩这样的女鬼怕是都很吃力,别说那种直接住在枉死城,拥军一方的黑山了,坚决不能和他们一起! 见劝不动林海,燕赤霞长叹一声:“好吧,反正我现在隐居兰若寺,将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林海也是打着这样的算盘,对燕赤霞连连点头,忽然问道: “燕老哥,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可知道有什么东西可叫人瞬间领悟神通功法的?” 燕赤霞一身道行乃是朝廷科班出身,杀伐果断,修性不修命,走的更是三教合流的斑杂路子,早已看出林海一身佛门正统的跟脚,闻言沉吟许久方才道: “我只听说以前密宗有隔代灌顶,只有修为高深的高僧在圆寂前会对门下弟子用一次,可在灌注的过程中,十成道行也会流散五成,最后被门人接受的就更少了,可能只有两三成而已。” 这种情况林海也听说过,与自己的情况不太相符,正失望困惑之时,却见燕赤霞一直盯着他额头的那道伤疤,忽然话锋一转: “还有一种情况,自古三教高人在成道之前必定会有一道劫数,比如释迦如来佛祖,在修成丈六金身之后曾被孔雀吞入腹中,此乃劫数,也是造化,据说有些仙佛在人间转世之后,被六道轮回蒙蔽了灵识智慧,只有历经人间劫数方才能重新得悟大道,恢复前世神通。” 林海愣了愣,觉得燕赤霞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不过还是摇头笑道:“我哪能是什么仙佛转世?不可能” 话音未落,就听燕赤霞打断道:“你凭什么肯定呢?” “就凭我” 林海正要说出那前世二十一世纪的繁华文明,可是话到嘴边又自愣住。 凭什么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林海?就凭那二十多年感同身受的记忆吗? 那么生活在乾朝神州十八年的林家大少爷记忆又是什么?它们一样让自己感同身受啊! 这一个在魂穿之初就i已经被林海解决的问题,在一系列事情之后好像又多了一些让林海参考不透的问题,被重新的规制了意义。 燕赤霞见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便让林海陷入到了沉默的深思之中,生怕自己这半调子给他带歪了路,连忙又道: “佛门衰败至今都有三四百年了,这东西你还是问问你在幽州的那位恩师比较好,术业还是得有专攻,他说一句话,不定就抵过我们这些半调子一万句!” 林海不在说话,前行了片刻之后忽然将那本写有梵文字样的金刚经交到宁采臣的手上: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宁兄,请恕在下有事在身,不能陪你一起护送夫人投胎了,这本佛经你把它带上,路上也好有个保障。” “这” 宁采臣面露难色,再听到林海直接将聂小倩称为‘夫人’时,略微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过却没有纠正,只是执意不肯拿这本金刚经: “林兄佛法高深,将来做不了一代高僧也一定是一位佛学大师,我有燕大侠保护,这金刚经” 林海现在一听到一代高僧这四个字心里就直范腻味,而且他送出这本金刚经也不完全是处于对宁采臣的安全考虑,而是因为他一想起自己刚刚被佛音灌顶之时,所展现出来的那种心境就分外的不安。 那种好像要渡尽苍生,除魔卫道的胸怀使得他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威严而淡漠的就像高卧云间的神佛在俯视人间,少有悲喜。 所以这本金刚经在怎么法力高深,林海也不打算留了,干脆做个顺水人情送出去,何况他们待会儿下到地府还是要用的,万一燕赤霞翘了,那以后陷仙剑经找谁要去? “林兄弟一片好意,书生你就收下吧!” 燕赤霞也在一旁相劝,宁采臣只好心怀无限感激的接过了佛经,贴身收好。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燕大哥,等我幽州事了,再回兰若寺与你共论剑法,痛饮三百杯!” “只管来就是,我燕赤霞来者不拒!哈哈哈” 燕赤霞哈哈大笑之后,脸色又缓缓平静下来,对林海郑重的道:“保重!” “林兄,路上一定要小心啊!这世上坏人太多了!” 宁采臣的叮嘱引得燕赤霞哈哈大笑:“傻书生,人家林兄弟比你机灵多了!” 宁采臣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林海也笑了,坐在马上对两人拱手:“宁兄,燕大哥,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大路上,林海在拜别了两人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开始策马狂奔,一直跑到天光开始破晓,胯下马匹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林海方才停了前进的步伐,疲累无比的翻身下马。 这会儿功夫,他们应该已经破了黑山老妖的法体,从阴曹地府中杀出来了吧? 林海靠坐在一株大树之下,连一路奔行而来的马匹都顾不上收拾,视线之中入眼各色斑斓,疲累几乎不能正常视物。 其实从收剑胎入体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很累了,记得当初第一次驾驭剑胎御敌的时候,他便亏损了一次气血,如今没想到剑胎离体之后的消耗更大,差点就到了林海支撑不住的边缘。 可是刚刚那个情况,说什么也要顶住啊,要不然那时候他昏过去了,等睁开眼睛怕是已经到了那间鬼客栈了,到时候燕赤霞问你要不要去地府抢亲,你该怎么回? 刚刚树妖副本才建立起来的好感度还要不要了? 林海全身在放松之后,神智很快就进入到了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他只觉得耳边那匹马儿的粗沉喘息好像在渐渐走远,最后就这么靠着晨起潮湿的大树躯干,闭目睡去。 临睡之前,萦绕在林海心头的残念是:“不知道渡真师傅能不能看出来这道伤疤的异样” 阳光穿透林间树梢,落在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好像一只轻柔的手在抚平郁结的心事,渐渐地,林海眉头开始舒展,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嘴角带着一丝猥亵的笑容,喃喃道: “我全都要” 第八十八章:回转幽州 林海回到幽州之时是一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踏入城中的那一刻,看着街上来回走动的人群,不时有人把林海认了出来,笑着打招呼,于是他心中第一次有了那种游子回家的归属感。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在幽州生活的这些年,林海心中早已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如今远游归来,自然有一番不一样的感慨。 路上走的颇急,过城门的时候官兵看着林海牵着一匹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的马,迟疑的检查了好久方才放行,生怕把什么外来的疫病给放进了城。 摸了摸好像得了帕金森似的马儿,林海道了句辛苦了,后者哆嗦着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响鼻,倒是让林海想起了他方才青州寄养的那匹黑马。 他曾寻着记忆过去找过,可是那路边的店家早就换人了,据说是被什么土匪给洗劫了,黑马也跟着不见。 新的店家对于那匹马的事情也一概不知,林海只得感叹一声时局不定,连做生意的都安稳不下来。 在城中找了一家自家门下的酒楼,吩咐伙计将马儿安置下来,下人牵马下去休息的时候,这畜生还不大想走,林海安抚的摸了摸它的脖子,亲自把它带到了马棚,然后才去西湖见渡真师傅。 半路上,林海觉得四周老百姓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太对,于是特意找了个不太认识自己的小商贩仔细的问了城中近来的大事,发现幽州城这段时间以来的大事也就城主夫妇先后去世,朝廷重新调拨了官员前来幽州主治这一个了。 确认了林家并没有什么大碍后,林海也就放下心了。 只是有点意外,想不到城主南千寻还是没能挺过那一关,林海记得那几天父亲林清和还帮他张罗大寿的事,结果没想到眼看着双喜临门的南千寻,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实在叫人唏嘘。 虽说新城主的到来,或许对林家的生意有所影响,可林海根本就不在意,在他看来只要身边的人好好的,挣多挣少都无所谓。 林海不爱钱! 涉水而过了烟波浩渺的西湖,林海站在金山寺那栋破碎的山门前,想起当日种种,心下对于渡真的情况也不仅有些忐忑。 虽说白云和尚道行够高,可说到底渡真年纪大了,就算体力等方面不逊色于年轻人,到底也是上了年岁,如果有个什么闪失还真不好说。 破碎的山门被随意的收拢在了一起,岛上近来事情颇多,也没有时间找匠人重新打造新的。 林海刚刚推门入寺,便见到一路上惦记的渡真师傅。 老人家正坐在屋檐下晒着太阳嗑瓜子,看他身上的那股慵懒,应该坐在那里很久了,而且整个人也比林海离开幽州之前要瘦了许多,几乎是皮包骨头,与先前相比也更显老态,若非音容宛如昨,林海甚至都要认不得了。 “师傅!“ 林海大步上前拜见,渡真看到了推门而入的林海,微微笑了笑,就像老人看着放学回家的孩子那么自然亲切的道: “法海,你回来了!” 林海点头正要说什么,却见渡真直接从屋檐下坐起,抖了抖衣袖上的瓜子皮,在地上留下一大片碎屑,然后云淡风轻的道: “回来了好啊,来,先把这地扫了吧,我回屋念会儿经!” 林海:““ 怎么那么久没见,刚一见面就支使自己干活呀?! 心中那么点感动顿时全都烟消云散,林海拿着扫把在前院忙碌着,正巧碰到端着菜盆出来的师姐南宫。 许久不见,师姐还是那么漂亮,不,是更漂亮了,一见忘俗。 南宫依旧穿着那件宽大的僧袍,衣袖飘荡款款而行,就像殿中菩萨下凡,圣洁不可侵犯。 南宫见到林海的第一眼也愣了一下,然后一声不吭的端着菜盆重重的往他身前一放,冷声道:“洗了!” “师姐,我” 林海话还没说完,南宫已经转身离开,留下林海在原地不明所以。 我什么时候得罪她了?明明那天还喝的好好的,两人就差磕头拜把子了,怎么从扬州一回来却对自己这么冷漠? 难道是因为回来没有给她带礼物?不对啊,师姐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带着满腹的疑问,林海做完了手头上的事后,去把洗好的菜送到了厨房,打算和师姐好好聊聊。 谁知道来到厨房之后没见到师姐南宫,反倒老远就看到一颗五大三粗的铮亮光头在那儿生火。 “白云?你怎么在这里?” 林海进到厨房讶然的问道,后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双手合十对林海行了一礼: “法海师弟,你终于回来了,为兄总算是幸不辱命,渡真师叔体内的妖魔已经被我们合力驱逐出去了!” 驱逐了那只千年蜈蚣精,林海并不感到意外,他只关心有没有将它重新封印镇压。 “小僧与渡真师叔合力将它封入到了雷峰塔中,有金山寺的十八浮屠永世镇压,它不可能再出来作乱了。” 林海听渡真师傅说过一次雷峰塔的事情,略微知道一点它的神异,只是惊奇于这样的佛门神器居然到如今还能动用,顿时松了口气。 他记得无论是白蛇传还是聊斋倩女的故事里,都有一个成精的大蜈蚣出来作乱,如今看来这条可能两者都不是,或者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导致提前被封印了。 林海故作神秘的上前,一面仔细观察着白云的神色,一面低声道: “不瞒师兄,我与白心师弟在张家村降魔之时,无意在河中发现了一座疑似大奉遗宝的古代遗迹!” 听到大奉遗宝这四个字,白云立刻双眼闪过一道精光,面容严肃的仔细询问林海详情: “阿弥陀佛,此事非同小可,真是天佑我佛门啊!不知法海师弟可从从中探出什么宝物?” 因为可能关乎振兴佛门一事,即便是禅定功夫都远超常人的白云也一时有些激动,这正是林海想要的效果,因为他想问想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一句,之所以将大奉遗宝抬出来就是要让白云的心神松懈下来。 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林海紧盯着白云不设防的双眼,忽然问道: “我额头的这道疤,你可知底细?” 第八十九章:佛祖点化 厨房之中的气氛顿时凝固,白云脸上的神情微滞,目光在林海额间的那道红痕上扫过,口宣佛号合十,报以十分真诚的对林海道: “都怪小僧当日见猎心喜,出手过重,这才伤了法海师弟的面相,罪过罪过,小僧愿自划面容,以赎罪过!” 白云说着伸手如钩的就要往脸上划去,林海哪里是为了这个,连忙伸手拦住,大声质问: “我问的是,你伤我的是何种功法?为何我从扬州一路走来,每天耳边都被禅声纠缠?几乎夜不能寐!” 白云闻言眼神古怪的上下打量林海,好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番似的,徐徐道: “小僧自由天赋异禀,就是寻常术法也能发挥十足威力,自法相与肉身合一之后,一举一动都含有莫力,故而当日所用的不过是一套普通的金刚伏魔拳而已,就是寺中扫地的小沙弥也是会两招的” 白云说话的时候林海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加上他抓着白云的手能感应到脉搏的快慢,种种迹象加在一起都不像是说谎,林海变沉默的放开了白云的手,暗自思量。 对于白云的话他并不抱一全信的态度,在这个连人皮都能披在身上的世界里,观察眼神和脉搏什么的太无礼了,何况他也不是什么测谎专家,又能从中看出几分门道? 就在林海暗自琢磨白云话中真假的时候,白云忽然主动道:‘法海师弟,在下有一个猜想,不知师弟可有兴趣一听?’ 林海闻言暂时收了心思,望向白云肃容道:“请讲。” 事关他身体上的异状,由不得他不用心。 白云斟酌了下字句,问道:“师弟可知齐天大圣?” 林海在心中泛起怪异:“自然知道。” “其师为谁?” “须菩提?” 这个世界的版本里似乎没有须菩提,白云有些茫然的摇头。 “唐三藏?” 白云这才微笑点头:“玄奘法师的前世,乃是佛祖座下弟子金蝉子转世。” 白云话未说完,林海已经是心神巨震,因为他从白云的话中找到了白蛇传中法海与金蝉子的种种共同性。 首先法海也是佛祖的座下弟子,还是比较优秀的那一类,否则后来又怎么会被赐下紫金钵这等圣物? 而玄奘法师西天取经,正是前往天竺去那二十二部大乘佛法的经书,将佛门打法传播中土,那么在大乾王朝的九州之上,同样的佛门大乘佛法精义已经失传四百余年,那么自己这法海,是不是和西游中的玄奘一样,是佛祖派下来布道的先锋棋子? 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是自己?为什么要选一个二十一世界的灵魂过来完成他的传佛大业? 白云见林海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并不以为意,相信任何人在联想到自己是佛祖选定之人都会是这副表情吧,这与信不信佛无关。 “法海有没有听说过,成道之前的三灾六难之说?众生想要成就正果,就一定要经历劫难,这些结束从易到难,每一步都能给经历者带来不一样的感悟,从而一步一步的修成正果。” 白云双手合十,双眼注视着林海额间的那道宝相庄严的红痕,口宣佛号的道: “我想,这道疤便是佛祖借我之手,予你开悟!” 神经病,我才不要跟你们剃光头做和尚! 林海愤愤转身,他不相信白云的话,什么成佛劫数,佛祖选定的,明明他就支使一个二十一世纪宅在家里的宅男林海! 白云看着大步出门的林海,大叫道:“师弟,你要去哪里啊?留下来帮师兄切个菜呗?师兄每天做菜都好辛苦的!” 自从来到金山寺后,寺中伙食一直都是由南宫来供应的,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在连吃的三天的青椒肉丝之后,白云主动的接过了掌勺大权,洗菜切菜都交给了南宫。 可是有一句话说的好,两个和尚有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眼见林海回到寺中的南宫,干脆利落的直接把挑子撂下不管了,而林海忧心这道伤疤的事儿也没心思管厨房,最后就剩白云一个人在此厨房忙活。 “夸你仙佛转世,佛祖钦定都不乐意,法海师弟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白云摇了摇头,四大皆空的他又如何懂得林海的心思。 禅房之中,林海与渡真相对而坐,这个得脱大难的老和尚此时浑身上下都瘦的惊人,几乎是皮包骨头,林海远远看去居然与前世那些在庙中坐化的干尸金身的样子有些相似,暮气沉沉也触目惊心,可见蜈蚣这一劫虽然过去了,但是对渡真的伤害却是不小。 师徒两人在房中对坐了半晌,气氛不知怎么就带上了几分肃穆,渡真看着这个连日来为了自己奔波劳碌的弟子,淡淡开口:“回来就好。” 林海重重点头,以为渡真师傅好歹也要再勉励几句,谁知他老人家直接开口:“柴劈了吗?” 林海:“???” “水烧了吗?” “帮你白云师兄切点菜也是好的啊!” “唉,你说你天天吃那么多也没点眼力价儿,为师实在很为难啊,我还不如养条” “师傅!” 林海忍无可忍的大叫了一声,终于止住了这个老头的絮叨:“我有正事问你!” 渡真这才略微受了架势,点头示意林海发问。 然而在听了林海有关于佛音灌顶的事情之后,渡真平静的眼神越来越惊讶,最后与白云如出一辙,好像第一次认识厉害似的上下打量,神色间隐有激动。 看到渡真这个表现林海就已经隐隐的猜到结果了,不过相比较年轻的白云,渡真说的倒是更为清楚详细一点。 “你说的这个情况确实很想是佛祖点化弟子的开始,不过也有可能你是仙佛转世,总之就是命中注定要你在这一世发扬佛法,好事啊!说不定我还有机会亲眼见到佛门重新光复壮大的一天!” 渡真笑呵呵的心情很好,林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前世二十一世纪的事情说了出来,渡真对此不以为意: “佛说大千世界,即意为有诸多时空并行而存,你前世记忆苏醒,可能是佛祖点化世人,觉醒宿世智慧的一种表现,你只需记住,林海就是林海,不必有太多烦恼。” 第九十章:吃醋的女神 林海暗自总结渡真所说的,首先自己就是二十一世纪的林海没错,之所以带有那部分的记忆,那是因为佛祖点化之力,从而觉醒了前世的智慧。 至于他在兰若寺的佛音灌顶,顿悟梵文佛法,可能也是其中的一种手段。 开玩笑,如果不给林海留点奇遇机缘,凭他那脑子下辈子也别想光复佛门了。 光复佛门 林海现在稍稍一想到这个词就浑身不舒服,太沉重了,你要换成娶十个小老婆还能轻松一点 虽然渡真的话稍稍的去除掉了林海心中的一分部心病,可是他的内心总体仍是沉重的,一想到未来以后,很有可能被佛祖忽悠进佛门剃度,他心里就十分的不舒服。 “法海,你果然是个有慧根造化的,看来我当初收你为徒,也是冥冥中的佛祖指示啊!以后你就要更加的努力,未来金山寺的门楣,甚至是整个佛门的门楣都要靠你来光耀了!” 渡真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对了,后天是个好日子,趁着高兴不如把你的剃度一块办了,正好你白云师兄也能做个见证” 一直唯唯诺诺的林海闻言坐不住了,揭竿而起的站起身来:“不行不行,我老林家数代单传,去做了和尚怎么能行?打死我都不能做和尚!” 向来看重佛门之事的渡真,乍听到如此狂背之言并未动怒,反而笑眯眯的,居然没有强求: “没关系,你高兴就好。” “你不生气?” 林海觉得很惊奇,渡真对于大乘佛法有多执着,从当初肯冒险收南宫为徒便能够看出,可如今却丝毫不为林海口中大逆不道的语言所恼,实在很不符合人设。 很快林海也跟着想通了,按照渡真的说法,自己是佛祖点化选中的人,佛祖法力无边,智慧如海,他老人家想要点化的人,还怕他不能开悟吗? 其实仔细想想,如果当和尚当成渡真这样修心不修口,顿顿大鱼大肉的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换了个造型而已,不过裆下可能有点忧郁。 整个上午林海都沉浸在这种不能自拔的忧郁当中。 他长吁短叹的坐在院子里,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南宫师姐的紧闭的房门,想着她御剑握雷时的丰神玉姿,一时 等等,御剑握雷? 林海忽然有所顿悟,如果说佛祖真的想要点化自己成为大乘佛法的传播人,自己无力反抗的话,那么要是加上通天圣人的四把仙剑又当如何? 诛仙剑阵,号称鸿蒙第一杀阵,通天教主亲自布阵,在那仙神漫天的年代里,也是近乎当世无敌的存在。 林海只觉心跳都开始加速,就算他凑不齐四把仙剑来组成诛仙阵,可就算只有眼下的两把起码也有一拼之力吧? 这个世界不知为何,诸多仙神的传说庙宇都有,可是自从五百年前的妖鬼入侵之后,就好像被隔断了所谓的天人感应一般,再无任何神迹现世,如果佛祖不能出手干预现实,那么等自己坐拥两大仙剑的时候,未必就不能改变当和尚的命运! 一念至此,林海当即就定下来求取四大仙剑的决心,如今他诛仙在手,陷仙在望,凭这两柄剑就算不能纵横,想必在布局的仙佛手上也是能够有自保之力的。 于是这场忧郁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中午开饭坐在饭桌上的时候,已经笑呵呵的不再烦恼了。 同坐一桌的渡真只道是这徒弟已经看透了,喜滋滋的给他夹了好几次菜,对林海顷刻间吃了五六碗的饭量也毫不在意,始终都是一副笑呵呵的。 同桌用饭的人,加上白云应该是四个才对,可是吃饭的时候只有三个,林海没有看见南宫,于是问师傅渡真: “师傅,南宫师姐去哪里了?为什么我这次回来她好像看我很不顺眼啊?” “你还不知道吗?” 渡真慢吞吞的道:“那个叫南千寻的城主,前段时间不是过世了嘛?他临终前把家中的二小姐指给了你,当时你不在幽州,是你爹应下了。 朝廷派出新的城主前来幽州上任,以往的城主府中人就被赶了出来,这段时间那位南二小姐一直住在林府,就等着你回去了。” 怪不得师姐对我那么冷漠,原来是这样,她那是吃醋了? 一想到南宫师姐那圣洁如观音的女子都为自己而吃醋,林海一时间也说不出是暗爽还是后怕。 应该是后怕居多吧,要不是他修为增进的太快超过了南宫,恐怕刚才见面的时候师姐能把他脑门拧下来! 唉,这就是优秀男人的苦恼吗? 林海长吁短叹的放下了手中筷子,向来嫌弃自己吃的多的渡真,居然开口说自己吃的少了,劝自己多吃一点 “不吃了不吃了,我还得回家中看望一下父亲。” 其实要不是担心渡真这边顶不住,林海也不会连老父亲都不看就直接来这里,毕竟当初离开幽州的时候老爷子在床上才躺了不久,如今这半个月过去,恐怕还没那么快好起来。 眼下既然亲眼见了渡真安然无恙,林海也是‘浅尝’了一点饭菜便跟渡真请辞回家,后者照例的询问了一番林海的修行进度。 与往日大不相同的是,这次老和尚全程都是笑眯眯的,并没有因为林海连日来停滞在通幽却没有凝聚出法相而生气,反而是和林海好声好气的,商定好了下次来寺中进修的时间和课程。、 “师傅,我怎么感觉你对我是不是有点太好了?你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渡真哈哈大笑:“师傅对徒弟好这不正常吗?快走吧快走吧!你父亲在家想必也是念着你的!” 对此林海隐约能猜到,大概和自己被佛祖点化有关,在渡真看来,林海早晚都是要超越自己,乃至是振兴整个佛门的存在,所以这样的人物又岂能以凡俗之人的常理来度之? 修行上的督促,渡真都不再强求,颇有一种孩子大了,比自己混的好,且去信马由缰的意思。 林海对着渡真与白云两人拱手道别,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渡真笑着道: “师傅,在扬州的时候我琢磨了一下你老人家常打的太极拳,总觉得和您不是一个味儿,下回过来不如也顺道指点指点?” 渡真自然无有不应,林海放下手看了属于南宫的那个坐位一眼,转身离开。 白云大和尚也是笑呵呵的看着林海出门的背影,羡慕且高兴的对渡真道:“师叔好福气啊,收下这么一位佛陀选中的弟子,我佛门兴盛有望啊!” 林海向来都给渡真长脸,只是这一次皮包骨头的老头却是没有再谦虚,微微得意的仰脸回了一句:“那是!” 自四百多年前妖鬼入侵之后,满天神佛再无神迹示下,林海这很有可能是佛祖选中的渡世弟子身份,即渡佛门也是渡救世人,就算放到五百年前佛门最昌盛之时也是件牛皮到顶的事情,更何况佛门衰落的现在? 足够渡真膨胀的了! 饭桌上两人沉默了片刻,白云忽然轻声道:“师叔,没饭了。” “嗯?怎么可能?法海这次只吃了五碗,走的时候我还看到那里还有那么大一盆的!” 身材高大威武的白云和尚闻言说话更小声了:“都让我吃了。” 渡真:“” 第九十一章:金手指的考验 在幽州,林海大概也算是一个大名人了,虽然大多数老百姓们不懂什么诗词,对待这位传说中的大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可自从上一任幽州城主在过世前,亲口将小女儿许配给林海之后,有关于他们的诸多八卦便开始在民间盛传。 林海在外的形象就没有那么多争议了,反而是深居简出的南绮容备受议论。 有人说这位南二小姐生的是花容月貌,远胜其姐,也有的说她容貌丑陋,所以鲜少显露于人前,有关美丑的争论一直在民间盛传不休,甚至还有好奇心重的不惜蹲守在林府门口。 这种做法就很天真了,林海表示没有个把月的功夫别想看到那个棋瘾少女从大门里出来。 站在自家的大门前等着门房开门,身后看热闹的百姓,有胆子大的扯着嗓子问林海: “林公子,你家里那位南二小姐漂亮吗!” 在周边人一阵善意的哄笑声中,林海回头大声的回了他一句“貌若天仙!”,然后在众人起哄的声音里迈进了自家的府门。 林海边走边问门房的福伯:“我爹在家吗?” 福伯笑着点点头:“这半个月里老爷都在家里很少出门,有什么事情都是让柜上把账本送到府里来的,眼下老奴估摸着,应该是在守静居里休息。” 林海点头,径直穿廊过屋的直奔守静居而去,半路上他看到正在光膀子练功的小安,十分不解的问他: “我记得没有教过你这个啊!” 那时候他看小安足够忠心,就是为人二了一点,于是便将金山寺的龙虎桩教给他了,目的是希望以后能有个帮手,可是这光膀子的架势是什么情况啊? 小安看到少爷回来十分惊喜,一面穿衣服一面不好意思的解释:“少爷,您回来了!这些……这些都是很张护院学的……” 学的都什么玩意儿?!好好的上乘功夫你不……… 林海正要呵斥出声,可眼睛却无意看到好几个过来偷看的丫鬟娇羞的跑开的背影,忽然就打住了。 主仆两人沉默前行了一会儿,林海背着手,偷偷捅了一下小安,后者不解的看着自家少爷。 “改天也教教我……” 小安愣了愣,随即道:“少爷,你好骚啊!” “闭嘴!你懂什么?!” 林海低声呵斥。 到了守静居,林海和小安打远就见了父亲林清和手持一杆钓竿,正坐在藏有宝库黄金的那座人工湖边垂钓,身边是十几个捧着瓜果点心还有鱼饵,遮阳等物的下人。 面对如此巨大的排场,林海早就见惯了,他信步走到捧茶的那个侍女面前,在女子微红的脸庞下接过了温热的茶盏,殷勤的俯身过去对钓鱼呃呃老爷子道: “爹,喝茶?” 林清和闻言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压根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哼了一声:“哦,你还知道回来啊?” 显然是对儿子这一跑,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仍在生着气。 林海不以为意的嬉皮笑脸,对着林清和笑道:“这不是惦记爹的身体,紧赶慢赶的回来了吗!” “行了吧,惦记我?那你昨天回来还往金山岛跑什么?我看那个和尚比你爹都亲吧?……” 合着是在生这个气啊,你看我这一天天的…… 林海在人工湖边陪着老父说了半天的话,好不容易才堪堪堵住林清和的嘴。 父子二人闲聊了片刻,林父忽然问道:“这底下的东西,你动过了吧?” 林海微微一愣,因为这件事干的可谓相当隐秘,不过林家传承这么久,其中有个什么隐蔽的手段也是正常,何况都是一家人。 林海老实的点头承认,等着林清和的训斥。 “罢了,反正早晚都是你的。” 林父望着湖面:“南城主的事情听说了吗?” “来的时候听说了,爹,你真的答应了我与南二小姐的婚事?” “狗屁的婚事!劳资只是答应了城主替他照顾女儿,那些坊间传言一个都不可信!没有一句实话!” 林清和有些生气,到了他们的这个程度,在一定程度上婚姻也充满了政治意味,门当户对是最起码得。 南千寻这棵大树一倒之后,他的儿女对林家根本就没有半点可以利用的地方,嫁给林海当个妾室尚可,可是如今南千寻刚死,就让南二做了妾,对林家的名声不太好。 所以老爷子根本就没往那方面考虑,仅仅是出于对南千寻多年相处下来的那点情谊而仗义出手。 得知老爷子是这个意思,林海在心头微松的同时也有一点淡淡的失落。 “小子,你是不是很想要这支雕龙钥匙?” 林清和平淡的一句话,引得林海连连点头。 虽说林家的家传宝库对他的吸引已经不大,可是他们家还有一支遗留在山中的矿脉啊! 这个才是林家最大的财富和宝藏,历来只有家主才能得知矿脉的确切位置,就算是亲生儿子,不接大位也无从得知。 “当年我搭上了南千寻的这条线,接着官府的势力坐稳了幽州商会会长的位置。 这头把交椅我坐了三十年,早就有许多人不满了,这回南千寻过世,新的城主后天就到,有了我林家背靠大树而成的例子在前,后天巴结新城主,排挤我林家的人,定然不会在少数! 你小子不是眼馋这份宝库吗?如果你能顺利保下林家商会会长的地位不变,那么这个林家最大的秘密,我就能放心的交给你了。” 林清和的语气依旧非常的平淡,好像讨论的并不是一个家族领袖的交递,只是每天放学老师布置作业一样,没有半点的郑重其事,有的只是敢不做就打死你的警醒。 因为这句话中的信息量颇大,林海在原地分析了片刻之后,觉得凭自己对商斗所了解的那点微末本事,要对四面八方而来的竞争对手还是有些不太可能。 不过林海的性格多少有点受林清和的影响,他本着答应了又不吃亏的想法,先接下林清和的考验再说。 听到儿子“毅然”的接下了这个考验,林清和淡淡的笑了笑: “这段时间我会在林家一直称病不出,林家的资源我都会放手任你施为,放手去做吧。” 林海赖着不肯走,在林清和身边舔着脸问老爷子对如今局势有什么看法,其实还不是想办法套林清和的话,借此来打开局面! 后者对林海的这点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字句分明的对他说了个滚字,林海只好灰溜溜的走了,另想其他办法。 第九十二章: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 所谓墙倒众人推,林家在商会会长的位置坐了这么久,早就眼红了不知有多少人。 这些人单独的拎出来,对林家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臭弟弟,但是如果这帮臭弟弟们联合起来,那就有点棘手了。 这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林海自认对商界不甚了解,但是对人性和管理方面还是有几分见识的。 他认为可以在这个档口放出足够共赢的利润来拉拢拥护者,这样就算不能为林海所用,起码也不至于到时候跳出来作对。 根据这一点,林海将几位掌管控制着林家好几个行当的大掌柜,亲自府中一起商议。 这个会一直开到傍晚方才结束,林海亲自将几位大掌柜送出门以后,不过片刻功夫就有几位去而复返的大掌柜折了回来,对着林海不知又说了什么,随后才拱手真正的离开,后者全程皱着眉头。 晚间用饭的时候,老爷子悠闲无比的享用饭菜的样子,和林海的愁眉苦脸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白天林清和虽然对林海吝啬指点,可到底是亲生的,不一会儿就问林海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林海老实承认: “今天我找林家的几个大掌柜开会,会后有几位又找到我说,外面别的商家已经在重金挖人了,光是知道就有六七位之多,可是到目前为止只有三个人跟我说过这件事。他们都是跟了林家几十年的老人了!” “只有真的当家了才知道,什么叫钱难挣屎难吃,你要学的东西还多,慢慢琢磨吧!” 林清和不仅没有林海那样的担心,反而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 其实到了林家如今的财富水平,商会会长之位意义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一个点缀,有没有都无所谓,只是家族的传承却不能交到一个碌碌无为的人手里,林清和从商多年,太清楚不进则退的道理了。 后天新城主到任,各大商家就要开始大打出手了,可自己连家里的安稳都搞不定,还谈什么应付众人的联手,保下会长之职? 林海觉得商会会长的位置怕是要保不住了,虽然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可那份挫败感却是十分真实的,还有那看起来遥遥无期的玉髓矿脉…… 未几,林海好像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下四周,对林父道: “南姑娘呢?这么久我都没见着她!” “大概在屋里下棋吧,这个丫头爱棋成痴,整天在屋子里自己和自己下棋,有时候饭都顾不上吃,好几回都是让厨房给她送过去的。” 林清和说起南綺容就有些头疼,其实说起来这丫头倒是挺省心的,就是有时候半夜想想也挺瘆得慌的。 林海点头没再说话,用过饭后就去了趟厨房,叫小安端着饭菜,两人一起给南綺容送去。 南綺容的住处是新建的,因为林家主脉这支人丁单薄,一共就他们父子两人,所以宅子房间虽多,可真正让住人的反而不多。 林清和财大气粗的一挥手,便新建了一处清幽雅致的绣楼,专供南綺容居住。 在来的路上,南家姐妹的容貌时不时的在林海的脑海中交替浮现。 未几,林海问身后的小安:“你说南宫大小姐和南二小姐比。哪个更漂亮一点?” 小安下意识的就想说那位圣洁威严如观音的南宫,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小家碧玉,待字闺中的南綺容好像也别有风韵,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挠了挠头: “小人驽钝,少爷,你说彩蝶姑娘和红袖姑娘谁更好看一点?” 彩蝶和红袖都是两位比较漂亮的侍女下人,自从小安在张护院那里学了一套锻炼肌肉,打熬力气的功法之后,每天来看他练功的小姐姐越来越多,彩蝶和红袖就是其中之一,小安对此很难取舍,所以问林海。 后者沉默不语,主仆两人在廊道上走了片刻,忽然动作一致的仰天长叹。 “小安,做男人好难啊。” “是啊少爷,特别是我们这么优秀的男人。” 一番念天地之悠悠的感慨以后,林海止步于南綺容的闺房门前,拦着他去路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 她面容严肃的就跟林海以前的初中班主任,一举一动都好像带着宫中嬷嬷的气势。 “林少爷,我们小姐在里面下棋。” 林海记忆中,好像林府压根就没有这么一个人,正不知该如何称呼,小安适时的凑了过来,低声道: “是城主府二小姐的奶妈,一道过来照看绮容小姐起居的,叫梅婶。” 林海点头,想起南綺容下棋的那股专注劲就开始心生退意,将手中食盒递过去,笑道: “我看绮容小姐晚上没有过去用饭,就送过来一份,有劳梅婶了。” 梅婶闻言眼神柔和了些许,双手接过食盒:“林少爷有心了,老身替小姐谢过。” 林海正打算要走,却听梅婶话锋一转: “小姐虽然痴迷下棋,照片能容忍旁人打扰,但老身想了想,林少爷应当是个例外。” 嗯?什么意思?暗示我可以进去了? 林海愣了一下,随后对着梅婶拱了拱手,上前轻轻的敲了敲房门,可是房中并没有人回应,最后还是在梅婶的示意下推门而入。 梅婶上前替林海关好了房门,心中默默想着前不久还被府中人视为高攀的一个商家子弟,一转眼就成了她们高攀的对象,真是世事如棋啊! 林海进到房中以后,便将食盒放到了南綺容的棋盘边上,后者从林海进门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抬头看林海一眼。 后来一直专注于棋盘的她,似乎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不经意的微微抬头,见到林海的瞬间眼中分明是有惊喜的,惊讶的叫道: “林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南綺容的脸上既有惊讶,同样也带着笑,林海看着这幅笑颜,只觉得一瞬间整个屋子的灯火都好像亮了起来,衬得她的这个笑容更是冉冉生辉,光芒四射,一时脱口而出的道: “绮容姑娘眉眼如画,真叫人一眼忘俗!” 这句曾被南宫评价为轻浮的“一见忘俗”,落在二小姐南綺容的耳中却带有了不同的看法,一时间脸色微红的腼腆一笑,向来少与人交流的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人家夸了自己,总要再夸回去才算礼貌,于是直白无比的对林海道了一句: “你也很好看!” 林海立刻十分谦虚的表示:“长得好看只是我众多优点中的一个,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还是………” “我全都要!!” 门外忽然传来小安激动的大吼,震得屋里的气氛刹那间凝固了起来。 原来一直在屋外思考彩蝶和红袖哪个更适合自己的小安,终于勘破了世俗的局限性,直接领悟到了这深奥的一层,一时间激动的不能自已。 南綺容一脸好奇的眨着大眼睛,看着林海:“什么全都要?” 林海果断把小安和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我都不知道这个无耻之徒在想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第九十三章:暗流涌动 南綺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捏子在棋盘上又落一子,并没有想要吃饭的意思。 “先吃饭吧,吃完了再下也不迟。” 对于林海的好心规劝,南綺容只是固执的摇了摇头,手捏一子皱眉陷入到了棋局下一手的长思之中。 林海张了张嘴想要再劝,可料想到这丫头下句八成就要回一句“别吵,待我破了这局!”,于是干脆住口不说,只是轻叹了一声。 听到这声叹息,南綺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抬头问林海:“你吃过了吗?” 林海顿时受宠若惊,心中竟为了这么一句简单的问候而有了一丝淡淡的开心。 于是为了让南綺容也准时吃饭,他略做思考之后便说: “我也没吃!” 可是就在林海满心期待两人共进晚餐之时,却见南綺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把目光放到了棋盘上,郑重无比的道: “那好,待我破了这局,我们一起吃!” 林海:“………” 房间之中一时归于寂静,只有时不时的落子声清脆的响起。 其实经林海与南二相处以来,第一次是无比的尴尬,第二和第三次之后,就是莫名的安心了。 因为下棋状态下的南綺容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这种美不同于南宫那般的神圣不可侵犯,却是最亲近安宁的。 每次望着专注于棋盘上的南綺容,林海都会有这么一种感觉,特别安心。 闲着也是闲着,林海干脆借着这份独特的安宁气氛,开始思考白天林父就给他的考验,他意外的发现在南綺容的影响下,林海考虑问题的时候冷静客观了许多。 只是有关于如何翻盘坐稳会长之位仍然没有什么办法…… 就这样坐着思考了良久,要是换做以前林海早就不耐烦了,如今在南綺容的影响下却还能坐的住的思考问题。 忽然,林海见到一只小手推着一碗大半的稀粥到了面前,他抬头,正见到南綺容狼吞虎咽的吃着包子,见他望来,从来不善交流的南二小姐只是顾鼓着腮帮做了个大大的笑脸。 看起来傻乎乎的,还怪可爱的。 两人用过饭后,梅婶在门外提醒着两人夜已渐深,林海听出了她话里的送客之意,于是拱手与南綺容告辞。 毕竟是个清白的姑娘家,林海一个大男人总不好一直呆待在这里,南綺容虽说单纯的如同白纸,可对这方面也是明白的,除了点头不知还说什么,直把林海送出了绣楼的门口,却见梅婶正守在那里。 “小姐!” 梅婶叹了一声,用手帕替南綺容擦着嘴角,严厉的目光在南綺容笑嘻嘻的一声“梅姨”下,渐转为无奈的柔和。 “林少爷,我替小姐送送你们。” 临行要走,梅婶却步履矫健的赶了过来,林海看出她好像是有话要说,于是没有推辞,只说了一句有劳。 这一送就直接把林海送回了听涛阁,路上看起来为人异常严肃的梅婶话也很多。 “绮容这孩子娘亲去的早,都是我一手带大的,虽说城主大人对她也还算痛惜,可身边终究少了大人的陪伴成长,加上那些风言风语,这才造就了二小姐孤僻的性子。 但是她对什么人都是真诚无虚的,这一点还请林少爷明白!” 梅婶就这么喋喋不休的说了一路,林海只是静静听着从未打断,最后梅婶对着林海福身一礼,笑道: “年纪大了,说话未免啰嗦一点,林少爷不要见怪。” “哪里,都是金玉良言!” 目送梅婶离开,林海也是思绪万千,仰望了一眼星空,无端想起南綺容那个狼吞虎咽的笑颜,不禁咧嘴一笑。 第二天一早,林海刚刚用完了早饭就出了林府,连太极拳都没有顾得上打就让小安架着马车,两人在城中满街的跑。 从扬州回来,其实林海还有一个人没有来得及拜会,那就是镇府司的梁大人。 登门拜见这位老哥,自然是不能空着手的,于是零零碎碎带了一堆礼物的林海,在进门见到梁大人的时候,这家伙好像还在为一件案子伤神。 梁大人再见到林海后,不着痕迹的将手上卷宗放下压了起来,林海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小动作,待一番寒暄过后,便用着主动帮忙的语气询问梁大人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眼看瞒不过,梁大人将那卷宗放到了林海的手上: “不是老哥哥瞒着你,我也知道你家里这段时间怕是不太平,所以才不想让你知道了烦心。” 林海一看卷宗上的东西就深深的皱起了眉,联想到如今林家的形式,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怒气。 卷宗上面记载着一件有关于金门武馆,尚云佛的一场败绩。 原来昨天有人上门踢馆,尚云佛派出撑门面的大徒弟,结果被人家打的四肢折断,他气不过亲自出手,结果也落了个重伤下场。 如果仅限于此的话林海还不至于生气,他与尚云佛的一点香火情更像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真正叫他发火的是那群动手的人。 林家栋,幽州林家的旁支一脉。 林清和在幽州这么大的生意铺下,没有亲信帮忙打理的话根本老顾不过来,一些旁支血脉的林家子弟也在生意上占了一部分的比重,多年下来怕是翅膀硬了想要扔下主脉这支单干了。 可是他们早不跳晚不跳的,偏偏早在这个时候跳,怕不是被别人挑拨忽悠了两句,就直接被人家当枪使对付本家了。 真是一群蠢货! 林海放下卷宗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就报复回去,反而是问了尚云佛的伤势,然后表示想和梁大人一起去看望一下尚云佛。 梁大人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路上还劝林海不要太介怀: “武馆之间有比斗切磋那是民间各行各业都有的不成文规矩,只要签了生死状,便是打死了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官府不好插手。 所幸尚老哥是个豁达之人,我看得开,这些年也挣了不少银子,这回就这么退下来,到乡下享福也不错。” 林海听着听着梁大人的宽慰,无动于衷。 这件看似寻常的斗殴背后,林海能够感觉到对方真正的目标,怕是冲着林家来的。 这边刚刚做好了拉拢人心的策略,那边直接就起义出事了。 林海想要当这个家的当家人,打吧,会寒了下面人的心,放任不管又没有威信可言,到了真正抢夺会长之位的时候,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指不定还得帮着别人咬自己一口。 所以林海一定要处理,而且是那种妥善的处理。 第九十四章:林公子牛批!(上) 到了金门武馆,见到躺在床上的尚云佛时,老人神情平静,丝毫没有因为战败他人而感到羞愧,也没有怨恨,只是感叹道: “林海啊,有心了,多亏你还记得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头子。说起来我只是渡真师傅门下的外门,你才是内门真传,按理我该叫你师兄才是!” 林海见尚云佛精神还好,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和意志消沉,便笑着说: “千万别,您老人家已经够老了,再叫我师兄那我岂不是更老了?” 尚云佛边笑边咳嗽,似乎伤到了肺部。 “尚老以后有什么打算?” 林海问道,后者摇了摇头,唏嘘道:“老了。打不动了,也伤不起了,老夫打算关了武馆,回乡下平平安安的过完这辈子就算了。” 梁大人在一旁忍不住道:“要不是你刚刚给那忘恩负义的臭小子种下了先天气机,正是大虚之时,如何能败在那个竖子手中?” 尚云佛眼神黯淡:“输了就是输了,哪来那么多理由?只可惜我那徒儿大好前程,只可恨我这一世威名,到老却成全了别人,早知我就早几年退下来了。” 原来当日有个叫林家栋的富家子弟,重金上门想要拜尚云佛为师,后者没经住诱惑,勉力给他种下一缕气机,他上次给林海种的时候,至今不过半年,再种一缕元气便大大亏损。 偏偏这时有个先天高手,声称要在这里开间武馆,更扬言要挑战自己,结果就弄成了现在的样子。 尚云佛是老江湖,自然看得出来是个圈套,可武馆的规矩,不接比输了更丢人,只得硬着头皮上。 他年纪大了,又有伤在身,聊了半晌便精力有所不济,林海与梁大人双双告辞离去,行进间因为尚老的事,两人颇为沉默。 第一次来金门武馆的时候,那种众多弟子练功的繁荣早已不在,甚至整个武馆都冷冷清清的,透着一股沉沉暮气。 “成王败寇,实属寻常,尚老哥也算是半个江湖人,对此早就看的很开了,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林海听着梁大人的劝,笑了笑: “道理我都懂,可是见了这事儿吧,我总是念头不通达,我们这些习武之人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喜欢直来直去的,有什么事打一架也就解决了。” 梁大人问:“如果打一架解决不了呢?” 林海咧嘴笑的很直接:“那就打死他。” 梁大人:“………” “梁大人,不知道那个家伙开的武馆在哪?我想以金门武馆的名义和他切磋切磋。” 梁大人给他指了个方向,虽然也曾听说过林海文武双全的名声,可对方毕竟是先天级别的高手,于是他不放心的问: “林兄弟,你跟老哥老实交代一句话,你有多大把握?” 林海大步出了门,道:“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天下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各有规矩,武行的人开馆授徒,聚众成势,开馆之人也算是半个江湖人,许多规矩就连官府都是默认的。 就比如上门踢馆,在当下人的眼里不过是寻常的商业竞争手段,虽然有时是残忍了一点,但大家都已经司空见惯了。 林海先去街上找人写了一副斗大的“金门”二字,然后又让人装裱起来,用一根竹竿举着招摇过市。 周围不少老百姓都是认得林海的,当即便有好事的高声问道: “林公子,您这是要唱哪一处啊?” 林海哈哈一笑,举了举手中“金门”这两个大字:“给我金门武馆的尚云佛报仇去!” 尚云佛的金门武馆在本地也是老字号了,关于他被一个外人打败的消息,不少人都是听说过的,虽然有着为本地人惋惜的不甘,可到底是技不如人,输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如今林海的这一举动顿时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大家都跟在林海的身后蜂蛹而去,期望着林公子能为本地人争一口气! 当林海与梁大人的脚步停在了一间名叫“尊胜武馆”的大门前时,身后跟随着的百姓们已经有乌泱泱一大片了。 就算是久经世故的梁大人此时也倍感不安,他知道林海曾战败过那个京城来的马寿年,修为怕是不在后天八重以下,可如今他们要挑战的可是先天啊! “林老弟,你可有十足的把握吗?” 林海也不跟梁大人发什么包票。反正他现在说什么都是不足信的,干脆用行动证明吧! 现在尊胜武馆门前,林海上身不动,一脚飞起勾动体内气机,直接一脚把这扇紧闭的大门给蹦的粉碎,巨大的声响直接将四周上下震的鸦雀无声。 武馆内几名弟子,傻愣愣的直盯着忽然爆炸的大门,正想着是眼花了还是天雷劈到家门口了,而后武馆外面忽然有震天的欢呼呐喊,声浪如雷。 梁大人挥手驱散着飞舞的尘烟,轻轻咳嗽了一声,看着林海的背影缓缓吐出一个词: “牛批!” 林海一脚踹崩了大门之后,脚步一刻不停,直接走入到了烟尘四起的武馆门口,众人只能见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在翻涌的尘烟中若隐若现,然后就是响遍武馆的邀战踢馆声: “幽州金门武馆,林海,前来踢馆!谁接?” 武馆馆主带着一众精壮弟子从堂中走出,看着手持一副金门字样的林海正从尘烟中缓缓走来,不禁眼角抽搐: 真能装哔,你特么的就不嫌呛吗? 一名弟子当先就看不过去,先是偷眼去请示了一下师傅的意思,后者隐晦的点了点头。 这名弟子立刻恶形恶状的凑上前来:“我看你特么的是找死啊!” 林海看都不看他一眼,身子一晃便如鬼魅般得欺身到了近前,不见他用什么招式,仅仅是伸手摁住他的脖颈,然后干净利落又快捷有力的往旁边按去! “噗通!”一声巨响,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只见那个挑衅的武馆弟子,整张脸都朝下的撞在了地面上,一片血肉模糊。 众人在林海气势的压迫下向后退了一步,是馆主李全胜的一声冷哼收摄住了他们动荡的心神: “好大的威风啊,林公子!” 第九十五章:林公子牛批(下) 听到这位馆主叫自己林公子,林海眼中瞬间有晦色涌动,暗道: 这一个外来的先天高手岂能一眼就认出自己来?这个李全胜果然是冲着林家来的! 一念至此,林海皮笑肉不笑的环顾了一圈四周,所有武馆弟子在与他眼神接触下都不自觉的闪躲逃避,只听他阴测测的道: “我今天来,只想打死各位,或者被诸位……” 话音未落,一直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梁大人重重咳了一声: “过了过了,林兄弟你们是正当的武馆切磋,别说的那么渗人,怪变态的……” “……哦。” 林海先是把写有金门这字样的巨字挂在了一边,然后恶狠狠的看着馆主李全胜: “你过来啊?!” 李全胜手中转动的两颗铁核桃碰触在一起,发出细微的轻响,顷刻间裂纹遍布。 娘的,坏我大门,打我弟子,上来就一通装哔,混了这么久的江湖,李全胜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装的! 李全胜少年孤苦,多番奇遇求索方才有了如今的先天境界,对那些先天家庭就优越的后起之秀向来看不起,成名以来败在手下的各种高富帅不计其数,他常跟弟子讲的一句话就是: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我命由我不由天! ……… …………… 如今这个打上门来的林海,简直就是他生平仅遇,集齐了话本主角装哔之能事,这绝对不能忍! 他额头青筋微起,按捺着立刻打死林海的冲动,尽量彰显着一代宗师的气度,不疾不徐的问向一旁的梁大人: “大人,如果在下失手打死了林公子,该当如何?” 其实最让他不能忍受的还是那群武馆门口那群喧闹助威的百姓。 一群只看中皮囊外表的肤浅愚夫蠢妇! 贱民! 梁大人老成于世世故,自然看出了李全胜表面云淡风轻之下的汹涌杀机,虽然刚刚的林海一系列行为也给他带来了一定的信心,可真的对决号称凡俗极限的先天高手,心中仍是有些虚悬。 于是他和稀泥的道:“大家习武切磋,应该符合大乾律法,点到既……” “不用!” 此时外面跟来看热闹的百姓们,已经把门口围堵的严严实实,正在为林海一句语气杀意狂狷的话而有所躁动时,只听林海又冷酷的道: “我们今日,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刹那间,围观的人群在李全胜逐渐扭曲的目光下沸腾了。 因为林海这酷炫吊炸的一句话,直接点燃了围观百姓们心中同仇敌忾的心情,一时间声浪如雷。 “林公子牛批!!”(破音) “林公子打死这个外地人!!” “打死林公子!!” 围观的百姓瞬间化为粉丝,可是门口能站着的人数有限,好多挤不进去的粉丝们在外面拼命的大喊: “让我进去!我要看林大少爷装……” “……” 梁大人无语的看着林海与激情被,点燃起来的百姓们,无力的对李全胜道: “你……李馆主你看着办吧。” 看着这群狂热沸腾的粉丝,李全胜狞笑着捏扁了手中的两颗铁核桃,阴测测的对林海说道: “像你这样自以为天命主角的家伙,我一年不知捏死多少个!你知不知道你在和什么样的人挑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林海依旧冷酷:“我林海一生行事,何须向你们解释?” 粉丝更激动了,简直就是声嘶力竭。 “林公子牛批!!林公子……呃……” “快来人啊,前排有人晕倒了!” 怪不得那些大神前辈们火的一塌糊涂,你看看这煽动性和感染力! 李全胜终于忍无可忍,奋尽全身之力在地面一蹬,脚下砖石受巨力压迫,刹那间粉碎崩裂,整个人直接化为一道模糊的光影,以千钧之势悍然杀向原地不动的林海。 我要打死他,我一定要打死他! 李全胜心中怒吼如雷,脸上有狞色突现,一拳递出奋发全身气血与气机纠缠着带动风雷之声打向林海! 这一拳,已是他此生最为巅峰的一击! 林海正对着携风雷而来的李全胜不动如山,在他一拳递出之际后发而先至,一拳毫无花哨的直刺对轰。 两拳相抵,互起的狂风吹的四周人群都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齐齐向后退步。 虽然是血肉之躯,可两人交手之时,却有一声犹如寺中暮鼓晨钟的悠远声响传荡开去,在这道沉重的声响下,还有一道细微的骨裂声掺杂其中,几乎微不可闻。 李全胜脸色瞬息间变作一片苍白,与林海对撞的那条手臂像是刹那间没有骨头似得,无力的垂落下来。 废了! 这一拳的对拼力量,悬殊的叫李全胜心生绝望,因为这分明就是凡人与修行者之间的对抗! 李全胜败得没有丝毫的悬念和反抗之力,他抱着手臂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心神与肉身上的巨大创伤使他一时竟感不到碎骨的刻骨之痛,脑海中来回回荡的只有三个字。 我输了?我输了! 在围观百姓们的尖叫和武馆弟子们的鸦雀无声下,李全胜的心境刹那间走过了激愤,绝望,不甘以及最后的心灰意懒。 林海甩着微微发麻的手臂走了过去,刚才那一拳压力不小,以他通幽境的修为接下这一拳,都有些气血沸腾,实在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林海停在李全胜的身前,后者了无生趣的道:“你动手吧。” 林海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反问李全胜:“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挨这顿毒打吗?” 一拳既败的李全胜好像失去了所有信心,依旧低头死气沉沉。 林海压低了声音:“你不该暗中蓄意,妄图对付林家!” 李全胜豁然抬头,他想不到这个林家公子居然这么敏锐,通过这么一件小事就看出来他们背后的目的。 “我想让你这么干的不会是林家栋那个废物吧?交代出来,我让你活着出幽州。” 林海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全胜的双眼,人是很难下定两次必死的决心的,特别是看到生机以后。 李全胜也终于在这个时候感到了一丝恐惧,面上挣扎了片刻方才道: “是……是苏家,张家,刘家联手请我来的!” 一下子牵扯出来三个家族,林海并不感到意外,想当初他初入武道修行之时为了加快进度,不惜花费巨资请先天高手种气,可是一个先天都不曾招到,可见请动这等高手的代价有多大,绝非寻常人家可以的。 林海微微点头,转身朝着门口围观欢呼,好像在迎接英雄的百姓们而去。 “收拾东西,滚出幽州吧!” 坐在地上的李全胜愤恨的盯着林海的背影,只觉门外那帮贱民欢呼的“林公子牛批”刺耳无比,几乎咬碎钢牙。 第九十六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武馆之外,早有小安停好的马车在等着了。 “林公子,收我为徒吧!” “收我吧!我骨骼清奇!” “收我吧收我吧” 自从战胜了李全胜之后,门口围堵的百姓们越来越见疯狂,几乎已经到了寸步难移的程度。 梁大人看着这群狂热的百姓头皮发麻,低声在林海身边耳语: “林兄弟,他们会不会冲过来” 林海微微一笑:“大人放心,我的粉丝都是理智的。” “林公子的马车在那里!我们去把他的马车点了,把林公子留下来吧!” 此言一呼百应,无数人开始四处找火。 梁大人:“” 林海:“没事没事,他们开玩笑的。”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当林海看着几个人眉飞色舞的举着火把开始朝他们家马车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动手散开气机,将狂热的人群柔和的分开,与梁大人双双进入到马车。 听着外面好似过年一般的百姓叫声,梁大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倒是林海打破了沉默: “梁大人,这件事兄弟我处理的不过分吧?废了他一条胳膊而已。” 梁大人闻言失笑道:“林公子牛批!” 梁大人这么一说,林海也一时失笑:“说正事儿,别闹!” 随着林海的话音落下,梁大人也收起了嬉笑的脸色,他觉得林海邀请自己过来,只是看他装比打脸的可行性不大,一定有正事的。 而事实也正是这样,只见林海正色的对着梁大人拱手一礼,整个人全然没有了先前的轻浮,郑重其事的样子甚为罕见。 马车前行,一路直达梁大人办公所在的镇抚司,这期间两人谈了什么,即便是在外赶车的小安也听不大清楚。 送走了梁大人后,林海又吩咐小安将林府的帖子送到那个旁支林家栋的府上,让后者滚过来见他,总之就是一通严词训斥,一副要打死他的架势。 小安对此不太放心,他对林家的暗流涌动多少知道一点,觉得少爷用词这么狠,就不怕林家栋心生惧意,直接反出林家吗? 林海却摇头:“旁支实力还远不及本家主脉,想要当家做主只能静待时机,他们就像静伏的毒蛇,只有伺机而动才有抓住赢面的机会,眼下时机未到他们自然会百般隐忍。” 小安依言将帖子送出,很快不到晌午的时候,林家栋便被五花大绑的押送到了林府,一道前来的还有个中年男子,林家栋的生父,林渊。 论辈分林海该叫一声表叔的。 父子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林海的面前,表叔林渊一副要大义灭亲的样子,活像个唱戏的,林海顿时就对这两人鄙夷无比。 当爹的光打雷不下雨的不下重手打儿子就算了,那个林家栋,压根就没打你几下,给那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似的! cxk! “行了行了两位,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林海一句话打断了两人的表演,谁都不傻,在这场博弈中谁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林海既然洞悉了这群人的心思,当下也不废话,直接递给林渊一个名册,后者接过打开来看,发现里面有好多旁支子弟的名字。 “贤侄啊,你看这是怎么说的?” 林海拿出了备好的剧本后,一脸凝重的道: “父亲病重,留我主持大局,如今商会之中,张,苏,刘三家对我们蠢蠢欲动,想要在新城主入主幽州之时取林家而代之,我痛定思痛下,将历年来林家旁支之中不学无术,为非作歹的人踢出族外,这样一来我林家上下一片清净,同仇敌忾之下自然不惧他三家出什么阴损手段!” 林海故意表现出了一种书生赤诚,或者说是初出茅庐的傻气一面给林渊看。 后者当即义不容辞的表态,坚决拥立主家林海的决断,并且从自身做起,要当场将儿子林家栋驱出族外。 林海‘大惊失色’:“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林渊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样子,双眼之中泪光盈动:“为了林家的昌盛繁荣!” “表叔!” “侄儿!” 小安和地上负荆请罪的林家栋,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情真意切,张力十足的表演,与小安的啧啧称奇不同,林家栋看着自家父亲大义凛然的样子,都怀疑亲爹是不是真的要把他卖了 这一副叔侄情深,共创美好家园的戏码一直演到了黄昏时分,两人在门口依依惜别,林海一直目送林渊上了马车方才‘不舍’的回府。 路上林家栋忧心的看着父亲的脸色,问道:“爹,你真的打算把我踢出族谱吧?” 林海瞪了他一眼,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你是不是傻?新城主不到幽州,谁先出手就会成为林家的对头,是要承担怒火和报复的! 所以城主来之前,所有人都不会出底牌对付林家,咱们势力最小,更是千万不能在这个关口去当炮灰,眼下被除名了算什么?等他们主脉没落之后,就是我们上位的时机,到时谁入族谱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父亲英明,明见万里!” 林家栋嬉皮笑脸的拍马屁,林渊想了想:“这几天你带些碎银子自求多福吧,那林海连三家对他们不利的消息都能掌握,我怕他从你这里看出破绽,对我们有了提防。” 林家栋神色变幻,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反驳林渊的话,苦着脸应是,林渊挥手让下人将儿子送下去,遥望远方林府,诡笑着暗道: “林海你文武双全又如何?还不是得落入我们几家的算计?” 现如今主脉林家的上层力量太不清楚,但是就整个中层的管理人员,暗中都已经投靠的七七八八了! 送走了这位影帝级人物,林府之中,与林渊互彪了一下午演技的林海也有点累,他问小安:“梁大人那边的东西送过来了吗?” 小安回道:“时间紧,一时间还送不完,梁大人那边也在赶。” 林海看了眼桌上摆着的厚厚一摞卷宗,点点头没有说话。 明天就是城主到任的时候了,同样的也是大家互相亮出爪牙厮杀的时刻。 林海伸着懒腰走到院中,对着黄昏深吸,长呼。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九十七章:谗言 林海一大早就出林府大门,一同出去的还有许许多多的下人,他们拿着‘欢迎李青竹大人莅临幽州’字样的横幅和一个个锣鼓板凳,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去到了城门外头候着。 今天是新城主到位的日子,有心将林氏从商会会首的位置上挤下来的家族不在少数。 林海他们以为自己出来的已经够早了,不成想有些人比他们还早。 就守门的官兵透露,刘,张,苏这三家早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城门外三十里处的驿站等着了,而且排场也比林海准备的要好的多。 舞龙舞狮,名伶戏班,就连那吹小曲儿的咳咳,都有! 小安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就不乐意了,叫嚷着就要去请更厉害的舞龙舞狮队过来助长声势,还嚷嚷着他们出城三十里,咱们就迎六十里,保证胜过他们这群小人! 林海对此不甚在意,什么三十里六十里的,有时候你表现的越是积极主动,人家就越是轻贱你,要不是为了能保下商会会长的位置,从老爹林清和手中接过林家的玉髓矿藏,林海连这城门口都不想出来。 老子可是要成仙得道的,哪里有空参合你们这些蝇头苟利的? 林海坐在板凳上,老神在在的喝了口从府中带来的极品茶叶,对小安微微皱眉,轻斥了一声安静,世界顿时清净了下来。 “少爷,咱们不带点装点排场的东西,带这些板凳过来干什么呀?还有。” 小安大惑不解的指着那群林海从府中带出来的账房们:“少爷你带他们干什么呀?” “山人自有妙计。” 城外三十里,一支长长的官差仪仗队伍正在大道上行进,守候在驿站的三家族长立刻纷纷挥动着双手,让手底下的舞龙舞狮队敲锣打鼓的热闹起来。 从天不亮就等在这里的三大商户家主,脸上同时堆起了笑容,大声的对着从管道上而来的威仪队伍叫道: “恭迎新任” 可惜三人的话音未落,走在官差队伍牵头,手持‘肃静’‘回避’两大官牌的差人,将手中官牌重重在地上一顿,齐声怒喝: “肃静!” “回避!” “…………” 三家家主顿时哑火,彼此对望了一眼,讪讪的放下了双手。 好多年没有这么尴尬的感觉了…… 热热闹闹的驿站就此归于寂静,直到仪仗队伍彻底的入主驿站之后,三人方才相继来到城主大人休息的房门外,躬身问安。 “幽州商会,苏宇。” “张文。” “刘静。” “特来拜会城主大人!” 城主休息的房间内静了片刻,而后问道:“我记得,幽州商会的会长姓林吧?怎么今日不曾过来?” 城主话音刚落,三人心中都是一喜,虽然彼此隔着一扇木门,可他们还是小心的压制着脸上的表情,不动声色的道: “启禀城主,自从前任城主南千寻大人故去之后,我等在幽州多受林家逼害,在幽州城中简直是度日如年,每天都要受尽剥削,如今乍闻新任城主赴任,自然喜不自禁,纷纷迫不及待的前来等候,如今总算是盼到青天” 碰的一声,客房忽然大门洞开,吓了三人一跳。 只见时任大乾二百六十一年,幽州城新任城主的李青竹,缓缓从房中步出,冷眉冷眼的道: “竟有此事?” 三家立刻将平日里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添油加醋的讲出来,并且拿着林家旁支这些年来做的隐蔽坏事,如数家珍的一一道来。 这一通黑状一直从中午告到黄昏,三位家主说的是口干舌燥,渐渐也没了什么花样,可那新任的李城主居然能耐得住性子听下去,也算是件奇事。 “此事本官已知,稍后你们为本官引路入城,我倒要看看这个林家有多么的嚣张跋扈!” 李青竹撂下这么一句话后,便折回房中,他为人正直,在京都便是有口称赞的好官,对于这等为富不仁,欺压同行,又勾结官府的人最是痛恨,是以回到房中,心里仍有不平气,恨不得顷刻到幽州验证一番,看那林家是否真的和外面人所说的一样。 “能让李大人如此生气,想那个林家定个是十恶不赦的富商吧?” 一个黄衣的中年道士,手抚长须的笑道,在他身前是一张刚刚画好,符文鲜红未干的符纸。 “白鹤道长,在下失态了。” 李青竹对这位道长看起来极为尊敬,赔罪一声后便道: “说起来还要多谢道长昨天夜里援手,否则别说那几个村民,就连本官怕是也要被那妖魔吸干了阳气!” 白鹤道长摆摆手,混不在意:“不足挂齿,大人过誉了。” 两人客套两句之后,李青竹忽然话锋一转: “只是本官有一事不明,既然道长已经降服此等妖魔,为何不干脆一把火烧了它?免得遗祸无穷啊!” 时下妖鬼隐匿于盛世之中,伺机夺人性命,无论是民间还是在朝堂,对于鬼神之说素来敬重,这也导致了许多靠些微末法术和糊弄人的假道士,假和尚横行于世。 李青竹正是顾虑自己被江湖骗子诓骗,方才半试探半疑问的问出这么一句。 对于李青竹的试探,白鹤道人微笑如常,一脸和煦的解释道: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妖鬼之物若任由其杀性所控,自然遗祸人间,可如果它们能为正人所用,同样也不失为人间正道的一大助益!” 李青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长,稍后我们打算进城,不知你我是否还有缘同行?” “此处驿站位置得天独厚,正适合贫道养尸,实在舍不得走啊,可是眼下却有点事情不得不进城一趟。” “道长有何事?下官可以代为代劳!” “不妨事,不妨事,都是些道门用物,我怕旁人去买会被店家诓骗,而且我还需留在此处做些布置,以免这女尸跑出来作乱!” 白鹤道长也察觉出来了李青竹对自己的试探提防,他一个方外之人,对这些朝廷方面的东西根本就不干什么兴趣,无心巴结,这人既然对自己生了警惕怀疑,白鹤也不着恼,干脆趁此机会别过,从此江湖不见。 李青竹见到白鹤坚决不和自己一道,这有几分相信了对方真的是有道真修,于是对着白鹤郑重一礼: “实不相瞒,在下便是幽州城新任城主,他日道长来到幽州做客,在下必定扫榻相迎,无有不应!!” 白鹤笑呵呵的应付:“一定一定!” 第九十八章:破局 话分两头,在城外等候已久的小安早已是烦躁不堪,可林海看着在城外越来越人越聚越多,心中反而更加的安定起来。 过不多时,林海双耳忽然微微抖动,有些惊讶的向身后看去。 因为在他远超常人的敏锐六识之中,分明听到了一阵整齐威严的脚步声。 幽州城中能调动起如此整齐划一力量的,只有官府。 城门处,梁大人一身衣甲鲜明,大乾制式的作战官袍罩在身上,将他微胖的身材衬的也威武不凡,城门处的百姓们自发的分开避让出一条道路。 梁大人在周遭百姓们敬畏的目光下,带队走出城门,最后在经过林海身边的时候对着他微微点头。 时值多事之秋,林海上前两步就想问问梁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刚刚上前却被镇抚司的侍卫拦住,直到梁大人挥手放行方才得以近前。 “梁老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调动这么大的阵仗?” 记忆中,梁大人的这身作战用的官袍可是一次都没有穿过,如此兴师动众的,怕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梁大人面色不太好看: “接到消息,新任城主李大人,在距离幽州不足五十里的地方遇到了妖物袭击,幸而有惊无险,我们是接到消息前去护卫的。” 林海闻言了然,怪不得梁大人如此郑重其事,他身为幽州总捕头,对周边安防理应负有直接责任,不管那妖物与梁大人有没有关系,这一次遇袭怕是都要算在他的头上了。 “老哥如果遇到什么问题,不妨叫上小弟一同参详!” 林海这话一到,梁大人的脸上也难得的挤出一丝笑容:“那是自然!” 昨日尊胜武馆中的那一战,何止让幽州百姓对林海另眼相看?就连梁大人心中对林海的看法,俨然已是看待三十年前初出茅庐的渡真和尚一般,锋锐无双! 只不过这等评价要是让林海听到,八成又要骂娘。 你特么才是和尚,你全家都是和尚! 忽然,正准备出发的梁大人目光一凝,低声对林海道了句失陪,而后大手一挥,数百名跨刀公服的镇抚司,一同向着官道上李青竹的仪仗队伍奔去,一时尘嚣漫天。 “真气派啊!” 小安看着这气派无比的场面,发出如斯感叹。 林海十分的不屑,人间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对修行人来说只不过是弹指一瞬间的事,根本不足惜。 正要开口好好引导一下小安的世界观,好激励他跟着自己修行,却见远方官道之上,新任的城主李青竹在与梁大人亲热的交谈了几句之后,便在梁大人的引路下,面色不善的过来了。 李青竹双袖生风,负手带着乌泱泱的一大片公门众人而来,人还未到,无形之中已经有了几分压迫。 小安心中微乱,看了一眼自家少爷镇定自若的神情后,渐渐也被感染了似的镇定了下来。 “你就是林海?” 李青竹身材并不高大,可是他身着官服,锦衣华裳,顾盼间自有一股难言的气度威严。 林海神色自如的拱手道: “正是在下,今日家父抱恙在身,不便出城迎接大人,是以在下斗胆代父亲为城主接风洗尘!” 李青竹微微点头,见林海在自己的官威之下尚且对答有度,又联想起此人前段时间名噪一时的诗文,原本目光中的冷色也稍稍柔和了些许: “我在京都之时便听过你的名字,果然人如其诗,一表人才。” “不敢不敢,城主大人过誉了。” 林海嘴上说的不敢,其实心里都快要笑歪嘴了。 可是李青竹很快便话锋一转,变得有些冷漠的道:“可是我还听说,你林家平日里做事不是很检点啊!” 此话一出,周边之人的脸色都是相当的微妙。 林海神情依旧不变,因为他早料到,这三家商户既然拼命的要赶在自己之前去见新城主,那么必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要对付自己。 于是林海只是淡淡的瞧了一眼跟着城主仪仗一同而来的三大商户。 可这三人眼观鼻,鼻观心的,居然对林海的瞩目视而不见。 这都到了城主要发难的时候了,还能忍得住连个笑容都不曾露过,真不愧是多年商海浮沉的老狐狸!真的要这三人拼什么商战的话,恐怕十个林海都得折在里头! 林海从怀中取出一份全新的族谱,递到了李青竹的面前: “城主大人明鉴,这一份乃是我林氏族人的族谱,城主可以与梁大人方面核查,凡我族内之人如有一个人有罪行被记录在案的,我林海当场剃光了头,去金山寺当和尚!” 只有深知林海为人的家伙才会明白,这个誓言有多毒多狠! 李青竹将目光投以身旁的梁大人,后者早在昨天便已经和林海有言在先的约定好了,于是不动生色的点了点头,以示林海所言不虚。 一见到如此场面,苏家的家主苏宇立刻忍不住的道了一句: “昨日你林家还伙同外来武师强行欺压本地人呢,你” “他叫林家栋,事发之后我以将他逐出我林氏族谱,而且我也亲自出手将那个外地武师赶出了幽州,现如今那个犯事的林家栋,正在城西的破庙里抓虱子呢,诸位可有兴趣了解一下?” 三位家主不信邪的的一连又说了几个林家旁支所做下的恶事,林海对应如流,并且将这些人凄惨的下场也都说的一清二楚,仅仅片刻之后三家便鸦雀无声了。 可是三个老狐狸筹谋已久,手段又岂会只限于这么一点? 很快他们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可就在他们要发难的时候,忽然就被外面一阵又一阵凄厉的哀嚎打断。 “青天大老爷啊!” “大人要为小民做主啊!” 突如其来的哀嚎就连李青竹都吓了一跳,他为官多年,对这种拦路喊冤的事情并不陌生,看着被镇抚司护卫拦在外面的百姓,怒声道: “梁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不关梁大人的事。” 林海适时的出言解围:“这些百姓都是苏,刘,张这三家门下的田产农户,这些叫冤的百姓之中,有做错了事被苏家老爷活活打死的家人,也有垂涎家中美色,威逼利诱的” 林海一桩桩一件件的一一道来,周遭原本坐在板凳上的百姓们此时都已经面朝着李青竹跪伏在地,被勾动起了伤心事后痛哭流涕,哀声四野。 第九十九章:正直城主李青竹 完了! 三位家主对视一眼,纵然此时心中有千般狡辩诡计,可是在这等场景之下也苍白无力起来。 他们本想着先发制人,能在李青竹前取一个印象,之后到了城中接风宴时再下重手,将林家拉下会首之位,就连旁支林渊的陈词演讲都准备好了,谁知道林海居然先一步剔除了家中的毒瘤破绽。 林渊那个蠢货,怎么就不能抵抗一下,这么轻易的就让林海把问题解决了?! 此时已有林海从府中带来的账房先生们,将诸多百姓的状纸向李青竹递上。 李青竹深深望了林海一眼,眼中情绪莫名晦涩,将手中状纸大致游览了一番后,宏声对四周百姓做着定然严惩这群不法之徒的保证,而后让梁大人直接把这三位家主捉拿下狱。 这一通装逼打脸进行的异常顺利,林海看也不看那三个面如死灰的家主,通身舒畅的对李青竹拱手笑道: “城主大人,天色已晚,家父已在花辉映鄂楼中设宴为大人接风,万请大人” “不必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青竹对林海的好意居然不假思索的打断拒绝了,脸色冷淡的道: “本官初到幽州,当以正事为先,幽州不可一日无主,何况已经空置了这么久,还是尽快处理政事,熟悉熟悉的好,免得再由此类事情发生。” 林海微微一愣,忽然想起李青竹先前深深望向自己的那个晦涩眼神,心中微动,不再相劝,只是笑着赞了一句: “大人爱民如子,勤于政务,当是我幽州之福。” 李青竹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领着身后的仪仗官兵队伍鱼贯入城。 小安分外不解的在林海身边,小声问道:“少爷,咱不是赢了吗?为什么李大人还这么冷淡?” “咱们是赢了,但也只是赢了那三个老狐狸而已。” 林海叹了一声,他刚刚才发现,这位来自京都的李大人,是位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正直官员,林家与那三家的明争暗斗,在李青竹看来,不过都是一群逐利之人的相互斗殴,不管谁赢了,最后的那个获胜者,未必就比斗输的人干净多少。 再联想到他先前望向自己的异样,想必李青竹在心中已经认定了自己是一个城府深沉,做事老辣的人物了。 虽然林海为有人看得起自己的智商而感到高兴,可这会儿高兴明显就不是时候啊! 小安顿时十分难受,指下了四周民心归拢,交口称赞李青竹是位青天大老爷的百姓们,叫屈道: “可他刚来幽州咱们就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他不也收了吗?转脸就不认人了?” “收押那几个商户家主,在他看来不过是职责所系,不管哪一方赢了,我想这位城主大人都不会赴宴的。” 林海一面解释一面心思电转,自己在这李青竹面前留下了一个城府深成的印象,恐怕以后要被这位正直的官员所不喜。 在大乾,越是清高的读书人对那些逐利的商人就越发的轻视,这也是商人始终无法进入到上流社会的根本原因。 “看来要坐稳这个商会会首的位置,以后路还长,不过幸好眼下这关算是过去了。” 林海正自低语,忽然见到城门有一群精壮的汉子正在过城门守卫的盘问,林海大致看了一眼,认出那些都是尊胜武馆的李全胜和他的弟子们。 “他们今天才刚走吗?” 林海随口问了一句,小安如实应道: “是的少爷,他们武馆开张不久,但是因为打败了尚老的关系,门人也招收了不少,昨天那李全胜忙着寻医问药,又要安抚那些退出武馆的弟子,直到半夜才安歇下来。” 此时的李全胜早已没有了先前的那股意气风发,他一条手臂缠着厚厚的纱布,双眼圈泛黑,形容憔悴,仅是一夜之间好似苍老了十岁,一众三三两两的从外地带过来的弟子,与他一道落魄的离开幽州。 过城门的时候,李全胜也看到了林海,他眼中的那股刻骨的恨意也叫林海动了杀心,如此人物虽然眼下不足为患,可到底是根刺,不足致命却叫人不安。 可是林海虽然杀心已动,可他数遍手下可用之人也不过区区一个后天六重的张护院而已,李全胜就算被废了一条手臂功力大退,也远非寻常后天高手可匹敌,难道还要自己亲自动手? 一念至此,林海不仅有想到了李青竹望向自己的那一眼 头痛啊,总感觉这个关头出手的话很容易被人抓住什么马脚,特别是在认识到了这位新任城主李青竹的正直之后。 林海此刻深深的感到身边能有个得力手下的重要性,于是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小安的肩膀: “后天几重了?” “四重!” 小安得意洋洋。 “回去给你种道先天气机,不把修为给我提到八重,不许和彩蝶红袖说话!” 小安跟在林海身后发出震天的哀嚎,在主仆两人身后,李全胜怨恨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们,直至两人消失在城门人群。 “师傅,官兵放行了。” 身边弟子的声音唤回了李全胜的出神,他收回目光,死气沉沉的点头,出幽州城门的时候听到那守城士兵的们的嬉笑。 “这人就是打败尚老的那个外来武者吧?怎么胳膊伤了?” “你还不知道?这厮趁尚老状态不好,出手偷袭重伤了人家,还在幽州开了间武馆,结果林公子知道了,二话不说就找上门去,将这人打的满地找牙!” “林公子?哪个林公子?” “还能是哪个林公子?不就是首富林家的那位林海公子吗!” “林公子牛皮!” 李全胜额头青筋微微突绽,强自控制着回头将那两个混账官兵打杀的念头,步履沉重的快步往前走。 身旁弟子见状担心的叫了一句‘师傅’,后者摆摆手一言不发。 李全胜一心想要离开这片伤心地,虽然有伤在身却也强自支撑着硬赶了三十里路,最后在天色将黑之际留宿在驿站之中。 第一百章:尸变(一) 朝廷在各处设立驿站,本来是用于战时信息的传递和供官府公门中人歇息换乘之用。 可随着四海升平已久,这种专供官府的驿站也渐渐不受重视,于是便有些人用以私用,就连寻常商旅只要交钱就可以入住。 李全胜一行人也在此歇息,因为囊中羞涩,八人只开了三间房,晚上用饭也是两个素菜,几碗糙米。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李全胜总觉得连上菜的小二,在看自己的眼神里都带有讥笑的意味。 “上酒!” 李全胜忽然高喝到,身边知晓如今众人经济状况的弟子上前相劝,却被后者一巴掌扇的晕头转向,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几杯酒下肚之后,李全胜总觉得背后一直有人盯着自己,猛地一回头,却见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道人,气定神闲的望着自己。 也不知为何,原本心烦意乱的李全胜在对上道人的双眼时,心中自有一股静气流转开来。 高人,肯定是位高人! 李全胜绝望的心情蓦然开始激动,却见那道人微微一笑,径直走到李全胜的身边: “贫道白鹤,略懂岐黄之术,这位壮士若不嫌弃可否让贫道” “愿意愿意!” 李全胜不等道人说完便连连应下,忍痛取下纱布让他施为,可谁知这位疑是高人的道长,在看过他手臂伤势后也惋惜的摇了摇头: “出手伤到这位壮士的人真是狠毒,如此重手几乎将整条臂骨都碾碎,照这样下去恐怕还要截肢,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就连贫道也无能为力。” 李全胜闻言,心中更加绝望的同时,对林海的恨意也更重了几分。 可是白鹤道人却是话锋一转:“不过贫道手中还有一本独臂刀谱,精妙绝伦,这位壮士用来练习,不仅能稳固住先天境界,不至于跌境,战力还能更进一步!” 武者修行,气血圆满,骨髓通达之后方才能够进入到炼精化气的先天之境,而在这当中,如若身体残损,则很有可能因气血之损而动摇先天根基,如果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最后病死床榻也不是什么奇闻。 虽然不能治好自己的胳膊,但是能够稳固境界已是意外之喜了,李全胜千恩万谢的说了一通好话,却见白鹤道人只交给自己半部刀谱。 “道长这是” 白鹤压低了声音道:“壮士莫急,贫道还有一件事还需壮士帮忙,事成之后另外半部刀谱定然双手奉上!” “道长请讲!” “贫道昨夜机缘巧合,降服了一只尸妖,如今正封禁在驿站外的一片树林之下,眼下贫道有要事外出,需要壮士帮我照料一二。” 李全胜走南闯北多年,对这些灵诡之事屡见不鲜,听到妖鬼二字后仍面不改色的问:“如何照料?” “好说好说。” 白鹤取出好几条竹筒递了过去:“壮士只需在子时之后,每隔半个时辰将此物围着地上的黄符浇上一圈即可。” “此事简单,可是道长为何偏要找我做?” 李全胜担心这道士心怀不轨,民间历来不乏修行各种旁门左道的道人,以凡人精血饲养壮大妖鬼的传说,眼前这个白鹤道人便有此类之嫌。 白鹤不慌不忙的取出自己的度牒,耐心解释: “我怕常人受不得那尸妖的阴寒之气,胆怯之下偷工减料,所以才想要找个武艺高强,气血强盛的习武之人方才放心。贫道只去前方幽州城中取些用度,不用一夜便可回返。” 李群生皱眉思索片刻,忽然咬牙点头:“好,我便应下道长所请!” 白鹤笑着指点了埋尸之处和看守尸妖的一些禁忌之后,便直接出了驿站,前往幽州购置朱砂。 李全胜送走道士之后直接搬了几条板凳坐在那块封禁尸妖的地方看着,果然见到一圈似乎有翻掘过的地面,上面有一张黄符贴着,想必是镇压用的符咒。 月色凄冷冰凉,尽管跟随李全胜的这群年轻弟子都有修为在身,却仍抵不过这深秋月夜里的寒意。 其中一名弟子手捧着计时用的贡香,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颤颤兢兢的对着李全胜道了句:时辰差不多了。 李全胜嗯了一声,取出竹筒围着地上的黄符倒了一圈,鲜红的血迹略带粘稠,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血,居然静置了半夜也不曾凝固。 倒完了血后,林全胜便一声不吭的坐回原处翻看那半部刀谱,四周在倒过血后更显阴寒,好几名弟子都冻的牙齿打颤。 “师师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李全胜专心致志的翻看着手中的刀谱,浑不在意:“什么声音?” “就算,就是啊!” 那名弟子话梅说完就是一声惊叫,夜色之中这叫声异常的响亮和突兀,李全胜一手合上书册,环目四周动静却并无异样,怒道: “蠢货,你想干什么?!” 那名弟子指着地上的黄符,竟吓得说不出话来。 李全胜见他这样,心中不觉也冒出一股凉气,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月光下,原本荒僻无一根草木的地面上,竟在不知何时从地下钻出一张俏丽的女人脸! 她正对着天上明月,黄符恰好落在她的灵台,将一张姣好的脸庞遮得隐隐约约。 “那个道人原来是在养尸!” 李全胜吐出一口凉气,身边弟子耐不住这等诡异,纷纷劝他离开这里,可是李全胜在心中又舍不得那半部刀谱,最后咬牙道: “你们都回驿站,这里我一个人看着就是!” 众弟子劝不过他,最后果真就只留了他一个人守在这里,每隔半个时辰,便用竹筒中的鲜血围着那张女人脸,在四周撒上一圈。 长此以往,即便以他先天境界的身躯都有些耐不住这份突增的阴寒。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半部刀谱也被李全胜看完了,刀法固然是精妙绝伦,实为他生平仅见,可是 李全胜摸着自己被林海废掉的那条臂膀,不禁暗道: “就算学会了这套精妙绝伦的刀法,自己就打得过林海了吗?” 一想起当初在武馆之中,他那轻描淡写,以绝对碾压之势将自己打败的样子,李全胜便在心中涌起一份深深的绝望。 他们之间的差距,根本就不是一部刀谱可以弥补的! 愤恨的一拳砸在板凳上,木质的板凳在一声脆响中断裂粉碎,有一截木刺扎入到肉中,鲜血在地上滴落汇集,最后竟是如有人牵引般流向那张女人脸庞所在的土地! 李全胜定定望着,心中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目光晦涩莫名。 第一百零一章:尸变(二) 幽州,林府。 当林海和老爷子说了新任城主不打算去花辉映鄂楼赴宴的事后,老爷子当先最痛惜的是,花出去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 花辉映鄂楼乃是整个幽州,乃至整个神州都数得上号的销金窟,有着一两酒一两金,满桌佳肴满屋银的说法。 而林海则冲着老爹拍着胸脯保证,那些酒席半点也不会浪费。 就在林清和以为自己这个儿子会有什么奇谋妙计的时候,只听到下人说,林少爷一个人进了花辉映鄂楼,然后把宴席吃了个精光回来了 一个人 吃光了回来了 说真的,如果不是金山寺的渡真大师名声在外,是个有道高人,林清和甚至都想找个道士回来给儿子驱驱邪。 这么能吃,还是个人吗?! 关于林家商会会长一事,林海以为自己也算是及格通过了,享用了一顿幽州最顶级的豪华大餐之后,便美滋滋的跟老爷子讨要林家矿脉的地图。 谁知早有准备的老爷子只是双手一摊,只把那支雕龙钥匙交到了林海的手中。 “不是说好了吗?” 林海十分不爽的叫喊,可老爷子却摆摆手: “你只是干掉了林家的三个竞争对手,勉强保下了林家会长之位,要说坐稳还为时尚早,什么时候你和城主的关系能和我与南城主一样,那才叫万无一失。” 合着你在这儿等我呢?老狐狸! 林海心中不痛快,立即便摆出一副臭脸,可是林清和是谁?纵横商海几十年的大商人,只见他长叹一声,仰天望月,双手负后的叹息: “儿啊,爹已经不再年轻了” 好好好,你赢了,你赢了! 林海立即败退,不过告别父亲之后他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听涛阁,而是去往了绮容小姐的绣楼。 早先在花辉映鄂楼胡吃海塞的时候,有份糕点他吃着不错,香香甜甜的入口即化,想来女孩子是相当喜欢的。 林海脚步轻快的走在廊间,此时夜已渐深,本不该再与南绮容见面才符合大乾礼数,可是 去特娘的礼数,追小姐姐要是照着礼数来,那什么时候才能追到? 想着待会南绮容见到自己的笑颜,林海不禁在嘴边噙了丝笑意,然而就在他的脚步即将穿过廊道之时,忽然无端的感受到身后有股莫名的寒意。 林海眼神骤然冰冷,猛地转身,只见道尽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的也不知站了多久。 “是福伯吗?” 林海对照心中记忆,只觉得这个身影与印象中的门房下人,福伯有些类似,可是眼下的情形让他有种本能的不安,脸上虽挂着如常的笑,可心中却是十二分的警惕。 体内剑胎之力悄然汇于指尖,林海不动声色的加大六识感知,隐约能听到四周风声里,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嘶声喘息。 “您怎么跑这儿来了?寿伯和您交班了吗?” 福伯低垂着脑袋不言不语,只是站在廊道边缘,冲着林海僵硬的招了招手,似乎是打算叫他过来,林海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脸上的笑容也渐转为冰冷。 林家建筑在兴建之初便按着风水格局层层布置过,就比如这廊道上方瓦片吊檐的十二镇兽,它们是专防妖鬼的护宅神兽。 这个“福伯”只敢站在廊外,一步都不敢走近林海身边,背后原因可想而知。 它是妖魔! 耳边那若有若无的喘息声更重,好像是暗怒于林海的不肯走出廊道,双方彼此无声的静立了片刻之后,福伯忽然手脚僵硬的,居然面朝着南绮容所在的绣楼,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直接叫林海再无半点犹豫,右手剑指不动,左掌竖起如刀,当头便朝着福伯低垂着的头颅斩去----大悲刀! 这一式以手做刀,在林海用来竟是比手握长刀之时更加的惨烈,一出手便是一往无回的绝杀之势! 掌下狂风吹拂得福伯一身衣角猎猎倒飞,整个人竟如朽木一般的向后倒去。 不对,有诈! 林海目光在触及到了福伯脖间的四个血洞时,瞳孔微缩,生生止住了以手做刀的一记大悲刀,冷冷的转身回头。 月光下,一个劈头撒发,断肢残臂的人形怪物,双目猩红,口中獠牙交错四起,正冲着林海咬来! 林海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今天被赶出幽州的李全胜! 我不去找你,你还有胆子回来找我? 俨然已经化为尸妖的李全胜一身实力大增,而且似乎还保留了一定的神智,要不然他也不会摸到林府用福伯来引诱自己走出廊道。 不过这些都没用! 林海冷然的一指点出,当空一道澎湃的剑气立时横空而过,毫无阻碍的将李全胜的身体从正中分开,各种脏器与腥臭的血水如雨落下。 林海震袖一挥,鼓动气机瞬间将之蒸发,庭院之中除了些许的怪异气味,以及福伯倒毙的尸体外,再无他物。 “林海!!” 空气中,林海听到有一声凄厉的惨嚎在缓缓的消散,似乎是在喊着他的名字。 林海出剑之后根本就不再理会这个扑街,而是低头检视福伯的情况,当他发现这个在为林府服务了几十年的老人,全身血液都被吸了将尽八成之后,心中怒气难平。 与此同时,黑暗的夜色中不知从哪里浮现出了点点细碎的绿色荧光,看的林海顿时一惊。 就在他以为还有其他妖魔的时候,这些绿色光芒已经纷纷没入到他眉心的那道红痕之中。 随着光芒在额间那道红痕中隐没,林海感受最为明显的就是他先前那股勃发的怒气开始迅速的平静下来,整个心神识海在经过这一顿吸收之后就好像大海一样宁静,广阔之中隐约带有一种佛门的祥和之意。 这这特么的原谅绿还能助涨我的禅定修为? 林海心潮如狂风怒浪的此起彼伏,顷刻间就冲淡了心中对老人惨死的怨念。 经过研究他发现,这绿色的荧光性质有些类似于玉髓之中的先天灵机,很可能是妖魔体内蕴藏的一丝灵机,所以才能助涨自己的禅定修为。 可是林海却宁愿不要这种修为! 第一百零二章:尸变(三) 经过了这么一档子事,为了让林府的下人们不至于惶恐不安,林海故意隐瞒了福伯真正的死因,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真相,而小安正是其中之一。 这个无父无母的小家伙自从入府中以来便一直在少爷身边厮混,因为林府管束颇为严厉,主仆两人时常会偷偷出府,也因此小安与这慈祥的老仆结下了深厚的缘分,几乎视作亲人。 得知福伯被尸妖咬死,为了防止尸变还需要进行火化,连完整尸首都留不下来,小安当晚便哭的昏天暗地,并且去柴房给福伯守了一夜的灵。 第二天一早,哭得眼眶红肿,一夜未眠的小安,问林海是不是好人都没有好报? 后者摸着他的头叹了口气,告诉他,好人死后都会上西天极乐的。 这话刚说完,他自己都是微微一惊: 什么时候西天极乐这种词,也开始挂在他的嘴边了? 正惊异于这种潜意识转变的林海不待多想,只觉大腿一紧,却是小安直接扑了过来大哭着叫道: “少爷,你教我功夫吧,我要修行!我要修行!!” 小安的声音震动给整个林府,林海调动起体内的剑胎之力,将其中锋锐之气来回消磨剔除,最终化为丝缕最为精纯的先天灵机,透过他的手掌,自小安的天灵轰轰灌下!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小安闭目承受着灵机灌顶的大机缘,挂满泪痕的脸上一片坚毅。 林海隐隐有一种预感,经此一事之后,小安说不定会成为以后自己修行路上的一大臂助。 刚刚将处于胎息打坐中的小安安顿好,这边镇抚司已经来人,林海还在纳闷怎么官府知道的这么快的时候,梁大人面有忧色的已经带着左右两名副手来到了会客的前厅。 “林老弟,这次怕是又要麻烦金山寺了。” 梁大人话不多说,开门见山的递给林海一份卷宗,他似乎在外忙了一夜,身上衣服凌乱微湿,面带倦容,坐在一边先喝了几口茶水。 卷宗上写的是城外三十里一处驿站的惨案,其中连同官差与投宿的旅人,共计三十多条人命都是被吸干了阳气而死的。 吸干阳气?这好像跟昨晚的那个李全胜情况有些不同,林海放下卷宗:“让我看看尸体吧。” 梁大人点点头,起身整了下衣服后便与林海双双直奔镇抚司。 路上,梁大人对林海道:“此事已经惊动了李城主,因为驿站死者中还有一位他的救命恩人,所以对此事他格外的重视,要求我们在期限之内破案。” 林海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多少也知道一些官府办事的流程。 “可是这等诡异案件,按照规矩不是应该上报朝廷的吗?地方镇抚司应该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人吧?” 梁大人苦笑一声:“其实练武之人气血强横,寻常妖鬼之流,只要不入百年通幽之列,都是可以捕杀甚至活捉的!” 说话间,镇抚司已经到了,林海与梁大人双双进到停尸房检验尸体。 林海大致上都看了一遍,发现他们无一例外的全都是被吸干阳气而死,他们的死亡时间连十二个小时都不到,许多尸体看起来已经像是风干了上百年的样子。 “目前我们初步怀疑,整个事件是由这个老道士养的尸妖失控而造成的。” 梁大人掀开一块白布,露出面露狰狞的白鹤道人,林海注意到这些人当中好像只有这个道士死的是最惨的,别的尸首都是被吸干了阳气而亡,而他不止被吸了阳气,脖子上还有一排黑黢黢的血洞。 林海心中一动,联想起昨夜福伯的那个血洞,与眼前的这个一般无二,于是在心中就不禁有了一种大胆的假设,不过他并不急着说,反而是跟梁大人求证。 “梁大人不妨与小弟说说这个道士?” “此人自称道号白鹤,昨天夜里李大人被一只尸妖所袭,正是被此人所救,此人与李大人在昨天旁晚分手,仵作检验推断,他当死于昨晚深夜子时以后,体内阳气与精血荡然无存,另外李城主那边也有详细过程提供” 林海总听着那尸妖有些耳熟,便着重问了一下,听着梁大人的叙述才渐渐想起,这好像是前世聊斋之中一个叫做尸变的故事。 故事讲得是一个出身穷苦的女孩被城中富商相中,买来做了妾侍,可是成亲行房那天女孩却忽然暴死,下了定钱的富商自然不肯做那个冤大头,便将女孩的尸首退了回去,让同乡把女孩的尸首拉回去,这门亲自然也是不认了。 同村的几个人在护送女孩尸首回去的路上,被化为尸妖的女孩吸干了阳气,只有一个比较警醒,跑到了一颗柳树下与尸妖周旋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光破晓方才幸免于难,被官府中人救起,开了证明回乡。 而今这个尸变的故事到了林海这里则有了不一样的变化,而其中的故事也值得深思琢磨。 首先这个女孩因何而死?是不是那个府上故意不想花钱,于是暗害了女孩抵赖?因此这个女孩死后才会怨气不散的化为尸妖四处害人性命? 整个聊斋故事只到那名乡人撑到天亮,官府前来探看便戛然而止,后续有关于这具尸妖的处置却没有交代,不过既然想通了那个尸妖的来历,那么再对症下药就好办了。 “梁大人,烦请你查明城中有哪家大户曾经在近段时间内娶妾的,还有这个道士的尸体,我看最好是烧了。” 林海翻看了一下白鹤道人的双手,发现他双手指甲暴涨发紫,指尖隐约泛有黑色光泽,不由得联想到了前世看的那些僵尸片。 梁大人有些不解:“驿站被害的尸体共有三十四具,在这里停放了一夜也没有“ 梁大人的话忽然停住,因为林海已经上前捏开了白鹤道人的嘴巴,其中四根异常粗长的犬齿叫人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样?” 林海撤手在床单上随便的抹了两下: “昨天晚上,我府中有位门房老人被人吸干了精血而死,伤口与这道士的一般无二,甚至它还想要杀我,不过被我一剑斩了!” “尸妖如此猖狂,真是取死有道!” 梁大人以为是真凶已被林海除掉,脸上笑容刚挂起正要问问详情,可林海却摇头道: “我杀的那头尸妖不过是小角色,真正造成驿站血案的那头尸妖应该还活着。” 梁大人都被林海绕迷糊了:“你是说尸妖有两只?” “根据目前官府收集到的遇害尸体来说,确实可以暂时确定有两头,而且昨天被我斩的那一只,梁大人你也认识。” 林海对着梁大人疑惑不解的目光,咧嘴笑道:“正是那个被我赶出幽州的李全胜!” 第一百零三章:尸变(四) “根据李庆祝大人的供词,我们可以得出,白鹤在驿站附近炼尸的事情。 当天旁晚时分,我在城门口见到李全胜师徒一共八人,按照他们的脚程来算,当晚就能到驿站歇脚。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李全胜因为对我有刻骨的恨意,可和我交手之后又自知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在意外发现了这个道人养炼的尸妖后便想占为己有,好用来对付我,于是便设下了动手抢夺的诡计。 白鹤道人中了李全胜的诡计,无力再收服尸妖,挣脱封禁的尸妖又狂性大发,直接将李全胜打伤,尸毒入侵之下李全胜也变成了尸妖,直接咬了被吸干阳气的白鹤道人,然后来幽州找我复仇。 而驿站的三十多条人命,则是那头女尸妖干的” 林海的这番推理听的梁大人连连点头,不过其中也有几点疑问,比如说同样都是被尸妖所害,为什么白鹤与李全胜会尸变,而其他人却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动静呢? 对此林海也百思而不得其解,只能归纳与修为道行高深之人,与常人不同吧。 其实这其中道理也很简单,将人体转变为尸妖的尸毒是通过血液伤口传播的,也就是说只有要咬过的尸体才有转变成尸妖的可能,这其中只有李全胜和白鹤道人,以及林府的福伯是被咬过的。 “事不宜迟,我马上盘查今日城中大户纳妾的情况!” 梁大人急冲冲的说完这句话便下去布置工作了,林海的这番推断也是有根据的,因为李全胜在化身尸妖之前,心中最怨恨的人一定是自己,所以他在变成尸妖的第一时间就到了林府找自己索命,那么以此类推,假如那头尸妖母体也是受人陷害而死的,那么它在临终前最为怨恨之人,必定也会遭到报复! 上有压力的梁大人与一众镇抚司官差的效率极为惊人,仅是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锁定了王,杨两家大户。 其中王家老爷和新娶的小妾正如胶似漆,林海与梁大人二话不说直奔杨府。 杨府在幽州顶多只算得上二流商贾,就连林家动动劲都能轻易的捏死,是以在门房下人见到佩刀公服的梁大人等一众人后,连拦都不敢拦,任由他们直入厅堂。 梁大人龙行虎步的来到正在用早茶的杨家厅堂之内,带着几分蛮横的大声道:“谁是杨如霜?” 话音刚落,一名蓄有鼠须的精瘦中年人站了起来,沉声道:“敢问这位大人有何见教?” “你前几日是不是想娶一个张家村的女子过门,可那女子中途暴死,又辞了这门亲?” 杨如霜面色立即变作了苍白,没等他开口辩解,林海见到他这副表情当即就等于验证了他的猜想,上前一脚就将他重重的踹到在地,面无表情的将脚掌压在他的胸口,冷声道: “杀人了吧?” 大厅之中一片女人的尖叫声起,林海只是皱眉抬头一望,眉宇间红痕的冷厉威严立刻便镇住了这群女人。 梁大人身边的副手面色一动,似乎要上前阻止,却被梁大人一把拉住。 “你你血口喷人!” 杨如霜惊怒交加的怒道,可是他的硬气很快就在胸口不断施压的脚掌下变成了哀求妥协。 “别,别杀我,我只是一时错手,我会赔偿的,你要多少都行啊!大侠放过我吧!“ 随着杨如霜的哀求,厅中所有女眷也齐齐的跪在地上哭成了一片,梁大人上前大吼一声闭嘴,然后来到林海身边低声道: “林兄弟,此人草菅人命,自该有官府制裁,交给老哥吧!” 林海蓦然收回了脚掌,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变的这么冲动,后者得脱升天后立即就地往后爬了一段,方才捂着胸口狼狈起身。 “敢问大侠,和那位女子是何关系?” 杨如霜心有余悸的喘息道,林海只回了一句无亲无故,叫他好不憋屈。 既和那女子没有关系,也不是朝廷官府中人,这事又碍着你什么了?! 林海好似看出了杨如霜的憋屈,一手落在他的肩上,似笑非笑: “是不是觉得我与那女的既然没有任何关系,却还要理会这件事,真是吃饱了撑的,对不对?” “没有没有,没有这回事!公子有任侠之风,将来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侠客!” 林海讶然道:“这么说你不憋屈?” “不憋屈!” “不难受?” “不难受!” “那你给我笑一个。” “” 在杨如霜对林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林海低声对他道:“你最好自觉点,自行将赔偿的银子送到那个女孩家里!” “是是是,小人记下了!” 林海就这么带着镇抚司的官兵在杨府住了下来,并且梁大人为了不让鬼神之事在民间造成一定的恐慌,一直都在瞒着杨府的人,只说接到了线报今夜会有强人前来杀人夺金,把杨家人都集中在了一个园子里,四处门口都有跨刀拿剑的公门中人看守。 我看那杀人夺金的强人就是你吧? 杨如霜在园子里欲哭无泪,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太有钱了,被这狼子野心且又胆大包天的官兵们看上,如今只是把他们软禁了起来,等待会儿他们搜完库房之后,八成就要折回来取自己一家的性命了! 园子四个方向的大门都有大批的官兵镇守,各自人手一支啸箭,一旦情况有异便会朝天发射,其中林海与梁大人负责镇守西门。 对于这个官场老油子的心思林海心知肚明,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功力高强,和自己一起镇守西门更加安全罢了。 这么一守就直接守到了半夜,梁大人等的有些不耐烦,问道: “林老弟,你说这尸妖为何昨夜不过来袭击杨府啊?非要等一天?” 林海也一度的想不通这问题,直到刚刚他们用过晚饭后才意识到: “驿站里的那三十多人都被它吸干了阳气,之所以静伏一夜,大概就是需要消化那些阳气吧。” 梁大人哦了一声,看着端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气精修的林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林老弟,真不好意思,每次有棘手的事情都要麻烦你,上次的江上离,这一回的尸妖也是” “梁老哥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也是幽州人啊,理当尽一份力的。” 林海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却打着另一个算盘。 老爹不是不放心这会长之位坐不长久吗?新城主李青竹不是对自己有所成见吗?今天就在这个尸妖的身上,林海就把那些顾虑全都拔除! 因为林海在今天要在外人面前树立起一个嫉恶如仇,斩妖除魔的形象,只要打破了李青竹对商人的一贯认知,开始接受并欣赏林海这等除妖的热血少年,那么未来林家商会会首之位还跑得了吗?老爹林清和那边还能再有别的说辞吗? 都不会的! 第一百零四章:尸变(五) 林海端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将敏锐的六识调动到最大程度,时刻注意着周边的风吹草动。 一时间,天地无数叶浪翻涌与呼啸的风声从林海的耳边过去,心境平稳如海,宁静异常,竟在此时坐出几分高僧禅定的韵味来。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林海忽然偏头维持着闭目的动作,‘望’向一边,一直百无聊赖的梁大人一众人等立刻神色紧张的握刀在手,沉声道: “来了吗?” 梁大人看着林海眉间的那道红痕,不知为何,明明林海没有睁开,可他却有一种在与林海对视的感觉。 “没有,是我听错了。” 林海淡淡的说着,又重新恢复了先前打坐的样子,只是在他的嘴角隐约带有一抹隐晦的笑。 他固然是想要借这次除妖之举在李青竹面前树立起一个好的形象,可是同样的,他也十分不喜杨如霜的做为,这样一个妄害人性命,为富不仁的东西,也值得他来保护? 杨府的这处园子确实只有四个门没错,可是如那尸妖之流,除了府宅大门有门神庇护不得入内之外,其他各处的园子大门都是出入无碍的,除非杨府也有神将镇兽的雕像护持,否则对妖鬼来说根本就是百无禁忌! 林海与梁大人在此守株待兔,杨府大门早已是左右洞开,府外左右的石刻雕像也被盖上了黑布,就等着那尸妖上门复仇了。 而林海刚刚也确实听到有什么东西悄然潜伏到了院子里,但是他故意装作不知道,因为杨如霜欠一个报应! 寂静的园子里,忽然有惊叫惨呼响起,梁大人紧张的抽刀在手,急道:“林兄弟!” 林海这才不紧不慢的起身,身子一晃便化成了一道流光,扑入园中,只见到一身红色喜服的尸妖女子,正一手提着四肢僵硬的杨如霜,张开血盆大口正要饱饮仇敌的鲜血。 来的刚刚好! 杨如霜本来黯淡的双眼,在见到林海之时蓦然爆发出来前所未有的求生,然而林海就在杨如霜充满希望的目光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双手掐腰: “大胆尸妖,居然胆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草菅人命,本公子乃是金山寺渡真长老座下大弟子,你个孽畜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尸妖背对着身后耍嘴炮的林海,根本连回头看一眼的想法都欠奉,只顾着用犬齿撕开了杨如霜的脖子,大口将温热的血水吞下。 “呃呃!” 杨如霜浑身抽搐,对着林海的方向伸出一只手来,极力的好像是要说出‘救我’这两个字,可是被撕裂的喉管漏气,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和林海在那大眼瞪小眼。 终于,杨如霜一身精血都流逝的差不多后,尸妖方才松开手,将他整个人都扔向林海立身之处。 林海早有准备的御使气机,将杨如霜的身子接下,貌似紧张的大叫: “杨先生,杨先生你怎么了?你要振作起来啊!” 只见这个精瘦的中年人此时面如金纸,即便脖间被尸妖撕扯出来一个巨大的伤口,其中也没有多少鲜血涌出。 杨如霜出气多进气少,双眼无神,显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而就在此时,梁大人等一众捕快方才堪堪赶到,园外啸箭呼啸四起,梁大人一手执刀,跨前几步沉声道: “大胆尸妖,竟敢如此草菅人命我乃幽州镇抚” 将死之际的杨如霜听到这么一句,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居然一下子抬起了手臂指着梁大人,片刻后双目猩红,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艰难的道: “我我草我呃” 话没说完,杨如霜已经咽气了,临死目光仍自瞪的老大,好像带着很大的气。 “” 尽管大敌当前,可是梁大人仍是忍不住心中的惊疑,问林海: “他刚刚是在骂我吗?为什么骂我?我们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保护他的!” 林海将杨如霜的尸体放下,点头淡淡嗯了一声,然后一步扑向了正要扑杀杨府家眷的尸妖。 林海一手探出下压,仿佛携有无尽月光,一手摁在尸妖的头顶,重重下压! 原本起跳的尸妖不得不在林海施加的巨大压力下,重新被迫落回原地,对着面前的林海狰狞嘶吼。 “怨头有债有主,你的仇已经报了。” 林海一手锁清秋将尸妖生生的摁在原地,另一只手汇聚起诛仙剑胎之力,蓄势待发,低声道: “现在我送你上路吧。” 尸妖怒吼挣扎,发狂之下居然顶着林海手中的锁清秋一路直行,每迈一步脚下便砖石崩碎,身后的众多家眷见此,纷纷惊叫着就向门口逃离! 林海沉腰坐马,立身之处砖石下陷崩裂,果然一把稳住了了尸妖的庞大巨力,不再向后倒退。 可是这个时候他还不能再点出手中剑气,因为诛仙剑胎锋锐无双,而此时满屋都是杨府的家眷,林海恐有失误,不敢妄动。 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放任尸妖复仇,将杨如霜杀死还算是情有可原,可要在涉及到这些妻儿那就是过了线了。 林海一直压制着掌下不断挣动的尸妖,可是吸过血的尸妖再也不能以寻常道理度之,林海被月光笼罩的手掌微微颤抖,眼看马上就要压制不住了! 随着一声好似瓷器打碎的声音响起,林海手中锁清秋的月光猛然震散开来,挣扎了束缚的尸妖双目猩红,径直扑向林海! 后者再无半点犹豫的将手中剑指递出,可是堪堪触及到尸妖额头之际,林海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顿住。 如果一直这样斩杀妖鬼,自己会不会因为越来越高的禅定修为而看破红尘,出家为僧? 这个念头在心中一生起便再也无法止住,林海手中剑指再也无法递出,而那尸妖则趁机一头撞在了林海的身上,恐怖的巨力刹那间便破了林海脚下落地生根的龙虎桩法,一人一妖如出膛的炮弹,径直的向身后墙壁的墙壁撞去! 第一百零五章:尸变(六) 轰隆隆的一阵巨响之后,屋中尘烟四起,梁大人拔刀在手,沉声怒喝:“快去救林兄弟!” 四周官兵毫不迟疑的围拢上前,刚刚走到残破的墙壁面前,只见到林海整个人已经像一截朽木似的被尸妖从中打出,重重落在了地面上,神情痛苦,嘴角挂血。 吗的,不出剑指还有点打不过它! “梁大人,你确定这头尸妖还没到通幽吗?” 林海回头怒吼,后者欲言又止,小声道:“好像在之前它确实还没到通幽啊” 的确,在杀伤了驿站三十多人,又饱饮了凡人精血的尸妖,一身实力大增,加上如钢似铁的肉身,和那力大无穷的怪力,除非是道行高深的三教中人,有专门的符咒秘术克制,否则以寻常手段很难制服。 林海虽然也拜在金山寺佛门高手的门下,可是学的都是些粗浅的术法,道行虽然已入通幽的真人之境,可对于这等妖魔却没有什么克制的秘法。 等等,秘法? 林海一时想到了兰若寺中的那般若心经,眼前顿时一亮。 对啊,我且先用这大乘佛法的诵经声镇住它,然后再让梁大人去金山寺请师傅出手,如今他老人家认定了我是中兴佛门的弟子,一听到我有危险,肯定马不停蹄的就赶过来救我,到时我不杀这妖魔,那点妖魔灵机自然也不会成为我禅定修为的养分! 眼看几名镇抚司的官兵就要入到这个破洞里,将那尸妖擒杀,林海翻身而起,拽着他们的后领往后轻轻一送,大喝道: “不要送死,你们不是对手!” 虽然林海动作很快,可那尸妖也不是等闲,一名靠的较近的官兵被一只黑爪拽住了脚踝,猛地拉入到破洞之中。 屋内一时间响彻起那人凄厉的惨嚎,过不多时便只留下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 “这大人,我们该怎么办?这只尸妖好像不是我没能对付的啊” 在众多官兵的眼中,那个等人高的墙壁大洞,就如同是巨兽张开的巨口,所有胆敢靠近或冒犯的人都难逃魔掌,一时间想着杀妖立功的官兵们都心生退意。 “林兄弟,这尸妖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再打下去也不过是折损人命,我们还是走吧!” 梁大人低声对林海说道,可是林海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还往前迈了一步,坚定的道: “如果叫它跑出去,幽州城里不知还要死多少人,梁大人,刚在来之前我就说过,我也是幽州人,我也想为幽州尽一份力!” 梁大人与周围官兵听得心头大是感动,对林海感念之余也不由肃然起敬:“林兄弟,你” “不用多说,里面的那位兄弟不能白死,我用真经能够将此妖魔封禁在这里,你快去金山岛请我师傅出山,凭他老人家的修为一定能降服这只孽畜!” 林海说完之后便径直走到那墙壁的破洞面前,双腿盘膝坐下,眉间红痕更衬的他宝相庄严,如带发佛陀盘坐,慈悲威严。 “大人,怎么办?” 梁大人看着背对着他们独自镇压妖魔的林海,心情激荡,感动莫名,他也曾有过少年热血,也曾发誓与世间邪恶斗争到底,只是年岁蹉跎,世事浮沉,勇士最终还是活成了大多数凡俗的模样,不在意气风发。 那边正在调动心神感应大乘佛法的林海,隐约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他稍稍回头望去,只见梁大人与一众官兵全都面色庄严肃穆的,持刀站在林海的身后,一副要和妖魔拼命的样子。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劳资不想增长禅定修为去当和尚啊啊啊! 梁大人一手持刀,步履沉重的低声喝道: “林兄弟心怀大义,面对妖魔尚且能够如此牺牲,如果我们临阵脱逃了,那又如何对得起这身官服?诸位同僚听令!” 得到的是镇抚司众多官差们同仇敌忾,众志成城的回应:“属下在!” “我们留下,与林兄弟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林海绝望的在心中怒吼:“这特么的画风怎么就忽然燃起来了?!你们不走谁去报信啊?!” 林海正要说话,可是那处墙壁破洞之中的吞咽声忽然静止。 林海顿时再也不敢大意,勉强静下心来,诵念着梵文经典,顷刻间小屋中便响彻了祥和威严的梵唱。 这尸妖动作快若闪电,此刻好像是在这梵声中受到了刺激,安静的墙洞中传来嘈杂的喘息嘶吼,猛地一道流光从中窜出就要扑杀掉林海这个诵经人! 可是它快若闪电的身子,在即将跨出洞口的时候却被一个斗大的卍字佛印挡住。 污头垢面的尸妖在空中不住的挣扎嘶吼,仿佛是在与这浩大的佛印禅唱角力,在众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那道卍字佛印在尸妖的冲势下渐渐开始向外扭曲,好似承受不住它的压力,随时都会断裂一般。 额头渐有汗珠滴落,林海根本就无暇说话叫梁大人他们回去,只得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向着梁大人那边打去。 这一分神不要紧,那半空中光明正大的佛印金字开始有点点金光逸散出来,好像随时都会被尸妖崩散。 林海再也不敢不敢三心二意的想着其他,全力将心神沉浸到识海之中,将大乘佛法的佛音威力加大,总算是扭转了佛印的劣势。 “铛”的一声轻响,梁大人只觉得手中长刀巨震,叮叮当当的掉落在了地上,他看着已然全副心神沉入到大乘佛法之中的林海,又看了看地上的长刀,似有所悟。 “我们走!” 思虑了良久,梁大人的副手还是个热血未退,入职不久的年轻人,听到撤退的命令后首先感到的不是欣喜,反而是止不住的愤怒。 其他许多官兵能够跟随梁大人办这件案子,大多都是如此的热血青年,纷纷都对这个命令有所抵触。 梁大人二话不说,一步上前拽起了发问那人的衣领,怒声道: “留下?留下你帮得上忙吗?林兄弟这道防线一破,我们在这里又能干什么?和小张一样被拖过去,用血肉拖延尸妖几个呼吸的时间吗?” 面对梁大人的怒问,众人哑口无言,直到梁大人松开了那人的衣领,神色渐从愤怒转为了平静,伸手在年轻人凌乱的衣领下稍作整理,漠然道: “收刀,你们去疏散周边民宅中的百姓,金山寺我自己去即可。” 杨府园中,响起整齐划一的声音:“属下遵命!” 第一百零六章:尸变(完) 却说那边林海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大乘佛法的梵音之中后,只觉得那生涩难懂的经文从口中诵念的越来越顺畅。 明明是梵音梵文,可是林海却开始对大乘佛法有了些许的明悟,好似这种佛经中的微言大义,超脱了文字语言,转而在精神的层次在对林海做着影响。 待到渡真与白云急冲冲赶到杨府之时,他们分明见到背对着他们诵念真经的林海背后,有一圈由金线构成的佛陀法相,隐于虚空之中若隐若现。 白云神色震惊,一时间竟是无暇去管那些墙洞之中的妖鬼,喃喃道:“这不就是我们一直苦寻的” 渡真在一旁欢喜的手舞足蹈,似哭似笑的叫道:“大乘佛法,这就是大乘佛法!” 经过起初的震撼之后,白云和渡真两人不约而同的走入到屋中,在林海身后虔诚的盘膝而坐,随着林海口中高颂的佛音齐声唱诺,佛音浩大之势转瞬响彻整座杨府。 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大乘佛法中的林海对此浑然不觉,只是当他从口中将佛经最后一节诵出之后,只觉佛印上的压力骤然一松,他整个人也从那种玄妙的心境之中迅速的恢复了过来,下意识的睁开眼睛。 空中的卍字佛印与背后金线构成的虚像佛陀,在林海睁眼的瞬间溃散成无数浮动的荧光。 林海心神顿时大震,佛印散了,那尸妖岂不是呃,尸妖呢? 林海一脸蒙逼的看着屋里四下浮动的金光之中,隐约还掺杂有些许绿色的荧光,分明就是助涨禅定修为的妖魔灵机! 什么情况?尸妖死了吗? 强自撑起身子,林海就要逃离这些妖魔灵机的笼罩,刚刚起身便觉得肩膀上微微一沉,再回头时便看到渡真与白云一脸振奋的看着自己。 “法海,你果然不愧为佛陀选定的佛子,居然无师自通的领会了大乘佛法!” 渡真大力的拍着林海的减胖,可是这个时候林海根本就无心装逼,现在只想冲出这间屋子,不让那些妖魔灵机涌入体内。 “我知道,我知道!师傅,这个事情我们待会再说不迟!” 林海费力的绕开了渡真热情又欣慰的纠缠,可没走两步又撞上了一堵肉墙。 “法海师弟!” 足有两米多高的白云和尚咧嘴一笑,活像一堵横在身前的肉墙。 “你又想干什么?!” 四周的妖魔灵机开始朝着林海的方向汇集,他欲哭无泪的大声质问。 白云和尚闻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光头: “刚刚师弟诵念的那段经文太过玄奥,小僧小僧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听懂,师弟能不能” “好好好,等我上个厕所回来教你三天三夜都没有问题!” 林海再一次挣脱了白云和尚纠缠,好不容易就要冲出屋子的时候,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轻柔的‘谢谢’! 或许是福至心灵,林海豁然回头望去,只见到屋子正中的位置有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子虚影,正悬停在空中对着他微微的笑。 尸妖没死?可那些妖魔灵机又是从哪里来的? 林海惊疑不定的后退了一步,却发现屋中白云与渡真两人不仅没有动手降妖的意思,反而双手合十的对着那尸妖行了一礼,口中齐声念道: “往生极乐,功德无量,南无阿弥陀佛!” 那女子点头合十还礼,整个虚影忽然被消散的佛印金光裹挟,转瞬没入地面。 林海吞了一口口水,没想到这看似只有嘴炮之力的大乘佛法还是有点东西的,全力发动之下居然将一只通幽级别的尸妖直接给度化了,刚刚显身在屋子里的女子正是被超生的尸妖。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最大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的离开这里,省的又被妖魔灵机入体,到时候禅定修为又要提升了! 一步跨出屋子大门,林海眼见绿色荧光就要及身,再也顾不得其他,并指如剑朝天一举,整个人都化为了一道剑气流光,然后 面目狰狞的离开了杨府。 白云与渡真笑着远眺天际一道由林海化身的剑光,后面是飞舞不散,执着追逐着的绿色妖魔灵机。 白云忽然问道: “渡真师叔,看来法海师弟真的会成为中兴佛门的佛子,连大乘佛法都能无师自通,我们是不是得为法海师弟著书立传,记录言行,好丰富后世弟子典籍?” 渡真笑眯眯的点头:“此言大善,想不到老衲临老还能沾沾法海的光,被记录进佛经典籍之中!” 白云和尚闻言不知从哪找来了纸笔,他五大三粗的巨大身躯拿着这些东西的样子看起来滑稽可笑,就像是大人在摆弄着幼儿的玩具。 渡真看的有趣,眯着一双老眼凑上前去,轻声念着白云所写的文字: “大乾二百六十一年,十二月,弟子法海以大乘佛法度化幽州作乱尸妖,普度众生,功德无量,之后谢绝赞誉酬谢,御气凌空而去,身后绿光相随,经久不散。” 白云费力的写完满满的一张递给了渡真,后者品鉴了一番后,连连点头称善。 林海最终还会是没有逃过那些妖魔灵机的纠缠,虽然诛仙剑胎在空中穿行的速度很快,轻易的就将那妖魔灵机甩掉,可是每到最后它们都会不紧不慢的寻着他的足迹再次回到林海身边。 如此来回的折腾了几遍之后,林海就放弃了抵抗,因为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绿光或许不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于是林海的禅定修为又提升了,但是他的心里却抑郁了。 随着驿站的那一个血案的传开,整个幽州都为之震动的同时,林海降服尸妖的侠名也不胫而走,很快有关林海受伤的消息也跟着传开,为此城主李青竹甚至还亲自的携带慰问品上门问候。 如今的幽州城众人都在盛传着,林家商会会首的位置再也无人胆敢染指。 金山寺外,林海坐在重新修缮好的山门台阶之前,远眺西湖云烟弥漫的湖水,身边是一脸耐心给他讲解法相修持的渡真。 因为小乘佛法只能修成罗汉位的法相,所以渡真只是跟林海讲解着法相的运用和经验。 可是这些天林海用尽了方法努力修持,背后的那道由金线构成的佛陀法相始终无法修成,只有在他全身心的进入到大乘佛法的诵念时,才会堪堪浮现出来。 第一百零七章:武痴南宫 对此渡真也颇有恨铁不成感的痛惜: “你乃堂堂佛陀选定的救世佛子,怎么一点对佛祖的信仰都没有?凭你的资质,境界提升的再快都是合理的,没有理由一直在通幽的门槛,连法相都凝聚不成啊!” 林海对此也很是无语,因为要让他放弃大把的妹纸,转而投身入佛门,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又怎么会对佛祖有信仰? 但是有关于这个问题,佛祖显然也不是没有想到,所以给他留下了一个斩妖除魔就能提升禅定修为的金手指,按照佛门的理论,就是直接以功德提升心境,百利而无一害。 按照正常的程序来说,这个以功德换取心境的过程是想当复杂的,林海就相当于被开了一个的通道,不用那么繁琐的步骤,只要斩杀作恶的妖魔就能获得功德加持心境,实在是太毒了。 于是林海看着身前如画西湖,面色忧郁的道: “师傅,我觉得对那些妖魔,只是一味的打打杀杀实在不好,不如以后我们以德服妖怎么样?” 渡真一脸‘你有病’的上下打量了林海一遍,因为众所周知,尸鬼一流固然是可以度化的,可要是石蕊那样天生吃人的妖魔又该怎么办? 林海对此一脸正气的表示: “以理教之,以德服之唉,师傅你别走啊,师傅你不教我法相了?靠师傅,你怎么能骂脏话” 就在林海数落着渡真的不是之时,青天白日间忽然就有一道电光落下,电光来势凶猛,却神奇的没有对金山寺造成任何伤害。 空气中有着一股特殊的震动,金山寺各处高高屋檐瓦片之上,有肉眼可见的余电噼啪窜动。 林海从台阶上起身,感应到那一道电光落下的位置,竟好似师姐南宫所在的那间屋子! 总不可能是渡劫了吧? 一想到师姐南宫的那张俏脸,林海在心中就不禁有些紧张,二话不说的便冲着南宫的屋子而去。 刚刚踏入院中,便见到白云和渡真早早的就到了,林海仍自摸不着头脑,问白云:“师兄,我刚刚感应到这里” 白云和尚点了点头,翁声翁气的道:“阿弥陀佛,小僧与渡真师叔来此,正是为了恭贺南宫师妹的。” 恭贺?恭贺什么? 林海正要再问,却见渡真已当先一步来到了金山寺足足有近五十年都没有敲响过的铜钟面前,奋力的摇动钟锤,发出沉重悠远的钟磬声。 白云在旁解释道:“我佛门弟子,但凡修成法相步入通幽之后,门中便会响起此等钟声,以此来昭示天地,正道又添一大助力。” 随着白云的解释,南宫房间小门无声洞开,盘坐在床头宝相庄严的南宫,也缓缓睁开了双眼,瞳孔之中隐约有电光一闪而逝,背后一尊女性天神法相虚空而立。 林海认得这尊天神,正是雷部的金光圣母。 说起金光圣母,许多人可能都不认识,但是要说起雷公电母,那大多数人就明白了,这金光圣母正是电母的另一个称呼,与雷公一道乃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华天尊的下属神灵,据说其雷光有明亮世间善恶的能力。 南宫起身下床,背后的神灵虚影也就此而缓缓消散,最终于院中站定,双手负后。 明明只是一个体格娇小的美丽女子,可是她往那里一站的如渊气势,竟是比白云的还要厚重威严,看来佛门所言的境由心生,便是如此了。 “林海,我也入通幽了。” 南宫清冷的嗓音响彻整栋院子,并且随着话音落下,她嘴边唇线也开始隐约上扬,露出一个让林海心动的弧线。 “是啊是啊,恭喜恭喜” 林海觉得,好像凝成法相之后的南宫比之前更好看了。 就在林海尚且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却见南宫跨前一步,扬声道: “我初入通幽,许多东西还不太适应,林海过来和我打一架!” 什么?为什么你不去找白云和尚? 林海愣在院里还没来得及拒绝,南宫人未至身未动,一道雷霆霹雳瞬息便扑至到了他的眼前! 好快的雷法! 林海根本连南宫起印诵咒的动作都没有看到,雷电几乎是动念之间便已形成杀到,这一下可真的是把林海吓得不轻,虽说没有生命危险,可是被电的滋味可不好受,甚至严重的当场失禁也有可能,真要那样可丢人丢大了。 林海为了闪避南宫召请的闪电,连剑胎之力都毫无保留的用了出来,在院子里左闪右避的始终不好直接出手,因为诛仙剑锋芒盖世,一个不慎可能就是个非死即残,如非必要林海是不想出剑的。 自从南绮容入住林府以来,南宫可以说一直都憋着气,今天终于破关修成了通幽,此时不痛打林海一顿更待何时? 迅捷的雷光轰轰炸响在青石板地面上,林海与四处翻飞的碎石起飞共舞,他御剑气带着身体而行,辗转腾挪好像整个人都化成了一道剑光,南宫早已从刚开始的教训一番而开始渐渐动了好胜之心。 在此不足半年时间之前,林海还不过是一个不入先天的寻常武夫而已,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已经是通幽境的真修了。 当日面对画皮石蕊的那一剑,南宫至今都记忆犹新。 又是一道连珠七雷相继落下,几面几乎没有立足之地的林海只能御剑而起,四起飘散的尘烟忽然开始自发的向两侧翻涌,林海心头警兆大作,不禁抬头望去,只见高空之中南宫,那副向来清冷的神色间隐约可以见到一丝让林海心悸的狂热。 这种好像武痴遇到对手的狂热表情,出现在向来冷淡威严的南宫身上显得极为怪异,林海在心头震颤的的同时,分明能见到她那双灿若星河的双眸之中,有盛开的电芒雷光! 这女人动起手来怎么还来劲了? 南宫手持一柄电光环绕的雷击桃木剑,身后法相凸显,如九天而下的仙神,悍然一剑斩下! 林海额头有冷汗滴落,打破他的头也不会想到,外表清冷如九天玄女不食人间烟火的南宫,再遇到对手拼到劲起的时候,居然还有这么狂热上头的一面! 这一剑不接下来,林海非死即残! 可是凭南宫雷电相随的浩大一剑,恐怕自己的锁清秋根本就锁不住这雷力浩荡的明艳剑光。 只有以剑对剑了! 单手并指如剑,诛仙剑胎之力在这一刻爆发出了九成九的威力,灿烂的剑光刚一透指而出,便斩出了好似夺尽天地间的所有光芒,唯剩诛仙剑气与雷光剑芒这两道剑光,一者从天而下,一道拔地而起,最终悍然相遇! 第一百零八章:矿脉地图 这一场气势恢宏的斗法,最后仍是以林海获胜告终。 两剑在空中相遇的刹那,林海的诛仙剑胎直接将南宫手中的雷击桃木剑斩成了两段,之后余威不减,在林海妙到颠毫的控制下轻轻削掉了她一片衣角,露出一截赛雪欺霜的手臂,犹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瓷,耀人眼目。 当场中崩散的砖石尘土渐渐散尽之后,林海仍沉浸在那澎湃的剑胎之力的意境中,久久不能自拔。 出剑的那一瞬间,别说只是区区一道从天而下的雷光剑芒,就算是山河湖海,林海都自信能一剑斩开! 不过南宫可没有让林海得意多久,只见她低头看了一眼断裂的雷击桃木剑,和被割开的一截衣袖,脸上狂热的神情渐渐冷却,片刻间便重回冷清,只是两人之间的低气压实在叫林海有些煎熬。 南宫素手一松,将化为废木,灵机尽散的雷击桃木剑仍在地上,淡淡道:“你赢了。” “侥幸侥幸” 林海见她没有发怒的趋势,嬉皮笑脸的就像把两人间的低气压升起来,可是南宫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转身回屋: “雷击桃木剑很贵的法剑,记得赔我。” 明明就是你主动找我打的! 林海刚刚抬了下手,只觉指间立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心下微惊,将手放到眼前,只见到他刚刚递出剑指的那根指头一片焦黑,双指皮肤竟是直接被电光烤焦了! 这一发现可真叫林海心中微微一沉,他本以为这传自通天教主的诛仙剑胎能够遇神杀神,可今天一个只是初入法相的南宫却给他上了一课,同时在心中林海也对法相的修持更加的渴望起来。 可是先天以后的境界修持,越往上走便越讲究资质悟性和机缘,凝聚法相这等高深的修行更是如此,单纯的堆积功力已经没有意义,只能靠开悟修持,方能一步一步的凝成法相。 而这一切的前提条件,就是你首先要有信仰,信奉诸佛方才能够凝聚精神识海,从而观想出自己的法相元神。 这种修持法相的功法,佛门叫做观神法,道门唤作内景经,两者殊归同途,都需要有各自的信仰才能修持下去。 林海坏就坏在来自二十一世纪,对诸天神佛始终怀着一种一视同仁的心情,很难真正的将之奉为信仰。 对此,林海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西天诸佛故意这样设计的?因为他有一个斩妖除魔就能提升禅定修为的金手指,只要禅定修为提升到一定境界之后,四大皆空都不在话下,区区一个信仰自然水到渠成。 而在林海禅定道行修成之前,什么神功妙法对他来说都没用,因为他对各门各派乃至满天神佛都没有信仰,除了佛门这一条路子什么法相都修不成! 好毒啊 斗法完后,林海又一次坐在山门的石阶前远眺湖水,面上忧色比先前更重了几分。 裆下忧郁啊 因为法相无法修持,林海在金山寺的修行也不得不就此中断,不过他仍不死心,分别从渡真和南宫那里求取了佛道两家的法相修持之法,带回府中研读。 回到林府,林海看到老爹正坐在正堂等着自己,他连忙加快几步想过去问声安,目光无意瞥见林清和膝前放着的一份羊皮卷,心中一突,脚步也不由得就此停了下来。 难道这个就是 林海心跳微微加快,父子两人沉默对视了片刻后,林清和微微叹息,脸上却挂着几分笑意: “回来了?” “嗯!” 林海轻声轻步走到林清和身边,撩起衣摆坐在了他的下首位置,却见林清和一手抚摸着膝前的羊皮卷,颇为感慨的对林海道: “上午城主大人过来慰问后不久,朝中钦天监也来人了,说要给你个千户的位置,我一个商人,算算账还可以,可不敢给你拿主意。” 大乾立国当世,所依仗的不只是军队凡俗之力,背地暗中还有其他如钦天监这等所在镇压天下。 林海如今名声四起,渐渐斩妖侠名已成,钦天监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少年高手。 虽然不知朝廷对招抚的高手会处于什么样的规格待遇,可就从昔年的二十六省总捕燕赤霞的那一身装备福利来说,绝不会低,但是 一想到斩杀妖鬼之后,那浮动的绿油油的荧光,林海就打心底的发怵。 如果真的加入到钦天监,恐怕要不了多久,他的禅定境界就能四大皆空了吧 “那如果,我不加入他们会如何?” 林海小心翼翼的问道,林清和无所谓的道:“你在想什么呢?人家可是正经的衙门司所,你以为是黑道,不加入就灭我们满门不成?话本故事看多了吧你” 林海对老爹的嘲讽抱以傻笑,后者也由此打开了话匣子,父子两人就在这灯火不甚明亮的厅堂之中说起了当年。 上了年纪的人好像都比较喜欢说当年,林清和也不例外,可是不管他说起当年时有多么的眉飞色舞,有多么的神采飞扬,终究还是难掩他眼角的细纹与斑白的头发。 林海静静听着看着,心中无端的就浮现出了老人家时常喜欢拿来念叨的那一句:“我已经不再年轻了。” “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意气风发,少年登科。当然是登秀才的科。当时的学堂先生曾赞我是幽州同辈第一人! 我那时候也自命不凡,浮生浪荡了几年,从少年蹉跎成了青年,科举却仍止步于秀才,那几年磨平了我的锐气和意气,二十五岁那年我终于放弃了科举,转而从父亲手中接过林家生意,从此成为一个逐利的铜臭商人,嘿,少年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林清和最后抚摸了一边手中羊皮,而后若无其事的向着林海递出:“你的了。” 林海双手接过羊皮卷,却见上面空白一片,连一个字迹也没有,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是先祖偶得的一件异物,它记载着我林家那条玉石矿脉的位置,只有我林家人的血滴上去,地图才会显现出来。” 看着这份自己梦寐以求的矿脉地图终于到手,林海心中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有些失落和伤感。 因为这份地图的背后承载着的,是整个林家的传承,一代传一代,地图的交接传承往往代表着上一代的谢幕与终结,是无比沉重的。 第一百零九章:再去兰若寺 林海御使了一点剑气将指尖刺破,鲜血飞快的地落在了洁白的羊皮纸上,他静静等了半晌,忽然抬头对林清和道: “爹,地图怎么没有出来?” “!!!” 林清和本来陷入对往昔追忆的伤感立时化为一片震惊,一对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因为他刚刚才说过,只有林氏子弟的血才能让地图显现出来,那现在林海 林清和脸色在刹那间来回的变幻不定,却忽然听林海笑道: “开个玩笑,活跃活跃气氛嘛!唉?爹找找什么呢?别别别,紫檀的,那是紫檀的,哎呦!” 这一场本来意境深远的交接地图,最后在父子两人鸡飞狗跳的追逐下步入尾声,林清和亲自把桌腿生生掰了下来,撵着林海足足追了半个林府,这体力真不像是六十的人 本来依着林海如今的修为,老爹林清和就是打了鸡血也不可能追得上他,可是他出于照顾老父的面子,还是故意的挨了几棍子,这才算结束了这场鸡飞狗跳的追逐。 这一通跑可把林清和累坏了,反正左右无人,他干脆躺在地上满头大汗的仰天喘息,好像挨打的那个是他一样。 林海将老爹从地上扶起,寻思着这几天好好的把太极拳琢磨出来,然后给老父体内打入几道先天灵机,不敢说从此步入修行,起码活个比百十岁的没问题。 “爹,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想到把矿脉交给我?” “你个臭小子,比我当年强的多了,这矿脉在你手里,比让我拿着有用!林家老祖宗总是说什么留给后人,留给后人的,我们不是后人吗?我们不能拿吗?” “老爹英明!” 林清和笑嘻嘻的拍着林清和的马匹,一直送到他安寝的守静居,林清和忽然伸手在林海的肩上按了一下,低声道:“阿海,爹已经不在年轻了。” “所以有什么事想做的,就赶紧去做吧,趁我现在还能为你遮挡的时候。” 林海刹那间泪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父亲背着双手,那道略显佝偻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守静居。 林海带着林家的煤矿地图回到房中之后,掀开了床下的砖石,然后将羊皮卷装在了盒子里,埋入地下。 就目前而言,无法修持法相的林海是没有办法靠玉髓来提升修为的,因为法相的凝成不光是功力的高低,更需要真正的信仰,那是一种质的提升,而非数量。 第二天的早晨,被林海灌了一身先天灵机的小安终于醒了,叫林海十分惊异的是,这家伙居然直接从后天四重迈入到了先天。 是我体内的先天灵机太厉害,还是小安其实是个绝世天才? 这个疑问在林海又一次撞见小安光着膀子,在练张护院的那些把式后就有了答案。 这种臭sb怎么可能是什么绝世天才? 除了偶尔的在外面卖弄张护院教的那些风骚外,小安对于修行一事还是相当刻苦的,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进步飞快,而林海则完全相反,对于法相的凝结依旧没有任何的进展。 可是佛道两家对于法相的理论,却让林海的脑洞打开了另外的一扇大门,那就是神打。 这个后世有着神秘灵异色彩的东西,更像是一种旁门的法术,它通过咒语和仪式来召请天上的神灵附身,从而达到种种不可思议的伟力。 这东西和元神法相非常的像,它就好像是法相的弱化版本,如果这两者能够融合起来,林海说不定能创造出来属于自己的通幽法相,之后再将法相与肉身相合,最终直至散仙乃至天仙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 林海很快就想到了什么,伸手摸着额间的那道红痕。 为了稳妥起见,最好还是先走一趟兰若寺,把陷仙剑经学到手,看看双剑同修的林海,能不能镇得住来自佛门的引诱。 先前在金山寺中全力御使诛仙剑胎之时,能够清晰的感应到禅定修为的冷寂,这说明这柄圣人之剑可以抵挡佛门对他的引诱,也许等四把剑集齐的时候,哪怕林海的禅定修为到了立地成佛的境界也能压制下来! 还是先去兰若寺吧,万一不小心真出了家,那可就什么都空空了。 打定了注意的林海开始准备远行的行礼,在与父亲告别之后,林海又去了南绮容的房间,看她下了一上午的棋。 记得当初在西湖的时候,自己便是因为看了这丫头的一盘棋,一举从后天迈入到先天,如今在离开幽州之际,林海再过来看,未必就没有抱着见证奇迹的心思,希望能再证一回道。 但是这一回林海失望了,在房中看了一个上午的棋局,除了把自己弄的头昏脑胀外再也没有其他收获,最后只能归结于那天他的顿悟是各种巧合凑到了一起的机缘,机缘可遇而不可求,特别是强求。 趁着南绮容一局棋下完之时,林海赶紧和她说了自己要出远门的事,后者在收拢棋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然后问: “什么时候回来?” 林海闻言皱眉想了想,觉得要在兰若寺跟大胡子学陷仙剑经的话估计时间不会短,于是笑道: “我也不知道多久,最少一两个月吧,你也别老待在屋子里,有空的话也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啊什么的” 南绮容对林海各种喋喋不休的唠叨,最后都以一个‘嗯’字结尾,再多一个字都欠奉,叫林海有些挫败。 “你出门有什么事?” 南绮容忽然问的一句话叫林海愣了愣,随后便开始抱怨着那个对自己企图不轨的佛门,以及自己想借着通天教主的四把仙剑,来斩断佛门与自己的因果,惹得南绮容好奇的一直打量他。 林海被南绮容这样直白无瑕的目光,打量的有点不好意思,正想告辞离开,却忽觉额间微微一凉,好像有一个温柔细腻的东西在他额间拂动。 南绮容一手摸着林海额间的那道红痕,想到了林海光头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 “好像你当和尚也挺好看的。” 每次和南绮容相处的时候,林海都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亲切,相比较于姐姐南宫而言,林海就不会那么轻易的把心里的话讲出来听。 林海表面平静,其实内心二十多年的宅男内心早已是海啸涌动,强吸了口气想要镇定下来,可是入鼻却是一片幽香。 他看着不善言辞,更不懂人情世故的南绮容,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就这么亲过去。 可是南绮容很快就收回了手掌,转而开始若无其事的摆弄着自己的棋局。 眼看南二小姐又要开始沉浸在新一轮的游戏中不能自拔了,林海识相的起身告辞,南绮容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从房间出来,走在廊道上迎面有风,仿佛无形中有只轻柔的手放在了林海眉间的那处红痕上,他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下,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林海!” 林海寻声回头,见到南绮容正站在绣楼的窗口,大声道:“早点回来看我下棋!” “一定早回!” 在这对互相挥手道别的男女身后,被摆放了一半的棋盘上,黑白双色棋子静伏在纵横十九道的条条线线中,如将起未起的大龙,气势晦涩深奥。 第一百一十章:头铁的白云 金山寺中,渡真与白云这两个真和尚对林海外出寻找修持法相的决定十分的赞同。 在佛门的历史上,不乏有许多高僧都借着远行苦修的机会而最终成就正果。 临行之前,渡真将自己随身的那一百零八颗星月菩提念珠送给林海,当作护身之用,师姐南宫则送给了他五道威力莫测的雷符,而白云呃,这家伙把自己都送出去了。 理由是:法海师弟凝结大乘佛法法相的机缘,是份不可多得的学习机会,所以就跟着来了。 林海对此颇有微词,凭什么你就肯定我修成的一定就是个佛陀呢?等老子想明白请神之术和法相修持之道,我特么修个奥特曼下来,叫你参悟佛法! 做为被视作佛门未来希望的林海,渡真一路上是送了又送,千叮咛万嘱咐的安全第一,更叫林海无语的就是白云了,你说一个五大三粗,将近两米的巨型壮汉,怎么离开幽州还哭天抹泪的? “小僧小僧只是只是沙子迷了眼睛呜呜呜” 呕!想不到你是这样的白云! 林海满脸鄙夷的离开白云周身十米范围,好像在他身边有感染细菌似的,转身对南宫师姐道: “嘤嘤嘤,师姐,临走可以来一个祝福的抱抱吗?” 南宫什么也没说,只有周身弥漫的电光噼啪作响。 “好勒,师弟告辞了!” 林海对着金山寺的人拱了拱手,策马出城,身边是跟着步行的白云。 这可不是林海小气,而是白云不会骑马,幸而他道行高深,仅凭个人之力也足以胜过世间大多数名驹良马,一路奔走下来丝毫不慢多少。 “法海师弟,咱们去哪里啊?” 白云大声问林海,后者伏在马背上以同样的音量回道: “去青州,兰若寺!” 林海的马匹并非什么千里神驹,一个白天的功夫只跑了两百里,在跑下去白云是没什么事,就是有点废鞋,反倒是林海的马儿有些受不了了,今晚休息一下,明天再跑恐怕还没有今天跑的多。 两人都有修为在身,寒暑不侵,所以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投宿客栈的事情,只是对照着地图,然后使劲的朝着一个地方莽就对了。 等走不动需要休息了再停下来,有房住房,没房住野外,速度相当可观。 晚上林海和白云一人一根树钗子围坐在一堆篝火边,烤着自己的晚餐。 林海的是一只抓来的兔子,而白云则固执的说什么都不肯破戒,自己一声不吭的,不知在哪捡来了一堆五颜六色的蘑菇来烤着吃。 林海看着那些颜色艳丽的蘑菇就头皮发麻,合着这家伙年轻的时候一点野外经验都没有啊? 也是,白云现在看起来这么年轻,身体也是‘膘肥体壮’的,一看就是那种常年在寺中苦修,鲜少外出的人,又怎么会有野外经验? 林海有心劝白云把采到的毒蘑菇都扔了,可是这厮就是不信邪,仗着从金佛里悟出来的佛门金身锻体之法,硬是把毒蘑菇都尝了个遍,然后 拉了整整一夜的肚子。 “你说你和我一起吃兔子不就行了吗?非的去啃那什么毒蘑菇,你看看这方圆十里的树皮都快被你擦完了!人家树木也是要生活的啊,你这样叫人家怎么办?” 白云被林海说的满脸羞愧,面色苍白的宣了一声佛号,可却固执的道: “小僧持戒已近二十年,万万是万万是破不得的!” 林海循循善诱:“听我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乍听到这么一句诗,白云立刻双眼一亮,似乎是被点醒了觉悟,可是下一刻他又重新坐了回去,摇头道: “不成的,小僧还不曾到了那个境界” 就这样,拉肚子拉的全身发软的白云只得虚弱的伏爬在马背上慢慢的走。 林海正在前面对照着地图,看哪里能有个集镇什么的,好找个大夫给白云治一下,省的他堂堂佛门渡灭期的大高手生生拉死在半路上。 没走多远,白云趴在马背上对林海小声道:“法海师弟!” “嗯?有事?” 五大三粗的壮汉白云有些脸红的小声道: “能不能在给我扣点树皮” “你昨天拉了一夜,方圆十里的树皮都被你扣完了,我上哪去给你找啊?” 林海想了想,看着脚下厚厚的一片落叶:“你就不能用叶子擦吗?” 好家伙,扣了那么多的树皮,怕是得磨出血吧 林海不着痕迹的将目光移向白云某个地方,却发现并没有血迹。 “那个树叶太薄了,一扣就破” “” 呕,我为什么要问这个啊,画面感好强,好恶心啊! 因为白云这个家伙乱吃东西,从而导致林海去往青州兰若寺的日程变慢,幸而他没有什么急事,看着神色泱泱的白云和尚,林海心中也有些纳闷,问道: “白云师兄,咱们修行中人赶路难道都是靠两条腿吗?我怎么听说有人仗剑,一日间就能往返千里,御器可以出入青冥的?” “你说的那都是五百年前,妖鬼入侵的事情了。” 来到这里以来,林海不止一次的听过这劳什子的妖鬼入侵,可是对于具体的典籍记载描述,却只有零星的一点只言片语,眼下左右无事,干脆就问起了白云这段历史。 白云有气无力的道:“自天地初开,刚开始的时候天地主宰是妖族,后来经过了很长时间才到了人族总领天道。 但是天道无常,人族不可能永远的成为主角,故而就有了五百年前的妖鬼入侵,即是妖鬼即将替代人族成为新的天地主角。 法海师弟,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处身的这方世界,极少的有过神灵出现?” 林海心中一动,发现确实如此: “仙神避世不出,难道和五百年前的大战有关系?” “据传说,那场大战的主战场其实并不在人间,而是在三十三重天之上。” 白云伸手指了一下白云飘渺的天空: “那一战打的我们修行佛门传承都断了代,如此惨烈的战况还只是那场浩劫入侵的一个小战场,三十三冲天之上的战况如何,小僧真是无法想象。” “那我们最后还是赢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天人永隔 “这个不好说,因为流传下来的版本有两个,一个是天宫仙佛败在了妖魔之手,在生死存亡之际,仙佛动用了最后的力量封印了天界通向人间的通道,还有一种说法是双方打平了,但三十三重天有一半已经成为妖魔巢穴,双方势均力敌,仙佛为了不把战场牵连到人间,以免打的山河陆沉,于是出手封印了通道,所以这数百年来从来都没有过神迹现世,甚至许多强大的山精妖鬼之流,直接强杀了山神土地,强占神位的事情屡见不鲜。” 从人间流传的两个版本上来说,仙佛是否战胜了妖魔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由天界通向人间的通道已经封闭,林海想到了一个问题,问白云: “那假如有一天封印破开了,又如何?” “不知道,也许会生灵涂炭吧。” 白云长叹一声:“师弟,你可知为何一直以来你都很少能见到修为高深的修士吗?因为他们都去了天都山的伏魔台,加固天界封印了。” “那你为何不去啊?” “如果修为高深的修士都去了,那么谁来镇守人间?” 林海没有再问为什么朝廷不大力鼓动神州民众修行的蠢话,因为天地资源有限,与其分散资源培养出十万个低级战力,倒不如集中精力培养出一个一骑当十万的大修士! “法海师弟!” 白云忽然幽幽一叹,林海听出他情绪有异,上前问道:“我在,师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白云忧郁的道:“这附近有树皮了吗?为兄快要憋不住了。” “憋着!” 好不容易赶到了地图上的一个城镇之后,林海匆匆将白云安置在了客栈,然后自己出门找大夫去了,边走边对白云表示鄙夷。 还佛门高僧呢,明知道蘑菇有毒还仗着金身护持,铁着头去吃,拉出事了吧? 当年迈的老中医将双指搭在白云腕间时,面露震惊的道: “这位大师体内又不下十道郁结在肺腑的毒气,可是叫人称奇的是脉搏依旧沉稳有力,好像比常人的身体状态还要好三分,老夫真不明白是如何做到的。” “自然自然是佛祖庇护。” 白云有气无力的的单掌竖起说道。 老中医摸着胡须,一面开始收拾着自己的诊具,一面笑着说: “其实不用老夫过来,大师的身体也应该无恙才对,我这里给你开服药,你拿下去煎着喝了,好好的再拉几顿就没事了。” 白云闻言顿时再无半点淡然,大惊失色:“你说什么?还拉?” “那些毒素虽然没有影响到正常的脏器运作,可是全都在肺腑肠道之中,自然是要都要排泄出来的。” 老中医象征性的受了点诊金后便拱手告辞,林海客气的将他送到客栈门口,恰好见到街上几个拿着画影图形的公服官差在抓人,那人刚刚口称了几句冤枉,立刻便被巴掌扇肿了脸颊,不由分说的就上枷锁押了回去。 “唉,如今时局这么乱,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哪一天也赔进去了。” 老中医摇头感慨,林海则对这种事情颇为新鲜的问道:“老人家,怎么官差这么蛮横的胡乱抓人,也没有什么人管一管呢?” “管?整个世道都是黑的,你拿什么管?” 老中医摇头叹息,背着药箱转眼没入人群,留下林海站在客栈门口,轻轻叹息。 相比之下,幽州的治安简直就是相当于世外桃源了,林海在下面购置路上的干粮时,听到人们讨论时局才明白。 原来当今天子年岁越大之后,对于朝中争斗的皇子渐渐管束的力度越发的软弱,近几年来因为双方斗争惨烈,天子越发的倚重朝中的中立派,幽州的李青竹便是其中之一。 事实证明这个时候还能保持中立的大臣们,大多都是刚正不阿,比较有能力的良臣,治下城镇还算繁华有序,但是一些朝中的皇子就不一样了,他们为了拉拢人马壮大声势,就需要很多钱财来支撑,于是利用手中职权官位来买卖的不在少数。 这才造成了如今大乾下层县官的糜烂之势,花钱买到手的官自然是要捞回本的,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之下,方才给聊斋那种鬼魅横行的年代提供了时代背景。 以后的世道怕是会越来越乱了。 林海带了些斋菜回到客房,发现白云不见了,等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原来他在茅房逼毒 茅房逼毒,真的是千古奇闻 对此白云的解释是,因为他从金佛身上悟出的金刚不坏效果太强,导致那些进了肚子的毒蘑菇无处宣泄,最后集中在肠道之中只能通过排泄的方法清出来,所以才有了茅房逼毒,用来消除体内肠道毒性的事情。 此时客栈已经把药煎好了,看着只喝药不吃饭的白云,林海不由得劝了一句,谁知后者摆摆手,说吃了怕拉的更凶。 两人在客栈休整了一天,第二天早起的时候白云已经大好,两人在客栈好好比较了一下谁的饭量更大,最后把客栈的早饭都吃完了也没分高下,只好约了下次再战。 两人一路往青州而去,路上在也没有什么波折,只是他离幽州越远,越发觉得这世道混乱,其中有好几次林海都差点被官差当成肥羊抓起来押入大佬,由此甚至因为一个地方官衙做事太过可恶,被林海一柄刀杀了个干净。 “世间越来越像佛经描述的无边苦海,法海师弟,你身兼大乘佛法,责任重大啊!” 白云对于林海的作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念了一段往生的经文便算了事,他们从幽州一路过来,眼见到世间种种丑恶,不由发出如此感叹。 “想学啊你?我教你啊!” 其实林海也不知该怎么教,只是每天有空的时候在白云面前入定一次心神识海,将脑海中的那段佛经念诵出来。 谁知道这无意中的举动居然引发了四周十里内的鬼魂闻声前来跪求解脱,吓得林海不敢轻易再念,将那些寻求解脱的鬼魂统统打发给了白云超度,美名曰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 这一路上林海因为妖魔灵机之故不便降妖伏魔对异类出手,所以基本上都是白云在清扫祸害,而做为和尚的白云也十分无奈,当今世道艰难,就算是法力高深的大和尚也过的不痛快,基本上人事方面都是林海解决的。 两人一个出手对付妖魔,一个出手对付恶人,渐渐的居然闯出了几分名声。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青州与幽州的交界处,林海他们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因为在他们身边居然有一道幽魂是白云度化不了的。 白云是何等人物?堂堂佛门有数的渡灭后期大高手,他跟在林海身边修行大乘佛法,此时佛法修为之高,正处于一个巅峰状态,就连他这样的修为还有度化不了的幽魂? 即便是一路上对鬼神之事敬谢不敏的林海也稍微的产生了一点兴趣,两人就这么坐在山间的破庙中听起了这个幽魂的故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倩娘 幽魂是位眉清目秀的二八女子,名唤倩娘,说话谈吐中可以看出此女出身应该不错。 倩娘告诉两人,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郎君,名叫王宙,从小就很聪明,父亲也很欣赏他,曾在两人幼年时许诺将女儿倩娘许配给他。 只是倩娘的父亲在许多年后似乎是忘记了当年的许诺,眼见女儿长大居然听从了手下的建议,给她说了一门亲事,王宙得知后非常伤心,可是他一个穷书生又能干什么?于是便动了赴京赶考的念头。 就在两人以为这是个人间唱烂了的爱恨情事的时候,倩娘讲得这个故事却忽然画风一变,变得荒唐怪诞起来。 王宙准备登船离开的那天,倩娘已经病重身死了,她的魂魄缥缥缈缈的来回游荡,最后来到了渡口,居然看见王宙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准备私奔。 因为两人从小就认识,彼此又是暗生爱慕,所以倩娘就想凑近去看那女人长得什么模样,谁知道这一看之下,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居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而王宙口中称呼她的,也是倩娘二字。 抱得美人归的王宙也不去赶考了,反而和倩娘隐居在了乡下,他们在外面住了几年之后,那个倩娘为王宙生下了两个儿子,只是每天垂泪说想念双亲不能尽孝,于是他们夫妻就带着两个儿子回返到家中。 王宙拜见了老丈人,说明了事情之后,老丈人居然大惊失色的对王宙说,他的女儿倩娘就在家中,已经卧病在床五年时间了。 于是两人就在厅堂之中分别叫出各自家里的倩娘,两个倩娘各自走出,居然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还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下渐渐合为了一体。 故事说到这里,林海已经有些瞠目结舌了,不过他不是本地土著,不太清楚这种凡人分身是不是真的有个例可行,于是便问白云。 “一派胡言!凡人除非修行到地仙之流,否则焉有如此分身之术?我看那个倩娘定然是个妖孽!” 白云这段时间以来都在降妖伏魔,眼见到人间诸多惨事,有群魔乱舞之相,对于妖鬼作乱害人之事深恶痛绝。 林海又问倩娘:“你父亲就没有一点觉得不对劲的?” 倩娘柔弱的垂泪道:“父亲以为是上天特别眷顾我们的缘故,所以起初惊疑了一阵后发现这妖物所化的倩娘并没有什么异常,也就允了这门亲事,眼下那妖物反倒和他们成了一家人!我一个弱女子在外孤苦漂泊的当一个孤魂野鬼!” 林海对此相当的无语,他记得以前看过一段历史,说当将军的丈夫外出打仗好几年,回来的时候妻子说因为太想丈夫,所以做梦的时候和丈夫交感生下来一个儿子,牛b的是丈夫居然相信了,还说这儿子是上天赐予的,与眼前这个倩娘的父亲何其相似? “那你找我们来又是什么目的呢?为你超度吗?” 林海看着柔柔弱弱的倩娘,暗忖为她度化一番大概也没多少灵机,反正就要到兰若寺了,随便增涨一点也不差这点禅定修为。 “能不能超度小女不敢强求,只是听说两位法师道行高深,所以斗胆请求两位出手,除掉那个假冒我的妖孽,杀掉那两个孽种!” 倩娘在说到这里之时,体内丝缕黑色的怨气也从中不断的逸散出来,林海与白云对视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之色。 倩娘自现身起便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依照一般苦情剧本来走,林海本以为倩娘的心愿不过是转世投胎,并且祝愿爱人只要过的幸福就好,可谁知道这好好的言情剧又一次突变了,因为这黑色的怨气只有杀过人之后才会有,看来这个倩娘说的话也不能尽信。 白云自从见到倩娘身上有丝缕黑色的怨气浮现出来时便面色不太好看,林海则有些好奇的问倩娘: “你们不是青梅竹马,感情不错吗?我听你讲的那个王宙现在过的好像挺幸福的,冤冤相报何时了,为何要做的这么绝呢?” “绝?那妖孽冒充我肉身躯壳的模样,和我喜欢的人整天恩恩爱爱,我何止要做的绝,我还要杀” “住口!” 白云霍然起身,盯着倩娘身上丝缕不绝的黑色怨恨之气,体表隐约有金光泛起: “在除那妖魔之前,贫僧倒要先问问你,到底害了多少条人命!” 话音刚落,一直表现的好像是无辜受害者的倩娘,面容顿时被一片阴森黑气所笼罩,扭曲的将一张小嘴猛然开裂到了耳际,张口尖啸! 一股无形的声波自她身上层层递开,林海微微皱眉并未出手,一旁的白云已经恍若不觉的一步杀到,将手中佛珠直接丢向那名为倩娘的怨灵。 倩娘眼见她以往对付凡人无往不利的鬼啸,居然对这两人没有丝毫的作用,当即便有了逃离的想法。 可是她刚刚化作一阵黑风想走,白云的佛珠已经从天而降,直接发起金光把它圈在了其中。 倩娘困在佛珠之中挣扎冲撞,连连凄声哀嚎,使得两人栖身的这间破庙也变得鬼气森森。 其实在她所讲述的故事当中,倩娘早在五年前便已经死了,剩下的那个确实是妖物幻化出来的。 倩娘身死之后见到那个妖物与王宙结婚相恋,心中愤恨不已,最终转变成了怨灵,不惜害人以增进自身道行,林海猜想在这之前倩娘已经去找过王宙他们复仇了,但是不及那个妖物法力高深,所以败退了下来。 而在故事中倩娘一分为二,一个在家一个在王宙身边,恐怕也是那妖物生怕倩娘在丧心病狂之下连家人也害了,所以分身做出的双重保护。 “此等恶灵若任由它这样发展下去,恐怕会对周遭百姓都产生重大的威胁,还请法海师弟出手,将此恶灵度化往生!” 白云对着林海双手合十的俯身低头一礼,他虽然修为高深,可跟脚毕竟是出自渡己不渡人的小乘佛法,和林海学习大乘佛法的时间尚短,对于倩娘这种怨念深重,根本就没想过投胎的怨灵自然没有办法强行度化。 本来这一点他早该想到的,可奈何倩娘的柔弱外表实在太有欺诈性,将一身黑色怨气也隐藏的极深,这才叫白云没有从那方面想,只认为是自己学艺不精。 林海沉默不语的走到那串佛珠所化的光圈外,看着里面恶相毕露的倩娘,心中有十万个不情愿,可最终他还是在光圈面前盘膝坐了下来,双手合十,口宣佛号。 那一刻,一路走来所见到的重重惨事都在林海心头一一掠过,紧皱的眉头微微一松,就此平展开来,在未入佛法玄妙之境时就已经有了几分宝相庄严。 姑且就为这众生,念一念吧。 破庙之中,梵音声起,白云对着闭目诵念真经的林海背影,极尽虔诚的一礼,方圆十里内无数孤魂野鬼闻声而动,庙中金光佛音浩荡,庙外鬼气森森。 白云双手合十,从破庙中走出,随意的盘坐在地上,为群鬼诵经超度。 第一百一十三章:识海结莲子 第二天林海从禅定之中清醒过来后发现,四周居然没有多少的妖魔灵机。 也许是因为这些妖鬼的道行太低的缘故吧,这是好事啊 林海淡淡笑着从地上起身,彻夜诵经的他不仅没有半点疲倦,反而神清目明,思维流转比往日要快数倍有余,甚至都不想娶兰若寺找陷仙剑经了。 等等,为什么会不去想去?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林海,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是一僵,隐隐约约的感觉出一丝不妙,连忙将心神沉浸到识海。 原本平静祥和的广阔识海中是空无一物的,而此时居然凝聚出来一颗泛有金光的莲子。 你特么的这是要两开花啊! 林海睁开眼睛,口诵诛仙剑决,将丹田之中的无形剑胎调动流窜至全身血脉,感受着其中唯我无敌的意境未能,终于勉强将心中那份出尘之念压了下去。 不可能的,只不过是一只小小的怨灵而已,自己的禅定修为怎么可能增长的这么快?连莲台的莲子都结出来了,连诛仙剑胎都要压不住他出家的念头了,绝对不在有什么意外发生! 白云刚刚从外面打了些清水回来,一进破庙就被神情激动的林海一把抓猪了,拽着他的领子恶狠狠的问道: “昨天我开始度化那怨灵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的都给我讲清楚!” 白云眼见林海恶行恶状的样子质问自己,吓得手中水都撒了一地,连忙道: “没什么呀,昨天你坐下之后,方圆十里内的冤鬼都被吸引了过来,小僧便为他们做了一个接引,让他们都能沐浴在师弟你大乘佛法的佛光之下,极乐往生。” 白云回想昨晚那盛大的场面,忍不住就笑道:“法海师弟你真实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气势惊人啊!如此效率为兄就是辛苦半年怕是也赶不上,真是功德无量,功德无唉,师弟你怎么哭了?” 林海现在什么都不想,他只想快点感到兰若寺把陷仙剑经学到手,他的禅定修为增长的太快,仅凭一柄诛仙之力已经有些危险了,万一叫识海中的莲子开出莲花,那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说不定就此真的就四大皆空了。 可是白云对林海急着敢去兰若寺的决定却有异议,因为他还想到昨晚那个倩娘的家中看看,如果真的有什么霍乱纲常的妖物作乱,那他义不容辞的就要出手将它打的形神俱灭。 “我辈修行中人,正是要坚守正邪对立,搏斗终生的李年!那名女子固然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那妖物假冒身份,和凡人男子结合已经是破坏了天地纲常,小僧一定要出手去管!” 好一个正气凛然的佛门高僧! 说实话林海有些呗白云和尚感到动到了,心中也有了一种跟他前去匡扶正义的冲动。 但是林海的这个想法刚刚升起来,就被丹田之中来回震颤的剑胎给惊醒了,此时她再看正义凛然的白云和尚时,立刻就没那么顺眼了。 昨天晚上他也是奔着姑且度化一个小冤魂也无伤大雅的想法,可是第二天一睁眼,林海都特么的要四大皆空了! “要不你去看看?我自己直奔兰若寺?” 林海和白云和尚打着商量,后者忍着思索了一下,迟疑的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小声补充道:“师弟,那个干粮能不能” “好好好,分你一点!” 林海会心一笑,大方的将干粮分了一半,考虑到这厮身无分文,顺便又给了白云几两碎银子。 “我在那里大概回住一段时间,所以你不用急,慢慢的赶过来就好,如果实在要不到饭,这点银子也能对付一下子。” “师弟也是我佛门中人,怎么能把化缘说成是要饭呢?在说小僧又不白吃他们的饭,每次都会很卖力的为他们诵经消业的嘛!将来转投地府也好少受一些苦,投个好人家” 一涉及到这方面的问题,这群出家人就变得格外的固执,林海也不与他争,只是将手中银子塞到了白云手里。 年轻的白云,此时还不是百年之后那个世事洞悉不挂于心的老僧,同样的昨天的那阵子拉肚实在叫他心有余悸,他看着手中的碎银不禁想到,眼下时局渐乱,就算真的化不到缘也没什么稀奇的,没钱吃饭的话,万一又不小心拉起来 白云打了个寒颤,默默的将银子贴身收好:“不管怎么说,多谢师弟好意,待我回了扬州一定还你!” 林海不甚在意,他担心识海之中的莲子结出莲花,败了白了手牵马当场与白云作别。 目送林海离开之后,白云又回到破庙中收拾东西,打算去集镇中打听有关倩娘的事,好降妖伏魔匡扶人间正道。 在收拾东西的过程中,白云无意中在昨晚林海度化怨灵的地方,发现了一枚材质做工都很一般的玉佩,上面极其工整的刻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八个字。 白云皱着眉将玉佩从地上捡起,似乎是深深困惑于那倩娘明明就是与王宙相爱的一堆,为何变成鬼灵之后却要三番四次的想娶人家性命?甚至在发现不是拿妖物对手之后不惜冒险现身,想要请两人出手。 白云想不通,这件事情很难说清楚谁对谁错,最后只能归结为人性复杂,鬼性多变。 材质普通的玉佩在白云手中很快就被挫成了尘粉,随风散开,大和尚低宣一声佛号,大步而去。 不管怎么说,妖总归是要除的,这点没得商量!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思维总是最活跃的。 林海开始疯狂的赶路,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 自从他醒过来之后,只要一静下心来,脑海中总是不自觉的开始回想大乘佛法经文中那些微言大义的至深佛理。 觉悟的被动提升,使得他最先改变的就是对万事万物的看法,他甚至开始觉得出家情定古佛的一辈子也没什么,佛家的苦行修行即是清苦,同样也是一种精神境界极深的修行,一旦理解之后情不自禁的就会开始产生向往。 这个改变让那个林海前所未有的感到了恐惧,他有一种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慢慢的转变成另外一个人,或者说被另一个人取代的恐惧。 所以他根本就不敢停,马不停蹄,昼夜狂奔! 无标题章节 马不行了就一个人下来提气轻纵,体内诛仙剑胎来回震动,一刻也未敢有所停歇。 可是人的身体总是需要休息的,弃马步行的林海在奔走了一天之后也有些吃不消,可是他又不敢停。 随着心神消耗过大之后,识海中那颗莲子竟然开始通体泛光,焕发出了勃勃有力的生机! 你特娘的还真的想两开花啊?! 林海有些欲哭无泪,反复对照地图,发现距离已经不远,还是可以坚持到的。 这一刻,林海仿佛找到了当初在西湖狂奔修行的感觉,心头振奋之余也多了些希望。 林海大袖飘荡,一步跃出,整个人在空中带着林间草木碎屑一同升起,一片青色微黄的叶子翩然落下,在未曾触及到他身体时便悄无声息的化为了两片,宛如被利器从中切开。 这种异常的护体气机不是别的,正是林海体内那震荡不休的诛仙剑胎之力! 随着他御使的时间过久,身体自然而然的对这种细微的气机控制产生了一种麻木,使得原本该隐于体内隐而不发的犀利剑气有些许的透体而出,这才造成了草木灰尘不能沾身的异象。 这种异象看起来好像是逼格很高,有仙人之姿,可当事人林海却清楚的知道,这是他在高强度不眠不休奔行这么久的后遗症。 他的身体快到极限了! 不要以为修士就能通天彻地的无所不能,林海的诛仙剑胎再厉害,毕竟不过只是一个通幽境,连法相都没有修持出来的小修而已。 “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马上就要到了!” 疲累中的林海拼命的给自己打着气,在他识海之中,焕发出强大生机的莲子内,甚至有隐约的浩大梵唱声响起,佛音玄妙莫测,如仙音绕耳,让人不由下意识的屏息静听。 林海脚步一顿,下一刻,他体表隐约的诛仙剑气仿佛受到刺激一般的延伸出周身足足半米! 立足之地土石崩碎,草木翻飞! 莲子,开花了! 兰若寺外,正一手拿着根棍子的燕赤霞,正在地里挖着什么东西,身边四处都是被他挖出来的坑洞。 “奇怪了,我明明就埋在了这里的” 燕赤霞望着一无所获的土坑,皱眉陷入深思。 他之前是位有名的豪侠,豪侠自然是爱酒的,可是归隐之后没了经济来源,喝酒自然也就成为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大约就在三个月前,他用仅剩的一点银两买回来了几坛酒埋在这里,什么时候想喝了就挖出来喝几口解馋,没想到这么快就喝完了 “日子难过了。” 燕赤霞随手将挖坑的棍子丢开,摇头长叹,至于去偷的念头在他心中根本就不曾有过,他归隐之前即是豪侠同样也是二十六省总捕,无论是作奸犯科还是妖魔鬼怪,他都一律视作邪道,自然不会碰。 正长吁短叹时,燕赤霞忽然耳朵一动,那道从不离身的剑匣微微震动,剑与人都在这一刻清楚的感应到了什么,一步腾身而起,将身子落到一棵大树上,极目远眺。 刚刚飞到树上的燕赤霞,只见到远方有一道明艳的汹涌剑光,远远如从天而下的一道玉带银河,野蛮的在林间生生开辟出一条小路,正直冲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好强的剑气! 燕赤霞见到这抹霸道强盛的见光来势汹汹,怕是来者不善,他下意识的就将手掌放在了剑匣上,如临大敌。 他早已不是初出江湖的愣头青,眼见来人气势之盛几乎是疯魔一般直奔着自己而来,加上那锋利的剑气,很快燕赤霞就打消了出手拦截一争高下的想法,转而取出了他许久未曾动用过的长弓符箭。 一气拉满,弓如满月! 这只符箭乃是由九百九十九道福州搓成,有无上降妖伏魔的法力,是他当初时任二十六省总捕时的珍贵法器,只有在对付极为难产的对手时才会动用。 当初黑山老妖便算其一,而今这道气势惊人的剑光同样也有这个资格! 弓弦拉满紧绷的瞬间,燕赤霞浑身的精气神也在刹那间达到了极限顶点,随着得自密宗言灵的咒术加持,蓄满了全部功力的符箭在弓弦震动的刹那电射而去! “波若波罗密!” 箭与剑的对抗块的模糊,燕赤霞手中弓弦仍在颤动的档口,那边已经有了结果。 剑光轰然坠地,其中人影去势仍无法停止的前行了几米方才止步,即便是在收势之时,过境仍如巨剑犁地,在青色的草地上留下一大片狰狞的沟渠。 林海一手死死的将那支符箭握在手中,掌间皮肤与符纸摩擦撕裂,鲜血淋漓,正顺着笔直的箭杆滑落,无声落地,如同他额头此时挂满的汗水,微微一晃就如一阵急雨落下。 “好像咱们每次见面都得过上一手。” 林海轻轻的将手中符箭抛还给燕赤霞,后者哈哈大笑的接过,大声道:“小兄弟,你可算来了!” 当初与那树妖斗法时,他不曾见过林海全力出手御剑的威势是何等光景,今日见了此等御剑声势方才知道,原来这位林海小兄弟也是天下有数的剑修高手! 可是燕赤霞刚刚笑罢,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微微一叹:“可惜酒都喝光了,要不然一定和你大醉三千场!” “那个,暂且不急” 林海朝着燕赤霞走去,仅仅几步路的功夫,他额头已经开始有汗水渗出,他一把抓着燕赤霞的胳膊,眼皮沉重的几乎就要昏厥,根本就顾不得客套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道: “上次燕大哥你说,教我陷仙剑经的事情,还算不算数?” 燕赤霞看出了林海的状态不对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皱眉道:“你体内七夕乱作一团,需要尽快休息,不能在用气了。” 林海长长吐气,识海之中莲子光芒绽放,自发开始抽芽发枝,长出一朵白莲,他困倦以极的跌坐盘膝,双眼已经无法睁开,整片梵音禅唱嘹亮的识海精神之中,开始被盛大的佛光占据,宝相庄严,四大皆空! 第一百一十五章:七十二家酒楼 “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燕赤霞惊疑不定的看着如同老僧入定的林海,就在后者意识即将被禅唱梵音全部吞没之际,早先在幽州与自己作别的南绮容无端端的闯入脑海。 那一声在林府廊道绣楼中的“我等你回来”,就仿佛是林海心中对这万丈红尘的最后一缕斩不断的牵挂。 “算不算数?” 林海楠楠低语,好似梦呓,修为高强的燕赤霞自然不会听不到,经过片刻的思索,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半跪在地上扶着林海的身子,问道: “你要学陷仙剑经?现在就学?” 林海此时已经听不清楚燕赤霞的问询,因为在他的识海之中,一声声宏达威严的佛家真言来回传荡,使得他根本就无法听清燕赤霞说了什么。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 “般若诸佛,嗡嘛呢叭咪吽!” 额间红痕在此时发出莫名的灼烧之感,林海清晰的感受着那股痛意,他依稀记得那时南绮容在绣楼中时,曾深受触摸过的位置。 林海并不抗拒这股阵痛,因为它提醒着自己并未顺从佛家的真言感召,可即便如此,他发现自己也没办法坚持多久了。 在识海之中,林海对于南绮容的音容印象居然有些模糊起来。 双手缓缓扣指成拳,明明林海此时已经拼尽全力想要留住自己对红尘的眷恋,内心识海动荡之巨宛如天翻地覆,惊涛崛起,可是面上依旧一片祥和,如佛陀般的慈悲威严,没有任何痛苦,就像是寺庙供桌上的泥胎石像。 “燕赤霞,大声念给我听!” 听到林海如此的要求,燕赤霞显示微微一愣,随机便扯着嗓门,果真是将这门玄妙无比的道门剑经大声地诵出,林海集中精神,努力的将燕赤霞诵念的剑经篇章从佛音禅唱中分辨出来。 他体内一直在对抗佛门真言感召的诛仙剑胎,在此时立刻如受敕令,真元剑气在丹田之中随着燕赤霞洪亮的诵念声而开始自发的运行壮大,使得林海一副血肉之躯都在发出铮铮的剑鸣吟啸! 截教这四柄仙剑可谓一脉相承,彼此之间修行功法也相同互溶,林海只是稍稍修行一番不仅壮大了诛仙之力,新修成的陷仙剑胎也在诛仙之中孕育生成,并且渐渐溶于剑胎之中。 这一场对抗,直接从白天持续到了夜晚,待林海稳住了识海中那多盛开的白莲之后,重新睁开双眼,只见天空月朗星稀,风淡淡,耳边燕赤霞大声诵念仍自不停。 自从林海入定之时起,燕赤霞对剑经的诵念,直到此时都不敢有丝毫的停歇,林海听着他豪迈的大嗓门在此时已经沙哑不堪,心中感动,连忙叫住了他: “燕大哥,我没事了。” 燕赤霞见到林海好像真的没事后,咧嘴一笑,沙哑道:“那就好!” 别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多说,两人之间虽然只有数面之缘,可是燕赤霞早已把林海当成了朋友,他这个人很纯粹,何况朋友不多,对朋友付出一点理所当然。 林海又检查了一番识海中那颗由莲子所化的白莲,此时它的绽放之势已被诛仙剑胎以及新修出的陷仙剑经联手封锁镇压,再也无法影响到林海的主观意识。 事情就如林海猜想的那样,道家这传自通天圣人的四柄剑,果然有着镇压佛门因果之力的神效! 林海无比庆幸自己没有被修行的力量迷惑,从而选择了来兰若寺找燕赤霞学剑经,而不是想办法修持出法相,要不然这一趟他怕是就真的要两开花了。 “燕老哥稍待,小弟去去就回!” 林海将燕赤霞扶起,郑重一礼,后者坦然受之,似乎是猜到了林海要去干什么,沙哑的笑道: “酒不用太好,够烈就行!” 林海笑而不语,大步朝郭北县而去。 郭北县规模不大,可有名的酒家却有三处,连同其他大小的酒馆在内,共计一十三处酒家,在这一日齐齐酒水卖空,足足有十几个运粮的车上绑满了各式酒水,被三四十个店铺伙计押送着拉到了兰若寺的小树林之外。 “公子,不能再往前走了,这树林里头有狼!会吃人的!” “是啊是啊,早些时候还听说,里面有吃人的妖鬼呢!” “公子,不如我们改走水路如何?价钱其实也没高多少”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着,林海对此不以为意,只是拱手谢过诸位的送酒之谊: “诸位将酒水放下自去便好,在下这些东西自然有人来取。” 众人疑惑不解,可在林海的坚持下只能收拾离开,他们推着空车三三两两的相继离去时,走出老远都还在讨论着这个出手阔绰的公子身份,以及他购置这么多酒水做什么。 “莫不是山中妖鬼娶亲吧?” 同行笑闹的一句话引得许多人都不寒而栗,虽然这话没有证据,可是从众人所能理解的范围当中,这是最为合理的解释。 忽然有人惊叫了一声,指着身后那片据说有野狼妖鬼出没的树林: “快看,那是什么?” 远方林间有飞剑无数,剑上各盛有一坛酒水飞驰过林,最后剑群押尾处,有个连鬓大胡子的大汉,正满脸笑容的与那位买酒的年轻公子说着什么,两人脚下俱都是踩着一柄飞剑! “这是特娘的仙人吧!我说最近怎么外乡人出入那片树林也有生还的,还道是妖鬼换了口味,原来是有神仙出手啊!” 从此,郭北县中又添了一个传说。 燕赤霞有一种久违的兴奋,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种兴奋的感觉,虽然他是一个好酒的人,但是眼前这些并不足以让他感到兴奋才对。 最后酒到酣处,燕赤霞在醉过,狂过,也吼过之后,忽然间就有一种想要抱头大哭的冲动。 没有理由,也不为什么人,只是很想哭。 当他将这种感觉告诉了林海之后,林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说出一句他一辈子都难以忘却的话。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燕赤霞自认不是什么圣人,可是他很寂寞。 远离开人世,躲入深山闹鬼的古庙里寻求安静,他不是避世而是厌世,他仅仅是不喜欢这个污浊横流的世界,并不是讨厌和人相处。 所以常年处身在这空旷无人的地方与野狼相伴,古庙栖身,他也会感到不痛快,感到寂寞,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时常在深夜的庙里饮酒狂歌作舞。 了解自身心结郁闷所在,燕赤霞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起来: “林兄弟,你年纪不大,可是说起人生道理来,比我这个痴活半生的人还要透彻,你要是能修身入佛门,假以时日定会成为一代高僧!” 这般的评价林海早就听过不少了,再听时内心早就没了刚开始的那种大惊小怪,只是微醺的苦笑道: “这次来找燕大哥你救命学剑经,便是为了压住心里出家的冲动。” 当下便将识海之中那颗莲子的事情讲给了燕赤霞听,后者对他坚持己身人性人道的做法居然大加赞赏,大笑的哑声道: “这就对了,什么狗屁天道,大乘佛道的,人生在世,男子汉大丈夫,如果连区区人道都走不好,求个屁的天道!” 燕赤霞醉眼朦胧,喃喃道:“如果让我来选,我宁愿自己不是个那么黑白分明的,就像宁采臣那个书生一样,傻乎乎的过一辈子,只要有自己的坚持就好,不去管别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那该有多好?” 林海不其然的由此想到了远在幽州的南绮容,他这辈子自认也接触了不少美丽的女子,可无论是圣如观音,容色倾城的南宫,还是绝色美丽的傅家姐妹,她们都没有给林海那种深刻,使得他在沉沦佛音之际仍能记住的那种。 燕赤霞见林海不语,嘿嘿一笑:“小子,你脸上的这个笑容,一看就知道是在想哪家姑娘吧?” 林海闻言下意识的摸了下脸颊,发现果然如燕赤霞所说,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 “燕大哥,你别光说我,你自己呢?” 燕赤霞哈哈大笑的站起身来,手中剑诀一起,剑匣关口猛然窜出一柄似金非金,似铁非铁的奇特长剑。 他一把握住,且歌且舞,剑锋涌动如雷,席卷四野清净,兴致正酣上头,他还住剑不动,仰头只顾着狂灌烈酒,狂放到极致,几有癫狂之态! 林海受到燕赤霞的豪气所激,兴之所至,并指如剑,大喝一声,竟然就此以手代剑加入战局,狂风刹那间肆意的卷动林叶飞旋,两人间的过招也是狂放至极,大开大合,却不包含一丝一毫的杀意,眨眼功夫便已斗了百招。 兴之所至,拔剑而起,兴致所终,便各自分散吧。 这一夜极尽欢乐之后,燕赤霞的脸上也露出了丝丝的疲倦,从修行境界上来说,他是个足以比拟渡灭后期的大高手,可要从肉身的修行上划分,他至多不过是个先天顶峰的凡夫俗子,也许正因为他是个凡夫俗子,所以在倩女幽魂的百年世界里,处处都有他的传说和影子。 “林兄弟,你天姿之高,实乃我生平觐见,短短两日你随我练剑饮酒,进步之快足以抵过我十年苦功!照此下去,不足五年,君必可成为人间正道的一大助力!” 燕赤霞困坐在一尊残破的怒目天王像头顶,眼中神光暗淡,似乎一夜的狂欢饮酒耗尽了他的精力。 其实林海也相当的惊异于自己修行陷仙剑经的速度,他自认不是什么天赋绝顶的天才,一路顺利修行至今,全仗着他还不错的毅力以及家中的宝藏玉髓。 而他修行这么快的原因,完全是因为陷仙剑经与诛仙剑胎之间一脉相承的关系,真元法力自发的就和诛仙剑胎相溶交汇,所以出手才有剑经大成的景象。 不过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确实是一个世间前所未有的超级天才! 林海想着,被他收放在床下青石板下面的那份矿脉羊皮地图 如此算来也勉强认之吧。 当下对燕赤霞的盛赞不以为意,成不成为正道助力他才不在意,他修行至今所追求的只不过是成仙做祖的那种无拘无束感。 林海曾无数次的幻想过,有朝一日成为了神仙,到时不止这红尘浊世,就连这天地都不能在束缚他的所思所想,那该是何等快意的人生? “燕大哥,你光说我未来如何,可现在当下乃至未来,正道同样也是你大放光彩的舞台啊!” “我?我不行的。” 燕赤霞摇了摇手中的酒壶,贪婪的将其中最后几滴酒收于舌尖,笑眯眯的搂着怒目天王的石像头颅,困倦非常的几乎就要睡去,喃喃道: “论出身跟脚,我不过是个江湖武夫,前后寿命也不过百载,哪比得上你们这种正统的三教中人寿命悠长? 早年间我和人争强斗胜,早已留下暗伤无数,未来十几年后,怕是老的连剑都提不起来了,何谈助力?将来的事还是交给你们” 燕赤霞的声音渐低,竟是靠着石像就此困倦的睡去,没有注意到林海的邀请。 “不知燕大哥可有兴趣,学一学我佛门金山寺的法门?” 林海等了半天也不见回应,最后听到燕赤霞打呼噜的声音方才摇头失笑。 他看着姿势怪异,搂着狰狞石像头颅便沉沉睡去的燕赤霞,怕他会掉下来,就在石像下方堆了一层厚厚的树叶,而后眼见月光清明,直接旋身飞上另一只天王石像的头顶,盘膝坐下,对着明月运行起陷仙剑经的行功路线。 月光下,抱着石像沉沉入眠的燕赤霞,那张胡子拉碴的沧桑脸上却带着干净无比的笑容,就如那年少时他们刚刚相遇。 二八年华的少女曾笑问少年此去做什么? 少年羞涩且不好意思的直抒生平意气:愿以此身平天下不平事。 二十岁,少年终于娶到了女子为妻,登科武举,受天子赐剑嘉许,时任二十六省总捕,风头无两,世间奸邪闻风丧胆。 可三十岁时他从外地办案归来,却得到家人妻子被人报复杀害的消息,从此更是嫉恶如仇,直到有一次他发现,许多早已在数年前就该在牢中处决的权贵子弟,仍在外逍遥作恶时,一直坚持的信念方才心灰意冷。 一剑杀了那个人,从此辞官归隐,越发的不愿意与人相处。 燕赤霞与林海的见面之初,他曾说:“我只有这把剑了。”,此中寂寞除他之外,再鲜少有人知。 燕赤霞于梦中笑着笑着便已泪流满面,梦中那女子一如当年那般年轻,抚琴于园中唱和: “此番光景,公子要往哪儿去?” “何不与我,此地凭栏观鱼?” “来日戌时,赏明月窗下皮影戏子,莫问花名,晨鸟朝露共佳期。” -----《七十二家酒楼》 第一百一十六章:女扮男装 第二天林海从入定中缓缓收功,隐约感到有人在身前晃动,刚一睁眼便被燕赤霞那张放大了无数的大脸吓了一跳。 “老哥,你这是干什么?凑这么近都快亲上了你知道吗?能不能检点一点?” 经过昨夜的那一场斗酒,两人间的关系显然拉近了不少,嬉笑怒骂张口即来。 只见燕赤霞并未对林海的叫骂做出反应,而是神情古怪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我这番交情,有话但说无妨!” 林海看出他神情不对,于是正色发问,谁知燕赤霞居然有些扭捏的问道: “林兄弟,我昨天有没有失态啊?” “???” 林海立刻联想到这厮昨夜高歌,且饮且舞的狂放之态,暗忖这也不是失态吧?何以如此不好意思? 燕赤霞小心观察这林海的表情,发现昨夜他痛哭流涕的样子似乎没有被林海看见,不由得松了口气,拍了拍有些宿醉的脑袋,一屁股坐到地上: “老了老了,一喝就醉,起来什么都想不起了,生怕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不自知,那就糟糕了!” “燕兄狂放不羁,豪气干云,我学习还来不及,哪里会失态了?” 林海看出燕赤霞神色间似乎有些落寞,虽不知为何,先夸上一通在说。 哪知燕赤霞性格古怪,对这等吹捧从来不假辞色,即便面对朋友间善意的调笑也从无迎合之意,直接了当的回了一句: “放屁!” 噎得林海微微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难不成我骂你放屁都如此开心?” 燕赤霞对林海的大笑颇为不解,后者解释道: “我是看老哥你性格豪爽直白到近乎无礼,天下间受得了你这性格的除我之外,怕是没有几个人了,活该我们能成为朋友!” 一句话似是触碰到了燕赤霞,这个大胡子点头连声道: “你说的不错,不错” 兰若寺经过昨晚的那一番折腾之后,遍地都是空酒坛子,林海买来的那些酒水还有八成没动过,足够他喝好一阵子了。 玩是玩过了,地方总归是要收拾的,毕竟燕赤霞平时是住在这里的,只不过林海注意到他在收拾的时候,有意的将那些完好的酒坛收拢在一起,于是好奇的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燕赤霞的答案却是叫林海有些辛酸: “你老哥我这辈子身无长物,这些酒坛送到酒馆里还能再贱卖几个酒钱,将来酒喝光了也能应应急!” 看着燕赤霞美滋滋的模样,林海微微轻叹,从怀中取出一份契约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燕赤霞接过一看,立刻等大了眼睛:“郭北县三大酒家的入股文书?” 在古时朋友之间都有通财之谊,但是无论故人还是今人都好个面子,所以有关于这通财之谊的礼该如何送,便是一个比较考验人的事了。 就比如林海不送真金白银,反而送一份酒馆的入股文书,这对燕赤霞来说显然比金银更难拒绝,不仅如此还恰到好处的解决了他的生活困境。 燕赤霞面露迟疑之色,这个东西确实让他无法拒绝,可心里总是有些别扭,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林兄弟,这样会不会太贵重了?” “我林家乃是幽州首富,稳坐幽州商会会首之位三十年,如无意外,往后三十年乃至更远的时间,这个位置都不会变,所以燕老哥你放心收下就好。” 不装了,我摊牌了,其实我是亿万富豪 林海双手负后的表明家世身份,却没想到燕赤霞咧嘴笑了笑,对他道了声谢后,居然还在收捡着空酒坛,林海对此困惑: “我说燕大哥,你这下在酒家的那些股份都够你喝一辈子了,为什么还要捡这些东西?” “眼下时局不定,这三家股份看起来能养人一辈子,可说不准那天就全没了,老哥我这种事情见的多了,收起来也是有备无患!” 晨光下,两个大男人忙前忙后的收拾了好大一会儿,燕赤霞双臂环胸的看着身前高高堆起,好像一座小山似的空酒坛子,心中颇有成就感。 “林兄弟,你请了一我一顿好酒,看老哥今天就回请你一顿!” 说着就豪迈的抗着长剑走了出去,临走前还叮嘱林海把火生好。 没多大会儿,就见到他拖着一只膘肥体壮的灰狼回来了。 “眼下时节渐冷,正是吃狗肉的好时候,林兄弟我告诉你,这狼肉和狗肉都差不多,而且这种常年在野的狼,吃起来口感更是劲道! 燕某当初为官之时曾经专门去过柳州学习这番手艺,多年下来风格早就自成一派,再配上老弟你昨日买来的那些美酒,真是说的我都想流口水了” 燕赤霞一面说着,一面手法娴熟的将狼尸剥皮切块,片刻间一头偌大的灰狼便被分解成了无数肉块,再倒入烈酒和大料浸泡入味。 林海看燕赤霞在忙活着没空搭理自己,索性自己到外面找找看有什么香菇之类的配菜,他可过不惯那种大口吃肉的豪迈大侠生活,太腻味了。 出去晃荡了半天,林海最后找到可以吃的野菜寥寥无几,按说四周树林鲜有人迹,物产应该丰富才对,可事实恰恰相反,物资根本就没多少,好多地方都有被挖过的痕迹,看来都是燕赤霞以前留下的。 由此可见,不是大侠真的吃肉不腻味,而是菜都挖光了没得办法 林海转道又去了一趟县里,带了点新米和青菜,五六十斤的布袋扛起来就走,健步如飞。 临近树林的时候,林海见到有个瘦小的年轻人在林边徘徊不去,看样子好像是想要进去,可又有什么顾虑。 他没有理会,拎着米袋就走,刚到树林就听身后发出一声喊,林海回头,正见那年轻人过来,面带紧张的对着自己拱手: “这位这位公子,可是要进林子?在下是外地过来的,对此地不熟,能否捎带在下一路?” 林海看这个书生眉清目秀,皮肤细腻,嘴角却挂有胡须,虽然刚才讲话故意压着嗓子,可分明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子。 第一百一十八章:刨根问底 就在林海刚刚想通了这点关节之时,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娇娇怯怯的声音。 “请请问,法海大师在这里吗?” 林海回头,见到先前在林中五步一摔,跑成连滚带爬之相的小姑娘蓝染,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是你?”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的叫道,蓝染双眼一瞪就打算跑路,林海看出她有此念,立刻抢在她迈开双腿之前就大声道: “我就是法海,你如何得知我的法号的?” 哪知小姑娘蓝染压根就不信他的话,扬手扔了一把迷人眼目的沙子,拔腿就跑,后者猝不及防,一桌子好好地狼肉顿时脏的不成样子,燕赤霞气急败坏之下跳脚大骂,他本来性格便刚烈暴躁,气怒之下口不择言,更是吓得蓝染不敢回头停留。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坏我好肉,看我不抓住你要你好看!” 蓝染吓得大哭,转身就跑,林海和燕赤霞都是当世高手,如何能放跑了她去? 林海坐在椅子上的身影微微一晃,眨眼化作一道流光,几乎是蓝染刚刚跑出两步,便觉得肩头一沉,再回头时便是林海那张幽幽如鬼魂的脸。 “啊!!” 兰若寺外一群群惊鸟飞散,有过往穿行的商客们颤颤惊惊的各自拿出了护身的佛像符咒,口中喃喃的道: “他娘的,谁说这林子没事了?大白天的妖鬼都敢现身作怪了,看老子回去不活撕了那个胡说八道的嘴!” “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几人三言两语间,便决定了那个人的悲惨命运。 林海对于这种女生的惊叫真的是毫无办法,不过那曾经的无奈都是历史了,身为通幽境修士中的佼佼者,他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凝不成法相,可是对付一个只会尖叫的女子还是手到擒来的! 当下眉头一皱,一步上前直接用大手将她的嘴巴捂了个严严实实,脸上恶狠狠的道: “再叫我就活吃了你!” 蓝染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锅狼肉,想象力丰富的小姑娘顿时联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双眼泪水如断线珍珠,不断落霞。 “别哭了,别哭了,我就是你要找的法海。” 小姑娘充耳不闻,哭的伤心又绝望: “你又不是和尚,怎么可能是法海大师?要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林海惆怅无比,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先前的那串佛珠,道: “是不是白云师兄受了伤,叫你过来找我的?” 林海在兰若寺的事,就算是远在幽州的渡真和老爹都不清楚,如此一想,能够找到自己行藏并且叫自己法海的,恐怕也只有白云了。 蓝染闻言这才将信将疑,泪眼汪汪的抽泣:“你真的是法海大师?” 林海无奈,只得鼓动识海中大乘佛法的修为,单掌在胸前一竖,轻声道:“南无阿弥陀佛!” 一声佛言唱喏中,透着佛法浩大无边的意境,宁静悠远,使得蓝染心中起伏不定的内心就此安定了下来,这才相信了林海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位佛门大师! “大师,法海大师!白云大师受了好重的伤,你快去救救他吧!” 小姑娘对着林海哭诉,后者脸色微变,凭白云的修为居然也会受重伤,如此看来那个倩娘家的妖物非同小可啊! “他如今在何处?快带我去!” 蓝染擦了擦眼泪:“就在一间破庙里,我这就带你们去!” 燕赤霞就在此时恰然而出,蓝染在见到这个大胡子,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他却不以为意的一拍剑匣道: “小兄弟,陷仙剑经里面还有一招万剑归宗你没学会,赶路一流,索性在路上教给你!” 有了燕赤霞的加入林海顿时心中安定不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燕赤霞取出一道黄符,将之贴在剑匣上,手中剑诀一起,大喝:“波若波罗蜜!” 一声激昂的剑吟立时从匣中传来,紧接着便见到洞开的剑匣关口中窜出三道电芒流光。 林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其中一道,身子不由自主的便开始随着这道剑光飞驰腾空,两侧树林疯狂倒退。 这三柄飞剑全凭燕赤霞一人控制,是以蓝染只需要抓住剑柄不松手就行,全程闭眼也无大碍。 三柄飞剑依次落地,蓝染在御剑的过程中被冻的浑身发抖,颤颤的一指破庙里间:“就在里面。” 林海与燕赤霞对视一眼,双双在暗中戒备,却没有直接进入其中。 在来时的路上,蓝染姑娘说过,她与白云分别之时是在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白云在刚刚交代完了林海的事后,小小的破庙便迎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根据蓝染的描述,当时的白云在见到这三人后神情明显变得凝重,当即便让蓝染去自己身后坐着不要说话,更不要和他们搭腔,然后便闭目开始念经。 进庙的三人,一个看起来是和和气气的中年商人,一个是美艳的少妇,还有一个则是文质彬彬的书生。 蓝染听从白云的话,坐在大和尚身后只是看着这三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三人进庙后对念经的白云视而不见,反而对微不足道的蓝染异常的热情,那书生从怀中取出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对饿的头晕眼花的蓝染说: “小兄弟,相逢即是有缘,请你吃个包子吧。” 这书生说话带着股奇特的回音重响,蓝染不知觉的便伸出了手去拿那包子,刚刚接过却听白云怒哼一声,蓝染吓得手上一抖,包子直接从手中掉在了地上,居然变成了一只活蹦乱跳的蛤蟆! 蓝染惊悚的抬头,只见那三人笑容诡异的看着自己和白云,仿佛是窥破了大和尚的虚实,渐渐展露他们狰狞的爪牙。 直到这个时候蓝染方才发现心中的那股不对劲来自哪里,这三人居然没有影子! 破庙中的篝火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迅速的变小熄灭,而后一点幽蓝的火焰升起,将整栋破庙都浸染的如同诡异的水下世界一般,阴森诡异。 “那你最后是如何逃出来的?” 林海从蓝染的话中推测出那三个人应当是阴鬼之流,问道。 蓝染眼泪汪汪:“白云大师割破了手腕,用血洒在地上给我开路,那三个人好像很害怕大师的血,一个也不敢靠近,就任由我跑了出来,在之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 林海看这个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小姑娘,回想起她在树林中把自己当成坏人笨手笨脚的样子,俺想她虽然笨了点,却也是世间难得的信人了,可就算如此,林海仍有些不太放心的开口问道: “你与白云早就认识吗?为何对他的事如此上心?” 这可不是他八卦,而是这个世界容不得林海不小心,就他所经历的故事里,无论是画皮还是养活尸,再或者前几天的那个倩娘,无不都是曲折离奇的,不把其中条理都盘顺了林海可放不下心,万一这个蓝染也是那妖物阴鬼派出来蒙骗自己的呢? 说实话,要不是有燕赤霞再旁,林海可不敢这么直截了当的就过来救人。 蓝染心思单纯,对林海的问题并未想太多,只是瞧着他们不去救人有些着急,面对林海那些旁枝末节的问题也渐渐没了耐心耐心: “我在外被人骗了盘缠,走投无路之下遇到了白云大师,大师虽然重病在身,可仍把仅有的一个馒头分给了我,我你们到底救不救白云大师啊!亏他如此信任你们,你们居然这么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河豚女 蓝染的这一通埋怨看似喋喋不休的大多都是废话,可林海仍从中找出了些线索。 因为刚刚蓝染口中的白云,在破庙这一劫之前,居然还是有伤在身的。 凭他渡灭后期的修为,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被病痛缠身,唯一的解释只有中了很深的毒和受到一定程度的伤,才有可能达到蓝染口中的‘重病在身’这四个字标准。 重伤之际又遭遇了强敌,看来这回白云和尚怕是凶多吉少了。 当下林海再无废话,给燕赤霞打了个眼色,后者江湖经验比他强了不知多少倍,早在落地之时便落于两人身后,站位看似无意,实则随时都能封死蓝染的所有退路。 进可擒敌,退可断其后路,不愧是老江湖! 没了后顾之忧的林海再无顾忌,身怀道门两大玄奥剑诀在身,他自信便是龙潭虎穴也可以闯上一闯,当下功力肆无忌惮的全部张开,脚下发力一跺,人已如一颗炮弹一般挟万钧之势杀入到庙中! “白云?你在吗?” 林海刚一进入到庙中便嗅到了一股冲鼻的血腥,入目便是一地的鲜血,像画布上被人狂乱的摔放了几团杂乱的墨水,肆意而又血腥。 林海戒备的前行数步,最后在破庙深处发现一具靠墙而坐的尸体,他不敢确定是不是白云,因为记忆中的那个白云,不仅高大壮实,肌肉筋节,动起手来简直就是超级赛亚人附体,怎么可能是这种骨瘦如柴的模样? 可是偏偏就在这时,靠着墙盘坐的‘尸体’却忽然活了,他看了林海一样,欣慰的低宣一声佛号,虚弱的道: “法海师弟,你终于来了。” 这声音居然真的是白云! 林海来到近前,发现白云浑身精血亏损的相当严重,甚至自身境界都已经从渡灭后期的合真倒退到了前期的金身境,这两者虽然同处一个大境界,可彼此间的差距却相当的大。 渡灭前期的金身,乃是法相与肉身相合,一举一动都带有莫力,合真则更上一层楼,人即是神灵法相,距离陆地神仙的坐忘境也仅有一步之遥。 白云双臂手腕上有几处已经开始结疤的狰狞伤口,地上那无数血迹想必便是从这里来的,其中最新的一个伤口还正在凝固,浑身气息已经相当虚弱了。 “小僧无能,被妖物暗算,陷身于此,被三只鬼物纠缠,还要劳烦师弟出手,幸而小僧这血还有点用,无论是救人还是自保都还成。” 怪不得白云伤重的跌境了,他被那倩娘家的妖物暗算之后法力不济,面对那三只不知从哪里来的鬼物毫无胜算,只能放血自保,他修行的那尊金佛上的金刚不坏身,一身道行早已融入到血肉,这一番放血自然也使得他修为大退,不过能保住命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林海看着骨瘦如柴的白云,脑海中百年之后老僧白云的形象洽然与眼前这张面孔重合,他微微在心中一叹,也许这就是命中劫数吧。 “燕大哥,进来吧。” 林海大声的招呼外面的两人进来,体内一道消磨好的先天灵机度入白云体内,后者精神一振,整个人终于不再是那么的暮气沉沉,转而有了一点活力的味道。 “贫僧白云,多谢蓝染小施主,多谢燕大侠出手相助。” 浑身染血的白云笑的祥和而无一丝的烟火气,林海有些无不酸酸的想着,这厮瘦下来之后居然有了几分前世电影小鲜肉的味道,这一笑只把蓝染心痛的一头扑在他的身上。 “白云大师,太好了你还活着!” 白云依旧笑着安慰怀中少女,忽然注意到燕赤霞和林海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是相当的诡异,不禁问了声: “怎么了?”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看不出来人家是女扮男装吗? 林海与燕赤霞神情古怪,后者悄悄拉了一下衣袖,小声的对林海道: “林兄弟,你们佛门现在都如此开放的吗?” 林海摇了摇头:“不是开放,是傻。” 庙中众人汇聚,一时间气氛也好了许多,白云就着水吃了几口干粮,开始向众人讲述他这一系列的遭遇。 话说那只假冒倩娘的妖物,乃是河中的一条白河豚成精,名为玉琢,至多不过五百年的道行,与白云几番明争暗斗的交手全都落败,就在白云要让她在家人面前显出原型之际,玉琢却哭着跪在白云面前求情,她说自己当年在河中修行,无意听到江面上有人吟诗作对,细看之下见到了王宙,这才结下了一段孽缘。 故事说到这里,白云有些累了,又喝了几口水歇了片刻,就这会儿功夫,林海已然听出了点熟悉,细想之下方才想起,聊斋里面也有这么一篇故事,名为河豚女,讲的就是一个成精的鱼类偶然听到了书生吟诗,从此爱慕难舍,不成想这个故事发展到这里又有了不一样的后续。 有了这个故事牵头,林海又想到了蓝染与白云在破庙的经过,对照聊斋故事,里面有一篇破庙鬼与她的遭遇异常的相似,只不过故事里的和尚是个保护书生的善鬼,而其他的三个则是恶鬼,书生在逃出破庙之后感念那善鬼的救命之恩,于是为那善鬼立了一个功德牌位,为其积累阴德。 这两个故事再接上之前的那个倩娘,短短的几日时间内他们已经遭逢了三个异变的聊斋故事了,这在以往可是绝无仅有的事情,看来天下真的是要大乱了,妖邪诡异之事横行啊! 这边白云歇好了,缓缓将河豚女的故事接着讲述: 白云有慈悲心肠,眼见那河豚精一生修行确实从未杀过人,而且要算起来她还有保护倩娘家人的功德,于是白云便给她一个悔过的机会,声明只要离开王宙,并将她从别家抱来的两个孩子送回去,此时便不再追究。 可那河豚在人间经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夫妻美满,儿孙满堂的局面,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收场?她表面答应着白云,背地里却用一根沾满了剧毒的鱼刺暗算了他。 想那河豚的剧毒是何等的利害?医学发达如后世尚且救治不及,而且那还只是区区未开灵智的普通鱼类,这修行百年成精的河豚女有多毒可想而知,即便是白云的金刚不坏身也挡不住毒素的侵蚀,落得个重伤下场。 这也不能怪白云的金身不济事,因为妖物以自身天赋凝练出来的法宝,往往都相当于另类的先天法宝。 记得西游记中的蝎子精,一个倒马毒桩便是连佛祖金身都能刺破,其中利害可见一斑。 第一百二十章:禅心不稳 “白云师兄,不是师弟我说你,一个女妖精都对付不了,怎么当一代高僧啊?如何振兴我佛门大业啊?” 林海在禅定危机解除之后便解开‘大言不惭’以及‘张嘴就来’的属性,一通高帽子刚扣下来,却听白云叹息一声,面带着几分迷茫的道: “若是仅止于此,小僧也不至于被伤的如此狼狈,之所以落得今日这般境地,全都是因为那王宙所赐!” 听到剧情又有翻转的林海瞪大了眼睛,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王宙应该在故事里只是个有些文采的文弱书生才对,如何能有手段将渡灭境的白云逼到如此境地? 原来被鱼毒侵蚀的白云,一身修为实力同样可以灭杀掉那个狠下毒手的河豚精,生命受到威胁的白云自然再无半点迟疑的出手降妖,他奋起全力,一拳打在那女妖精的鼻子上,只见那河豚精的脸上顿时如同开了酱油铺子,咸的,酸的,辣的 林海听白云把他痛打女妖精的经过说的越来越详细,而一旁的蓝染小姑娘看待白云的目光则越来越警惕,他不禁暗想,这和尚莫不是压抑的太久了,有些暴力倾向? 当即打断他道:“你把妖精杀了?” 白云皱皱眉,梗着脖子和林海争辩:“超度,是超度!我们出家人的事,哪能叫打杀呢?那是超度” “好好好,是超度,接下来呢?” 林海不想与这厮纠缠,直奔主题,后者叹息一声,接着道: “我将那河豚精的尸体抬到了王宙与张老爷的面前说明情况,他们起初是不信的,还要家丁下人捉我去见官,贫僧虽然有毒在身,却也不惧他们些许拳脚手段,待他们打的累了,觉得贫僧是个有道行在身的大和尚,方才开始相信了我的话。” “他们当即对我表示,他们肉眼凡胎,才会受到妖鬼的蒙蔽,主动出言想请贫僧为他们,难得有信徒主动寻求佛祖庇护,贫僧不忍拒绝他们一片向佛之心,强压体内毒素,与那张家老爷约好了,在府上一日。” 林海这回主动打断了白云,忽然道: “我看你是体内毒素发作,又要拉了,想用人家府上的茅厕绸缎用吧?” 古时有钱人家的厕所,擦屁股都是用绸缎的,因为清洗之后还能再用,绸缎本身又比竹片什么软和,当然他们不懂细菌什么的,只以为洗干净了没异味就是好的。 破庙之中安静了半晌,燕赤霞和蓝染都憋的哼哧哼哧的,白云气的怒声道: “师弟,你怎么能说出此等粗鄙不堪之言?贫僧何时曾” “来的路上,方圆十里的树皮都被你扣完了。” 白云怒气不由得一滞,而后若无其事的接着讲道: “贫僧在为张家翁婿之时,略感口渴,便多饮了几杯下人送来的茶水,谁料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体内妖毒忽然无法压制,失控的爆发了出来法海师弟,我忍你很久了,你看为兄的屁股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林海嘴上说着没什么,心里却想,金刚不坏身的排毒方式相当的传统,中了毒没什么事就是会拉肚子,如果白云当时控制不住妖毒,那是不是代表着 唉,算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那么美的画面还是不说了。 本来经过两人的这一打岔,这个故事本该变的诙谐幽默才对,可是白云接下来的讲述,仍是叫所有人都心头一沉。 “若是世间寻常毒药,根本不足以令贫僧如此狼狈,我之所以险些命丧张府,沦落到被三只鬼物围困的境地,完全是因为王宙为了杀我,亲手将那只河豚精给煮了,取出河豚身上最毒的部分熬练成汁水,滴入我茶汤中,贫僧当时本想奋起余力将他毙于拳下,可是” 白云忽然住口不说,当日王宙如同疯魔的表情神态,就连修为高深如白云者,至今回想起来仍有不寒而栗之感。 “这茶汤是用我夫人的尸骨熬出来的,怎么样?好喝吗?” “他们明明知晓那女子是妖物所化,为何还要置贫僧于死地?贫僧降妖伏魔,护卫人间纲常,又何以落得如此境地?师弟教我,师弟教我难道贫僧真的做错了?” 说实话,这其中是非曲直,林海一时间也说不清楚,从情感上来说,白云做的确实不对,人家一个小妖也不曾害人,只想着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你倒好非要拆散人家 不过眼下白云的禅心不定,此时再出言数落实属不妥,林海只得温言安慰,最后以大乘佛法的佛音方才安抚下来。 看着在蓝染照顾下渐渐入睡的白云,林海不期然的便想到了自己,或者说是想到了白蛇世界的那个法海,当初他出手对付许仙,白素贞之时,是不是也为了人间正道,天地纲常? 经历了这么多离奇曲折的聊斋故事,林海早已不再将以前看冰冷书籍的观点来衡量这里的是非了。 “别想了,这世间的恩恩怨怨,哪里是咱们凡人能分得清楚的。” 燕赤霞将剑匣往地上一放,直接当成了床铺躺下,闭目说着他燕某人行事的道理: “少年时我曾对一人说,愿以此身平天下不平之事。可天下不平的事情那么多,我一个人又如何能顾得过来?遇事随心,尽力了就好,像我这个斩妖除魔,嫉恶如仇的,忽然有天遇见了那个傻书生宁采臣,觉得他和那女鬼不失为一对痴男怨女,看不过去想帮就帮了,哪有那么多的大道理?也不嫌累得慌!” 燕赤霞的话,直白简单中却有着大道至简的人间味道,豪爽十足,听着就痛快,林海呵呵一笑,问躺下来闭目养神的燕赤霞: “燕大哥,你怎么就睡下了?” “自然是养好精神,待晚上会一会那三个阴鬼,看他们有什么本事,敢害白云大师这样的高僧!” 燕赤霞这么一说,林海方才想起来,还有三个幽魂没有处理,当下就问蓝染:“那三个什么来头?” 蓝染面有余悸,有些茫然的摇头,而白云或许知道一点,但是现在他睡着了,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算了,管他什么来头,我就不信它还挡得住自己和燕赤霞的利剑! 第一百一十七章:女公子平地摔 出门在外,特别是在古时,各种天灾,人说没就没了,所以对这点小忙林海并不吝啬,当下照顾她放慢了步子,沿着昨天他以剑气开出的那条小路走在前面。 “在下蓝染,未敢请教大哥姓名?” 女孩蓝染跟在林海身后怯怯的开口,林海正要回答,忽然听到四周林中无端有凄厉的狼嚎凭空响起,似乎是在哀悼着什么,将蓝染吓得惊呼一声,情急之下竟是没有压抑嗓音,娇娇怯怯的声音暴露之后,尽管林海心中早有计较没有惊讶回头,可小姑娘还是满脸通红,担惊受怕好一阵子都不敢再吭声。 “没事的,这里的狼也就是看起来凶,其实吃起来还是很香的。” 林海见小姑娘吓得不轻,于是好心的出言安慰。 谁知小姑娘闻言结结巴巴的道:“吃吃起来香?” “是啊,我兄弟刚刚还打了头狼,我这不到镇上弄些配菜和新米吃嘛,蓝兄弟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啊?” “不用了,不用了。” 蓝染的小脑袋摇的飞快,她立刻开始联想林海话中所说的,似乎他们是住在树林里的?可是这世道什么样的人才住在深山老林子里? 山贼! 小姑娘心头刚刚浮现出这个念头,人在后面观察着林海。 扛着这么大一袋东西仍然健步如飞,显然是有武艺在身的强人,再结合一路上他始终都没有回过头来看过自己,哪怕他刚刚惊叫之下暴露嗓音也没有丝毫的诧异,这说明了什么? 四周树木缓慢倒退,随着脚步渐进,蓝染发现四周环境在各种高大的树木遮挡下,变得深邃幽深,配合林海背负重物一声不吭的样子,她在心中渐渐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来。 他是不是早就看穿了我的女儿身?可就算看穿了那和回头看自己也不冲突啊!难道 蓝染洁白的额头开始有冷汗渗出: “难道他不看自己是怕打草惊蛇,吓走了我?一路上提把我带入树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蓝染顿时被自己丰富的联想吓得快要哭出来了,脚下步子刚一停,却好像惊动了林海,只见他也紧跟着停了步子,微微侧过头来,‘阴森’的看着她问道: “怎么不走了?前面就到了。” 绝对不能到,绝对不能跟他到! 蓝染在心中尖叫,可是吓得发抖的身子也做不出什么反应,正惶惶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林海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你是不是想方便?没事的,这附近林子都很安全,你随便进林子里解决就好。” 这句话对蓝染来说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她忙不迭的点头跑向一边密林中,蹲下来观察了背对着自己的林海,开始悄悄的向后撤退。 而林海因为六识敏锐,早就收了对四周的感知,站在那儿等了半天也不见好,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正见到了小姑娘蓝染正蹑手蹑脚的弯腰在林中往回跑,他不禁纳闷的叫道: “蓝兄弟,你干什么?” 蓝染闻言吓得脚下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正跌出怀中的一件事物,林海目力惊人,发现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串雪白的佛珠。 佛珠?林海看这眼熟,蓝染却已经快速的将它一把从地上抓了起来,连滚带爬,头也不回的就开始疯跑。 “唉?蓝公子?蓝姑娘?蓝小姐?” 林海莫名其妙,眼睁睁看着三步一跌,五步一摔的小姑娘狼狈不堪的跌出树林,喃喃道:“难道我看起来像坏人吗?” 摇摇头不做理会,林海掂了掂身上的米袋,大步朝着兰若寺而去。 摔的灰头土脸的蓝染泪眼汪汪的揉着身上摔痛的伤处,那眼泪欲落不落的样子,仿佛是承受了她这个年纪不相符的困难折磨。 紧紧握着那串星月菩提佛珠,小姑娘带着哭腔发誓:“白云大师,你一定要顶住,我一定会找到兰若寺,找到法海大师的!” 话音刚落,只听四周一阵凄厉的狼嚎又起,蓝染眼中泪水刚刚坚强了不到几秒又开始掉落,大哭道:“法海你在哪里啊?!” 浑然不知发生何事的林海,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兰若寺中,此时燕赤霞炖的那一锅狼肉刚刚出锅,正好加上他带来的青菜点缀,待林海蒸上米饭来到酒桌上时,燕赤霞早已是等的急不可耐了。 “老哥你先吃就是,你我兄弟有什么好计较的?” 燕赤霞嘿嘿一笑:“不成不成,这顿饭是专门请你的,你不动筷我如何下得去手?” 林海夹了块炖的烂熟的狼肉入口,发现燕赤霞果然没有夸口,像他这等出身在富贵商人世家,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居然也吃的赞不绝口,片刻功夫便是一碗下肚。 他嫌这样来回盛的太麻烦,最后直接把整个锅都抬上了桌。 其实一条狼分解开来,下锅之后也没多少,起码以林海的饭量来说,这点分量相当的微不足道,不过眼下燕赤霞是诚心实意的做东请客,身为客人自然也要表现出适当的满足和赞美,总不好辜负人家一片心意。 未几,林海吃饭的筷子忽然一顿,缓缓将碗筷放下来,神情有些古怪。 “小兄弟,怎么了?这就吃饱了?” 林海叹息的摇了摇头,其实他不是饱了,而是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居然发现沉寂已久的禅定修为又重新开始活泛增长了起来。 什么情况啊,现在是连吃个饭都要开花了吗?还要不要人活了? 林海对此有些气愤,同样也有些怀疑,尝试着又吃了一口肉后发现,禅定修为果然又增长了一点,虽然这点增长极其细微,可林海却大惑不解,并且充满了忧郁。 这尼玛也太变态了,我就是现在开始练辟谷怕时也来不及了吧? 就在林海忧心之际,燕赤霞还倒他是怕饭不够用所以才筷,大声笑道: “林兄弟不用为我留饭,这林子里什么都不多,就是狼多!我听说过往商人旅客很多都被其所害,我们吃它也是一件功德,为民除害啊!” 林海听了这话方才有所悟,当然燕赤霞的那种功德论完全就是歪理邪说,不足为信。 因为天道对万物一视同仁,狼吃肉自然是自然规律,不可能因为你吃了杀人的狼就给你算功德的,真正带给林海启发的,那就是一个人,济公。 济公这个游戏人间的真佛同样也吃狗肉,而且他吃狗肉时曾说过,他不是吃肉,而是在超度这个恶犬。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这句话林海在破庙中曾对白云说过的戏言,原来真有其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识海如莲池 夜幕终于落下,燕赤霞与林海生怕在庙中吓得那三只阴鬼不敢现身,特意去外面把风,临走给了蓝染一个铜铃,让她见到那鬼现身后便摇铃,然后他们二人便直接堵着门口将他们诛于剑下! 不过林海见蓝染一副颤颤兢兢的样子,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把白云叫醒了直接把铜铃交给他,事关降妖除魔的大业,白云也暂时放下心结,义不容辞的满口答应下来。 夜半时分,蓝染与白云在庙中等了许久也不曾见到那三只阴鬼现身,白云闭目诵经,而蓝染却开始昏昏欲睡,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娘忽然觉得四周有些阴冷,回过神来之时发现,身前的篝火居然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团惨绿的鬼火! 来了! 蓝染几乎惊叫出声,神情紧张的就要去摇那铜铃,可是却被白云死死按住。 “不到时候,他们还在门口没有进来!” 破庙的门口位置,不知何时的站立了三个没有影子的人,当先走在最前的中年富商鼻子轻嗅了两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悄然放慢了步子,落在书生的后面,而那容色艳丽的妇人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奇,道了一句:“有生人来过?” 那书生全然无所顾忌,多日来与白云和尚纠缠的他们,对这个油尽灯枯的和尚有多大能耐知之甚详,早就不把他放在眼中了。 书生阴魂笑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蓝染白皙的小脸,大步走进道: “你这小娘子果然有情有义,明明都走掉了还要再回来,也罢,让哥哥好好的奖励你一下吧!” 眼见书生选好对手,那艳丽的妇人也媚笑一声正要朝着白云走去,却忽然惊觉那名中年富商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过: “老鬼,你等什么呢?” 中年富商看着白云手中的铜铃微微皱眉,刚想要说话,只听身后林海的声音幽幽传入耳中。 “真聪明,那就先解决掉你吧!” 几乎就在那中年富商脸上刚刚显出惊疑之色的瞬间,犀利而狂放的诛仙剑气在刹那间便已点破了他的阴魂之身,狂暴的剑气在点破身体之后去势不竭,直斩向一旁的艳丽妇人! 林海这些天来修行陷仙剑经可谓一日千里,不仅剑胎的威力呈几何的速度在疯狂成长,就连剑道也是同样的突飞猛进,就比如当下他操纵剑气来回转折横斩的御气手段,堪称神乎其神,一气之间剑气磅礴之势不衰,连续从数个角度斩出杀敌,手法更像是与人对决的江湖武人,真元体力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极尽威力的施展出来,竟是在不知觉中有了燕赤霞的风格。 剑光在空中连破两道阴魂之后,径直落在那见势不妙就要逃遁的书生头上,惶惶剑威吞吐不定,书生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一只被巨蛇盘绕的老鼠,随时都有可能被林海这强势的一剑吞下。 留他一命不是林海要当话多的反派,而是想要问清楚这三人的来历跟脚,他与燕赤霞的身影依次从阴影中走出,那一步一步缓缓而来的架势就如索命的地府阎罗,简直比书生更像鬼! “我问你,为什么要为难那个大和尚?” 林海恶狠狠的问道,那书生在他的剑威之下抖得像只小鸡仔似的,忙不迭的应道: “爷爷饶命,小的本来是这附近乱葬岗的阴灵头头,那日见到破庙之中的佛光灿烂,度化了我们手下无数的冤鬼,几乎让我们三人成了光杆将军,这才前来讨个说法的,都怪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爷爷们,爷爷就当小的是个屁,把我给放了吧” 原来如此,林海这才恍然大悟,这书生就好比是混黑的老大,手下全让自己送去劳改了,那这自然是要前来讨个说法的,不过 林海眼中杀气微显,剑光在无顾忌的直接将这书生从中斩开,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传遍整栋破庙! 燕赤霞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三个被林海一剑斩破的阴魂,他们的形体在被斩散之后极力的想要重新凝成实体真身,可是他们化形的过程总是被残余的剑气纠缠,最后竟然就这么生生的被消磨掉了全部性灵。 “林兄弟的剑势好生霸道,依我来看,以后如非必要还是尽量少出手的比较好,有伤天和啊!” “是嘛?我知道了。” 林海对燕赤霞的话还是比较信重的,这个朝堂科班出身的大高手在修行上或许还不如林海,但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他如此说必有道理。 同样的,林海在斩杀了三只阴鬼之后,发觉他久未动过的识海之中又有异常,他细细察看之下,意外的发现除了那朵被剑气镇压的白莲之外,居然又有一颗禅定修为的孕育下即将诞生的莲子。 与此同时林海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整个广阔无比的识海,简直就是一个不断孕育生成莲子莲花的池塘! 虽说这诛仙和陷仙的相合叠加,所产生的作用并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剑胎威力是呈几何式的在递进,可是林海自忖双剑合璧之下也无法镇压住太多的莲子莲花,如果肆无忌惮的诛杀妖邪,恐怕要不了多久又得步入当日的后尘。 一想到这里林海就有些闷闷不乐,白云见状关心的问了他一句怎么了,后者仰天长叹道: “师兄,我在思考以后以德服妖的事,你说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既然大家都是妈生的,那为什么就不能和平共唉?你怎么学渡真师傅骂人呢?” 至此,兰若寺一行对林海来说也算是圆满达成了目的,虽说识海当中的隐患还在,可总算暂时还能压制得住,以后小心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是跟着林海出来的白云有点亏,不仅修为没有更进一步,更因为受伤的缘故反而倒退了一境,更糟糕的是他的禅定禅心也有些紊乱,心境大跌,怕是要好好的回到无定寺里潜心修行一段时间。 白云曾经高大的身材也变得干瘦干瘦的,也许是命中有这么一劫吧。 林海看着不停地位白云忙前忙后的小姑娘蓝染,觉得白云的劫怕是还没有渡过去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吃橘子 在兰若寺又停留了几日,白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只是想要再恢复以往那副兄贵的身材却是不可能了,白云对此有些怅然若失,倒是蓝染挺高兴的。 林海又跟燕赤霞打听请神的事情,后者走南闯北多年,虽然隐居避世不出,可多年见识还在,沉吟之后道: “请神之法本是源自上古巫族一道,兴于商,修行者供奉天神大巫,关键时刻诵咒献祭便可以得到神力加持,后来巫道破灭,渐渐被道家收录改良,可是五百年前天人通道断绝之后,道家的请神之法也不太灵了,我以前当差的时候曾听过达州石家的神打乃是江湖一绝,具体如何,所知并不详尽。” 有了这么一个线索,那就好找多了,林海谢过了燕赤霞,在一个夕阳渐去的旁晚辞别,而白云与蓝染两人选择了各回家中。 “法海师弟,你身具大乘佛法传承,修行还需要努力刻苦啊!” 白云临行之前不忘对林海叮嘱,后面蓝染则一路跟着。 “大师,你渴不渴?喝口水吧!” “谢谢,小僧不渴。” “大师,你饿不饿?吃点东西吧,你看你都这么瘦了。” “谢谢,小僧不饿。” “大师,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什么?施主这成何体统?” “嘿嘿,我开玩笑的” 说来你可能不信,林海和燕赤霞居然被一个和尚撒了狗粮。 燕赤霞冷哼了一声: “小兄弟,你别看两人现在貌似甜蜜,以我来看,白云大师分明就是不懂男女之事,对那小姑娘也绝无爱慕之情,怕是只把她当成了佛祖信徒而已,那小姑娘有得熬了,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一个和尚!” 林海对此也极为赞同,两人走了片刻,林海又问道:“燕大哥,你可曾听过截教通天圣人手下四剑的传说?” “我也是略有耳闻,据说封神大战之后,四剑便散落人间各处,有的被毁了,只留下修行的剑经,有的则落入到他人之手,百年来只有诛仙和陷仙还算有传人,其余两剑早已消失在茫茫历史中了。” 本来还想问问看是不是朝廷有其他剑的下落,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燕大哥不用送了,来日我再来看老哥便是。” 燕赤霞也是历经世事之人,纵然山林寂寞,他对林海这位小友的离去也颇为不舍,却也没有丝毫的扭捏之态,只是挥手豪放道: “只管去就是,何时记起老哥了过来喝酒吃狼肉!” 林海郑重的拱手一礼,而后剑胎在丹田之内震动,他张口一吐就是一道雷霆剑啸,自有一个股无形的气机裹着他的身子凭空而去,眨眼化为天边的一道流光。 燕赤霞看着这道璀璨的剑光,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喝道: “小兄弟,你剑势太过霸道,有伤天和,用来降妖伏魔还尚可,万万不可用来与人争斗啊!” 天边流光渐去,燕赤霞幽幽长叹,也不知他这声传四野的大喝,林海有没有听到。 燕赤霞口中的达州,位于神州大地的最南方,临江靠海,气候常年潮湿闷热,有点类似于前世的两广之地。 林海并未直接往千里之外的达州,而是御剑回到了幽州林府。 从镇压下识海白莲的那一刻起,他心中便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来好好的看看南绮容。 剑光落动化形,林海直奔绣楼,当打开大门,两人双目在空中对撞的刹那,林海心中有千言万语,一世情不自禁的叫道: “绮容姑娘,我” “别吵,待我破了这局。” “好勒!” 林海只好闷闷补了的支着下巴,在一旁看她下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分开太久了,林海总觉得许久不见的南绮容好像变好看了许多,皮肤更白更细了,纤眉淡淡,眼若秋水风情,在深思长考之时,自有一股知性稳重之美。 就好像是一个下子打翻了记忆,林海幼时在学堂的那段模糊记忆忽然变的清晰起来。 他记得那时的南绮容还没有想如今这样的沉迷棋道,每天来上课都带着零零碎碎的各种小零食,那时候好多眼馋的同学一到下课,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在她身边围成一群要零食。 当时的夫子为人刻板,极为看不惯这种学堂风气,终于有一次,夫子在课堂上抓住了偷吃橘子的南绮容,刻板的他根本不管她是哪家权贵的子女,直接将她赶到了讲台上,让她当着所有学生的面表演吃橘子。 换了寻常人家的姑娘,上台的那一刻怕是都已经又惊又羞的哭闹起来了,可自幼丧母,野蛮生长的南绮容可不管那些,就真的听从夫子的话给大家表演吃橘子,直把当时的夫子气的直呼朽木不不可雕也,唯女子小人难养也之类的话。 最后夫子对着油盐不进的女子也没了奈何,提醒道:“你就没什么要对大家说的吗?” 塞得满嘴都是橘子的少女闻言愣了下,然后将手中吃剩下一半的橘子冲着下面的林海一递,含糊不清的道了句:“你吃不?” 想到了当年的趣事,林海双唇一抿几乎就要笑出声来,他发作的声音不大,但是南绮容平日下棋的地方是何等的安静?当即便被惊动了似的抬头瞪了他一眼,后者艰难的捂着嘴,却见桌子上果盘里放的正是金黄色的橘子,心中一动便眉眼带笑的开始动手剥起来。 待一盘橘子剥好,南绮容也堪堪下完,她长长的对着天伸了个懒腰,骨节腰椎一阵噼啪响动,动静张弛间竟在一种莫名的气势,不过这种气势消失的极快,叫林海一度以为刚刚那一瞬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吃橘子,刚剥好的。” 林海适时的献上自己的殷勤,后者轻嗯了一声,捏起一瓣放入嘴中,林府购来的瓜果历来为幽州之最,即便是昔年最具权势的城主府也多有不及,一口酸甜汁水盈口的感觉,叫南绮容舒服的轻轻眯了下眼,就如猫儿慵懒之时享受着主人的手掌抚摸,姿容曼妙。 林海则趁机凑上前去察看棋局,可惜以他的眼力又如何能看出其中玄机,左右观察许久也不过是一盘乱糟糟的棋局罢了。 “绮容啊,你天天和自己下棋不闷吗?” 从来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少女吃着橘子,闻言含糊不清的道: “棋中自有天地大道,怎么会闷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曾因她一局棋而悟先天的林海,总觉得自这一句话后,棋盘纵横的长线之中,隐约蕴含有一丝难以揣度的气势。 第一百二十三章:碗筷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都不是林海回来看她的主要目的,略略想了些说辞,林海循循善诱的活像个拿糖果诱惑幼女的怪叔叔,问道: “那个,绮容啊,不知道你想不想要修行呢?” “不想!” 如此干净利落的回答,叫林海脸上不由笑容一滞,问道:“为什么?” “耽误我下棋!” “”真是有够硬核的答案,不过没关系,女人嘛,多教就好了,很多小姑娘一开始都是什么都不会,但是教着教着开车比你都溜了。 林海接着用他怪叔叔式的循循善诱: “你看,我们以后不是得在一起嘛!我因为修行了,所以百年之内都不会老,但是如果不修行的话,可能再过个十,不二三十年后,你脸上的皱纹就爬出来了,到时” “啪”的一声清脆落子打断了林海,南绮容一手仍摁在棋盘上,一双妙目危险意味十足的轻轻眯起,问林海: “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没意思!嗨呀我能有什么意思呀,这不是觉得修行可以让人不老,这才积极的想让你也试试嘛!哎呀,咱俩谁跟谁呀!” 林海情急之下把那套社会兄弟聊天打屁的词儿都搬出来应急了,可是好像收效甚微,只见南绮容嘴角红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问: “哦,这么说,如果哪天等我老了,你就嫌弃我了?” “哪儿能呢?兄绮容你又误会我了不是?” 林海讪讪假笑,后者哦了一声,细嫩的指尖噙着光滑的棋子转动,发出触及灵魂的一问: “那既然你不嫌我将来老去之态,那我为什么要修行?” 好像有点道理啊 林海好像被问住了,整个人愣在那里,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回过味来,这好像是个送命题啊 南绮容看着无语沉默的林海,红唇悄然上抿,素手俏生生的往他面前一伸,陷入到思维混乱中的林海茫然抬头,看着眼前五指纤细晶莹的小手,茫然道: “什么?” 南绮容奇道:“自然是修行的秘籍啊!难不成你还想口授?” “哦哦!” 林海这才如梦初醒的伸手去怀里掏书,刚掏到一半就反应过来不对劲,再抬头看见南绮容嘴角不曾隐去的坏笑,立刻明白了过来。 合着这女人在逗我玩啊!? 林某人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借着伸手的空荡就想要使坏,可是早防着他的南绮容早就有应对,素手一扬,一直擒在指尖的黑白棋子便挟带着风雷之声电射向他的面目! 如此近的爆发距离,如此强悍的力道,使得林海也不得不撤手回接,双手在空中一接,再摊开时,一颗圆润的棋子便已跃然于掌中了。 林海有些惊诧,因为刚刚那一手,南绮容显露出了一身不俗的功力,如果刚刚坐在她对面的是位先天,很有可能已经中招了,就算能接下也绝不可能像林海这么轻松。 “你什么时候” 对于林海的惊讶,南绮容颇为自得,也许在她的人生一道上,唯二能让她自得的,一个是棋道,另一个就是林海的惊讶了。 少女微仰着小脸,带着那种千金小姐独有的娇俏和一丝野蛮: “你教我的那套龙虎桩,我可时常都有练习!” 林海由衷的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了不起!” 他有些开心,自己看看中的人有如此天赋,以后做个神仙眷侣又是何等的逍遥? 就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林海默运玄功,将犀利的剑气从丹田提入经脉,来回消磨着其中锋锐,想要渡入南绮容体内一缕先天灵机助她踏过先天。 “别动,我来送你一场造化!” 南绮容闻言,明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海看,后者慢慢的将手臂抬起,并指如剑,然后再并指如剑? 两人对视半晌,林海除了把手臂举起来之外,一直都毫无动作,南绮容好奇又不解的问:“你在干什么?” 林海现在很尴尬,剑胎在相继包含了诛仙和陷仙这两大剑经之后,剑势剑威越发的霸道凌厉,否则燕赤霞也不会说出有伤天和的评语。 如此强势的剑气,想要消磨干净其中锋锐之气,还原本来的先天灵机本质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海费尽力气消磨了半天方才成功,一张脸也不知是别哄的还是尴尬的,总之红通通的道: “我再来送你一场造化!” 然后就在南绮容满是不信任的目光下,林海屈指成剑,缓缓点落在她的眉心,灵机如溪水潺潺,渗入到南绮容浑身经脉。 林海手指温柔,一如当初南绮容在此,轻触他额间红痕。 第二天一大早,南绮容十分难得的出现在了早饭的餐桌上,老爹林清和一会看着儿子,一会儿看看南绮容,嘴中不时的发出嘿嘿的笑声。 林海听着老爷子的笑,一度以为他是被什么妖魔附体了。 南绮容在笑声中脸蛋微红,低头喝粥一言不发,林清和笑呵呵的给她夹着菜,忽然问林海: “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办事?” 林海先是一愣,随后看了一眼脸色羞红的南绮容方才反应过来,迟疑的道:“这” “这什么这?” 林清和毫不客气的打断,带着父亲的威严: “你是放荡不羁等得起,可人家姑娘家呢?青春就那么几年,难不成都为了等你空耗了?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觉得婚姻对你来说有种束缚感?作为过来人老爹可告诉你,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你看你爹我,成了亲照样可以再出去玩嘛,这有什么的” 林清和的婚姻观刚开始前面还挺中听的,可是越说越有点离谱,林海下意识的去看南绮容,只见这位南二小姐面色平淡的放下碗筷,轻声道了句: “饱了,慢用。” 施施然的便如弱柳扶风的离开了。 “丫头,怎么吃这么少啊,多吃点啊!” 林清和百忙之中还不忘招呼,却被后者笑着婉拒了,他摇了摇头,接着跟儿子传授他成了亲也能玩的经验,正说的有劲,忽然发现林海拽了拽自己的衣袖,指了下南绮容刚才用饭的地方。 “怎么了?” 林清和回头一眼老去,入目不过是寻常碗筷而已,只是有些古怪,林清和又多看了几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 被南绮容轻轻放下的那副碗筷,被透过的劲力生生的按入到了紫檀桌面之内,下陷足有半只碗的深度,偏偏她放下之时云淡风轻,没有一点动静,这是何等出神入化的怪力? 父子两人坐在被南绮容无声无息摁下半个碗的桌面前,沉默半晌,老父林清和缓缓开口: “那个要不就等等,且容你再浪几天好了” 林海点头如捣蒜。 第一百二十四章:真怂 其实林清和前面说的也有道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青春最好的也就那么几年,要是用来等一个人,那真的就太浪费了。 当然,老爹后面说的也很有道理,嘿嘿嘿 林海用过早饭之后,便从房中拿出了羊皮地图,独自一人进到群玉山脉里转了半天,确定后面没人跟着后,方才按着地图指示进入到林家先祖发现的那个玉髓矿洞之中。 时隔百年,早先挖掘开采的规模也不大,最早的那个洞口早就坍塌了,林海以剑胎挖掘,直接无声的重新挖出一条路来,一直忙到旁晚方才探到其中的矿脉,开始大量的开采。 大概采出五十斤左右,林海用一块黑布将之包起,然后恋恋不舍的开始收拾四周留下的踪迹,说起他不舍的原因其实很幼稚,那就是捡钱的感觉真的是太爽了! 那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错觉几乎能叫人丧失理智,要是换了别人把这么一大笔的财富扔在山中,怕是天天都惦记的睡不着觉了,如此看来林家先祖当年也是有大毅力的人,放着如此多难以估量的财富,居然敢不做任何防护措施。 其实这也正是老祖宗的高明之处,因为任何人工的手段都不可避免的会留下痕迹或者破绽,而任何高明的手段都无法与大自然比较,这简直就是一种无招胜有招的前人智慧。 林海美滋滋的抱着这笔财富回返到林府,先是用剑气将这五十斤的玉髓料子切成三分,一份三十斤,两份十斤,然后将两份十斤的分别一斤一个的切成小块,接着就给老爹林清和送去。 “你去了祖上的矿脉?” 林清和眼光一流,见到这玉髓的瞬间便想到了,林海坦然的点头: “老爹,我学了一套拳法,是仙人传授的,学会了之后延年益寿,金枪不倒!” 年近花甲执念的林清和不甚在意的洒然一笑,摆摆手道: “到了我这个年纪,延年不延年的早就不重要了。” 想不到老爹居然如此洒脱豁达,林海一时肃然起敬。 只见林清和从座位上快速的起身,来到林海面前,接着刚才的话道: “重要的是开心,开心!你懂吗?” “…………” 林海微微一愣,随后恍然大悟:“奥奥奥,懂了懂了!” 以气机将玉髓其中的先天灵机提出,缓缓注入到林清和的体内。 待灵机注完之后,林海全身不动,浑厚的气机却自发的透体而出,轻缓着控制着父亲的动作,将他一直以来琢磨出来能够强身健体的太极拳,一招一式的牵引发劲。 林海边教边将玉髓之中的灵机引渡到老父的身上,带一套拳教完之后,十块玉髓也因此用光了,只见林清和自发的盘膝而坐,似觉非觉的陷入到某种开悟之中。 林海在原地观察了一番,确认无碍之后,吩咐下人去准备洗漱用的热水,轻易不得上前打扰,而后又一次来到了绣楼。 南绮容一如往昔的还是在下着棋,见到林海进来也只是淡淡点头,后者坐下来之后神情略有紧张,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明知这时的南绮容不喜打扰,却仍是开口唤道: “绮容啊,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南绮容纤眉果然微微皱起,抬头清冷的刚说了一个‘别吵’,后续还没说完,只见林海已将后半句说出,她刹那间脸蛋通红的愣在了原地,晕晕乎乎的不知作何反应。 因为林海说的那句话是:“嫁给我好不好?” 林海自顾自的说道: “我听说达州有神打之术盛行,或许可以帮我解决法相凝结的问题,其实我想过了,老爹他说的都对,呃,我是说前面说的都对,一个女孩子家,年华青春最好的那几年不能用来空等别人,所以等我从达州回来,我们就成亲吧!” 南绮容脸蛋如饮酒酡红,美不胜收,对于林海的问话一点反应都没有,连手中棋子啪嗒一声落在桌面也不自知。 没有得到回应的林海并不着急,因为有时候一个女子的脸红,便胜过了世间的许多千言万语。 林海将那几十斤重的玉髓原料往桌子上一放,低声有力的道:“聘礼!” 南绮容看也不看的轻轻‘嗯’了一声,看着佳人酡红的脸颊,再傻的家伙也该福至心灵的开回窍了,林海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将狂跳的心脏稍稍压了压,双眼盯着她那张诱人的红唇,微微向前一步。 这一步立时便引起了南绮容的警觉,只见她妙目一瞪,整个人从娇羞的神情状态中显现出来一股强悍的气势来,好像林海再敢有什么异动,立刻马上就打死他,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可言。 “你要做什么?” 高八度的声音把林海震动的动作微微一僵,一边向后退一边讪笑的道:“没事没事” 可是就在他脚步即将跨出门槛之时,林海忽然张口吐出一道刺目的剑光,整个人如风驰电掣一般的并未飞天御空,而是掉头围着屋中蓄势待发的南绮容转了一圈。 后者猝不及防之下,只觉得脸颊微微一热,随后便是漫无剑光刹那如东去长河,迅疾狂猛,甚至将门口的框架都冲击的支离破碎。 “林海!” 随着一声说不清是羞还是怒的娇喝声响起,南绮容一步冲出屋子,足足有数十道携有风雷的棋子,带着撕裂空气的轰轰浩大声势而出,却是根本就追不上林海犹如逃命一般的明艳剑光。 南绮容望着天边渐去的剑光,伸手摸了下脸颊上微微的温热,红着脸啐道: “还以为要过来亲嘴的,真怂!” 逃命似得剑光呼啸澎湃,如同主人心情一般的激昂涌进。 林海开心且豪情万丈的御剑不断升空拔高,只见九天翻涌静谧的云海之中,忽而有道光芒从下方透出,林海御剑一气冲出云海,衣袖飘荡间隐约还带有着丝缕飘渺的云气,眼见身前无尽云海浩瀚,心头莫名快意。 第一百二十五章:怎么好叫老人家破费 达州距离林海所在的地方足有千里,两地相距虽然异常的遥远,可林海自从兼并了陷仙剑经之后,人已经可以自如像剑仙一般的御剑飞行,初步掌握了朝游北海暮苍梧的神仙速度。 御气飞行之下,仅走了两日便来到了达州边境,林海找了处偏僻无人的地方按落下剑光,周身上下也不见什么包裹行头,就这么一身轻松的施施然走入到人群,不多时便随着大队伍来到了拥挤的达州城关检验处。 按照大乾律法,各州城的关口都会设立一个这样的检验机构,无论是过往商旅还是游学士子,凡是要出入城门,则一定要出示自身所在州府开出的路引文书,也叫通关文牒。 不过时下朝局有些不稳,这些许旁枝末节的检查,也早就成了下面官兵收受油水的差事。 林海见到有几个人明目张胆的收受银子贿赂后,也放弃了潜伏入城的打算,交了些铜钱便入关了。 刚刚在城外还不曾感受到达州的风土人情,刚进城林海便立即的能感受到,有一股异常鲜活热闹的人气扑面而来。 同样是州城,达州城的热闹与幽州的便有些不同,前者的热闹更类似于源自来往商旅与当地人的豪爽性格,无论是叫卖的商贩还是讨价的客人,都带着一丝直爽,整个场面看起来杂乱无序的远不如幽州那般齐整,实际上却是乱中有序。 林海在人群中穿行,忽然被一对卖艺的祖孙吸引,凭他如今的修为道行,普通的杂耍玩意儿自然入不了法眼,他之所以为这对祖孙驻步停留,是因为那个卖艺的小孩正在耍的一套刀法。 论刀法,林海身怀金山寺入门的大悲刀,技巧在人间武道之上几近巅峰,目光眼界自是不俗,而场中那个卖艺的小孩,手握一柄比他人还要高的长柄关刀,出刀之时只是一圈又一圈的在空中划出弧形的轨迹,斩向身前空气。 没有华丽的招式架子支撑,看不出其中玄妙的观众们自是一阵起哄,那男孩受此奚落,脸色便是一沉,握刀的手,指节发白,显然用上了全力。 只见关刀之上的破风声猛然大作,一刀接一刀的声势越来越强,刀风竟开始有了与那起哄人群声音相抗衡的架势。 林海见此不禁微微叹息,从怀中取出碎银子准备打赏,常言道刚不可久,像这小孩这样拼尽全力的催发劲力出刀,很快就会耗尽体力的。 刚刚将银子捏在手里,只见那小孩手中圆融的刀势猛地僵直停顿,而后有几分狼狈的收刀驻地,不住的喘息,年纪大的那位老人见此连忙将铜锣当作是讨赏的工具,笑着说一些吉祥话,小意的跟四周人群讨要赏钱。 可是周围人群大多都是凑个热闹,眼见一个十三四岁半大的孩子耍刀觉得新奇而已,见到要掏钱大多都走开了,只有林海出手阔绰的放上了二两银子,惹得老人连连感激: “多谢公子,公子多福多寿!” “老丈客气了,我看那位小兄弟刀法玄奥,想必也是出自名师之手,不知可否告知与我,好让在下拜访请教?” 老人闻言苦笑道:“这都是后辈弟子不孝,这才沦落到卖艺求活的地步,座师名讳实在无言提及,还望公子见谅。” 林海点头了解,古时的人对祖宗都是极为尊敬的,好些个唱戏卖艺的,出门在外讨生活都会给自己起个艺名,目的就是为了在干这抛头露面的事时,能够不辱没先人姓氏。 老人在周边看客身边走了一圈之后,虽然收获寥寥,可单只林海的那二两赏银便够祖孙两人生活一阵子了,林海见到那老人指着自己,对那小孩说了什么,后者颇有大人风范的对着林海拱手一礼,叫林海哑然失笑。 祖孙两人收摊之后,四周围观的看客很快就各自散会,老人喜滋滋的扛着卖艺时用的一众器物,略显吃力不过显然还扛得住,高兴的低声跟男孩讲着什么,男孩默默走了一会儿,大概是歇回了体力,转而硬是将老人身上的重物取下由自己扛着,两人渐行渐远。 这相依为命的一幕落到林海眼中却是叫他若有所思,他咬了一口刚从街边买过来的糖葫芦,快步跟了上去。 传说当年关公所用的刀法,名为春秋六十四斩,刀无定式,变幻莫测,沙场之上只要一刀在手便可抵住千军万马的冲杀。 五百年前天人通道封闭之后,道家的召请天神也不灵了,只是那种以人间香火成神的神灵还可以召请,就如道门大派的历代祖师真灵,再比如关圣帝君,而达州石家的神打,便以召请关圣闻名。 先前那个小男孩运用的刀势全走弧线,刀势虽然简单,气与力的动静之间却没有一丝的停顿,出刀之时全然没有寻常招式中所谓新力旧力的概念,更无招式老不老的说法,暗自符合了关圣春秋六十四斩中,刀无定式,变幻莫测的特点。 这一对落魄的祖孙,恐怕和达州威名远播的石家,有着莫大的关系渊源也说不定。 林海跟在两人身后足足走过了大半个城,最后祖孙两人终于在一处异常热闹的集市中停留了下来,坐在路边的一个摊子上用饭。 “老板,清账。” 老人一坐到位置上便高喊着,店家是个中年胖子,见了看人便熟稔的笑道: “孙老头,手头阔起来了?饭钱都还上了!” 老人得意一笑:“那是,顺便来点吃的,一切照旧。” “好勒!” 店家接过了银子便跑到灶锅前好一通忙活,再出来时带着热腾腾的汤面和铜钱找还了孙老头。 后者正低头小意的数着铜钱,忽然感觉小男孩在拉他的袖子,于是抬头问了句:“开泰,干什么?” 话音未落,林海已经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他的对面,拱手笑道:“幽州金山寺林海,见过孙老!” 汤面热气升腾,孙老头的表情略微的有了那么一丝的不自然,随后如常的迎合: “我道是谁,原来是公子啊,公子吃了吗?老夫我来请!” 林海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好叫老人家破费呢?” “客气了不是?吃!放开了吃,一顿饭能破费到哪里去?” 孙老头说着就叫来了店家,热情的跟林海介绍达州的菜式。 第一百二十六章:我非君子 孙老头很快就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代价,看着桌面上越摞越高的饭碗,他有心带着开泰跑开,可是刚一动便感觉到如芒在背,显然眼前这个好像只管吃喝的公子哥已经盯上了他。 未几,孙老头长叹一声,见林海仍没有吃饱的架势后,他终于开始绝望了。 一把将店家找来的铜钱全都扔在了桌子上,苦笑道: “好汉嘴下留饭,有话我们开门见山就是,万事好商量嘛!” 桌子下面,祖孙两人可怜兮兮的小手紧握在了一起,活像被黄世仁迫害别人的贫下中农,凄凉悲惨。 林海在孙老头铁青的脸色下又叫了一碗汤面,这才摸着半饱的肚皮道: “早就说了,在下幽州人士,姓林名海,不远千里来达州绝无恶意,只是想诚心的学习石家的神打之术,不知老人家与达州神打世家的石家人,是什么关系?” “如有方便,还请老先生为在下引荐一番,事后无论结果如何,在下都有后报!” 孙老头闻言多有唏嘘,叹道:“达州石家,想不到如今还有人记得我达州石家,不知公子是从何处听说的?” 林海如实道:“我有一位朋友名叫燕赤霞,是他告诉我的。” “燕捕头……难怪难怪,燕大侠退隐多年,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孙老头摇了摇头,带着几分嘲讽,对林海指了指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小男孩,说道: “那老夫便为公子引荐一番,这位小哥便是当今石家在世的最后一人,亦是石家当代家主,石开泰!” 小男孩石开泰,闻言抹了抹嘴,对着林海拱手道: “幸会幸会!” 林海默默的放下碗筷,想那燕赤霞退隐多年,对于许多事情的变故并不知情,也是正常,放下叹了口气,说: “这么说,石家的神打失传了?” 孙老头看着桌子上的铜钱,神情落寞的道: “那倒也不是,只是没人敢练了而已。” 眼见就要破灭的希望再次燃起,林海又来了精神:“此话怎讲?” “老朽乃是石家大管事,一生侍奉过三代家主,算上开泰已经是第四代了,自二代家主将请神符召遗失之后,石家再无一人成就神打,而且大多抵受不住愿力反噬而死,如今只剩下开泰一人了!” 孙老头说完后四周一片平静,只有石开泰呼哧呼哧的吃面声,林海顿了顿,对疯狂吃面的少年道了三个字:“对不起。” 少年仰脸抹了抹眼泪,只是摇头。 本来林海只是以为这对祖孙和达州石家有些关系,不曾想原来他们就是正宗嫡传。 当年名声斐然的江湖望族,居然没落至此。 一想到在街边少年全力出刀,与那群起哄人群作抗议的样子,林海心中便微微叹息,从怀中取出了十块一斤重的玉髓,依次摆在了油光满面的桌面上。 事已至此,虽说石家落没是对石开泰的不幸,可对林海来说却也还不是大幸。 “这是温玉,也叫玉髓,只要小小的一块就能帮凡人去除掉凡身肉胎之中的各种杂质污秽,凭开泰的资质,眼前这十颗如果不能将他拔升至先天境,我把头拧下来给你!” 依次把这十颗玉石摆在满是污秽的桌面上,隐约有柔和的光芒透出来,将孙老头与石开泰的目光牢牢吸引住,可是老人家也不傻,艰难的移开目光后看着林海: “你想要什么?石家的神打之术?” 林海坦然点头: “不错,其实我只是想用来观摩一下,并不是真的要修习,而且我也发誓绝不外传,只要两位点点头,这十块玉石在下双手奉上,无论是修行也好,还是变卖也罢,阁下都有了重振石家威名的本钱!” “这个……” 孙老头闻言有些犹豫不决,就在他目光来回在玉髓和身前铜板之间来回游走之时,忽然有一个声音坚定的道: “好,我们一言为定!” 林海有些惊讶,因为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以来都表现的有些沉默的石开泰。 年轻人是这样的,有冲劲同样的也如老人那样沉得住气。 林海将其中三块玉髓分别放到了石开泰的面前,笑道: “好,这三个是定钱,如何处置我一概不管,待我修行了石家神打以后,无论成不成,余数都会全部奉上!” “慢!” 孙老头忽然一手摁住了林海推送玉髓的手,而后他面带慈色的对石开泰道: “小主人,且容老朽斗胆,再多加一个条件!” 石开泰看着老人的眼睛,又看了看林海,发现后者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心中不由一沉。 果然,林海忽然撤手冷笑了一声,指了下孙老头背后:“老人家,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什么? 孙老头下意识转头,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只听耳边便传来了一阵惊天巨响! 轰隆隆! 剑气轰然炸裂,将主仆两人方才卖艺的铜锣关刀,在瞬息之间炸的粉身碎骨,孙老头惊骇欲绝的矮身抱头,可是却奇异的发现没有任何物件飙射过来,他们用饭的餐桌好像被一股无形的气机护持了起来,任何伤人的物件都难以接近。 “你做什么!?” 石开泰呼啦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质问,却被孙老头一把拉住,扯进了怀里护着。 “没什么,只是让老人家明白一件事。” 林海收了剑指,漠然道: “条件不是谁都能开的,我也不是做慈善的,十块玉髓换你家神打秘术绰绰有余,别不识好歹,我能开出条件来换,只是想求个问心无愧,你如果得寸进尺我也能强抢,石家当年也是江湖望族,这点道理不会不懂吧?” 林海自认不是什么为国为民的大英雄,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只是一个有点做人底线的普通人而已,而普通人都是自私的,特别是当幽州有了一个等着自己回去成亲的人之后,更是如此。 林海能在石家落魄的时候伸手帮一把,而且还承诺对他们家的秘术绝不外传,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凭他的手段趁夜杀入他家中,拿了秘籍就跑也不是什么难事。 孙老头对着林海拱了拱手,带着点歉意的样子: “林公子见谅,老朽并不是不识好歹,只是此事不仅关乎我们石家,同样也关乎公子,具体如何,还请入内详谈。” 第一百二十七章:石家神打秘术 顺着孙老头的手老去,林海见到身后不远处,有一座占地不小的庙宇耸立,看起来漆瓦斑驳,想必有了不少年头,正门之上正有一块乌沉沉的大匾,上书“关圣帝君庙”这五个大字! 林海有些诧异的问:“你们住在这儿?” 孙老头沉默的点头,一手摸了摸石开泰的脑袋: “石家早已并非那个声名远播,威震江湖的石家了,族中高手因请神打传承有误,相继身死之后,老朽便带着小主人在此隐姓埋名,否则早就被那些趁火打劫人吞的骨头也不剩了!” “照你这么说,石家落寞也有些年了,难道至今都没有人把你们认出来,追着你们要那神打秘术?” 孙老头嘿嘿一笑,透着嘲讽: “我石家因神打而几乎灭族,达州城内无人不知,除非是些不知深浅的外人,这种人过来老朽便将神打秘术直接给他,让他自行走火入魔就是了。” 你特娘的还真狠啊,林海一想到方才饭桌上孙老头推辞附加条件的时候就不自在,合着这老家伙一早那么光棍的介绍石开泰也是不怀好意,光是不怀好意就算了,还想临死前让自己为他们办事?! 眼看着林海神色不对,孙老头连忙解释道: “林公子你可别想歪了,老朽敬重你是个有善心的好人,并没有想着坑害你,其实这些年来我们对神打也有了一些摸索,初步有了眉目,所以公子就算修行不成也是可以保命的!” 林海将桌面上剩下的七颗玉髓往袖子里一卷,低声道:“那我们走吧。” “且慢!” 孙老头忽然大喝一声,神情凝重道:“老夫如此坦诚相待,能否请公子也展示下诚意?” “嗯?什么诚意?” “饭钱你自己结!” …… ………… 神州自古便有文武财神之说,文财神兴许商纣,而武财神则兴许魏晋。 其中达州因其地理位置特殊,气候潮湿温热,从而孕育了种种别州不曾有的神奇物种,又因其临江靠海,常年各种不能解释的坏事频有,于是慢慢的便兴起了一种拜神,特别是拜关公的风俗。 当年石家的神打之所以能够震慑一时,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时代背景的缘故。 林海随着孙老头进入到关圣帝君庙里,刚刚跨过正殿大门便嗅到一股浓浓的香火味,三人在一座古朴沧桑的关公像前站定,孙老头熟稔的为其上香,林海顺着上升的香火气抬头望去,只见正殿上方的梁柱上,被熏的黑乎乎的一片,怕是几百年的历史都有了。 “这座关圣庙,是石家当年发家之地,初代祖师便是在此凝聚出召请关圣的法门,从而横扫达州,从无敌手机号至今都有两百年了吧!” 孙老头一面说着历史,一面发着自己的感慨,他先是对揽须握刀的关公虔诚的一礼,然后从神像底座取出一卷画满了符咒的经卷。 “这就是石家当年纵横一时的神打秘术!” 看着孙老头直接就这样交给了自己,林海有些诧异: “你就这样直接给我?” 先前吃饭的时候不是还说要讲条件的吗? 孙老头大方的笑了笑:“你大胆看就是了!” 林海徐徐的将经卷展开,只见开头写的一篇请神上身的敕令咒语,后面则是神打所需注意的地方和修行的方法。 他大致的看了一遍,发现石家的神打之术更像是巫道与道教的结合,不过更加的通俗易懂,这份经卷便是丢给一个寻常没有修行根基的普通人也可以轻松驾驭。 就是其中有一个召请条件,那就是必须要有关公神像,年头越久越好,受过万人香火的最佳。 林海大致看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难的,便听孙老头笑道: “是不是奇怪神打为何如此简单!我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想,但是石家神打的精髓并不在如何召请,这点随便道家摆个法案,关系够硬真武法身都能请来,可要是那些没有关系的呢?” “我石家神打的精髓就在请神符咒,还有这关公像上!” 林海立刻想到了梁柱上那黑乎乎的一片,问道:“你是说香火愿力?” “不错,达州人人都信关公,可是论年久日深,没有一处比得上我石家的关圣庙历史悠久,香火深厚,你要修行石家神打,这里就是你最好的福地!” 孙老头说着,满是得意的神情略微黯淡,叹道: “此事可不光是为了我们,同样也是为了林公子能够顺利修行而考虑的。” 这间关帝庙正处于生民闹市,根本就是一个黄金地段,别说拿来盖庙,随便干点什么恐怕都会生意兴隆。 这么一个好地方,自然会引起别人的眼馋,凭这落魄的主仆两人自然是守不住的,而庙宇一旦破财,其神位香火就会在天地间失去依靠,随风而散,比孤魂野鬼散的都快,所以无论是为自己也好,还是为可怜的石家也罢,林海都得为关圣庙的留存使劲。 “我只能答应你尽力而为,毕竟我的根基都在幽州,此地人生地不熟,很难给你什么保证。” 林海并未给他打包票,虽说这世界有钱好办事,可要是对面不缺钱呢? “这个老朽自然省得!” 孙老头点头,对林海道: “石家的春秋六十四斩才是密中之密,从无外传,教你即是迫不得已,同样也算是报酬,那套刀法早就没了文字记载,全都在开泰的脑子里,这两天有空林公子便随开泰学习吧。” 林海抱拳对着十三四岁的石开泰郑重一礼,带着几分有趣的道: “那就麻烦石师傅了!” 石开泰连忙回礼,他下意识的还想笑,可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可能是想维护“师傅”的尊严,勉强憋住对着林海回了一礼,老成道: “客气客气!” “不知看上关圣庙的是何人?我也好在心中有个计较。” 林海问孙老头,后者娓娓将事情道来: “大约年初的时候,达州忽然兴起了一个教派,自称什么五通神教,短时间内很多达州显贵都入了教,声势越来越大。” “不久前他们看上了老朽的这座庙,隔三差五的就派人过来捣乱,时间长了就连香客都跑光了,若非如此我们也不至于去街头卖艺活命,更不至于走到城东那么远!” 孙老头的话叫林海心头微微一惊,因为这五通神在前世近代的面目都有很多,有说他是正道野神,也有说它是魔道邪神,而且来历也众说纷纭。 宋代将其视为种财神,明清时则有人说它是唐时柳州的幽魂,也有说是明太祖祭祀战死之人的亡灵,总之很神秘。 不过眼下天人通道断绝,所以肯定的是它八成不是什么正经仙神,很有可能是山精异类得道,然后窃居神位。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它法力应该很深,因为窃居神位的妖物只有相当高深的法力才能做到,虽说管辖人间的山神土地,实力未必高过人间的渡灭高手,可就是这样也非同小可了。 就在林海思忖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大声的嘈杂,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然后就是一阵骂骂咧咧的叫庙祝滚出来见他之类的叫嚣。 孙老头做梦都不会忘了这个声音,当下赶紧对林海拱了拱手: “林公子,就是他们,您看………” 第一百二十八章:百年关刀,大帝传承 供奉着关圣神像的大殿,也叫忠义恒天殿,这个叫法只在一些比较考究的正宗庙宇里才有挂匾,所以林海出殿门的时候特意抬头多看了一眼,这才施施然的朝着院中那成群的大汉走去。 看来孙老头说的没错,这庙确实是个有点讲究的老庙了。 前方院中正有人围在一柄供奉的关刀边调笑,这柄刀横放在半空,由两个巨大的石锁左右抬起,据说是当年关老爷用过的物件,真假无从考究。 “老子还就不信了,那关二爷成神之前不也是个凡人吗?他抡得起这么重的物件到沙场拼杀?老子们打一场群架西瓜刀都得拿绳子系好,不然脱了力刀都握不稳!” 就在这泼皮混混正要给新入教的新人讲讲他当年浴血街头的英雄事迹之时,一个小弟忽然给他打眼色: “大哥,来了!” 来了? 陈三顿时来了劲,他在投靠五通教之前不过是街庙里的二流混混,因为熟悉当地情况,又入教的时间早,很快就混到了管理位,借着教中威严将以往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一个个都教训了一遍。 推了关帝庙改建五通神庙的想法就是他提的,因为当地人自古便礼拜,对关公还是很敬畏的。 陈三刚刚将连日来训练出的,那股狼性狠劲摆在了脸上,对着迎面过来的林海便要发作,可谁知林海却对他视而不见,径直走到了那柄一看就不是人用的关刀之前。 他想干什么?难不成想擦刀吗? 庙中的那些杂事一般都是孙老头干的,不过他年纪大了,请人来做也是正常,陈三皱眉道: “小子,你是想触……” “卡擦”一声细微的轻响,一下子堵住了陈三的话头。 所有人,连同后面跟着过来的孙老头与石开泰在内,一个个都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林海居然一只手便将这柄关刀,从石锁上挣脱了出来? 是真的挣脱了出来! 因为当初放这把刀的时候,石锁和刀柄是连接在一起的,放刀之时压根就没有人想过居然有人可以将它提起来。 可现在真的有人做到了,看起来还是那么的轻松,好像游刃有余的样子。 林海随便的挥了两下,恶风从刀刃上滚滚而下,只觉用这柄刀随石开泰学习那春秋六十四斩再是合适不过了,于是便满意的点了点头,咚的一声长刀驻地,仅凭刀身重量便将脚下石板磕出了一道裂缝,对着此时异常沉默,乖的像鹌鹑似得陈三,问道: “小子,你刚刚在叫我?” “没有没有没有!” 陈三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没有半点“手拿西瓜刀砍脱力的英雄之姿”。 林海依旧不依不饶:“那你有事?” “没有没有,就是过来上柱香,我们走了走了,这就走这就走……” 众泼皮仓皇的逃窜,引得在旁悄然观望的石开泰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个细微的笑简直比天下间任何冷言冷语都要更让人无地自容。 陈三紧握着隐于袍袖的拳头,头也不回的飞快退下,心中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找回这一场! “慢!” 林海将那柄重量骇人的关刀扛在肩上,整个人无需散发什么气势,也同样的压迫吓人,陈三果然不敢再动,只是有些愤慨的叫屈: “你要干什么?” 刚刚说完可能又觉得声音太大而有些不妥,勉强挤出笑脸陪笑: “咱们好商好量嘛!” “帮我给你们那儿的管事递句话,就说今晚林海在达州最好的酒楼给你们摆一桌,商量下这关圣庙的事,如果过了时候没人来,我就用这柄刀,活活砍死你!” 陈三看了一眼林海肩上的那柄大刀,这刀摆在庙里都快有两百年了,早先的木柄早已烂透,这柄是后来又打的,分量十足压根就是个镇物,没想到还真有人用的一天,所以刀锋都没有开,这刀要砍人那就不是砍,而是砸了。 陈三拼命的点头,终于见到林海摆了摆手放他们走,这才没命的对外狂奔。 “林公子真乃关圣在世,这柄刀……这柄刀足有四百斤左右吧?真是,真是……” “力拔山兮气盖世!” 石开泰忽然接道,可林海却摇了摇头:“你们说的那两个人。最后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主仆两人一阵哄笑。 林海看了眼天色:“眼下时间还早,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教我春秋六十四斩?” 孙老头闻言连忙跑去关门,院中只剩下石开泰与林海两人。 其实春秋刀法的练习并不是林海想象中的那样,一招一式都做的有板有眼,反而只有几个简单的桩法和一些巧妙的发力技巧。 如此刀法简直打破了林海对这个世界武道的认知,同时这样的练法也暗中符合了六十四斩中,刀无定式的要义。 因为林海本身就是通幽修士,之前对先天的修行更是将肉身打造的浑圆无漏,是以对这套春秋六十四斩学起来居然得心应手,而且林海还发现,当他使春秋刀法之时,这柄困锁在庙中百年的大关刀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与他呼应。 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法器?被人遗失在人间? 前世看过的无数刹那间浮现脑海,什么戒指里的老爷爷,上古大帝的无上传承纷纷扰扰而来,特娘的,我这是要开始当主角了? 林海抱着这样的期待,更加卖力的练习起了春秋六十四斩的刀法来,片刻之后,他居然听到了有一道冥冥低语的诵念声从中传来。 他屏息静心,只听那道声音说的是:“保佑我将来能生个大胖小子!” 什么玩意儿!? 林海听清了话语之后浑身动作就是一僵,差点把手中的刀给扔出去,不等他多做其他想法,只听那关刀好像是被打开了某种闸口,一时间如山呼海啸的无数低语,似蚊蝇细语,也似九天雷霆,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灵。 这是………生民的愿力! 足足有将近两百年积累下来的生民愿力轰然爆发,林海的意识好似变成了山洪之中的一叶孤舟,在山呼海啸的愿力下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第一百二十九章:关圣法身,白莲脱困 此时林海的意识受到了冲击,外在表现的则非常奇怪,只见他一手长刀驻地,一手在胸前做揽须,模样就如同正殿供奉的那尊关公像异常相似! 石开泰见状便是心头大骇,眼前林海的这个状态他如何认不出来? 石家无数先辈便是死在请神这一关上的! 可是林公子根本就没有起咒念请神呀?为什么神力就这样无端降临了? 石开泰慌忙的开始对入定状态的林海拳打脚踢,可是林海却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尊泥塑木雕,任凭石开泰如何踢打都无济于事。 “孙爷爷,孙爷爷你快过来呀!” 石开泰着急的大喊着孙老头。 识海之中,林海的意识在万民愿力不从心的冲刷下开始有些模糊,本以为是得了什么奇遇,可没想到竟然是一个要命的东西! 危机时刻,林海忽然想到识海之中被镇压的的白莲,刹那间又产生了新的希望。 剑胎连点化凡俗的佛祖白莲都可以镇压,这万众生民的愿力应该也是可以的! 一念至此,林海体内剑胎立刻如受感召的开始剑啸长吟,嘹亮的剑吟声几乎瞬息便压住了冲刷林海意识的生民愿力。 这是个机会! 虽然林海不知为何触动到了生民愿力,可是他相信神打之力最为难练的关口已经被他压下一半了,既然如此干脆就打铁趁热。 手中关刀反转下压,被林海咚的一声硬是直接插入到砖石当中,他手结法印,低声诵念着请神法咒: “依日洗身。以月炼形。仙人扶起。玉女随形。二十八宿。与我合形。………青龙白虎。队仗森灵。朱雀玄武。侍卫身形。急急如律令!” 配合请神咒的最后一个敕令跺脚,是以区区凡人之力点开地气,等于是给神力在大地上发出了一个坐标地址给我不等他再使力,关圣庙的忠义恒天殿中无端忽起了一阵狂风,向着前院林海的位置冲去。 孙老头与石开泰只见到空中隐约有马蹄声响起,好像是冥冥虚空中有人架着快马而来,仅仅瞬息便消逝在林海身边。 孙老头瞪大了双眼,与石开泰在此时半点也做不得声,主仆两人对视一眼,俱都是抱着对林海修行进境的震撼。 “这位林公子,当真是什么绝世天资的天才不成?” 孙老头不知那关刀中蕴含有强大愿力的事情,只道是林海在演练春秋刀法之时的武道意念直接和神殿中的关公法相呼应,接下来的诵念神咒,将正殿中关圣的性灵感召出来,就等于是给关刀中的满腔生民愿力按上了一个关公的驱壳,两者结合方才是真正的关公法相!同时也就给了请神之人,降服神念供自己驱策的先决条件。 看不出玄虚的孙老头和石开泰,只道是林海资质太过逆天了,石家人以春秋六十四斩练身,以武道中求取心性,习练当年关圣之法而体悟关圣心境,从而请神附身的时候,才能更容易的驾驭这股神力,不至被吞没意识,狂乱而死。 如今林海这家伙才演练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直接感应到了正殿之中的关圣神灵,直接绕过了石家人既定的练身养心的两大阶段,直接就到了性灵相和,驾驭神念的最后一步,这不是天才是啥? “孙爷爷,他真的能行吗?” 石开泰望着场中闭目不动的林海,发出如此疑问,后者缓缓摇头: “以凡人之心驾驭神灵之念,太过艰难,石家当年盛极一时,最后因请神符诏遗失而近乎族灭,便是因为无人能够压制住这股庞大的神念,真正的斗争现在才开始,好好看吧,如无意外,将来你也要经历这一关口!” 孙老头说着心下沉重,石家的每个族人大多都倒在这一关下,多年来他已见过不知多少,如果将来连开泰也倒下了,那他这把老骨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心中有着这样的担忧,孙老头便越发的希望林海能够突破这道关口,好为将来开泰趟路指点,心情紧张之下,叫指甲何时掐入肉中都不自知,一直死盯着闭目中的林海。 识海之中,关圣神像的性灵与关刀中的愿力相结合,凝聚成了一个完整的关公法相! 赤面长须,青袍甲胄,青龙偃月斜指地面,丈六金身顶天立地,竟是一下子将林海这整个广阔无比的识海都挤得狭小了起来,一股难以言说的威严气势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这就是关圣的神灵法身吗?一个凭借香火神道而汇聚出来的神灵之体,竟让林海有种在面对真佛的压迫感! 就在这时,关圣手中大刀一声长吟,识海之中的气势立刻开始拔升,一股想要当场俯地叩拜的冲动,自林海心中油然而起,甚至在这尊法相的压迫下,林海的元神都开始在识海中显化出了实体,身影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会屈服在关圣法身之下,俯身叩拜。 不对劲,不能跪! 林海目眦欲裂的睁大了双眼,他虽不知叩拜下去会怎么样,可是天性第六感的感知让他隐约觉得,这一跪下去,自己怕是要万劫不复,于是极力的抗拒着关圣的威严。 因为林海的剧烈挣扎,一直不言不动的关圣法身忽然开口,威严的腔调就如同统率天地的君王,浩荡嘹亮。 “叩首身前,供我驱策!” 随着关圣法相的话音刚落,林海便感到冥冥中有股沛不可挡的巨力,猛然摁着他的身子往下跪拜,就在他支撑不住,双膝即将跪地之时,林海隐约见到凤目紧闭的威严关圣脸上,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 妈的,绝对不能跪! 林海心念一动,放下不管其他后果,直接连识海中那道镇压盛放白莲的剑气都放了出来,只见识海之中关圣法相与禅定白莲遥相呼应,隐约有对抗之势,而夹在中间的林海,双膝各有一柄古剑的虚影将之托起,总算是没有在关圣威严下跪倒。 “大胆!” 宛如当空划过了一道霹雳,一直处于闭目中的关圣法相忽然睁开了双眼,几乎可以称为实质的冰冷杀气,顿时扑面而来,几乎将林海浑身血脉都冻结住了。 关公不睁眼,睁眼必杀人! 第一百三十章:神像炸裂,死而复生 关刀当头而下,未曾落下之时,林海便觉得自己整个识海都好像早在这一刀之下被撕裂成两半,只有倾尽全力的将诛仙与陷仙两剑平举祭出。 与此同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到了生死关头的缘故,识海中的那朵白莲不仅没有趁机添乱,反而金光大盛的幻化出了佛陀虚像,助林海一臂之力! 得佛道两家之力相助的林海信心大增,大喊了一声“好兄弟”,通天而起的剑光与佛陀虚像,在识海之中迎着关圣劈下的大刀悍然相遇! 院子里,完全没了动静声息的林海,手中持握着那柄器量惊人的关刀,开始由头到尾的迅速风化。 孙老头面露惊奇之色,试探着上前查看林海的状态,等他那只枯瘦略微还沾有血迹的手伸到林海鼻下之时,浑身微微一震。 “孙爷爷,林公子如何了?” 石开泰立刻高声问道。 孙老头木然的转过身,嗓子里压着一股隐约的沉沉低叹:“死了。” 那五通神教的事可怎么办啊? 石开泰与孙老头对视一眼,只怕从今往后,他们要抛下这间庙宇,出去浪迹天涯了。 “那陈三是个有名的泼皮,今日在我们面前丢了面子,来日定当找回,如果知道了林公子身死的消息,一定会变本加厉的对付我们!依我看电视咱们还是早些搬走吧。” 孙老头不愧是石家的老人了,连番变故之下还能做出如此安排,已是殊为不易,石开泰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只是看着林海那犹如睡着一般挺立的尸首,犹豫道: “可是林公子怎么办?就扔在这里吗?”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孙老头,他记得早先在那面摊上,被林海依次收回的那七颗玉髓,个个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心头一阵激动的孙老头,上前摸索着林海身上的衣袖口袋,口中念叨着有怪莫怪的话。 “听说,林公子是幽州人士,咱们取了他身上的玉髓,花钱找人把他带回老家也就是了,看他出手不凡,穿着也是不俗,想必在当地也是有些名望的望族,不愁找不到他的家人安葬。” 孙老头刚刚从林海的袖中摸到了那玉髓的形状,大喜之下还不等他动作,只听后面那座供奉着关圣神像的忠义恒天殿猛然爆发出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炸裂了。 “什么东西?” 孙老头立刻灵觉的抽回了手,因为石家的神打之术与那正殿供奉的神像,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里面是万万不容有失的,几乎就在声响发起的瞬间,石开泰便迅捷无比的几步冲了过去,不过片刻便手捧着一堆碎木头,脸色苍白的从中走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 孙老头看到那堆碎木头,心中就有一股不好的感觉,只听石开泰沮丧的道:“神像炸了!” 怎么会这样的?! 孙老头顿时头晕目眩的几乎晕倒在地,他辛苦扶持保护幼主长大,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在石开泰的身上重现石家的荣光,可如今他们连传承百年的神打木像都毁了,何谈什么重现? 可是在这绝望之际,孙老头心中不禁又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也许,这也是一件好事。 石家的神打,自从请神符诏失传之后,早已经从昔年光耀家族的神功,转而变成了如今的催命符,他们虽然也研究改良了一些眉目,可前路仍旧凶险重重。 这样断了希望也好,兴许是石家的老祖在天有灵,不希望这石家最后的独苗也死在神打上,从而故意安排的呢? 就在孙老头聊以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附近好像响起了一阵似有似无的溪流之声。 这声响起初动静不大,可是片刻之后竟是越来越响,瞬息之间仿佛已从溪流小河变成了大江决口,水流如龙,奔涌咆哮。 如果这等异样声响不足以让人惊讶的话,那么孙老头很快就发现了另外一件更加惊疑的事。 这个声音,是从林海的身上发出来的! 那竟然是血脉在筋脉血管之中流动的声音! 咚咚……咚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从林海的胸膛发出,转瞬好似将所有江河奔涌的声音都纳入其中,随着心脏跳动的声音越发的强健有力,孙老头注意到林海的面孔也在肉眼可见的变红,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那里聚集。 孙老头面露震撼之色,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喃喃道: “竟然……竟然真的让你练成了!” 一手如擎天架海,在身旁一侧虚握,重重一顿,林海双眼依旧紧闭不睁,面红如血,另一只手在胸前做揽须状,摇头晃脑如雄狮未醒张目,好不威风! 看着犹如关二哥附身的林海,孙老头心中直叫糟糕,因为世间既有请神之法,自然也有送神,而且送神的忌讳也有很多,远比请神要繁琐,孙老头他们本想一步步慢慢的教授,可谁知林海进步如此非人,直接一步登天到了要送神的境地,这可如何是好? 请神之人因为要借助关公的神威,故而无论是思维还是行动,都会被关老爷在一定程度上支配,如此一来能够自己送神已经很不容易了,又何谈现学现用? 就在孙老头为此忧心不已的时候,林海那赤红如血的脸庞居然自行的开始消减褪去,不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并且徐徐睁开了双眼。 林海眼中神光湛然有神,似乎比关圣附身之前多了某种气质,让人心生亲近的同时,也对他产生了某种敬畏的心理。 这种感觉很奇妙,如果说林海之前显露的手段,让孙老头感觉深不可测的话,那么此时林海给他的感觉也是一种高不可攀,如在云间垂卧的仙神。 “林……林海?” 孙老头惊骇之下连公子这两个字都省了,直接直呼其名,他刚想开口问林海是如何将关圣帝君的法身送走的,可是又马上意识到,正殿中的关圣像已经破碎,根本就没办法送回去。 于是孙老头的心中,立刻便想到了一个惊悚的事实。 林海……吞了关圣帝君的法相! 第一百三十一章:仙佛一体,神道法眼 数遍石家数代之人,穷其百年精力尚且还在如何以人力驾驭神念的关口打转,而林海得神打秘术才多久?不仅迈过了石家数百年来的巨大难关,甚至还做了以人力侵吞神念法相这等骇人之事,这是何等的大不敬,又是何等的……霸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海面对孙老头的这一声质问默然无语,随着他念头闪动,身后凭空浮现出一团模糊的法相虚影,看其身材样貌,赫然便是关圣法相! 通幽境的法相虚影,林海总算是修成了,可是这中间出了那么一点小问题,就在他的识海之中,一朵怒然盛放的白莲之上,有一尊威风凛凛的关圣法相怒目站在其中,竟是与这朵禅定白莲合为了一体。 剑胎威能全开,霸道的剑势充斥在识海的每一处角落,稳稳压制着白莲对他主观意识上的影响。 林海发现随着他对剑胎封锁力度的加大,身后法相就会越发的虚弱,那么换句话说,如今的白莲俨然已经与关圣法相合为一体! 眼下这个白莲对他还没有什么影响,可是如果他修为越发的高深之后,到了渡灭期,法相开始和肉身相合之时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异变? 林海仰天深吸一口气,通幽境在凝结出法相之后,对这方天地就如同多了一个沟通的桥梁,法相展开之后依稀能够感知到九天云层之上的那种混沌不化的未知感,他自信凭身后这尊法相之助,他可以施展的力量至少比先前增强了数倍不止。 林海在吸气之后又子吐气,随着他这一气吐出,身后法相也徐徐而散,因为在修为晋升的同时,对未来有所担忧,所以即便如愿的凝出法相,他也没有多开心,只是目光晦涩的对孙老头回了一句,像是在告诉别人,也想是在告诉自己: “我乃幽州,林海。一辈子都是!” 说不得,诛仙四剑的消息又要去奔波了。 达州城作为一州的首府之地自然少不得有花开各地的花辉映萼楼的分店,只是达州是个非常特别的地方,自古百姓们对吃这个东西都有些难以形容的感情,这点在达州尤为明显。 因为林海问过孙老头,发现达州最为出名的酒楼居然不是花辉映萼楼,而是本地一个员外开的万腾楼。 达州人口味奇特,海陆空从老鼠到老虎,从动物到昆虫,就没有他们不吃的,这也是为什么花辉映萼楼这样的超级大酒楼在达州也得靠边站的原因。 万腾楼最有名的就是蛇宴,万腾二字便不是取自万马奔腾,而是蛇群杂交时万蛇翻腾之意。 经过白天的那片刻功夫耽搁,林海这会再叫人家做菜显然时间已经不太够用了,不过他来这里也没想过好好请人吃饭,说白了他林海不是什么达州的名宿大佬,除了一身修为再也没什么可以倚仗,指望一顿饭光用嘴皮子就让他们放下屠刀,林海自己都不信。 所以酒楼上不上菜都无所谓的,反正迟早是要打的。 不过你就叫了两杯茶过来,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面目阴森的霍显一阵火大,他在五通神教排第二,老三是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根本干不了谈判这种高大上的事,老大教主又忙着给真神进献处子,要不是霍显听说此人能将百多斤的大刀挥动自如,怕是个有来头的,他压根见都不想见。 “啪”的一掌将桌子上的茶杯拍的东倒西歪,茶水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霍显自登上神教副教主之位后,达州上下谁不得给几分薄面?上位者养成的气势爆发开后,居然也颇有几分威势。 “你特么的个毛头小子,学人家摆什么和头酒?五通神教在达州看上哪块地谁敢插手?我看你是不知道我神教的厉害是吧?” 霍显这一发怒,整个万腾楼都安静了下来,这时节能在栋楼吃酒的大多都是城中有头脸的人物,眼见近日风头正劲的五通神教霍显和一个外乡小子发怒,立时便有捧臭脚的出声起哄吆喝,不过更多的还是在一旁看热闹。 坐在对面的林海没有多大反应,如果说在修成法相之前他还有着几分谦虚的话,那么自从修成法相之后,就是画皮那样强大的妖魔复生,他自信也敢斗一斗! 何况一个藏头露尾的五通神?它算个jb ! 不过一个有内涵的人是不会把装哔膨胀这两个字写在脸上的,像林海这样的他只会记在心里,于是对霍显的大呼小叫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老神在在又笑眯眯的道: “这么说你五通神教都不讲道理了?” 林海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是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可是能混到霍显这一步的都不是蠢蛋,他看出林海的有恃无恐,并非是常人的那种故作镇定,于是竟在这剑拔弩张的档口生生按下了火气,沉声道: “我五通神教自然也是明事理也讲道理的,可是你又凭什么护着关圣庙?” “凭什么?就凭我修出了关圣法身,有了这么一段香火情,我就不能看着你们推了关帝庙!” 林海说话间法相在虚空中隐现,一股忠义浩大之气开始镇压全场,整个楼层的客人尚不觉得如何,可是坐在林海对面的霍显已经皱着眉暗自往后横移了数尺。 什么意思?这货还怕关老爷? 关圣帝君是何等神灵?公正无私,义薄云天,就算是后世聊斋故事里也有他老人家显灵的事迹,每次出现都是维护正义的样子,不说当时的整个社会情况如何,但凡是关老爷面前发生的不平事,过分过界的它都会管一管! 看这霍显如此敬畏自己的关圣法相,难道这五通神教真的来路不正吗? 几乎就在林海念头刚起,他立刻感到全身的血液开始在脸上汇聚,片刻功夫就变得如同神殿里的神像一般,面如重枣。 而此时本来长相还算得上英俊的霍显,此时容貌在林海的眼中也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细腻的脸皮开始迅速的枯萎,渐渐浮出一层青色,双眼窝深陷发黑,突出那双巨大干瘪的眼球,好像随时都能自己掉出来,整个躯干干瘦如柴,就像阴间挨饿的小鬼,兽样多过于人样! 第一百三十二章:让人膨胀的关圣法相 想不到关圣法身还有这等妙用,林海试着将目光转向那几名随霍显而来的大汉身上,发现他们只是气血强盛的武夫,连一个后天八重的武者都没有。 看来这什么五通神教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根本就不足为惧。 不过照霍显的形象来看,这五通神教果然不是什么正教,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看来老子今天这刚修成的关圣,要用这劳什子的五通神来祭刀了。 林海想着心中便蓦然生出有万丈豪情,揽须笑着暗道: “吾观那妖物五通,如插标卖首之徒耳!凭我手中大刀无物不破,有何惧哉……呃,不对啊。” 膨胀中的林海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明明自己就没有胡子,怎么还伸手摸上了? 殊不知林海的这一番动作,落在那霍显眼中,简直就和那传说中的关二爷一般无二,浑身上下都弥漫有神道辉煌的金光,刺人眼目。 这些金光常人自然是看不到的,霍显直接一手在眼前虚虚遮掩,在座位上的身子忽然起身,居然不是发难而是逃避,沉声道: “既然公子有此等际遇,我等自然不敢再派人打扰,今日宴会霍某受教良多,青山不改咱们来日再会!” 霍显说完就要起身离开,他的左右侍卫人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什么向来霸气侧漏的副教主,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沿途有一个正在传菜的侍女,正端着一锅蛇羹路过,霍显看也不看的便一头撞了上去,滚烫的汤水撒了一身,侍女尖叫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霍显蛮横的横臂一扫,竟直接把这个侍女从二楼打落! “不长眼的东西,想死霍爷就成全你!” 林海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出手的欲念,一把抓住桌上的筷子,眼疾手快的将其掷出,正从二楼飞坠跌落的侍女身形猛的顿住,两根洁白的筷子钉穿了她的衣袖后又死死钉入到墙壁之中,这份骇人的眼力与手劲引得场中见到这一幕的宾客轰然叫好。 早有看不惯霍显跋扈的人,直接从座位上起身怒骂,万腾楼一时间热闹至极。 换做是以往,作威作福惯了的霍显自然少不得要找回场面的,可是林海的关圣法相神力之强,其中那股忠义无双的天地正气,简直就是天下所有妖魔的克星! 霍显自忖要是敢在林海身边待一会儿,怕是当场就要原形毕露!哪里还敢留在原地叫嚣? 林海在掷出筷子之后便一步踩上桌子,朝着逃跑的霍显扑去,他身边的两名手下反应不慢,刚刚想要起身阻止,却被林海看也不看的双掌按落下来,磅礴的气机轰然将两人打的吐血,个个都是筋断骨折。 如此重手打出之后,原本楼中的起哄声一时间被两人断筋裂骨的惨嚎所充斥。 掷出那双筷子之后,林海便再难抑制住自己痛快打一架的冲动,识海莲花之上,关圣法相不知何时悄然张目。 看着那些倒在地上哀嚎的两名武道高手,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句话,助纣为虐,死不足惜! 霍显听身后动静,心下急切,他在扫飞了那名侍女之后居然开始四肢着地的,如野兽一般的在地上奔驰,他刚刚跑动到楼梯,忽然仰起肤色已经不正常泛青的脸颊,对着头顶嘶吼。 不等它再做出什么狂态,一只大手直接从天而降,狠狠地一掌按在霍显诡异的头面上,整栋二楼的木质楼梯经受不住这突生的巨力,卡擦一声直接碎成了一片废墟,将霍显整个人都埋在了其中。 林海现在尘土飞扬的破碎楼梯前,身后是在他出手之后便已经鸦雀无声的万腾楼众人,无论是先前支持霍显还是力挺林海的,现在统统都没了声息。 无他,林海出手太重了,如果那几个武道高手的重伤只是林海的一时错手,那么在楼梯间对付霍显的这一掌,就是傻子也能看出其中十足的杀意。 别忘了,林海今天请人家过来是喝和头酒的,不是鸿门宴,如果日后江湖上因为调节纠纷而摆的酒,仅仅因为谈不拢就动手杀人,那未免也太没有规矩了。 “你这外乡来的后生未免也太不讲规矩了,霍显为人是跋扈了一些,可就如此也罪不至死啊!” 林海面朝那片楼梯废墟,背对着那个发话的达州中年人,冷声道: “这种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那中年人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就在此时那废墟之中忽然爆发出一道青灰色的破烂身影,正是显出原型的霍显! “这是个什么东西?!” 显出原型的霍显披头散发,四肢干瘦如柴,冲出那片废墟之后就像一只人形的四爪蜘蛛,无论是屋顶还是地面都攀爬无恙。 那名先前斥责林海出手太狠的中年人,此时见到原本的霍显变成了这样一个阴森的怪物,一时间面白如雪,双股颤颤的几乎要昏厥过去。 “妖孽!” 林海脚步一错,右手掌刀在侧划出一道酷烈之气,明明是血肉之躯,可是这一刻他手掌却如一柄锋芒绝世的长刀,义无反顾的对着那个妖魔霍显而去! 被一股雄绝气机牢牢锁死的霍显面露绝望的尖叫低吼,可是背后那道越来越近的锋芒刀气,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躲开接下,生死关头它也被激发出了心头血气,毅然的转身就要与那关圣法相护身的林海分个高下! “你是通幽,我也是通幽,就算法相克制我,我有五通大神保佑,总不可能一招都接不住吧?!” 霍显疯狂的给自己打着气,并且暗自在心中歇斯底里的呼唤着五通神的名字,即便是见识过林海的法相威势之后,它仍然固执的认为五通大神是所向披靡的! 可是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入目林海那张脸的一瞬间,却叫它手足冰凉一片,心头的恐惧叫他连最简单的防御都摆不出来。 因为林海以手当做是关公老爷的那柄青龙偃月刀,以春秋六十四斩的手法斩出之时,他额间的那道红痕颜色已经鲜艳到了极致,一眼望去,那道红痕就如同一道勾连异界的通道,从这里直接连接到了未知的异界深处。 如果那道红痕仅仅只有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让霍显如此害怕,真正将它整个灵魂都钉在原地的是…… 红痕勾连异界的那一边,有一只不知是何等生物的眼睛,正冷冷盯着霍显! 第一百三十三章:被抄了后路 那道红痕,是一只眼睛? 三界之中有这么恐怖的眼睛吗? 只是一眼就好像看透了你的前世今生,你的每个念头和想法都在它的威严浩瀚之下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幼稚可笑。 掌刀轻巧的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刀势圆润无漏,虽只是在霍显那异于常人宽大的脑门上轻轻一带,可是余下的刀势却仍自不绝的将它整个躯体都一分为二。 一刀得手之后便立即停步不前,只是站在霍显身前三尺之地挥臂卷袖,然后负手于后的冷冷看着他僵立不动的身子。 片刻之后,只见到霍显的额头缓缓浮现出一道墨绿色的血线,随后在一声好像切开瓜果的清脆响声中从中分开了两半,在地上流了一地的秽物。 万象楼中一片寂静,良久之后好像众人刚从惊骇里找到了自己的意识,随着一声高亢的尖叫声响起,盛极一时的达州第一酒楼,转瞬便成为了人去楼空的一座空楼。 林海看着楼下大呼小叫,四散而逃的客人们,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心中无端的想起一句话: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以手刀斩杀霍显之后,整个楼层之中都在浮动着隐约的细碎荧光,它们如受感召一般的自发向着林海汇聚。 右手掌中有隐约的刀锋震颤声在空气里传荡,自从吸收了霍显的那点妖魔灵机,林海能够感应到他的关圣法相似乎有了某种突破,那柄伴随着关公冲锋陷阵的青龙偃月刀也有隐隐在掌中化形的感觉。 要是换了以前,这会儿大概林海已经开始懊悔自己刚才的冲动了,可是如今他将关圣法相吞为己用,心性不自觉的就孤傲了起来,认为凭他超绝的意志根本不在乎这点禅定修为的影响。 随着妖魔灵机的注入,识海中一直稳定无波的禅定修为也开始稳步增长,思维的运转似乎也比以前清晰快速了许多。 此时已然入夜,达州远方的万家灯火于黑暗中影影绰绰,一副人间盛世的热闹温馨。 如此盛景之下,却暗藏有无数魑魅魍魉,如那霍显一般的丑陋小鬼,合该有英雄乘势而起,还世间一个清净! 林海心中渐渐开始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既有关圣的神道法眼可以洞悉妖魔化身,那么他干脆趁此机会将达州城中的所有阴邪魑魅一网打尽,既可护卫人间,又能增益已身的法相修为,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识海中的关圣法相便开始越发的躁动不安,就像是一柄有着自我意识,强烈想要自行出鞘饮血的宝剑。 可是被关圣法相不自觉影响的林海此时是何等的高傲?哪里会容忍被识海中的一个法相控制? 剑胎立即从丹田中震颤长吟,呼啸间直接在识海演化出两道样式奇古的长剑虚影,将关圣法相与那朵白莲死死封锁住。 林海也开始在关圣法相的影响下恢复了正常。 “……搞什么东西?” 对于霍显的死,正常状态下的林海也对此不甚在意,可是他之前的那股冲动心性实在是太吓人了。 除恶务尽,斩妖除魔,林海觉得自己在无形中朝着法海的方向越走越近了。 他仔细的端详着识海中,被白莲盛放着的关圣法相,这尊古往今来被无数黎民百姓顶礼膜拜的大神,即便是威严状态下的法相形态,看起来也和庙宇中的一般无二。 林海开始觉得白莲与法相的结合并非是偶然,可能两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心念一动间,林海直接化身一道剑光冲出了窗外,在达州的夜空下风驰电掣而回关圣庙,待他按落剑光现在院子里的时候,一阵阵闷声雷光还在天边回响传荡。 关圣庙与石家息息相关,在此地供奉关公足有上百年的历史,如果有典籍记载的话,应该能查到相关的记录。 林海正要问问孙老头那些典籍记录都放在何处,脚下刚刚迈出一步,鼻尖便嗅到了一缕醉人的香风。 这是体香…… 天知道一个初哥林海是如何分辨出体香和胭脂香的,只是在他嗅到的一瞬间,脑海之中便直接有了这么一个涟漪的印象。 不对,这不是体香,甚至可能连香都不是,是幻觉! 踏出一步的林海当即便想收回那条迈出去的腿,但是没等他行动,一阵阵银铃般的娇笑声蓦然从忠义恒天殿传出。 堂堂关圣庙宇,竟然还敢有这等妖邪放肆? 林海震撼于自己在关圣的地盘遇袭,可是很快就想到,自己吞了关圣法身,可谓是将庙中的精髓力量全都攥在了手里,只剩下一个空壳的关圣庙自然不再有那等群邪辟易的威严。 可是就算关圣不在,庙里也有正宗的护殿灵官当值,能够无视他的存在,这个妖邪同样不可小视。 因为出了万腾楼那样的变故,林海下意识的并不想倚仗法相之力,而是震动体内剑胎,想要以剑气之利来降妖伏魔。 剑指隐于袍袖中,林海目不斜视的直入香风阵阵的忠义恒天殿中,入目的尽是一群穿着轻纱,身姿曼妙的女子。 尽管心中早已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可是在见到这场景的瞬间,林海还是感觉到了身体的冲动。 这个东西刺激的好像还不是外表外相,而是阵中人的内心野望。 那么林海的内心野望是什么呢…… 轻纱曼妙的女子们全都个个轻舒玉臂,乳燕投林,一般的向着林海而去,赫然是……我全都要! 尼玛的,怎么能,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我林某人是这样的人吗? 林海压下心中漪念,从袖中掏出剑指,对着十余个冲着自己而来的美艳女子,杀性十足的一指点出。 澎湃的剑光如一道天降的长江大海,人力渺小如尘,自然挡不住这等好似天地伟力的神威。 剑光径直穿透了那十余名女子的身体,余势不歇的直接洞穿了正殿的一处墙壁,漏出远方外面璀璨的星空。 剑光撕碎了这些女子身影的瞬间,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凄厉的女子尖啸,渐渐隐没于远方。 “出来!!” 林海压抑着自己躁动的小兄弟,脸上也不知是不是被戳破心事后被气的,一片通红。 阴影中,一个身姿修长的身影缓步而出,竟然是……霍显! “居然能够破了我们的十香阵,看来你这小子还是大派弟子出身啊!” 霍显摇头晃脑的从中走出,神色间对林海所谓“大派弟子”的身份并无忌惮之色。 “怎么办呢?杀了你怕是要勾连出你背后的那一串宗门师长,唉,麻烦死了!” 眼前的这个霍显,与自己在万腾楼中见到的那个,无论是神资气度,还是语言神态,后者都远比前者带给林海的压力更大。 万腾楼的那个是假的?假装赴约合谈,实际上真正的力量已经悄然而至,断了关圣庙的后路。 好毒啊,不愧是邪教作风…… “林公子,哦不,林大侠,快救我们啊!” 孙老头的呼救从大殿的一处角落传来,却被看守的神教弟子狠狠地一脚踢在肚子上,痛的他脸都白了,也不知有没有踢伤内脏。 石开泰此时也被五花大绑,可是看到孙老头挨打,他立刻上前用身体护住倒吸冷气的老人,显出十分的义气。 孙老头气息痛苦的看着护着自己的石开泰,眼神沮丧而不安。 这一劫,怕是挺不过去了。 林海目力惊人,从阴暗中看到两人都是鼻青脸肿的,显然在过来之前就被严刑拷打过,不过并没有生命危险。 “看来这件事,拿多少钱都不行了?” 林海看着好像吃定了自己一般的霍显,幽幽发问。 自己约了他们去吃和头酒,而他们连谈都不想谈的,直接派人来抄自己“老窝”,显然是以为自己是修炼神打之术的高手,只要断了神像的愿力供应,自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想法是好的,可自己刚才破了阵的那一道剑气,已经足够证明他们想错了,为什么霍显还是这么有恃无恐? 难道他们还有底牌? 霍显从袖子里取出一颗晶莹剔透,在月下隐约发光的玉髓矿石,神色狰狞的道: “交出其余的宝石,我放你超生!” 与此同时,石开泰与孙老头相继被押送着来到了霍显的身边,强行摁着两人跪倒在地。 孙老头刚一跪在地上,都不用身边的人吓唬,直接就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嗓子,直把神色狰狞的霍显都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林公子哇!!” “我一把老骨头你说死就死了,可是开泰他还小啊!!” “你行行好救救他吧!反正神打你也到手了,那点玉髓在你手里也不值个什么的,何不用来做场好事,多救几个人哇!!” “把这老货的嘴给我堵住!” 霍显耳朵边嗡嗡直响,恶狠狠的吩咐下去,转而目光炯炯的看着林海: “小子,这样的石头你还有很多?” “……” 尼玛的老东西,你是怕我撇下你们,故意这么说的吧? 不过眼下这个时机林海可以好好把握一下。 “玉髓大爷有的是,你过来拿呀。” 林海取出一块玉髓,随意的在手中扔高再接下,霍显的注意果然被牢牢吸引住。 这个东西…足够让他本来因为自身资质而停滞不前的境界,再次焕发出向上精进的新力! “你,过去拿过来!” 霍显随意指了一个钳制孙老头的教众,那人可是见过林海刚才那一剑破开幻阵的神威,闻言面色发苦为难,叫道: “副教主……” 第一百三十四章:魔神五通,血月当空 “副教主,此人剑道凶威不浅,弟子怕抵挡不住,坏了您的大事啊!” 霍显听到教众的哀求后神色不变,但是口中却道: “此言有理,那你叫他把玉石丢过来吧!” 那教众闻言不用过去,感激涕零的连连道谢,转而高声对林海吩咐,让他把东西丢过来。 霍显死死盯着林海,他并不是体恤手下性命,一个打杂吆喝的小虾米而已,他才不在乎死多少个,只要林海手中那神奇的玉髓能到手,就是让教徒死完,乃至教主五通神死绝也他也不在乎。 之所以应了教众的话,是怕林海趁机做出什么让人难以防备的手段。 “小子,把你手中的玉石都给我丢过来!” 林海毫不迟疑的将手中玉石扔出,只见玉髓高高的在空中化成一道抛物线,然后顺理成章的落入到了那名教徒手中。 所有人都是一愣,他们没有想过事情居然这么简单,霍显更是一把夺过玉髓,确定其中的先天灵机没有作假之后,不信也得信了。 真是个怂货,还以为要费点周折呢。 霍显在心中不屑的冷笑,低沉的道:“剩下的呢?你身上有多少颗本教主一清二楚,别想蒙混过关!” 林海依言将袖中的玉髓一个接一个的扔过去,边仍还边跟霍显打着商量: “霍大教主,玉髓也给你了,这关圣庙给你们也无妨,不如放我们三个一马如何?我们保证这达州城永不再来!” “看你挺老实的,玉髓交的也痛快,你说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霍显眼中杀机暗藏,面上却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对林海的动作极为满意。 可是被绑缚住的孙老头显然不这么想,他在达州这么多年,江湖经验丰富,就算对霍显为人不甚了解,也能听出他是在说谎话,假装安抚住林海。 说不定霍显此刻打的已经不是玉髓的主意了,而是林海这个人。 随身携带这么多的宝物玉石,那么其身家又能带来多么丰厚的回报? 一旦林海中计落入到他们的手里,下场一定会比他们现在要惨一百倍。 虽然孙老头心里都明白,可是无奈他的嘴被破布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拼命用眼睛给林海打眼色,可是后者却视而不见,简直急死个人了。 “那林某就多谢霍教主恩典了。” 林海手上动作不停,等到玉髓扔到第五颗,那看管石开泰与孙老头的教徒已经接玉髓接的是手忙脚乱了,林海趁机将体内积蓄已久的剑胎之力轰然爆发! 融合了陷仙剑经之力的剑胎,威能之盛,就连识海中勾连一气的关圣法相和白莲联手都可以镇压下来,此时全力出手的速度有快? 几乎就在玉髓处于抛物线的至高点之时,整个物体还没有丝毫下坠的痕迹,林海化作剑光的身影已经悍然出现在了霍显身前的三尺之地! 耍计策?耍什么计策? 一直叫林海忌惮的根本就不是能不能打得过霍显,而是怎么在干掉那两个挟持孙老头,石开泰的那几个人的同时,还能不让霍显这个家伙逃掉! 霍显骇然睁大双眼,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在林海冷然的眸子里无限放大,可是什么都没用了,璀璨到了极致的剑光,以横扫一切的气势将他整个吞没! 从始至终你在我眼里,就连插标卖首都算不上! 你顶多算个jb ! 剑光呼啸而过的瞬间,霍显甚至都来不及去捏碎胸前的一道玉牌,只能在口中凄厉的惨呼一声: “圣主救……” 余音被剑光所吞没! “副教主!” 那个接玉石的教众呆呆的不知所措,手中玉髓掉落一地。 在林海的设想中,自己一剑斩了这个死跑龙套的,然后再剑气回返,一口气吞了剩下的几个臭鱼烂虾。 可是事情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因为霍显身上,居然有一件保命的好东西。 那道挂在他身上的玉牌! 剑光仅仅将他周身血肉撕碎成了糜烂的一片,可是一旦触及到要害,那道玉牌猛然爆发出了一股能够和林海剑光相抗衡的神力! 邪恶,阴森,鬼祟。 种种负面情绪从霍显身上展现出来,在剑光侵蚀下,他残缺不全的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一个三头三面的魔神虚影,在剑光中挣扎怒吼。 好恶心啊…… 这道魔神虚影,看起来完全不似佛门三头六臂的那种威严肃穆,反而更像是一个畸形变异的人体怪物,将三个头硬生生的拼接在了一起,邪恶,混乱,疯狂的气息交杂传递,只看一眼林海就像吃了一个苍蝇似得,恶心非常。 “你长得这么丑你妈知道吗?!” 林海面色狰狞的向前递进剑光,他要在那群教徒用孙老头和石开泰威胁自己之前,把霍显解决掉! 可是这道隐藏在玉牌中的虚影居然无比的强大,林海相信这大概就是霍显在剑光吞没自身之时,凄声厉叫的所谓“圣主”了,也就是他们五通教供奉的五通神! 剑胎震颤长吟,这道玉牌中隐藏的五通神虚影开始像瓷器一般崩裂出无数的裂痕,然而叫林海有些惊悚的是,这道频临完全破碎的虚影,居然在逆着奔涌澎湃的剑光,缓缓朝着自己伸出了手掌! 他不怕我! 这道虚影仅仅是五通神的一丝分身元神,实力根本就不能与原身相提并论。 必须快点解决这个家伙! 林海相信,此时那个神秘莫测的五通神,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存在,甚至很有可能真神降临此处,和自己斗法! 此妖的实力,怕是介于陆地神仙与渡灭后期之间! 重重压力之下,林海也顾不得识海中那居心叵测的白莲法相,直接松开了镇压钳制,关圣法相如天神降临,幽幽在他身后浮现。 月光下,林海背后高大的关圣法相,手提一柄淡淡虚化的青龙偃月,势大力沉的朝着那道五通神的魔神虚影斩去! 杀杀杀!! 刹那间的兵家煞气扑面而来,那种一去不回的沙场惨烈之气让霍显一度以为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林海,而是一个杀气酷烈的军队。 与此同时,一阵阵隐约的佛音也在空中浩然传荡,霍显如受感召,抵抗的念头立时去散无踪。 三头魔神的虚影终于在林海的连番发力之下破碎的不成形状,霍显被虚影爆散的气流直接吹散出十几丈远,澎湃的妖魔灵机几乎布满了整个院落。 林海顾不得查看补刀,剑光在空中一分数道,悄无声息的将几名助纣为虐的教徒斩于剑下。 “孙老头,你们快点跑吧,那个五通神道行看起来不低,仅凭一道元神分身就能让我全力出手,快快离开了这里,没了基业总比丢了性命要强。” 林海正低头替两人斩断绳索,被斩散的妖魔灵机如长鲸吸水一般的融入到他的体内。 被松了绑的孙老头呆呆无语的抬头看天,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事物一般。 难道那家伙来的这么快?! 林海抬头望去,只见布满清晖的圆月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圈淡淡的血色掺杂其中,看着诡异渗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故人 就在林海抬头望天之际,远方被他一道剑光几乎撕碎的霍显,仰头拼命的发出了一声愤恨的嘶吼: “魏峰,给我杀了他!!” 魏峰?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熟悉啊…… 还没来得及做其他的,林海只觉脚下立足之地忽然有什么东西冲了出来,足裸的位置刹时被一只秀气的手掌死死的扣住。 什么玩意儿,你以为你是火影忍者啊? 林海反应极快的直接捏着拳头,冲着脚下地面就是劲力十足的一拳,这一拳可谓毫无花巧,递出之际林海便已经做好了尘土飞扬的准备,可是结果却出人意料。 破开地面土石的另一只手,死死接住了林海这几乎是拼尽了全力的一拳! 咚的一声闷响,四周人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刚刚震动了一下,随着强劲的拳风激荡,地面那个扣住林海一手和一脚的强人终于缓缓从土中显露出身形。 此人身材娇小玲珑,长发经久披散略显邋遢,可是林海看着却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体内气机疯狂轰鸣挣动,可是手脚腕上的小手却犹如铁铸,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怪力惊人,但是周身上下却没有半点的活人气息,就像是一截无知无觉的朽木杵在那里,好像除了将林海困锁在原地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了。 困锁在原地? 林海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在和这个铁人似得女人较劲,而是转头望向了那挂有一轮血月的天空。 头顶传来一阵摄人心魄的风雷声,只见一道雄绝霸道的身影正铺天盖地的朝着自己飞驰下扑。 明明只有只身一人之力,可是这人下扑的气势就好像天塌地覆一般,直接笼盖了下方的整个天地。 就这么一个分神的间隙里,那个僵立在林海身前不动的女人刹那间好像得到了什么指令,身躯像蛇一般的直接转到了林海的身后,整个人好像八爪鱼似得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被女人抱在怀里的林海,此时没有半点温香软玉的感觉,反而身后浓重刺鼻的土腥和阴森的气息,叫他有点头皮发炸。 身后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活人! 就在他准备再次爆发全身可以调动的力量,从而躲开这一劫的时候,林海一直空闲着的右手微微一重,好像凭空多出了一件什么东西。 林海低头看去,发现在他打散五通神分神虚影之后,四周逸散的妖魔灵机在自己掌中汇聚成了一柄关刀模样的兵器。 这是……青龙偃月刀! 一刀在手,林海在心中顿时升起无尽豪气,春秋六十四斩的弧形刀法在单掌中发力,晃动起一片银链似得光辉,毫无阻碍的直接将身后女人困锁的四肢四肢斩断。 挣脱开束缚的林海几乎是没有丝毫喘息的空挡,堪堪在刻不容发之际将手中关刀横举过头顶,半空之中那道风驰电掣的身影双拳砸下! 刹那间骤涨的巨力,震得林海胸膛中气血沸腾,几乎忍受不住的就要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而那人不止是下坠之力凶猛过人,就连后劲都连绵不绝的冲劲十足,如果不是这青龙偃月刀别有神异,换了寻常的兵刃早就承受不住狂暴的反弹之力,或崩碎或弹飞出去了。 好不容易挺过了这狂人从天而降的攻势,谁知这家伙双脚刚一沾点就立刻不依不饶的再次冲杀了过来,一副趁你病要你命的凶狠架势,很难说清楚那股狠劲是那种嗜血的孤狼,还是发狂的疯狗,总之气势一次比一比的汹汹逼人! 远方躺在地上没有逃走,或者说根本被剑光摧残的没办法逃走的霍显,眼中快意十足的看着林海被那人压着打的样子,一股病态的疯狂兴奋,一张雪白的脸竟然开始走红晕泛起: “魏峰!魏峰!不要打死他,给我留他一口气,留他一口气!我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对面那个壮汉闻言并没有什么动静,进攻依旧透着些许疯狂的歇斯底里,并没有因为霍显的言语而对自己的节奏进行改变,反倒是林海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在余光瞥见倒地的霍显时不经意的微微睁开。 关公不睁眼,睁眼必杀人! 不知不觉中,林海整个人的行为习惯,已经开始向着关圣老爷靠拢了。 这一场突如其来,自那壮汉魏峰刚一出手就陷入被动的战斗,换了一个寻常的的高手过来怕是抵不过魏峰的三板斧,可是林海和他们不一样。 经过关圣法相以及白莲,剑胎的加持之后,林海的能力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何况春秋六十四斩作为关圣当年纵横不败的绝技,连沙场那种瞬息万变的情况都能罩住,这区区的单打独斗又怎么可能让林海陷入到绝境? 林海转身撤步,刀随身转,虚幻的青龙偃月刀口,锋芒不可逼视,手腕翻转间,硕大的刀头已然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玄奥的弧线,随着她掌中大刀的再次递进,魏峰双拳轰击的那种占据先机的压力早已荡然无存。 林海带着汹涌气机的一刀悍然劈下,在将魏峰震退的同时,甚至还留下了一阵血雨飘荡。 林海提刀就要追击,可是无意间却见到受伤退开的魏峰脸上不仅没有半点惊骇,反而在他的嘴角挂有意思隐晦的浅笑。 有诈? 林海追击的步子刚一停顿,脑后忽有恶风响起,他看也不堪的反手便是一刀,铛的一声悠远长鸣,震得他手腕酸麻,同时也叫他看清了身后偷袭之人。 竟然是之前那个几乎被林海肢解的女人! 无数扭动的虫蛇一般的细小生命从伤口之中延伸出来,扭动着地上剩余的残肢重新捡起接续,平整的刀口就此平复愈合。 原来是一头不知品种的尸妖,刚刚和自己教授的那个人,八成就是控尸人了。 林海看着女人体内扭动的虫蛇有些反胃,只见那女人皮肤下开始有无数的,好像血管一般的东西在游动,所到之处皮肤立刻便化作一片青紫之色,方才她对着林海挥爪偷袭,被反手一刀斩中后,仅仅留下一道白印而已。 等等,这一人一尸的组合,好像让我有点莫名的熟悉啊 其实不止是林海有这种感觉,就连魏峰同样也觉得林海眼熟,待那具尸妖与林海对持之际,他忽然好想认出了林海,可是又带着一点的不确定: “林公子?” “嗯?” 林海余光瞥向魏峰,正疑惑于这个家伙的客气,脑海中电光火石的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重新打量着身前的这具女尸妖的面容,忽然一道闪电划过了脑海: “你是魏玲?!” 是的,魏峰、魏玲正是林海在修行之初,在幽州城无意救下的那一对姐弟,同样他们也是那个茅山弃徒,江上离的子女。 昔日的娇俏农家少女,此时站在林海面前衣服无知无觉的样子,浑身皮肤青紫诡异,竟是比当初的尸化情况更为严重,光是看着已经没有半点人味可言。 犹记那位父亲,在弥留之际还尚且骄傲的跟自己说,将来儿子魏峰定然会在江湖闯出自己的名声,不曾想再遇见的时候却是这等模样。 林海看着犹如行尸走肉般的魏玲,想起之前这对姐弟的种种,心中无端的就升起了一阵怒气来: “为什么要加深她的蛊毒?你父亲留给你们的方法不管用吗?还是说扬名立万真的那么重要?她可是你的亲姐姐!” “她不是!” 魏峰面色突然狰狞,可也只是仅仅的那么一瞬,他的面色又归于平静,仿佛刚才的那一刻的情绪失控不过是林海的幻觉。 “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有什么权利指责我?” 魏峰手指着全程都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宛如一个木偶的尸妖魏玲:“这都是她自找的!” 这个家伙,恐怕是疯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五通神 林海握刀的手暗自收紧戒备,却见魏峰淡然又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唉,算了算了,说那么多你也不懂,你快走吧!” 放我走? 林海微微一愣,确定他不是在讲笑话后,看了一眼远处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霍显,试探的道: “你怎么和你的副教主交代?” 魏峰不屑的笑了笑,直接转身迈步,朝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霍显而去,与之相随的是站在林海身边,如同行尸走肉的魏玲,她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跟在魏峰身后亦步亦趋。 真的放过自己了? 就在林海惊疑不定之时,只见魏峰一只脚正对着霍显怒目圆睁的头颅,狠狠的一脚踩下! 啪的一声脆响之后,青石板上到处一片红白痕迹。 “你!” 魏峰对着林海经验的表情似乎颇有得意,咧嘴笑道: “林公子,当初无论如何都是我们欠你恩情了,今天这脚权当是扯平了吧,如何?” 霍显无头的尸身尚自倒在地上抽搐,而魏峰的脸上却已经露出了几分天真的笑容,林海脑海中一时不禁回忆起了当初在车厢里面,这孩子塞得满嘴零食还对自己傻笑的样子,心中不由一时感慨。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也发育的太快了吧? 咳咳,好像想的有点不对劲………… 看着身材足有一米八几,浑身肌肉筋结,面庞却异常稚嫩的魏峰,林海猜测他怕是修行了什么邪术,走了歪路才会有这样的异常发育。 “你父亲临终前,希望的是你们姐弟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不要提那个人!” 林海没有再去仔细分辨魏峰的话,因为在破坏掉五通神的玉牌虚像之后,他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一把抓过孙老头和石开泰两人,直接震动体内剑胎乘风而去,留下魏峰犹自对着毫无反应的姐姐魏玲嘶吼。 林海御剑气不断的将身形拔高,吓得孙老头像只树袋老熊似的,紧紧缠缚着他的手臂,闭目尖叫: “后生,后生!你慢一点,老夫我受不了了!” “慢不得,等那个五通神亲自降临,恐怕连我都走不了!” 林海面色凝重的说着,法身效果并未完全消除的他,依稀能从城东的一处位置上看到一股黑风在隐隐汇聚,正朝着他脚下的关圣庙而来。 “林公子,飞高点,再飞高点!” 与孙老头的惊惶无措不同,年幼的石开泰却显得异常的兴奋活跃。 十二三岁正是一个小孩子活泼好动的年纪,石开泰背负着世家的复兴,每天生活的压力都很大,难得有如此开心的时候,也叫心情紧张的林海为之染上了一丝轻松。 只见他微微一笑,而后加大了剑胎剑气的输出,周身撕裂罡风之势猛然加大,即便是有剑光护体,但是分担到三人的身上时却也略显无力。 于是三人一起在强劲的罡风吹拂下,渐渐面目狰狞的开始拔高升空。 “林公子,你好丑啊!” “闭嘴,再多话把你扔下去!” 林海在御剑离开之后,魏峰也很快离开了这里,空无一人的关圣庙很快就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一个身穿宽松长袍的书生来到了庙前,神态狂放自若,松弛的领口隐约可见其中隐隐起伏的肌肉。 他的模样端正而俊秀,很容易在一见之下就生出莫名的好感,兼之神态从容风流,动静举止间隐有魏晋名士的那种狂放,这样一个美男外表中,唯有一丝不谐的便是那一双眼睛了。 顾盼间不自觉的有猥亵的感觉透出,凭空给他带来了几分难以言说的邪气。 “关圣庙?” 书生或者应该说是达州的五通神,抬头玩味的看了一眼金字灿烂的神庙牌匾,笑容莫名,眼底有无数邪气涌动。 “让我看看是何方高人,连我的玉牌都破的掉” 随着他的脚步前进,帝庙门户屋檐上雕有十二镇兽的刻像猛然碎裂,空气中隐隐有着什么野兽的戾啸,紧闭的神庙大门上镇守的两大神像焦黄扭曲,最后变成了黑漆漆的一团印在门上。 两扇高大的庙门宛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推开,在悠长的吱呀声中,五通如闲庭信步般的负手走入其中,最终停在了霍显残缺尸身前,轻轻笑道:“米粒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随着他话音落下,堂堂关帝神庙之内居然阴风骤起,无数阴魂从凄厉的夜风中哭嚎着现身,他们在院中来回游荡不去,密密麻麻犹如阴间的忘川河水,来回翻腾,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无论这些阴魂的气息与面目如何的狰狞可怖,他们始终都不敢靠近那五通神半步。 无数的阴魂之中,一个头颅破碎,四肢不全的阴魂逆流而上,停在五通的身前,哭诉着什么。 五通缓缓抬头望天,邪气涌动的眼眸之中,依稀倒映着九天云层之上,怒吼撕空的炽烈剑光。 “林海?” 五通轻声念着,随即整个人好似定住了一般的不言不动,下一刻,一阵狂涌的巨风无端升起,将他周身涌动的妖魔黑气挟卷在一起,直接如龙卷般的冲天而起! 关圣庙中,无数厉鬼阴魂欢呼尖嚎,这一夜的达州城,百鬼夜行。 九天云海之上,几乎在五通御风而起的瞬间,林海识海的白莲之上,一直安然寂静的关圣法相猛然张开了双目,并且来回的躁动不安。 林海低头望向身后,只见云海翻涌,静谧无声,凭他的修为根本没有办法看清身后的异动,可是法相的不安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心念一动,林海咬牙将困锁于白莲中的关圣法相再次释放了出来,飘渺翻涌的剑光之上,一个黄金色的法相人影隐约浮现。 忽而,就在法相刚刚唤起的瞬间,林海只觉天地猛然静了那么一下,耳边所有的风声呼啸都不再喧嚣,而后就是一声山呼海啸,宛如有千万人同时怒吼的两个字。 “林海!!” 厚重的九天云层猛然有一线开裂,林海瞳孔骤然收缩,眼眸之中,那个嘴角挂着一丝邪笑的书生,正风驰电掣的朝着自己过来。 书生五通嘴唇张合间,无数千嘶万吼般的呐喊便从那道道护身的黑风中传来,诡异震撼! 林海自从炼成剑胎以来,少有能跟上自己御剑速度的,更别提这种后发先至还能够赶上来的,虽说其中有自己挟带了两个凡人,因浊气太重无法全力发挥的关系,可即便如此也足够吓人了。 关公法相在身后幽然浮现,林海心中杀伐之念一起,法相立刻如受敕令,手中青龙大刀呼啸着撕裂空气,刚一出刀便带有滚滚风雷之声,位于达州城下方的百姓,只以为是天空夜里打的一道旱雷。 第一百三十七章:业火 关刀一出,搅动风云变色,五通神在半空之中,周身缠绕的黑气遇到神刀锋芒,立刻如冰雪消融的迅速向两边分开。 五通不退反进,对着迎头而下的关刀一把抓住,手掌与刀头相接的一瞬间,五通整个手臂的皮肤全都炸裂,露出人皮之下狰狞的紫青色肌理,依稀能够认出,这手臂正是先前玉牌之中那个三头三面的魔神形象的一部分。 铛的一声悠远长吟,四周百米范围内的云层,在两者交手的余威下消散无踪,青龙刀头竟就此颤抖着无法再向前递进丝毫,这等惊人的场景就连林海幻化出的关圣法相都不禁露出了一丝惊疑,随后便是止不住的怒火燃烧。 一股无形的金色火焰自关圣法相的身上熊熊燃起,连同青龙刀头一起燃烧,时至此刻五通方才皱眉撤手,紫青色的手指皮肤隐见焦痕。 如此法力高强的邪魔,已不知存世是多少年,又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的凡人生灵! 林海心头一生起此念,心中便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想要回头提刀找五通拼杀的冲动,可是理智却告诉他,只显出一条手臂真身的五通便能挡住关圣的春秋六十四斩,可见这等妖魔绝非自己所能降服的! 电光火石之间,林海果断的便对关圣法相下达了拼死断后的敕令,头也不回的抓着孙老头和石开泰,犹自在空中剑光急转,一头扎入到了厚重的云层中。 这法相在与识海中的白莲相合之后,显得诡异莫名,与那佛门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被那妖孽斩了就斩了吧,我心里一点都不痛惜! 林海疯狂的安慰着自己,其实他在期望了这么久的法相,骤得骤失之后要说没有一点痛惜,那是不可能的,可是相比较起来,吃斋念佛的天天念阿弥陀佛的阴影还是更大一点,借此机会壮士断腕,也免得将来遁入佛门。 林海遁入云层之后,五通双眼危险的轻轻眯起,另一只完好的手臂忽然自行炸裂,显露出两条畸形的双臂后,他竟对着威严的关圣法相一步扑了过去。 林海遥控法相的元神,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见到一抹隐约的流光风驰电掣而来,他只能凭着敏锐的六识感官,直接在全身危机感最重的地方横刀一架。 没有声势浩大的交击气流,只有一声好似被什么东西戳破的轻响,在云层中轻轻响起,转瞬便消失在风中。 林海的元神感知中,这个妖魔五通几乎是以自己的双臂当作武器,一身汹涌的妖魔之气凝练到了极致,丝缕都不曾逸散出来,好像一根锋利的钢钉,一举冲破了关圣法相! 丈高的金甲关公僵立在空中,胸腹间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附近,无数金粉随风消逝,转眼便吞没了它近半的身躯。 林海的法相元神受此重创,整个御剑的身子就是一个歪斜,惊的手中老少两人大呼小叫,孙老头此时已经有些适应了这个状态,只见林海耍杂技似的在云层中飞进飞出的,张口便要说点什么,可刚一仰脸便觉得脸上一热,有点点滴滴的粘稠液体顺着脖子往身体里滴落。 他不敢伸手去摸,心里却已经知道了那是什么。 “林林公子?” “它破我关圣法相的速度好快,我元神收到了重创,恐怕飞不了多远了。” 林海强自的稳住了剑光,语气中略带虚弱之感。 “那妖物速度那么快,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孙老头闻言五官都几乎要愁得拧在一起,石开泰却杀性十足的叫道: “那就和他拼了,孙爷爷,快去拿我的刀来!” “祖宗唉!这会儿老头我怎么给你拿刀啊?你看我像刀吗?” “我不管,石某人就是要和他拼了!” “闭嘴!” 林海脑壳发疼的大吼一声,待两人都安静下来之后方才徐徐的道:“那个家伙虽然破掉了关圣法相,可它自己也不好受!” 就在刚才林海元神遁去的最后一眼,他分明见到那五通虽然仗着盖世的修为以邪压正,打散了关圣法相,可法相之中的那阵金色火焰却如跗骨之蛆似的缠上了它,否则这片刻的功夫他早就追上来了。 体内气机震动沸腾,急需一处静地疗伤调养,林海又在空中勉力支撑了一会儿,回首后方静谧的云海深处,火光仍自燃烧不去,心头稍稍安定,压着剑光直接俯冲而下,最后落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密林之中。 刚一落地,林海便双腿软软的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孙老头也跟着遭了殃,幸好这老东西也有一点修为在身,要不然这么一下子,就算林海之前先行将俯冲的力道卸去了九成九,也少不了要伤筋断骨的。 石开泰则很机灵的就地一滚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他看了看地上哎呦叫痛的孙老头,和好像跑完五公里缺氧似的林海,很是明智的选择了对后者的嘘寒问暖。 “林公子,你要不要紧?” “我我不要呃,我要紧。” 林海全身气血,内里肺腑乃至丹田都受到了法相被破的影响,急需林海调理气机,稳固伤势不再恶化。 “这片密林很是隐秘,老夫略懂奇门遁甲,可以为林公子稍作遮挡。” 孙老头哼哼了半天,见林海状态确实不佳,也顾不得卖惨装可怜,立刻起身,自告奋勇的将护法一事揽了下来。 林海点头不再多言,直接盘膝坐地镇压伤势。 远方九天云海之上,被重重金焰困住的五通面容上,首次露出了痛苦之色,体表的皮肤不断的被大片烧融,露出其下那狰狞青紫的皮肤,最终将他三头三面的畸形魔神状态都给逼了出来。 “佛门业火?” 五通凭自己一人之力也无法平息这诡异的金色火焰,他神情痛苦的低吼着,下一刻,达州城中忽然席卷出来一道黑色的龙卷,无数阴魂厉鬼围绕磨灭着身上的金焰,阴魂的哭嚎尖叫震荡在九天之上。 “圣主,圣主救我啊!” 形容可怖的霍显凄厉的尖叫,可是魔神状态的五通根本就不做理会,径直将他的魂体往业火上摁,一直到这些阴魂在他身上消磨殆尽之后,身上的金焰业火方才缓缓熄灭。 杂鱼一样的东西,居然也能从我的手心逃走 五通立身在云端,经过这片刻的耽搁,他早已失去了林海的踪迹,正自心头懊悔之际,无意中见到有数道极其细微的绿色妖魔灵机在往下落。 这是 五通微微一愣,三张分别代表着喜怒哀的面孔齐声发笑,这灵机乃是刚刚被业火所灭的那些阴魂遗留,只要跟着它,就一定能找到那小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五通的算计 在密林之中打坐镇压伤势的林海,发现识海之中的关圣法相并没有就此消散,只是光芒暗淡的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好像随时都会溃散,座下的那朵白莲也是同样的萎靡不振,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就在这时,林海忽然感觉到识海一震,有丝缕的妖魔灵机开始重新注入到白莲之上,于是这遭受打击的佛门余孽,又一次开始重新的焕发起活力来,并且连林海的伤势也在缓缓复原。 等等,哪里来的这种玩意儿? 打坐的林海从入定中睁开眼睛,随即便看到有数道丝缕的绿色灵机从天而下,连接在自己额头间的那道红痕上。 从天而下? 林海豁然起身,生平第一次的开始主动加大对这些妖魔灵机的接受速度,因为只要这些东西不吸光,跑的再远也没有用。 “那五通神是不是也顺着这东西找到我了?” 林海暗自戒备,这幅如临大敌的态度有些吓到孙老头,后者一面拉着石开泰,一面小心的打量着四周丛林,向着地上唯一一堆散碎的石子阵靠拢。 “这个五通神到底是什么来头?也太吓人了吧” 对于孙老头的疑问,林海倒是能够稍稍的解答一番,记得当初在二十一世纪时,他曾无意的看过一部老电影,讲的就是这个五通神伪装成穷书生,然后骗取三名狐妖元阴供自己修行成仙的故事。 不过眼下五通这个人物是呼应上了,但是那狐妖还有那个电影里道行高深的老道士却都不见踪影,想来应该是时机未到,剧情还没有开始。 静谧的树林中忽有风起,起初尚且还算正常,可是随着风力的渐渐加大,吹得无数枝桠在黑暗中摇摆狂舞,风过树梢的呜咽低泣萦绕在众人耳边,好像阴间的幽魂在耳边哭诉。 孙老头和石开泰都有些被这架势吓到了,就连刚落地时还要与那五通决一死战的热血石开泰,此时也安静了下来,一双眼珠子时刻紧张的注视阴暗漆黑的树林。 与两人的紧张恐惧不一样,林海修行以来见过的大场面已经不少了,面对这样的场景还是能够镇定下来的,只是一颗心却忍不住的往下沉。 因为那五通能在这里搞出这种动静而不出手,分明就是带着那种猫捉老鼠的戏谑之情,他视我们为瓮中之鳖! 诛仙与陷仙两大剑经气机,在经脉中如长江大河的汹涌而下,林海左手陷仙,右手诛仙,两道磅礴的剑气剑意积蓄在其中,隐而不发,冷待石破天惊的一击! “孙老头。” 时至此刻,林海心中也不禁有了那么一丝后悔,不该为了一个法相的修行就将自己置身在这样的险境,老老实实的在幽州和南绮容成亲多好?非要跑到达州给人家送人头。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就是眨眼一现,其实林海也知道,如果不能预知结果,这个选择再来一万遍他也会毅然选择追求法相修行这条路的。 修行一世,谁还不会碰到点危险?只求安稳的话还不如老实的待在家里不动,修个什么仙? 林海沉声低喝,缓缓道:“待会儿我一出手,你和你的小主子有多远走多远,如果你们逃了而我死了,去青州郭北县外的兰若寺,找一个叫燕赤霞的人,他会帮我料理后事。” 这番话在这种场景中讲出来,实在让主仆两人有着难以言喻的感动,小孩石开泰直接便是饱含热泪的一嗓子带着哭腔的“林公子”,不明情况的要是光听到这么一句,八成还会以为林海已经遇害了。 孙老头同样也很感动,泪眼汪汪的道:“林公子,你真是个好人啊!” 凝神静待来敌的林海被这俩货吵得烦不胜烦,当即扭头对着他俩大喊:“闭嘴!” 几乎就在林海出声的瞬间,四周狂舞的树林枝桠忽然静止,下一刻,无数潮水般的阴魂厉鬼猛地从中蔓延而出,山呼海啸的鬼哭嚎叫,震得孙老头和石开泰两人面色惨白,手足冰凉,吓得只知道紧紧的互相抱在一起,手足无措。 林海昂然立于两人身前,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这群阴鬼虽然来势汹汹,看着吓人,可实际上却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这与五通先前双手破开关圣法相的无敌姿态相去甚远。 为什么要找这些炮灰送死呢? 林海开始推翻了先前的定论,他觉得并不单纯是猫捉老鼠的戏谑那么简单,无论是刚刚的万鬼围林,狂舞树枝的巨大声势,还是眼下这万鬼如潮的骇人场面,都是五通用来吓唬自己,从而引诱自己出手用尽全力的! 他想要用这些杂鱼来消耗诛仙,陷仙两剑的合璧气机!他受了伤,所以对自己有着忌惮! 想通了这么一节之后,林海的心头蓦然的便生出了许多希望,他意识到那个在九天云层之上只手无敌的五通,并不是那么的不可战胜,他也有怕的东西。 就比如他此时双手指尖积蓄的两道磅礴剑意。 可是 林海皱眉看着好像潮水冲来的万千阴鬼,凭他的修为自然不惧这等级别的敌人,不出剑指也可以周旋,可也仅是周旋而已,想要在这么多阴鬼包围下保住孙老头和石开泰两人,少不得要动用两道剑意中的一道。 怎么办? 孙老头和石开泰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主仆两人彼此间差了足足两辈,可是在这等要命的恐怖压力下,居然齐齐的失声痛哭,流着鼻涕眼泪的孙老头更是直接抱着石开泰便跪了下来,大喊道: “林公子,快想想办法啊!” “出手吧,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啊!” 远方密林之中,重新化为一名俊秀书生的五通,面无表情的盯着被万千鬼潮包围的林海,孙老头三人,忽然开口道: “魏峰,如果那个林海不出剑指,下一个你上!” 被五通抓到的魏峰,闻言脸色几乎与他的姐姐,那个尸妖魏玲的脸色一样,先不说他有没有和林海这个敌人交手的心思,单就那两道连五通都忌惮的剑指就不是自己所能够抵挡的,就算加上尸妖魏玲也是一样。 第一百三十九章:双剑合璧,佛音加持 这是叫我去送死啊! 一时间魏峰既没有应声也没有点头,不过五通对此并不在意,因为两人都清楚,前去和林海搏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要在五通的面前违抗他的话,那只有死路一条! “霍显是你杀的把?” 魏峰闻言心中刚刚生出警兆危机,只见五通已然一手伸出,猛地抓住了他的脖颈,绝望的窒息很快随之而来,魏峰拼命的挣扎,眼前开始一阵阵的发黑。 一旁的尸妖魏玲凶狠的低吼了一声,已无人性可言,却有十成护主之心的她,像只母豹子一头扑去,却被五通随手抽飞,一连撞塌了好几根粗壮的树林方才止住去势。 “嗷!” 落地之后的尸妖魏玲,毫无停顿的从碎木之中挣扎起身,一声对月长嚎之后,被五通打的血肉破碎的伤口迅速的重新愈合,战力十足的又一次冲来。 “有点意思。” 五通再次随手将她镇压,对着脸色通红将紫的魏峰道:“你留下,这尸妖去接林海的剑指,完事之后我既往不咎。” 魏峰死死盯着五通一言不发,双眼布满了血丝。 “哦,我忘了,她还是你的亲姐姐,怪不得,怪不得这么护着” “放屁!” 魏峰猛地从五通的手上挣开,重重咳了几声,咬牙道:“她算个什么东西?死活关我屁事!” 尸妖魏玲迅捷的站在了他的身前,将危险至极的五通拦在外面,没有一丝表情起伏,五官冷冰冰的犹如石刻。 “蠢货,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魏峰忽然出手,一拳重重横扫在尸妖魏玲的脸上,后者耳中立刻有鲜血滴落而下,竟是一拳打穿了耳膜。 “还不去杀了那个家伙!?” 尸妖魏玲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到在万鬼包围下凝神抉择不动的林海,这个曾在幽州城对林海芳心暗许的少女,双眸猛然充血通红,毫无半点预兆的便向着林海而去。 五通十分赞许的看着魏峰,他发现这小子好像是个人才啊! 把亲姐姐练成了尸妖不说,为了给自己挣命,不惜让尸妖魏玲去找林海送死,这家伙比霍显要狠的多啊! “小子,有没有兴趣来当我的副教主啊?跟着本座我保你能让天下女子都对你俯首称臣!” 面对五通的如此诱惑招揽,足有一米八几,浑身肌肉筋结的魏峰不屑的道:“别说了,我看见女的就烦,我今年才十四岁!” 五通:“?” 就在这时,远方林海三人以被无数的阴魂鬼潮所覆盖,忽而其中有光芒投出,五通豁然转头,脸上带着狷狂的兴奋之色: “我高估那小子了,不用你的尸妖出去接他一剑!” 魏峰看着万鬼丛中骤然亮起的一点光芒顿时愣住,一时不知想起了什么,随后便听到一声宏大的爆喝声起,一举盖过了全场阴鬼的嚎哭: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万剑诀!” 林海身无佩剑,可是以气化形的威能更强,只见在无数阴鬼潮中,足足有数以千计的小剑爆散纷飞,阴鬼之流几乎是一触即溃,场面浩大壮观! “还不快滚?” 林海顾不得被吓傻了似的孙老头,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一手陷仙剑诀,五指翻动如莲花开放,低声喝到:“合!” 无数的细小气剑,将鬼潮的冲势扑灭之后,在林海的敕令下依次悬停在身前三尺之地。 随着无数小剑的加入,林海身前一并足有丈许的巨大光剑正在慢慢形成。 五通自信能够在林海的再一次蓄势成功前将其拿下,手中黑色烟气缭绕,将魏峰困锁在原地。 “副教主的事,等我回来再接着聊!” 五通顿地起身,身挟狂乱的黑气扑向凝神蓄势的林海,整个身体在飞纵的路上,三头三面的可恶魔神像开始逐渐显露,待他站在林海身前之时,整个身体已经看不出丝毫的人样了。 仓促间林海也来不及将陷仙剑势积蓄道圆满的境界,咬牙将两道磅礴的剑势混在一起,双手紧贴合并,仅伸出一根食指,朝着这扑来的魔头一指点去,重重落在五通递出的双掌之上。 剑吟声生刹那如直上九霄的清脆凤鸣,红白交杂的剑气在五通魔化的双掌间艰难的递进,忽然有黑绿色的血光乍现,红白剑气一举刺破了他的手掌,气势如虹! 五通狂吼大叫,就在剑气刺穿手掌的瞬间,他反应极快的一把将这耀人眼目的无形剑气抓握在手,恶臭的腥血顺着指缝不断低落,手臂上的黑色魔气,不断的在于剑势的纠缠下溃散又自重新汇聚。 他果然受创不轻! 林海在见到五通一手掌的血后,一时间精神大振。 看来那一层诡异的佛门金焰不简单,从外表上来看好像五通受到的伤害无伤大雅,可是一旦交手林海就发现,真正作用明显的是这个妖魔的元神,无论是法力运转还是出手间的力度,明显都在受到了元神虚弱的影响而威力有所递减。 这是林海的一缕胜机! 虽不明显,可是却真正无人可比,触手可及! 林海额间青筋暴起,明亮如炙的红白剑光映亮了足足半座阴暗的密林,为了加大胜算,在魔神五通的掌下逃生,他不惜开始口诵佛门的言灵咒术,一声接一声的波若波罗密如洪吕大钟,震耳发聩。 昂然向前的剑光艰难的推进,任凭三头三面的魔神五通身上的魔气如何发力运转,都不能逆转的开始缓缓后退,立足之处有两条深深的沟渠,直接由双脚犁出。 如此狂压二十米后后,五通终于抓住了陷仙剑气运转不谐的瞬间机会,大叫向后重重一跺,冲起尘土漫天,在整座竹林都在摇晃的震颤中,重新立地生根,将林海的剑气牢牢抓握在手中! 冷汗从林海的额头滑落,虽然如今上风仍在他这里,可是林海却知道,今天的胜利是不可能到他手上了。 双剑合璧之后是气机最深也是最强之时,尚且不能对五通造成什么实质伤害,何况气势已经有所回落的当下? 而且蓄势巩固圆满的陷仙剑经,在随着诛仙剑气一并向前狂压二十米之后,气机流转间已渐不再有畅快之感。 虽然在威力上仍旧相差无几,可是一旦气机不畅之后,双剑合璧的气机便不会再想起初的那样圆润无漏,很容易被五通看出破绽,一举破之! 第一百四十章:逃命 远方一声尖锐的口哨破空而至,正在两人交手的范围之外,来回伺机游走的魏玲就像个猎食的野兽,观察着双方的破绽,直到听到口哨声后立即掉头就跑,完全尸化的四肢在全力奔跑之时是一个伏地状态,浮光掠影般的便回到了被困住的魏峰身边。 魏玲双手用力的扒拉魏峰身上的黑色烟气,可十指皮肤刚一接触便像是碰到强酸一样,皮肤血肉都开始消融,发出一阵难闻的恶臭白烟。 “别费力气了,直接背我走!” 魏峰虽然修为不济,可也看得出眼下形式不妙,那个五通教主虽然厉害,可也不是什么真心对待手下的主,魏峰也不想跟那个死去的霍显一样,至于他刚才说的什么‘天下女人俯首称臣’,他今年才十四岁,看见女人就烦好吗? 魏玲伸出纤细瘦长的手臂,一把将不能动弹的魏峰背到背上,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在这一刻露出了几分笑容,黑色的魔气嗤嗤的腐蚀者她后背上的肌理,可是她却浑然不觉,身手敏捷的在林间几个跳跃,转眼就像只猿猴一样的走远了。 “你真是个没脑子的,林海和那魔头谁更不好惹都不知道?练了这么久反而越来越笨,没看我在原地动都动不了?还不赶快过来救我,大蠢货!” 远方,魏峰喋喋不休的愤恨咒骂不断响起,要不是他现在动弹不得,一定起身狠狠的给这个不开窍的东西一顿好打。 而正在与五通较劲的林海,在明白自己的双剑合璧也无法战胜这个妖魔之后,当机立断的将身前红白交杂的剑气长河原地引爆! 石开泰和孙老头早在林海用陷仙剑的万剑诀,对付群鬼之时便已经逃之夭夭了,能够挣下这片刻的逃跑时机已经殊为不易,何况那魔头的注意八成都在林海身上。 红白剑气的炸裂堪称惊天动地,狂暴的剑气如脱缰失去理智的野马,方圆百丈以内几乎是不分敌我,在一阵刺目的光芒笼罩下,以两人交手爆发为中心,居然在地面上显现出了一个巨大的球形深坑。 翻涌的尘烟中,五通衣裳褴褛,周身不少有被剑气划过的伤口,血肉翻卷,墨绿色的鲜血不断滴落,三张喜怒不一的丑脸上也是伤口纵横可怖,就连十根手指都被斩落了一半。 如此伤势看着就痛不可当,更别提其中伤口之中还有残余的霸道剑气在其中纠缠,五通那三张面孔扭曲痛嚎,原本喜怒各异的三张面孔,此时全都被怒色占满。 一个在他看来如同蝼蚁一样的通幽境小修,三翻四次的从他手中逃脱不说,还接连打伤了他,本来林海只是杀了他座下的一条狗而已,此番出手完全是为了‘圣主’的威严,可谁知这小子居然如此的顽强可恶。 于是林海在五通的心中,从不以为意渐渐的转变成了非杀不可,并且这等情绪在硬接了他一记双剑合璧之后更加的明显强烈。 本座誓杀此人! 五通停留在原地稍稍清除了体内残余的剑气之后,动作如风的又一次开始追了上去,即便在飞行的过程中,他的魔神状态肉身也不时的有剑气爆发,血水彪射,他浑然不在意,一心只想抓住林海好好的炮制对付! 但是如果他知道了林海所用的乃是通天圣人传下的诛仙,陷仙两剑,想必就不会如此大意了。 前方在密林中飞速穿梭的林海,从未有过感觉死亡的压力如此之重。 记得他刚在幽州发现了石蕊的妖魔真身时,同样都是碍于实力的打不过,可是前者雷厉风行,赢得极具压倒性,而后者五通则是连番交手,手段尽出之后也无法战胜,那种步步紧逼的压力感自然远比石蕊更加的绝望。 此时的林海体内,白莲和关圣法相都萎靡不振,而丹田中的剑胎更是在连出两大磅礴剑气和剑意之后虚弱无比,林海现在想以剑气带动自己飞走都很困难,只有拼了命的在林间穿梭奔跑。 到青州,去找燕赤霞! 林海自知不是对手,心中早就找好了大腿来抵挡五通,虽说扬州有白云的无定寺,可是修为大减的白云恐怕还挡不住如此凶悍的妖魔,而扬州与青州的地理位置相近,路程比较下来都相去不远,反而是青州更近一点,所以林海就把燕赤霞认定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一番追逃之后,天边渐有阳光破晓,划开了夜晚的一片黑暗,林海直面迎着温暖的阳光,一步冲出了密林,紧随其后的是五通以魔气幻化出的一个巨型手掌,在林海起身跳跃的一瞬间便将他狠狠的攥在了手中! “抓到你了,哈哈哈!” 五通震天的笑声刚起,阴森的巨大魔手在阳光的照射下便开始扭曲变形,最后竟然拿捏不住到手的猎物,径直就在空中消散开来。 大日东升,紫气东来! 死里逃生的林海在心头闪过这八个字,身子毫无半点停顿的从地上滚爬着起身,朝着青州方向没命的狂奔。 记得有个传说,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在其光芒中会蕴含有一丝先天紫气,许多道家的练气士都会以此来修行,并将其命名为‘朝阳紫气’。 凭那五通的一身道行,早已超过了白日现行的限制,本来寻常的朝阳正气是伤不到他的,更别提限制他的魔功,奈何林海命不该绝,两人在拼斗了一夜之后,旭日初升的朝阳紫气乃是天下邪魔克星,显露之时才叫林海逃脱了一命。 这道天地间的紫气消散的极为快速,几乎在林海身影消失的几个呼吸的功夫,五通便能安然的沐浴在阳光之下了。 “小杂碎,我看你能跑多远!” 五通再出树林之时,三头三面的魔神相已经悄然重新化为了衣裳褴褛的俊秀书生,他神情阴郁狠毒,心情激愤之下,书生的外在肉身上居然又有纠缠不清的红白剑气暴动,当场裂开了数道墨绿色的伤口。 这剑气当真不凡,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五通盯着林海消失的方向,身形忽而化作一片黑风,他眼馋林海的这强势剑气,在心中更坚定了杀他的信念! 第一百四十一章:黑点 林海依稀记得,去往青州最快的是水路,可是他知道,如果让身后的五通追上来的话,那什么都万事皆休了。 凭他如今的状态,怕是连避开这诡异邪神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死里逃生走出密林之后,林海并没有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跑路上,仅仅是勉强运起了白莲之上的法相之力,用关圣法眼来望气,寻找人气旺盛的地方。 跑是跑不掉了,眼下虽然有朝阳紫气的阻拦能够困住那妖魔片刻,可是凭他那么高深的道行,迟早都会追上来的。 所以林海便选择了另外一个逃生办法,伪装。 易容换装,那是行走江湖的一门大学问,林海早年间未曾踏入真正修行时,也跟酒场上的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学过一点,可是要用那种手段来骗过五通这样的大妖魔显然有些天真。 一个人的外形,气质乃至性别都可以假装改变,但是修行时年积月累下来的那股气机却无法改变,林海在此之前与五通交手数次,对于他的气机有多熟悉自然不言而喻。 只要这股气机不变,林海就算化成了灰也会被五通认出来! 林海站在溪水潺潺的水边,从水中看着自己的容颜,满脸的痛惜不舍。 不过为了保命,纵然心中有千般不舍,万种不甘,也只有咬牙忍受了。 林海叹息一声,识海中封镇白莲的红白剑气徐徐而散,一直紧握的双拳也慢慢的松开,动作轻缓而无一丝烟火气的合十,低声道: “南无阿弥陀佛!” 佛号过后,林海头顶三千烦恼丝就此开始自然的脱落,渐渐的在风中引燃烧尽,再无一丝痕迹。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林海便完成了一个俗世凡人向佛门真传大师的快速蜕变,他整个人在河边维持着双手合十的动作,不言不动,虽然样子和打扮没有改变多少,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根本不是林海,更像是另外一个参禅多年的老僧。 这样一来固然在极大程度上可以迷惑五通邪神,可是同样也给了林海向法海转变的无穷可能,他放开了识海的那朵白莲,代表着自己完全接受了佛门相关方面的洗脑,就算有双剑合璧也有被度化成佛门弟子的可能。 不过眼下顾不得那么多多了,只有在赶到青州兰若寺的时候,林海的这条小命才能得到片刻的安稳,否则命都没了,出不出家的又有什么所谓? 对着水面的倒影打量了片刻,林海发现自己好像剃了光头比有头发的时候更帅,而且还不是那种阴柔型的,是那种阳刚俊美并存的那种。 特奶奶的,越看越帅,不行不行,这一定是佛祖给我诱惑 林海单掌竖在身前,将目光从水面移开后,又开始摆弄自己的这一身衣服,咝咝啦啦的一顿乱扯之后,一件破破烂烂的百衲衣就这样初现雏形,为了真实,林海还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自觉颇有几分济公风范之后方才住手。 等到这简单的伪装完成之后,林海在对着水面看着自己的倒影,一时间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仅仅是一个有头发和没头发的区别,可是从外表看起来,这其中的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两个人。 因为水陆去往青州才是最快最便捷的路,所以林海一路都顺着水走,路上除了觉得头顶比较两块之外,其他种种异样乃至心中不安,都开始在禅定修为的影响下变得微不足道。 双脚行走间越发的无拘随意,渐行渐快,没有施展神通手段,可林海前进的速度却比全力奔行之时也不遑多让,看来道法自然这四个字,放在佛门也讲得通。 一直走到大日西斜,林海总算来到了一处还算繁华的小镇,他有着二十一世纪的丝记忆在身,使得他无比的珍视当下的这个生活,所以行事处处都透着小心谨慎。 虽然怀中有银两无数,可是却仍如苦修在外修行的僧人一般,以化缘讨饭为生,丝毫不引人注目。 说来也是缘分,林华虽然不想太引人注目,可奈何他剃了光头之后颜值攀升的有点超乎常理,无论是精通佛法之后所挟带的温润祥和气质,还是眉宇间的俊美英气,无不让一路上化缘的老妇人小媳妇神魂颠倒,更有甚的对佛法产生了好奇,非要拉着林海去卧房中好好的请教佛法。 “不知大师从何处来?” 面对山村小娘子这般娇羞好奇的提问,林海几乎就要回一句东土大唐的口花花,不过为了维持高僧形象,林海还是温润的笑道: “从来处来。” “欲往何处去?” “往,去处去。” “大师说话真是玄机莫测!” 这话要是换了个丑的僧人说,八成要被乱棍打跑。 从满脸羞红的小娘子手中接过了今晚的吃食,林海宝相庄严的宣了一声佛号,虽然外表一片圣洁,可内里却隐隐的有些躁动。 这佛法虽说是个好东西,能提升人觉悟,甚至能让傻子变聪明,可毕竟是理论知识,知识是抵挡不住这种来自先天生理上的冲动的。 不正常啊,佛家修行向来便是以苦行苦修来磨炼心志,最讲究动心忍性,忍常人所不能,凭林海一朵白莲盛开的佛法修为,境界也算是小有所成,按理说应该没有这种‘青春期’的躁动才对。 说来也是一件怪事,自从自己披上了这身假和尚的皮之后,以往的那些个冲动开始越发的明显,就光说今天早晨,林海醒过来之后足足挺了一个多时辰,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来,他硬是装着做早课念了快三个小时的真经,每每与那些水灵灵的大姑娘接触,也是忍不住心湖涟漪点点,并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辞别了小娘子,林海捧着窝窝头,动作娴熟的一口一口的撕咬着淡而冷硬的馒头,步履不急不缓,虽没有盘膝静坐,但却并不妨碍他沉思探索体内的情况,随着气机识海的来回查看,林海很快便发现出了一丝异常。 识海中那代表着大乘佛法,禅定修为的白莲,依旧圣洁无暇,可是那尊顶天立地的关圣法相却有了一丝不太寻常的味道。 一抹隐约的黑点,在关圣法相的胸前显现,其中诡异邪恶的气息之强大,让林海瞬间便想到了一个人。 邪神五通! 第一百四十二章:困倦 当日在九天云层之上,关圣法相被五通奋力一击而破,金身溃散成粉,难不成就是那个时候沾染上的? 白莲与法相一脉相承,受到邪气侵蚀的莲花法相,自然也就造成了林海如今的躁动。 记得当初在那部电影上的五通,日常修炼与取乐都是在女人的身上,可见他走的修行之路可能和欢喜禅法以及黄帝内经那种大致相仿,所以这一点邪气才弄得自己绮念连连。 搞清楚了病因,林海心中立刻就轻松多了,凭他的道行就算不动用剑胎之力,也可以再两个时辰内将这一点邪气从法相上除掉,可是到了临动手的时候,林海又犹豫了。 毕竟兰若寺那一次差点被莲花度化成和尚的经历,实在是叫他太过难忘了,如今法相上沾染的这一点邪气影响的他禅心不稳,同时也道行不稳,这样一来看似不好,可实际上却等于多了一份保险。 怪不得松开了剑胎的封镇之力后,这白莲对自己的影响不大,原来是因为这一点邪气作祟的缘故。 神州大地物资丰富,就算是寻常的密林也有八成前世原始森林的感觉,以当代人们的生活技术,人烟是很难发展到这里来的。 林海的脚程够快,在离开了那个化缘的城镇之后,在大路上看到了深深的车辙,接着又走不多远,林海便从刚刚拉下夜幕的林边,看到了里面的点点火光。 山林间夜里的野兽多,妖物灵异之事也不少,林海本着低调的行事风格不想显露出自己的手段,万一引起了那不知在何处的五通就糟糕了,眼下这片火光说明了林中有人在野外扎营过夜,人多正好可以在一起防备野兽,甚至寻常的孤魂野鬼也不敢在这等强烈的气血之下近身。 林海一路小跑的就凑了上去,可谁知在他尚且距离火光还远的时候,一直挟带有破空风声的箭已经笔直的没入到了林海的脚前。 伸手拍了拍身上被溅的泥点,将地上尾羽还在不停颤抖的箭只拔握在手,双手捧着递还,温和的道: “小僧路过此处,唯恐夜间山林野兽惊扰,不得安歇,特来厚颜请求结伴留宿。” 放哨射箭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神州大地各处皆有奇诡神秘的事情发生,寻常人家对于出家人的态度颇为和善,但是有时候像他们这种走南闯北的就不太一样了。 因为见的人多,所以碰见那种骗子也不少,遇见了和尚道士一流的人,出于职业和经验使然都会带了三分的审视。 “我只是个看守的下人,没有权利决定你的去留,不过可以帮你通禀一声。” 那人见林海的这一副高僧卖相不错,加之言语有礼,目光渐渐缓和了下来,答应为他通报,林海感激的合十一礼。 片刻之后,一个四十来岁的壮年男子从林中走出,此人胡子连鬓,身材高大却脚步轻盈,显然是有高深的武功在身。 大汉一见林海的卖相,眼中便有忌惮之色闪过,这倒不是他看出了林海的道行高低,而是因为这和尚长得也太俊秀了吧?这荒郊野外,渺无人烟的,忽然蹦出来这么一个人来难免会叫人生疑。 大汉名叫连山,心中对林海虽有顾虑,但是走江湖的和气生财,为人处世使然,并没有对林海冷眉冷眼,反而多有尊敬,只是在商谈留宿的事情时便开始了借口推托。 “大师还请见谅,我们队伍里还有女眷,大师进去恐怕多有不便” 对此,林海也只有无奈的表示接受,这大汉连山外粗内细,处处透着生意人的圆滑精明,只应允让林海在林中借近借着火光驱散野兽,并且不等他开口吩咐,自发的便送来了一件御寒的衣物和些许的干粮,叫人半点也挑不出不是。 “施主如此仁慈心善,贫僧今晚定为施主商队诵经消业,保佑你们出入平安。” 林海合十一礼,双方连连客气的寒暄之后,林海拿着连山送来的干粮和衣物便朝一处安静的阴暗角落走去,这利索的动作看的连山心中稍稍安心,心道: ‘也许真的是修行路过的僧侣也说不定。’ 其实林海对能不能去林间留宿并不在意,他跟着大批人群为的就是能借这些庞杂的人气和自己伪装的这一身行头,骗过那追杀自己的邪神五通。 林海自忖凭他的逃窜速度,白日时辰一过午时,那妖魔随时都有可能找到自己,虽然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动静,可是林海在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大意,反而越发的小心谨慎,无论行走坐卧都努力的往一个得道高僧的方向发展着。 阴暗的一处空地上,林海像个寻常凡人一样的小心侍弄着地上从商队借来的篝火,虽然坐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可是林海仍能不时的感觉到商队护卫偶尔投过来的目光。 出门在外,小心无大错,林海对此十分的理解,也许是因为家世的关系,他还想起了幽州年迈的老爹,也不知他老人家在外行走通商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的谨慎小心。 从别处抱来了一大捧干柴,林海往火里扔了几块大的,随便的拍了拍手掌便盘膝坐下,依照着先前所说开始闭目诵经。 从他闭目诵经的那一刻起,一股淡淡的祥和之气便开始随着他温和的经文声笼罩四野。 佛门有经典佛经无数,作用各不相同,大致却可以划分为几大类,其中超度的经文默念即可,但是镇压妖邪和为生人祈福的却一定要开口诵念。 林海有白莲加持,又得佛祖青睐,就算是遗矢已久的大乘佛法,也可以沟通莲花信手拈来,从佛学的修为上来说,丝毫不逊色精研小乘佛法的白云和渡真,故而这佛号一起,四野寂静,仿佛连风都静止了下来,聆听林海诵念的经文。 也不知是不是昨夜没有休息,一直在与那邪神五通纠缠的缘故,林海自盘膝坐下来诵经之初便感觉到双眼沉重,困倦难当,任凭识海中白莲豪光大放,佛经玄妙精义迭出,也难挡这从内心深处涌来的疲倦。 林海觉得不对劲,顶着沉沉的困倦细察法相胸口位置的那一点邪恶的魔气郁结之处,却并未发现异常。 他想要撑地起身,却又觉得周身沉重无比,神魂元神好似和肉身分离了开来,一时上他好像已经从地上站起,可实际上他的肉身仍处于原地一动不动。 这种违和不谐,叫林海非常的不安,可是又无法抵挡那不断涌出的困倦,最后只能在这种心情下沉沉睡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雷峰塔的召唤 随着林海的睡去,林中四野的声息又重新的鲜活了起来,批驳燃烧的火堆摇摆不定,默默映亮着林海的脸庞,阴晴不定。 林中篝火处处,映得商队驻扎的营地几乎没有死角,空气中隐约有着一丝中药的味道。 连山低头恭敬的跟马车之中的沈夫人汇报着林海的事,车厢之中久无动静,半晌之后反问了连山一句: “你以为呢?” 声音如山间清泉,清透无比,连山微微低头笑道: “刚刚放哨的小张说,那和尚已经睡着了,依连某看,此人当真是个寻常僧人无疑,不过咱们行走江湖吃四方饭的,小心总无大错。” “连镖头费心了,时间不早,还请连镖头不要太过操劳,早些休息吧。” “是是,连某这便去安歇,沈夫人也早点休息。” 连山抬头微微瞄向马车的车门,并未见到其中的半点影子后,眼中隐约有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沈家在青州也是一方大户,沈老太爷膝下无子,只有这么一个独女,百年之后这万贯家财自然不能落在他人之手,这沈春娘便招了一个体弱多病的穷书生入赘沈家,平日主持生意也大多都是这个女强人出面,乃是他连某人的梦中女神。 连山自诩比那个连秀才都考不上的穷书生要强一百倍,但是他家境殷实,在青州多地官衙也颇有关系,算得上有些人脉势力的角色,沈家一个商户自然不会招这等人物入赘,这次出行护送沈家的物资也是在得知沈春娘也在队伍中的消息,所以才欣然亲往,只是连日来这位沈夫人也许是因为女身在外的忌讳,鲜少有踏出马车的时候,叫连山无法时常亲近,实在叫他难受。 待连山走远之后,车厢中侍奉沈春娘的丫鬟方才轻声啐道: “这个大胡子有事没事便往咱们这里跑,连碰见个和尚都要借故过来说道,真是烦死人了,他打的什么心思我们还不清楚?” “住口,不得胡言!” 沈春娘放下手中的账册,轻轻斥了一声,又吩咐道: “叫下面人都注意些,别轻忽了篝火,把这林子点了,到时候人货两空,哭都没地方哭去!” “是!” “还有那些驱虫驱邪的药粉,务必要撒仔细了,半点不能心痛。” “小姐” 丫鬟好奇的发问,却见沈春娘把眼一瞪,立刻改口: “夫人,夫人!可是刚刚那个大胡子在的时候您怎么不说呀?” 沈春娘纤眉微皱,叹道:“他毕竟是个外人,又是镖局总镖头,如何能吩咐他做这种下人的事?” 丫鬟笑嘻嘻的道:“我看夫人大可不必如此顾虑,我看那大胡子想必心甘情愿的很呢!” “就你话多!” 丫鬟下了马车,左右交代了一圈后回来,见到自家夫人仍坐在那翻看账册,不禁上前换了杯新茶,有些心疼的道: “夫人,你这般女孩家的身子,为何要辛苦的和这些男人一起出去跑商啊?” “眼下时局不定,路上危险太多,而这批香料对我们来说太过重要,我如果不出去,这连镖头也不会亲自护送。” 沈春娘点破这无奈的玄机,轻轻拍了拍小妮子的脑袋: “你要困了就先睡会儿。” 车厢之中一时间只有偶尔的翻书声响起,一直到身边的丫鬟依着车壁昏昏欲睡之时,沈春娘方才将手中的账册处理完毕。 她面容带笑的轻展双臂,身上惊人的曲线骄傲的挺立显露,未几,她忽然望向窗外,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 “那和尚念得经还挺好听的,本来心里定不下神,还以为今天的账册又要处理不完了呢!” “是啊是啊,这肯定是有道的高僧!” (林海:你全家都是得道高僧!) 正常人从浅眠到深眠需要一到两个小时的过渡,可是林海却好像把这个浅度和深度的睡眠顺序完全颠倒了过来。 从他入睡开始,意识一直都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他的意识,好像是一瞬间就跨过了千山万水,也好像只是拉着他走了两步而已,待到林海重新看清眼前事物之时,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幽州城。 可是在看清周边事物之后,林海在心中同时也升起了一个疑问,这里真的是幽州城吗?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一副尸山血海的末日景象,幽州城厚重的城门墙壁像是被炮火洗礼过,处处残破缺口,远方黑暗中不断的有肢体怪异的妖物冲杀入城,在毫无反抗的百姓中如虎入羊群,大杀四方,天地都好像笼罩在一片血光中。 是幻象吗? 林海低头看着自己虚幻透明的手掌,隐约听到有什么人在叫他的名字,识海之中的白莲动荡不已。 寻着那道呼唤自己的声音望去,正是幽州城西的那一片湖泊方向,是林海当初的入道之地。 好,劳资就看看你要耍什么花样! 念头一定,林海足尖轻巧的一点,身子转瞬风驰电掣而行,片刻便赶到了西湖。 原本在记忆中整日都是烟波浩渺的西湖,此时已经成为了一座血湖,金山岛上鬼哭阵阵,阴郁之气冲天而起。 都是幻觉,都是假的! 林海也是心志坚定之辈,自然不会被这点把戏就乱了自己的心神,可是等他便认出了那呼唤之声传来的地方后,心跳竟是微微加快了几分。 立地足有八十一丈高的巨大雷峰塔,仿佛接天通地一般的耸立在血湖边,没有任何的阴祟邪气,就是这么一座看似平静的佛塔,却在此时带给了林海十足的冲动。 “林……海……” “……海……” 记得这件佛塔是没有门的,而且在金山寺的传说中,雷峰塔还有个威风十足的名字,十八浮屠。 上九层供奉金山寺历代祖师舍利,下九层深埋地底,镇压妖神白龙! 同样雷峰塔这三个字,与法海也是有着深深的纠葛,因果深重。 林海心中隐隐有着某种猜测,瞬息之间便来到了雷峰塔前,听着其中清晰的呼唤默然无语。 到底是上九层的祖师舍利在呼唤我,还是下九层的妖魔在引诱我? 眼前虽然看不到佛塔的门户所在,但是林海却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只要自己想,一步就能走入其中,一探这十八浮屠的秘密。 不对,我此刻剑胎沉寂,在肉身中主持气机的乃是佛门功法,无论在这里叫我的是祖师舍利还是下九层的妖魔,对自己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危险! 猛然好似噩梦惊醒,神智回归的林海再挣开了脑海中的这一层迷雾般的东西后,豁然转身就走。 可是他脚步才刚动,周身天地便开始出现一阵奇异的变幻,居然在万般不愿的情况下,将他腾挪到了佛塔之中。 雷峰塔能够被金山寺称为十八浮屠,同时又留下了镇压妖神的传说,其内里布置自然不凡。 林海目之所见,无数砖石背面都刻有玄奥的经文字符,金光灿烂,华美异常,佛门庄严浩大之意扑面而来。 立身在原地不动,耳边却仿佛有无数佛经诵念,识海法相之上的那一点的黑色妖魔之气,居然在这等环境下自发的开始化作飞灰而去。 这是上九层? 林海怕那一点黑色魔气被去除之后,凭他的诛仙两剑也无法在这种环境下镇压住白莲的法力,心生退意下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可是这一步却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好像石头一样的东西,在空旷的佛塔中发出一声轻响。 周身立刻开始有一圈好似音波的涟漪缓缓扩散开去,林海转头看去,整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在了原地。 一条巨大的无脊椎爬行动物的尸骨横陈在他的眼前,在林海的眼神接触到这副庞大至极的尸骨时,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认定,这是龙的尸骨! 因为实在是太大了,雷峰塔光是显露在外的九层便有九九八十一丈之高,规模高度不下于前世的高楼大厦,而这具尸骨几乎充斥盘绕在整座佛塔之中,这还是没有了血肉的尸骨而已,全盛之时是何等庞大简直不可想象。 龙这种生物在中华古老的传说中充满了尊贵威严之意,人间帝王以真龙天子称世,妖魔族群中也已龙为万族之首。 这是妖神白龙的尸体?这么说,我还是在下九层? 可是下九层不是镇压妖魔用的吗?那个声音又是谁发出来呼唤我的? 好像是印证林海心中所想,刚刚闪过这个念头的林海只觉得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呼气声,而后便是一声山呼海啸的龙咆,震动神魂! 识海中的白莲法相,丹田中的剑胎,甚至就连林海投影此间的元神魂体都在这一声龙咆之下颤抖不休,几乎就要承受不住这等滔天的凶威,形将溃散! 这妖龙居然没有死?难道是它将我勾魂至此?可是它为什么要找我? 林海全身各种机能状态都乱作了一团,思绪被这已惊天一吼震得有些绕不过来弯,整个人几乎就要在这浩大的龙威压迫下俯身跪地。 远方阴暗的树林中,坐在一团不太旺盛篝火前的林海,周身忽然爆发出一阵血雾,滴滴血水顺着他褴褛的衣角流下,血腥之气扑鼻。 不跪下,会死的! 林海心头闪过这样的念头,就在他堪堪就要对这不知境界几何的妖神白龙行叩拜之礼的时候,一声厚重的佛音回想在佛塔中。 “南无阿弥陀佛!” 林海从未听过如此好似天籁的佛号声,在这一声苍老有力的佛号之下,佛堂中每一块砖上所刻的经文如同呼应般的金光亮起,将塔中事物映得清晰无比。 一个浑身映满了佛门浩荡金光的枯瘦老僧,从一颗舍利子中幻化出了法相虚影,正面带微笑的看着林海,刚刚那一声压过了妖神白龙的佛号便是由他发出。 在老僧对面,一颗散发着白光的妖物内丹悬停在空中,也许是受困在此,有些忌惮那佛塔中的刻有经文的砖石金光,此时并未幻化出白龙本体的虚影。 虽只有一颗舍利法相,可是这老僧带给林海的压力却不亚于刚刚显现龙威的妖神白龙! 加上这佛塔之内另有玄机,凭着老僧一声佛号便稳压白龙的声势来说,他的道行比预计之中的还要在高上一层! “是你诱我来此的?幽州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未来的景象吗?” 老僧对林海的连连发问并未作答,只是面带微笑的轻轻一叹: “法海,老僧等你来此已有近五百年了,你终于来了!” 等我五百年了?难道我真是命中注定要做法海?就像西游记里为众生传播佛法的唐僧一样,身入佛门弘扬佛法? 老僧面带微笑,一指点出,佛塔深处自有一件宝光流转的袈裟缓缓升起,只听他浩大苍老的声音回响在塔中: “穿我袈裟,不堕轮回,持我锡杖,不受毒害!” “法海,你可愿意承我佛统,随我修行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 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林海听师傅渡真提起过,乃是五百年前佛门大兴之时的镇寺神功。 “你到底是谁?” 老僧面露怀念之色:“我乃金山寺第六代弟子,慧能。” 慧能禅师话音刚落,原本归于寂静的妖龙内丹忽然绽放出无量光芒,似乎是要将林海这个佛门的传人镇杀当场。 慧能禅师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冷哼一声便运起了佛门金光与之抗衡。 两个大佬相争,林海自然不会参与其中,将丹田中隐藏已久的剑胎唤出,拼尽全力的对着金光重重的佛塔一剑刺去,耀眼的金光震颤不休,正在全力镇压白龙的慧能禅师无暇顾及林海这边,只能皱眉叫道: “法海,你要去哪里?” 林海头也不回,对慧能的问话更是一句不回,拼尽了全力将手中红白剑气向前刺去,剑光每刺进一分,林海身上的压力便加重一分,剑气刺入墙体过半之时,林海感觉自己的整个元神都要被挤爆了,可是他却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 不趁这个时候拼死冲出去,难道等这个老和尚腾出手了之后将自己引渡到佛门吗? 南绮容还在家里等着自己成亲呢!劳资法相修成了,剑胎也小有所成,不说在这个聊斋世界里所向无敌,但是起码也算有了自保之力,加之还有万贯家财,整条玉髓矿脉,就是傻子也不会跟着他去当什么和尚啊! “你的剑气虽利,但是你的元神却承受不了破障的压力,再不放手,这佛塔中的大悲胎藏界会将你碾压的飞灰烟灭的!” 慧能禅师的告诫在林海的耳边响起,可是林海却充耳不闻,仍旧与佛塔较力,就在元神即将承受不住的时候,林海听见耳边传来慧能的叹息: “罢了,禅机未到,虽点亦不中矣,你去吧!” 话音刚落,林海只觉周身压力一轻,元神驾驭着灿烂的剑光直接毫无阻碍的冲出了雷峰塔,剑光去势极强极盛,以林海娴熟的剑道水平尚且一时拿捏不住,余势不减的剑光带着他又飞出好远。 林海拼命的想要将速度压下来,可是骤然脱困的元神实在使不上什么力气,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剑光带着自己,一头撞入到了幽州厚重的城墙之上。 林边篝火渐渐熄灭的一处角落里,林海呼的一声从原地站起,意识元神回归到肉身的那一刻,他只感觉到浑身上下无比的酸疼难受,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第一百四十四章:暴跳如雷 回来了,就这么简单的就放我回来了? 林海单膝跪地,喉咙中有股火辣辣的灼烧感,直到吐出一口血水之后,那股灼烧感方才减少了许多,他一手撑地缓缓起身,查看自身状态后发现了一件不知是好是坏的事情。 关圣法相的胸口,那一点被邪神五通污染的小黑点已经消失无踪,不是被去除,更不是被炼化,而是林海在雷峰塔中遭受到的那一阵阵冲击之后,这一点妖魔之气已经散成了无数细碎的小东西,融入到了法相更深处的地方。 这么说来的话,从此以后每天早上我都要一柱擎天两个小时以上了吗 想着自己伪装和尚以来,每天不得不坐在那儿面不改色的做早课的样子,林海不禁就有些脑壳疼。 林海动作平缓的就着篝火就地盘坐了下来,可是下一刻身子瞬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的猛然绷紧僵直起来,可是马上他又用理智强行按捺下了那份冲动。 “小和尚,你看到我好像很紧张?” 书生模样的俊俏年轻人,用着一根细长的棍子在那拨弄着微弱的篝火,只是他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可以说是笨拙,一番添柴拨弄的动作下来,篝火反而被弄的更小了些。 林海不言不语,在心中仔细的斟酌着用词,因为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达州城追杀自己的邪神五通! 仅仅一个白天不见,五通好似恢复了一些元气,起码此时他在林海面前的这个书生模样的人,看似比之前要精致了不少。 五通将视线不断的在篝火与低眉顺眼的林海之间打转,眼底偶尔有邪气与杀意翻涌。 “你看起来好像一个人啊,不说话是不是怕我认出来?” 就算是一个寻常的普通人,此时也能感受到高涨如潮的的杀意,身前篝火无风而摇摆,将两人的脸色映衬的阴晴不定,特别是邪神五通更是阴森无比,就如同一只择人而食的野兽。 林海刚刚元神出窍被拉入到了千里之外的雷峰塔中,一身气机道行正是虚弱的时候,要不然也不至于连这邪神何时坐在火边的也不知道,此时对上他,怕是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幸亏他如今气质大变,一身气机完全由佛门功法来支持运转,全无半点当日两人交手时的锋芒锐气,凭五通多疑的性子,就算他此刻当成承认了身份,恐怕他也要好好考虑一番才会做决定,根本就没有把和尚与林海这两个形象往一块想过,只是觉得有些眼熟而已。 “施主好大的杀性,不若让小僧为你诵经一番,让佛祖庇护于你如何?” 林海刚刚嗓子受伤不适,此时说话的声音也大异于往常,也不怕他能听出什么熟悉来。 “佛祖庇护?哈哈哈哈” 五通坐在原地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未几他忽然沉下脸色,俯身前倾,阴冷的道: “你也是个有道行的,看不出来我是妖魔吗?” 林海周身皮肤有鸡皮突显炸立,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维持着一派高僧不辨喜怒的莫测神情,淡淡道: “众生平等,一视同仁,妖魔也能得佛祖庇护,这不冲突。” 就在林海以为接下来要有一场生死难料的斗法之际,却见那五通忽然撤回了全身的气势,尽管眼底有无数邪气翻涌,可是其中杀意已经不甚明显,懒洋洋的道: “不错,佛门的大和尚就是和那些牛鼻子不一样,不管修为高低一个个都是一副替天行道,喊打喊杀的,其实说起来我跟你们密宗还是有点关系的,算了,大爷今天心情好,就不杀你了。” 林海对这个喜怒性情无常的五通极为忌惮,低宣一声佛号之后便不再说话,闭目对着明灭不定的篝火看似是在诵经,实则却在调动体内的剑胎和白莲之力。 两人就这样相对沉默的坐在一起,林海心中略有疑惑,这个五通无缘无故的过来既不是杀自己,也没有认出自己,那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五通的目光时不时的会往林中商队的方向扫上一眼,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林海结合体先前所说的‘心情好’,再加上五通的功法特性,一时间隐有所料。 商队之中,有女眷被他瞄上了?怎么办?难道看着他为所欲为? 开什么玩笑,我现在可是一代高僧啊,如果放任他糟蹋别人家的女眷,那不露馅了? 林海思绪纷乱,一时间陷入到两难之地,虽然五通亲口说了放过自己,可是这种邪神妖魔性情残暴不说,行事最是喜怒无常,上一秒才说的事情下一秒被推翻也没有什么,根本就当不得真。 “施主一身修为超凡入圣,又何苦与这些凡人为难?” 林海斟酌良久之后,还是缓缓的开口发问,后者闻言只是洒然一笑,目光毫不掩饰的扫了林海某个部位一眼,摇头嗤笑: “你是个清修的和尚,如何能懂这种人间乐事?它不是修为道行高低和凡不凡人的问题,而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放你妈的狗臭屁!劳资比你懂的多! 老子天天睡醒过来都得花两个小时安抚自己的小兄弟!! 你敢说我不懂? 林海被五通的那个嗤笑神情给刺激的额头青筋微显,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口中的粗鄙之言,神情微微僵硬的道: “荒郊野外,小僧偶遇商队,得他们热心相助,施衣送火,实在做不到坐视不理,贫僧愿以微薄之力拦上施主一拦。” 林海故意把话不说的太死,只说尽力拦上一拦,并不说什么伏魔卫道,一听就有去无回的话,言语间的定义分明就是以胜负来定那群商队的生死,虽然胜率相当的渺茫,但是这也是林海能做到的极限了。 五通闻言不怒反笑,看着林海饶有兴趣的道: “你以为是我要动手害人?小和尚,你还是道行太浅看不出人心丑恶,你且好好睁眼看看,那密林之中此时是谁在害人性命!” 林海端坐不动的身子在火边微微一震,随后穷尽目力的望向商队驻扎再次的那一片密林,依稀能够见到商队中的下人们在地上睡的东倒西歪,毫无半点形象可言,而在这其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朝着商队正中的一辆马车缓缓而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打死这个和尚! 身处这荒郊野外的,这群人怎么回睡得这么死?分明是被人下了药啊! 就在连山大步走向沈家娘子所休息的那辆马车之时,随他而来的镖局中人正在热火朝天的拆卸着沈家运送的香料货物。 忽然,大汉连山的脚步一顿,素来挂着豪爽笑容的脸上一派没有表情的阴冷: “小张,你要干什么?” 原本在外放哨的小张,奋力的将手中弓弦拉满,绷紧的弓弦声瞬息叫连山浑身上下的汗毛都有炸竖之势。 “张扬,你可真是个养不熟的狗啊!” 连山一身先天境界的气机将周身衣袍吹拂的无风自动,目光冷厉而凶悍。 “总镖头,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扬持弓的手纹丝不动,问出一个在连山看起来愚蠢无比的问题。 “为什么?老子一表人才,要家世有家世,要能力有能力,追了那娘们那么久,最后她却挑了一个废物入赘沈家,老子哪里避不过他了啊?” 连山面露狞笑:“你自以为计划这件事的只有我吗?扬州几位大商户早就盼着把沈家吞并了,做完了这一票,吞并了沈家我们人财两得,还用得着干镖局这种刀口舔血买卖吗?小张,放聪明一点,你家里不是还有个老娘要养吗?你是要当英雄,冲冠一怒为红颜,可你想过后果吗?” 连山的话比世间的任何刀剑武功都要更具有威力,张扬竟有些开始握不住手中长弓,颤抖着眼睁睁看着连山缓缓的朝着自己逼近。 忽然,车厢中有道清透的女声焦急的大喊:“张公子小心!” 张扬惊骇之下猛然松开了指间的箭只,但是预想中的箭如流星并未出现,因为在弓臂上有一只大手,一把连箭带弓的死死扣在了一起! “兔崽子!” 连山狞笑着一掌砸落,气机深厚带动起风雷之声,震慑心神! 林海豁然起身,五通见状也连忙站起来: “小和尚,英雄救美这种事情你还不懂,睁大眼睛看着大爷怎么抱得美人归吧!” 五通神的传说在世间流传已久,像他们这种修行有成的妖魔之流,寿数悠长,早就厌倦了霸王硬上弓的桥段,反而把这种英雄救命,一步步追女人的过程当成是一种享受,要不然他也不会伪装出一个俊秀书生模样的外表。 林海听到五通的话后动作微微一顿,随后便带着几分气恼: “救人性命有什么懂不懂的,施主太着相了!” 说罢林海直接化身一道光影冲入到林中,留在原地的五通眼中杀气一现,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邪邪的一笑。 “小和尚,你动作太慢了,本座送你一程!” 五通的低语刚刚在耳边响起之时,林海便感到身后背上被人印上了一只阴冷的手掌,发力将他往前轻轻一送,浑身四周便涌来了一股无从抗拒的大力,驾着他的整个身子如腾云驾雾般的落在了马车之前。 每个男孩在年少的时候,想必都幻想有朝一日能够成为路见不平的大侠,见到有什么欺压弱小良善的不平事,只管往那一站,大喊一声放开那个女的! 然后在女孩崇拜又爱慕的目光下打败恶人,最后抱得美人归。 林海也痴迷的幻想过类似的场景,早先在幽州的时候因为治安太好,本地人到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熟人,哪有光天化日,众人眼皮底子下就犯事的? 学了一身法术武功却一直没有什么机会表现的林海,今日终于有了一展拳脚的时刻。 连山面色凝重的看着马车前忽然从天而降的林海,他早就想过这和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所以才极力的借口不让他住到商队,免得多生事端,可没想到最后他还是要横插一脚。 林海周身被一阵黑风挟裹着直立在马车前,正正对着人高马大的连山,单薄略手的身子挺拔有力,朝气十足的喊道: “放着我来!” 连山:“???” 沈春娘:“???” 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这么有了瞬息的停滞,连山呆了片刻,然后十分老练的冲着林海拱了拱手: “想不到小师傅还是我道上的朋友,斗胆请教小师傅名号?” “” 林海嘴皮一动,可是半晌却没有一个字吐出,寻常的凡胎肉眼望不见的是,在他周身一直有隐约的黑风在萦绕束缚着,使得林海连张嘴说话都十分困难,更别提动了。 是五通干的? 林海立刻便想到了那个家伙刚刚在自己后背印上去的那一掌。 我说他怎么回那么的好心,原来是陷害我的! 连山拱手示意之后,见林海依旧站在那儿不言不动,微微皱眉道: “小师傅,我们既然都是同道中人,碰上了分一杯羹也无不可,除了那位沈家娘子外,在场的无论是人是物,连某都可以让你挑选,我是真的想交你这个朋友,你看如何?” 连山这番话说的煞有其事,要不是手中刚刚杀死张扬的血迹仍在滴落,林海几乎就要相信了。 可是眼下他被五通送出的魔气所制,根本就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连山在起初几番心怀忌惮的交涉后,目光渐渐开始有狞色突显。 码的,一句话都说,这么不给面子,不收拾他我以后怎么混? 此时四周镖局的人已经看出了这边的不对劲,众人站在一起,连山对林海的忌惮也随时间的流逝而开始逐渐淡化,只见他面色阴沉的盯着始终沉默不语的同道中人林海,怒道: “我开的条件已经够优厚了,你还想如何?难道你想全都要?!” 林海:“???” 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林海运转白莲,体内佛光乍现,与困锁住自己周身的魔气相抗衡,眼看着就要冲破五通所下的禁止时,却忽然见到一只拳头开始在眼前不断放大。 “劳资让你全都要!” 结结实实的一记重拳狠狠的砸在了林海的脸上,没等林海后仰的身子在地上站稳,紧接着无数拳脚便伴随着重重咒骂而来。 “我让你全都要,我让你全都要!劳资跟了连镖头这么多年才分一点点银子,你一来就全要?给我打死这个和尚!” “打死他!” 第一百四十六章:摆脱五通 车厢之外,各种拳拳到肉的声响不断的传到沈春娘和丫鬟的耳中,两个弱女子瑟瑟发抖的互相搂抱在一起。 丫鬟早在张扬身死之后便哭得泣不成声,只有沈春娘的样子还算镇定,可也仅仅是还算而已。 “等等,好像他们被什么人拦下来了?” 沈春娘壮着胆子将车帘悄悄的掀开一角,只见到林海单薄的身子正在‘拼死’的拦在那些凶神恶煞的坏人面前,沉重的拳脚声不断的从他身上传来,听着触目惊心。 好像是那个借宿的和尚?他是来救我们的吗?可是 沈春娘一首轻掩檀口,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眼睁睁地看着林海毅立在狂风暴雨般的都大众依旧不倒的样子,心中即是感动也很害怕。 “大师,你别管我们了,如果你出去了,请你给扬州的沈府带个口信,好叫人得知我们死于何人之手!” 沈春娘也是个烈性的女子,将头发上的簪子一取便想要自行了断,不连累他人,不远处早就觊觎她美色的连山又怎么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当下运足功力的一脚踢出,把林海整个身子都踹的像颗炮弹似的直接砸到了马车上。 咔嚓卡擦的一阵乱响之后,林海整个人好似死了一般的横躺在沈春娘的身边,马车车厢经此一撞已经挡不住其中的春闺风情,丫鬟的尖叫声嘹亮响起,连山与一众镖师们望着多日来朝思暮想的地方,终于毫无防备的暴露在了他们的眼前,一个个的都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连山的目光来回打转,贪婪之色尽显,只是在这个香闺车上唯一有些不谐的,便是一个浑身都是脚印的灰色身影了,只听他冷哼道: “我还以为这家伙有多厉害,原来也和张扬那个愣头青一样,真是不知死活!” 被连山斥为‘不知死活’的林海头顶上,正挂着一件粉色的里衣,他忽然头颅僵硬诡异的上抬起来,狠狠的盯着这群王八蛋们。 也许是练武众人的直觉,被林海抬眼怒视的人们几乎在心头齐齐的感到一阵寒意。 “你们给我等着!” 林海字句艰难的放着狠话,经过了他们的这一顿毒打之后,他周身困锁的魔气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最多五分钟,不三分钟,劳资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残忍! 怎么说林海也是堂堂的通幽境凝出法相的修士,就剑胎深藏不出,仅有的白莲法相之力也不是区区一介武夫连山就能攻破的。 可是虽说林海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痛而已,但是这口气真的叫人好难受啊! 虽然林海突破在即,但是人家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时间,连山脚步一动就想要冲上来对沈家夫人为所欲为,却见沈春娘果断无比的将簪子抵在了纤细的脖间: “连山,你不得好死!” 一代佳人眼看就要香消玉殒之际,五通这个混账终于出现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像一阵清风般的从沈春娘的手中夺过了簪子,双手负后的立身在连山身前,眼中邪气与戏谑并重。 又来一个找死的? 连山对这种情况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一连三回都被人莫名其妙的挡住去路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再拱手做什么试探让步了,他现在无比渴望的只想和那沈家夫人好好的过上一晚,而不是和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在这里虚与委蛇! “都给我死!” 连山狞笑着一步踏前,掌中风雷呼啸,可是五通却只是后退了小半步,让连山的这雷霆一掌刚好落空,而后五通动作古板而僵硬的出了一招弓步冲拳。 此等粗鄙武技别说是在连山眼中,换了镖局任何一位镖师恐怕都不会看上眼。 “哼,雕虫小啊!” 连山口中的大话还没有说完,五通那一个平平无奇的拳头已经悍然冲到。 连山浑不在意的随手一搭就想将五通的弓步冲拳打到一边,可是双手接触的一瞬间,他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明明只有青铜的段位,可是一开打怎么却有王者的实力? 五通一拳捣出,排山倒海的无匹巨力,直接在空中炸起了一阵隐约的龙咆,连山伸手去搭那条手臂的臂骨,直接血腥的从皮肉中飞出,当拳头在他身上接实之后,他整个人并未横飞出去,反而像个没事人一般的站在原地寸步未移,身后一片血雾弥漫。 “啊!” 夜晚的密林中有尖叫声起,其中有丫鬟的,也有镖局镖师们的,更多还有不时的呕吐声。 林海也有些反胃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见五通这看似平淡的一拳之后,那身材高大的连山,整整半个身子都被轰碎成了一堆飞散的碎骨血肉,在他身后站立的几名镖师就像被兜头浇了一遍血雨,浑身上下都是一片浓浓的血色。 这家伙果然是妖魔啊,英雄救美一定要搞得这么血腥吗? 就在林海目瞪口呆之际,那连山仅剩下一半的身躯,甚至还能看到其中的脏器颤动,更恐怖的是他居然一时间还没有死,瘆人的惨嚎冲天而起,吓得镖局的其他人等一哄而散。 五通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用它那纤尘不染的手,捏着一根簪子递到面无人色的沈春娘的身前: “姑娘,你没事吧?” 跟在沈春娘身边的丫鬟,早在看到五通一拳递出之时便吓晕了过去,只见沈春娘手脚颤抖的接过了簪子,却是再也没有再带回到头上。 未几,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慌张的道: “这这位公子,我们只是受了惊吓,大体没什么,可是这位大师他刚刚” 此时林海也刚好冲开了身上的魔气困锁,得脱自由的第一件事便是赶紧离开了这一片脂粉之地。 “小僧皮糙肉厚,死不了的。” “是啊是啊,这小和尚佛法精纯,刚刚别看挨打挨的多,其实内里气机一转就没事了。” 五通似乎不太想让沈春娘多说林海的事,随口解释了两句之后便借故与她聊了起来。 “这位大师!” 林海刚刚下车,却听沈春娘忽然叫住了自己,他微微回头,只听佳人用她那清澈如山泉的声线,温柔的道: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知大师可否留下法号?好让小女子能够为大师日夜祈福。” 浑身上下都是脚印的林海略略沉默,随后吐出了‘法海’这两个字。 “法力无边,海裂山崩,真是个好名字啊!” 五通插口笑道,看那样子分明就是拿刚刚林海被几个凡人武夫摁在地上打的事在调笑。 林海瞪了他一眼,心里想着好好的姑娘家真要让这妖魔的手了那可真就可惜了,于是对他的调笑充耳不闻,对沈春娘道: “沈姑娘,林间寒露深重,你们女孩子体质阴寒,还是不要在外面待太久的好。” 臭小子,想坏我好事? 五通目光隐晦的瞪了林海一眼,后者恍若不见。 “小师傅说的对啊,可是我看姑娘的车厢都被砸烂了,这车里车外的也都差不多吧?” 五通从地上捡起了一块木板,冲着沈春娘笑:“正好在下懂一点木工的活儿,不如我” “铛铛铛!” 五通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前方传来一阵敲打声,他脸上笑容一僵,却见林海直接用手当锤,生生的将破碎的车厢顶给补好了。 沈春娘见状嫣然一笑,她久掌沈家生意,见惯了商场沉浮,心里接受能力极强,再加上危机去除,心情难道得有些不错。 她看着被重新钉好却丑陋无比的车顶,笑吟吟的问:“法海大师,你也会木工啊?” “不就是锤个木头吗,谁还不会啊” 林海借机反讽五通,刚走两步却觉得背后一凉,竟是五通面无表情的跟了过来,一副神色不善的样子。 糟了,这家伙好像不是个能开得起玩笑的样子,回去之后八成要让自己好看。 林海心中暗忖,听到身后互道晚安休息的话后,忽然心生一计,故意又往前走了两步后,猛地回身对沈春娘道: “沈姑娘今天受惊了,现在离天亮还早,贫僧有一段安抚心神的经文,不如就由我坐在车外,为姑娘诵经如何?” 沈春娘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让林海如此辛苦,可是她现在一闭眼,脑海中全都是五通一拳将那连山轰成烂肉的景象,如果人都走了,那确实害怕的很,于是她便犹豫的点了点头,迟疑的道: “可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打扰到大师的修行?” 眼下五通对自己心有不爽,林海宁愿给她念一夜经也不想和那个妖魔共处,当下连连摇头: “修行中人精力充沛,修行便可以解乏,念经便是修行!” 沈春娘俏脸微红,轻声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夜里挺凉的,五通兄要注意休息啊,小僧去念经了。” 林海和五通告罪一声便自顾的走到了那辆马车附近盘膝坐下,在他身后是五通幽幽让人发凉的目光。 “小师傅,那我先回去等你啊!” 扔下这么一句,五通便径直离去,看来这家伙还是挺有原则的,说用凡人的手段追求女人就是用凡人的手段,不然的话林海怀疑刚刚自己就要挨打了。 唉,人家叫法海,我也是法海,人家在金山寺降妖伏魔的打遍天下无敌手,我在这被一个五通邪神欺负的连窝都不敢回,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一想到电影《青蛇》里,赵文卓的法海,再看看自己的,林海就忍不住连连唏嘘,而就在这时,忽然一件薄被递到了眼前,林海抬头见到沈春娘正脸色微红的将一床薄被放到了他的膝前,而后一句话也不说的便又转钻回了车厢。 神州大地虽说风 气开放,但是有关男女之防还是有很多说头和讲究的,要不然林海也不会自发的放着马车不坐,却在这地上打坐。 只是此时他摸着沈春娘送的那一床薄被,鼻间隐约的还能嗅到其中的幽香,一时不知是不是有些逾越了。 “南无阿弥陀佛!” 最终林海低宣一声佛号,将那薄被垫在屁股底下,而后专心的闭目诵经。 刚刚念了两句之后,林海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此时五通已走,四下无人,那自己是不是可以趁机逃跑远遁? 不过这个念头刚起马上又被自己否定,他刚刚忍不住调戏了五通一句,被这喜怒无常的家伙给惦记上了,只是碍于在美人的面前不好表现出来,如果自己趁机跑了,那家伙很有可能背地里再去抓自己,如果再被他发现什么端倪,认出来自己就是达州的那个林海,那就糟了。 林海忽然睁眼看向安静的车厢,本以为自己是来保护着女子的,谁知无形中她反而成了自己的护身符,只不过这道符有些脆弱,能不能起作用完全就在五通的一念之间。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了 林海暗自想着这一路上的是非,暗道如果自己的实力强大的可以当场收伏五通,那么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烦心事了,当下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更加努力的修行。 如今他的法相已成,只要时机成熟,他随时都可以回到幽州,转而用矿脉中的玉髓来拔升修为,只是他忌惮于白莲的诡异,生怕修为提升的太快而造成被佛法度化的结果,所以一直以来重心都在第三把仙剑的下落上。 如今五通邪神这件事,叫他开始渴望能拥有摆脱限制的强大力量,一时间对寻求仙剑,镇压白莲的原计划也不禁弱了一些。 一夜过去,第二天沈府的下人伙计们头疼欲裂的终于睡醒了过来,当沈春娘现身将昨晚镖局反水的事情讲出后,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但是连山那凄惨的尸体摆在那里,大家不信也不行。 做为主人家,沈春娘非常隆重的跟大家介绍了昨晚拔刀相助的两位侠士,五通与大师法海。 林海发现这个女人的手段比他的外貌也不遑多让,她知道此去扬州路远,如今在路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必会人心惶惶,所以在她搬出连山的尸首以及自己和五通这位大侠之后,原本浮散的人心也因此而安定了不少。 尽管林海非常不想和五通单独接触,可私底下仍避免不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小和尚,你昨晚都干什么去了?” “念经!” “真的?” 五通不知佛法玄妙,像林海的这种身具佛门传承的佛子诵念经文,一句涌出之后神识灵智便会在佛法中沉浮来回,寻常事物根本就不能使其动心。 他以世间正常凡俗之人的目光来看,自然觉得不可思议。 “小僧乃是出家人,除了念经还能做什么?” 林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五通却摇了摇头: “出家人也有作奸犯科的,这种事我见的多了。” 两人不再说话,五通似乎心眼没有林海想象中的那么小,并没有追究林海昨晚调侃自己的事。 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直到沈春娘忙完了手边的事后,过来问候他们,气氛方才热络起来。 不过热络也是五通和沈春娘的热络,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林海都不是一个话多健谈的人,反而是混迹人间多年,以追女人为乐的五通,和主持商海的沈春娘两人都是聊天的高手,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的很是投机,笑语连连,林海反而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太好了,想不到五通公子也要去扬州,如此一来小女子这支商队就要多劳烦公子照顾了。” 沈春娘美目流转,温言巧语的叫人不忍相拒,早已和美人混的有声有色的五通自然全都答应了。 “对了,不知大师是否要与小女子一道回扬州呢?” 同回扬州? 林海觉得这是个离开的机会,可是如果放任这样的女子给那五通糟蹋,自己又有点于心不忍,一时犹豫。 五通此时的精神全都放在了泡女人的上面,什么林海,小和尚的都不放在心上,反而觉得去扬州的路少了这个只知念佛的小子会顺眼很多,于是在一旁开口暗示林海早些离开的好。 包括连沈春娘身边的那个侍女都在冷嘲热讽的讥笑林海,昨晚她虽然被吓晕了过去,可是也看到了林海被人家暴打的惨样,与那位一拳制敌的五通公子自是不能相比。 “沈姑娘一路既有五通公子护送,自然不会再惧怕各路毛贼,小僧身无所长,只会念些经文聊以安慰,扬州还是不去了。” 林海话音刚落,那个刚刚还出言嘲讽的小丫鬟好像更生气了,她狠狠的剜了一眼林海,纠正道: “我们家小姐去年已经成亲了,你应该叫沈夫人!” “小蝶!” 沈春娘眼里的低斥了一句,转而向林海致歉: “对不起法海大师,这丫头平时被我宠坏了,总是没大没小的,既然大师与小女子不同路,那就让小女子最后送送大师吧。” 林海没有在理会那个不知为何总是针对自己的丫鬟,合十一礼之后便直接走了,刚出两步便听到五通在身后道: “小和尚,我看你一身佛法精湛,资质大好,未来可期,从这儿出去后万万不可做倒行逆施的蠢事,否则一生修行必定付诸东流,切记切记啊!” 他这是警告自己,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吗? 林海脚步微微停顿,却并为转身回答五通,直接大步而去,身后是紧随相送的沈春娘。 “沈夫人,山路我走的可比你多,就不用送了吧?五通公子怕是会介意的。” 林海走出老远之后,见这女人还在送,不禁回头想劝她回去,不料这个先前还和五通相谈甚欢的女人,此时脸上却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大师也以为我与那位公子脾性相投,交谈甚欢?” 林海心中一动:“难道不是吗?”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大师云游四方,潇洒无束,却也总少不了钱财相助,小女子这里有一些盘缠还请大师收下。” 林海伸手接过沉甸甸的小包裹,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昨夜她给自己送薄被时的羞涩,轻声道:“多谢。” “大师不要怪罪小蝶,她只是” 沈春娘忽然住口不说,片刻后方才道:“她只是心急了一点。” “大师保重,小女子这便不送了。” “多谢施主。” 第一百四十七章:画像 荒僻的山林小路上,林海与沈春娘相互道别。 终于摆脱了五通追杀的阴影,可是他的心情却没有预想中的那么轻松自在,反而有些不舒服。 我这是喜欢上人家了? 不不不,绮容还在家里等着我成亲呢,我怎么能像个渣男一样,见一个爱一个?还全都要? 林海将心中的那份不舍强自斩去,硬下心肠来赶路,不过这次他的目标不再是去青州找燕赤霞,而是回幽州成亲。 一个人的脚程在无拘无束以后总是快的,林海在山林小路上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一直走到饿极了才找到一个歇脚的官道茶摊。 道路上人群商队往来不绝,林海找了件生意不错的歇息,告慰自己旅途的劳累。 茶摊老板是个中年的汉子,在这三教九流的官道上什么人都能碰到,也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怕旁人看不起,老板总是喜欢讲一些稀奇古怪的亲身经历来博取一下眼球,同时也显示自身的阅历丰富。 “来壶热茶,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来。” 眼下天气渐凉,凉茶早就不卖了,只是这种路边摊子上的茶水凉的还好,到冬天也就只能当口热水暖暖身子,实在没什么味道可言。 林海的饭量大,点菜也很豪爽,只是外形有些瘦弱,与这个食量不太相称,当即便有邻桌好事的大笑讥讽: “怎么你一个出家人也吃得了肉?莫不是个花和尚吧?” 茶摊上一时哄笑声起,林海一路走来心情不太好,闻言一掌将整个桌子四腿都拍的平白矮了几分,怒视那个发声哄笑的大汉: “你他吗的说谁和尚?信不信我让你全家都去当和尚?” “” 林海那骇人的一掌,直接将四周人都吓了一跳,闻言不敢在说话。 虽说此处位于官道,往来三教九流众人未必没有一个高手,可像林海这样将劲力使得举重若轻而不伤桌子的,稍微懂行的便知是个狠角色,自然无人敢触他这霉头。 茶摊的老板见的人多了,对林海也能待之坦然,一应简单的菜式上齐之后,便来到了前面的厨房算账,忽然有熟识的客人大叫着要老板再讲上一段故事才肯付账,林海只顾着胡吃海塞,也无心去多探听什么。 老板无奈的从厨房那边走了出来,早年间他得了笔横财在这里支了摊子,可是做饭煮茶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所以客人不多。 幸好他早年虽然学文不成,可看过许多的志怪故事,眼看生意一天不如一天,马上就要坐吃山空,老板便硬着头皮在摊子上说书卖茶水,谁知效果居然意外的好,前来听书的客人越来越多。 后来老板有了积蓄,讨了一房媳妇,做饭的手艺也跟着上去了,就鲜少再出去抛头露面的说什么故事了,倒是有些老顾客对这一口念念不忘,时常就用不付钱的借口非要听老板说上一段。 盛情难却之下,老板只好在围裙上擦着双手来到场中,笑道: “好好好,诸位客官在座的不少都是在下的老顾客了,平日生意多亏各位照顾,今日既然大家有兴致,那便与诸位唠叨唠叨。” 老板那豪不怯场兼口语娴熟的一段开场白,直接叫的满堂彩,小小的摊位上转眼的功夫不仅座位上坐满了,就连路边都挤满了人,老板对如此盛况似乎早已见惯,缓缓的问道: “诸位有认识在下的,也有不认识的,就让小老儿在这里做个介绍,老夫姓张,名佐才,自幼读书可惜屡试不中,家中老父为了供我读书早已是负债累累。 说来实在惭愧,寻常的故事里少年,发奋读书却受尽势力白眼,之后科举得中状元的事并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那时候天天都有催债的上门,日子过的可谓苦不堪言。 为了生存,我也放下了笔杆子开始充当家中的劳动力,可是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想学人家做点小买卖却有苦于没有本钱,就在我以为这一辈子就要如此困苦的过下去时,我忽然遇到一件事。” 老板话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座位上的客人们大喊道: “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什么贵人相助!对不对?” 此时林海刚刚将一桌的东西吃进肚子里,本来听到老板的这些话也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命中贵人,但是抬头一看他发现,老板的笑容莫名,暗道莫非这人的发迹还掺杂着什么诡异的事情? “有天夜里,我在床上正睡着,忽然听到门外有女人的笑声,于是我起身趴在窗口往外看,见到一位年方二八的美人正在月下对我笑,示意我出去陪她。” 老板的话音刚落,便有人调笑的道:“张老板走桃花运了?” 可是林海却并不这么认为,别忘了这里可是聊斋世界。 “不怕诸位笑话,那个时候家中连一顿吃的都不容易,讨婆娘更是没有指望,小老儿活到二十岁连个姑娘的小手都没摸过,如何受得了如此诱惑?当即便想要出门前去幽会佳人。 可是老父年迈,睡觉很浅,家中稍有动静便会惊醒,于是我只好按捺下心思,对那位美人摇了摇头以示不妥,可谁知那美人见我不来,居然主动靠了过来,我当时心情既感动又激动,正想隔窗对她一吐心中爱慕,可谁知那美人一靠近窗户脖子便忽然开始拉长,并且有四足虫爪从身上伸出,在那儿拼了命的扒着窗户! 幸亏当时我们家为了防那些催债的,所以门窗加固的都很结实,那个妖物一时间还进不来。 我当时吓得要命,可是也知道如果窗户再怎么坚固也只能挡它一时而已,让这妖物冲进来的话我必死无疑。 念及家中还有老父要养,当时也不知从哪来的胆气,直接从墙上取下了平日劈柴用的斧子便冲了上去,趁着那妖物正卡在窗口进退两难之际,对着那妖物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砍,溅得满头满脸的都是绿血。 砍到一半的时候那妖物忽然说它的巢穴里有财物,想求我饶它一命,我当时也有犹豫,可又转念一想,如果错过了这一次,将来它反悔我该怎么办? 于是我便硬下心肠不顾它的哀求又是一斧子劈了下去,将它那颗用来引诱人的美人头给砍了下来。 这一下可真是碰到了那妖物的逆鳞,它当场挣开了窗户转瞬便逃入夜色中不见了踪影,待到第二天我顺着地上绿色的血迹找到了那妖物的巢穴,发现它已经死了,是一只大蜘蛛精,在它的巢穴里我又找到了几具干尸。 如那天那个妖物所说的那样,尸体身上确实有些钱财,于是我便将银子取出,把那几具尸体埋了,然后还了那些欠款,余下的钱便在这官道边上开了这么一个茶摊,后来茶摊的生意不错,总算是凑上钱找了个婆娘过日子。” 故事到这里就讲完了,周遭看客有哄笑着说不信的,也有叫着说再来一个的,但却再没有一个人说什么不给茶钱了。 待到众人散去,临近收摊的时候,林海走到了老板的身边,二话不说便从身上取出了一张价值二十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那老板看清了银票上的数字后一愣,连忙对林海摆手:“大呃,不,这位客官,给多了! ” 说着便将那张银票递还到了林海的面前,可是林海却是志不在此,对近在咫尺的银票视若不见,只是笑着道: “老板,不要着急推辞,这二十两可不止是饭钱,我还想看看您家里头的那把,将妖物劈死的斧头。” 所谓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眼前的这个茶摊老头一身气血亏空,早些年轻的时候想必身体素质也不怎么样,这样的一介凡人又如何能将一只口吐人言的妖物给打的几乎当场死去?除了他所用的武器惊人之外,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老板闻言面有迟疑,林海见到这老板有些动心,于是便当着他的面,将沈春娘临行时交给自己的小包裹打开,露出大约十锭雪花花的纹银来,一下子便抓住了他的眼球。 “这斧头在你手里这么多年,想必你也早就看出它的不凡了吧?你要想卖个好价钱尽管开口,但前提是我对货要满意。” 林海将那小包裹推到了他的面前,有时候白花花的银子远比一张轻飘飘的银票更能给人震撼,老板紧盯着银两和银票吞了下口水,忽然转身来到厨房,一阵翻箱倒柜之后,他一块粗布包裹着的小斧头交到了林海的面前,沉声道: “三百两!” 林海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将之拿在手中细细打量,发现这老板口中的所谓斧头,根本就不是什么劈柴用的,而是一把佛家的降魔斧。 这把降魔斧周身有古旧的铜绿,似是以青铜打造,入手沉重而有分量,斧刃锋芒不显,面上刻有一条青龙,斧柄和斧头顶端各有一个含苞未放的莲花一朵,精美异常。 刚一入手林海便感到了识海之中的莲花光芒绽放,梵唱隐约,斧身体表更是有金光流转,像是要绽放出金光来,被林海生生止住。 开玩笑,真要放了光,那老板还不坐地起价的往高了要? 林海虽然自诩有钱,却也不是傻子,当冤大头的事儿他可不干。 “这斧头看起来挺好的,但也就是个古董而已,你开口要是三百两是不是太多了?” “这可是有降妖之能的神斧啊,当初我就是用” “降不降妖的谁知道?难道现在还能找个妖物试试?” “二百两,我就当收个古董,怎么样,卖不卖?” 老板挣扎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面上不舍,可心中却在窃喜,这把斧子他专门请人看过,虽说是个有些年头的礼器,确实不值什么钱,俗话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玩儿顶多几十两就不错了,两百两银子早已远超出预期。 痛快的交了银票之后,那老板试探性的又问了下那小包裹里的银子能不能直接给他应应急?因为从这里到县城取银子挺麻烦的。 林海得了一件看起来不错的法器,心情很好,痛快的便答应了下来,将这降魔斧放入到怀中正要离开,老板却忽然叫住了他。 “这位客官,您的包里有封信,小老儿不敢私藏翻看,还请过目。” 林海接过老板送来的东西,边走边打开来看,待看清纸上的事物之时,整个人都停在了那里。 这张纸上根本就不是什么信,而是一副笔法细腻的水墨画。 画上,一个形单影只的光头和尚掘强的挡在了面相凶恶的几名大汉身前,因为画上只有和尚的一个背影,所以见不到他的神情是什么样的,只能从对面那几名大汉凶恶的表情上感受着其中的辛苦与决绝。 画像的最下方,有一行娟秀的小子,写着一句诗。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说实话,林海这一生做过无数次的痴心妄想,只有这一次他感觉是真的。 先前他还奇怪,为什么彬彬有礼的沈春娘身边的的贴身侍女,对自己那么凶巴巴的,原来她是怨那个五通与小姐高声谈笑,而自己却呆立一旁的不争气而怒。 临分手时,沈春娘还替自己的侍女解释,留下一句她只是太急了。 她当然急,因为林海人都要走了,可她家小姐呢?她那为了沈家而奔波苦命的小姐该怎么办?继续带着面具和那些人虚与委蛇吗? 原来她看上的不是那个能说能打的五通,而是不善言谈,只会挨打和念经的自己! 林海伸手摸着自个的光头,想不到他林某人也有被人一见钟情的一天,真是想不出来凭什么,凭他过硬的颜值还是凭他念的佛经贼溜? 林海自嘲的想着,默默的将那张画像折叠了起来,收入到怀中,青铜铸就的降魔斧在胸口衣襟内里放着,有一种冰冰凉凉的感觉。 第一百四十八章:毒蛇 夜幕拉下之时,商队仍未走出那片密林,依旧如昨夜一般的找了处空地安营。 商队有大批的货物需要押送,脚程上比潇洒一人的林海根本就无法相比。 因为少了在野外经验丰富的镖局中人看顾,沈春娘为了商队的安全不得不亲临布置方才能安心回车厢休息,在营地四处转了一圈,安慰勉励了一番沈家的下人们,沈春娘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四周,微微皱眉问道: “为何不点篝火?” 在野外点燃篝火不光是为了照亮取暖,同样也是为了防备野兽,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昨夜沈春娘对这种事情便格外的重视,想到今个一天下人们便如此倦怠,心中便是一阵怒气。 下人们看出了主人的怒气,片刻后方才有一个年轻的小声道: “是五通公子不让我们点的,他说有他在不用在意什么妖鬼野兽,放心安歇就是。” “五通公子” 沈春娘缓缓点头,压下心中的那点异样,点头道:“五通公子虽然本领高强,但是我沈家押送的货物却需要我们自己负责,夜里巡视守夜之人不可松懈,我怕那些走散的镖局中人会再来偷袭。” 沈春娘的话音刚落,五通的声音便突兀的在耳边响起,因为没有半点的预兆,几乎就在沈春娘话中最后一个尾音还没有吐出的时候,五通的回答便已经响起了,吓得几乎是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是微微一惊。 紧接着就是他的身影从阴暗中缓缓步出: “没关系的沈夫人,这里只要有我在,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或是山林野兽,全都不敢造次。” 身后小蝶微微扯动了沈春娘的袖子,后者面色平复,含笑致谢:“如此劳烦五通公子费心费神,小女子实在于心难安。” “没关系,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有的是沈夫人补偿的。” 五通眼底邪气流转的注视着沈春娘那如天鹅般的脖颈,目光似乎是要顺着那严密的衣领往下探视过去,沈春娘面色如常的又聊了几句,借故回了马车车厢。 “小姐” 刚刚转身要走,身后的丫鬟小蝶便凑过来要说什么,却被沈春娘一个眼神制止住,主仆两人沉默而又安静的回到了马车。 车门合上的一瞬间,侍女小蝶便铺了过来,抱着自家小姐急切的连声道:“小姐,小姐,他不是人啊,那个五通公子不是人!” “不许胡说,五通公子虽然脾气有时候怪了一点,但是他救了我们沈家上下人的性命,怎么样也不能” “是真的!” 小蝶不等沈春娘说完便急切的打断,一双恐惧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生怕自己的声音被人发现似的,小声道: “白天的时候,我们商队一路在林间穿行,别说山林野兽,就连虫子都没有看见过一只,而且我听人们说,那个五通昨晚现身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吃过,也没听他喊过饿,每次把做好的饭菜给他送过去,总能备完好无损的退回来。” 小蝶咽了口吐沫,神经质的看了眼四周车厢,好像在哪个未知的阴暗角落里,正有一双眼睛在悄悄的注视着她们的谈话。 “我我问过商队护卫的小许了,他说凭肉身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造成连山那样的伤势的,人体肉身有极限,而且时常有下人说,曾不止一次的听见五通在对着空气说话,周身也经常有阴冷之气环绕” “我知道了。” 沈春娘静静听完了小蝶的话后并没有什么表示,其实早在刚才五通突兀的出现接话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五通公子很有可能都在时刻的监视着自己! 小蝶见沈春娘反应冷淡,还以为是不信自己的话,连连哀求: “小姐,我们连夜跑吧,要不然,要不然” “走?走去哪里?没了这批香料,沈家还是沈家吗?不管他是人是妖,我想他的目标应该都在我,没事的睡吧。” 沈春娘扬手熄灯,小蝶哭着抱着她不肯松手。 本以为送走了连山一个危机就应该已经安全了,可没想到昨天还是救世英雄的五通,今天身上也有如此多的令人惊疑的地方,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掌。 黑暗中沈春娘抱着小蝶的身子,一时心绪万千,最后忽然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曾为自己彻夜诵经的和尚法海,眼中一时情绪莫名。 第二天一大早,就在沈府下人们忙着弄早饭的时候,车厢之中蓦然有一声尖锐的叫喊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素来颇有手段城府的沈春娘,沈夫人,忽然形容狼狈,手足并用的从车厢中爬了出来,惊魂未定的指着车厢里面,大叫着: “小蝶,小蝶!” “沈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五通一脸含笑的双手将沈春娘的身子从地上扶起,当他双手接触到佳人的一瞬间,沈春娘的心中便生出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惧。 可是她却强自忍耐着,半晌之后方才缓缓颤抖的道: “小蝶死了。” 此话一出,沈府下人们都是一脸的惊骇,有几个与小蝶关系比较近的连忙跑过去查看,可刚到车边就惊叫着退了回来。 只见一条通身赤红的大蛇正从车厢中昂首游出,这大蛇身上花纹艳丽,头呈三角形,就算是不通毒性的人见到这种蛇也应该知道他是一种剧毒之物。 “看来小蝶姑娘便是这一条毒蛇害死的,沈夫人莫怕,看我出手除它!” 五通微微一笑,从指间弹出一根短钉,啪的一声便快若闪电的将蛇头钉在了车厢上,突遭此重击的大蛇,头颅被钉穿之后一时还没有死去,身躯疯狂的抽打四下马车,发出巨大的声响。 整个车厢都在这条大蛇的垂死挣扎下而微微颤抖着,但是很快的它便没了力气,身子渐渐垂落下来,蛇头被钉穿的伤口鲜血直流。 五通一把将沈春娘温软的身子抱在怀中,温言笑道: “没事了春娘,那个凶手已经被我打死了。” 五通说着便对四周下人们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收拾那个东西?” 言语中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 沈春娘很快就从五通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伸手理着头发不去看他此时表情,低声道:“让我送小蝶最后一程。” 五通放手坦然的笑道:“好。” 目送着沈春娘窈窕的身姿重新回到马车上,五通又叫过来几个下人,说要给沈春娘在收拾出来一间马车休息。 那下人闻言略有迟疑,开口道:“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你要你家夫人晚上还睡在这种死过人的马车里?” 五通在质问的时候四周气压都在隐隐的变冷,其中叫人透不过气的威严叫人无所适从,下人只好依言答应。 车厢中,沈春娘握着小蝶已经冰凉的手掌,无声哀哭,看着她僵死的面上仍有未去的惊恐,低泣道:“你说的对,他不是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放开那个女的! 小蝶死后,五通在人心惶惶的沈家商队中威严日重,随着真正主人沈春娘越发鲜少的露面,整个商队渐渐成了他五通的一言堂。 有几个忠心于沈春娘的下人们对此颇有微词,偶尔有闲暇时分,私底下曾不止一次的跟沈春娘提过,可是每次都遭到了她的严厉呵斥,从此之后这种言语再无一人提及。 “难不成夫人真的是看上了那个五通?所以才这么百依百顺?” 年轻的伙计对沈春娘的做法不能理解,其实何止是他,就连看着沈春娘长大的一些府中老人也同样的摸不着头脑。 大家都知道小姐名义上时挂了那么一个夫人的名字,可也只是挂着而已,家中那位姑爷至今都不曾和小姐圆房。 “小姐青春年少,五通公子也算一表人才,如果真能凑成好事倒也不错,咱们这些下人就不要总跟着乱操心了。” 走在队伍前方的五通,听着身旁阴魂将那些下人的事情,报告给自己听,嘴角悄挂上了一丝笑容,心中对那几个人连日编排自己而产生的杀意也淡了许多。 说实话,如果不是沈春娘每每在听到那些人议论自己时的坏话后严厉的训斥,那么不用第二天,当天晚上他们就得像那个小蝶一般的死于非命! 五通回头望了一眼载有沈春娘的车厢,他觉得既然这个女人在别人面前都不忘时刻的维护自己,那是不是就代表着,时机差不多成熟了? 夜晚时分,大家都依靠在仅有的几个火堆前互相取暖,对身后遍地的商货弃之不理,这些都是五通的意思,身为妖魔对于光明的厌恶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天性,如果不是时节所致,不得不生火取暖,便是这两个火堆,五通也不想升。 独身一人隐于黑暗中,五通闭目好似在安歇,可是没过多久,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嘴角悄然挂上了一个邪肆的笑容,之后又很快隐去。 一个年级较大的老人仆从,从沈春娘的车厢处下来,待他走到五通身前之时,后者脸上的邪气与笑容全都消失不见。 “五通公子?五通公子可是睡下了?” 五通坐起身来,明知故问的道:“老人家有事吗?” 那老仆笑了笑:“小老儿自是无事,只不过我家小姐说深夜孤寒无趣,想请公子前往吃杯热茶,聊表公子护持一路安全的心意。” 尽管早已从遍布商队的阴灵耳目口中得知了他的来意,可是五通在听到老仆亲口所说之后,仍是止不住的喜形于色,他起身整了整衣服,对老仆道: “老人家还请带路。” 入得车厢内里,沈春娘才刚刚将茶水放置道泥炉上烹煮,见到带着一身阴冷气息的五通进来,抬头嫣然一笑:“五通公子,你来了。” 五通被这笑容冲的心中一热,在她大方得体的潜意识影响下,居然也规规矩矩的坐在了那张煮茶的小案前,与沈春娘相对而坐。 “这车向前些天还死过人,在下早就让下人们重新收拾了一处新的车厢供春娘你休息,怕的便是你在这里睹物思人,心生介意。” “公子这又是说的哪里话,小蝶为人虽然有些任性,但是她自小跟在我身边,对我极为忠心,想来便是做了鬼也不会害我,至于睹物思人就更不介意了,换个地方不过是境随心转,自欺欺人的安慰罢了。” 谈及小蝶,沈春娘眼中也不禁多了几分哀色,美人丽色由此而更添几分味道,看的五通心潮渐起。 “境随心转?看来沈小姐对佛门经典也有所研究啊,正巧在下对密宗的一些佛门也略微通晓一二。” 沈春娘很快便从思念小蝶的哀思中恢复了过来,闻言只是笑了笑,伸出素手为五通摆好了茶碗,不在意的笑道: “谈不上什么研究,只是忽然想到了某个人。” “谁?” 佳人掩口一笑:“自然是那个只会念经的小和尚。” “法海!” 五通眼眸突然变深,心中有些烦躁。 他与沈春娘的这些时日相处,虽然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说,笑语连连更不曾少,可是久历人间的五通却能感觉到她那份藏在热情之下的疏远,从未以真性情或是真心待过自己。 反而是那个早已走了多时的小和尚法海,虽然在沈春娘口中只是极少的提及,但是每次说出他来,五通都能感觉到沈春娘的心情都会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我堂堂一代邪神,自诩游遍人间花丛,竟在一个凡人女子面前输给了一个不过通幽境的小和尚? 我连日来在商队里任劳任怨,在这野兽遍地的山林中,更是连个虫子都不敢过来侵扰,还比不过一个只会挨打念经的和尚? 有时候女人的心思就是这么的不可捉摸,这点便是游历人间百年的五通也无法完全掌握。 被放在小炉上烹煮的茶壶开始沸腾的往外冒着热气,五通看着沈春娘不断在自己身前摆弄茶碗,分放茶叶的白净小手,忽然一把紧紧抓住。 “公子!” 沈春娘纤眉一拧,不见怒色,神情却是极冷。 车厢内原本因茶壶沸腾而开始升温的气氛,也就此而冷淡下来。 五通嘴角挂笑,眼神却是一片冷然,他深吸了一口车厢中四处飘散的水汽,轻声道:“好迷药!”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之际,沈春娘整个人便徒然起身扑向五通,空着的另一只素手,从袖中摸出一柄寒光闪烁的短刀,迅捷如电的抹向五通的咽喉,杀意凛然! “杀!” 随着沈春娘的这一声低喝,早先被她以书信暗中设计好的几位忠心家仆,依照早先设定好的位置站定,将手中削尖的木棍一股脑的冲着车厢刺去! 单凭尖头的木棍自然是刺不破结实的车厢的,所以在五通所坐位置的四周车壁上,早有事先挖好的孔洞可以供木棍刺入。 这等绝杀之局,早在小蝶身死之前其实就已经在布置了,她的死只是加快了沈春娘的行动时间。 五通对外面刺来的木棍视若不见,周身有一阵黑色的云气涌动,仅是微微发力一震,整个车厢便像是纸糊的一般,在一声巨响中轰然被撕裂开来,那区区几根木刺自然也跟着掉落在了一旁。 任由沈春娘手中的短刀抹过脖间,五通白皙的脖子上一个巨大的伤口就此浮现,可是却没有半点血迹从中流出,他神情平静的看着沈春娘: “为什么?” “为什么?你杀小蝶的时候,我可没有问你为什么。” 沈春娘明知刺杀失败了,仍然面无惧色的冷笑。 “你早就知道了啊。” 五通先前还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没想到人家早就识破了,不由叹息一声,眼中邪气渐渐汇聚: “女人太聪明了就是麻烦,不过你是例外。” 脖间的伤口快速的重新愈合,五通再也不加掩饰自己脸上的疯狂与猥亵,贪婪的看着沈春娘的肉身: “放心,我很怜香惜玉的。” 五通话音未落,沈春娘反手一刀便抹向了自己的脖子,凄绝的闭上了双眼。 生命的最后一刻,浮现在沈春娘脑海中的不再是纷杂的世事,而是那天森冷的夜里,那平静如许的诵经声。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大喝:“放开那个女的!” 刀锋迅捷的抹向自己的脖子,却在半空中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沈春娘心中涌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随即不可置信的睁开了双眼,入目却是五通那张面目可憎的笑脸。 有那么一瞬间的发蒙,随后便是心情跌落谷底的冰凉,就在沈春娘以为刚刚那个声音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的时候,林海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 “三头怪,可还认得我吗?” 红白交杂的一线剑气呼啸而来,带动远方雷鸣轰隆不绝,五通自然认出了这道叫他至今都吃尽了苦头的剑气,当下不敢大意,松开了沈春娘的双手,汇聚黑气冲着杀来的那一线剑光便是一拳头砸下去! 拳剑相触之时并无生息传来,车厢四壁尽去的马车之上,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层层递开,端坐在五通对面的沈春娘立时像一棵稻草凭空被狂风吹起,眼看就要摔落之时,被笑容满面的林海一把抱住。 出于男人冷酷的本能,在接住佳人那温香软玉身子的那一刻,林海脸上那灿烂到近乎猥琐的笑容瞬息便转为了一片淡然,迎上了沈春娘惊喜的双眸。 “法海?” “不是法海,我叫” 远方,忽有一道万千鬼哭同时嚎叫的恐怖声音震动而出: “林海!!----” 密林之中,群鸟阵阵惊飞,林海直面这五通功力全开的强盛魔气,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仍有些头皮发麻,面色凝重的松开了沈春娘: “你听到了?尽量走远一点。” 沈春娘何曾见过这种神仙打架?虽担心林海,可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不过是个累赘,连忙点头三步并两步走的远远的。 将林海那一道红白剑气打得粉碎,五通双手外层的人类皮肤破碎开来,露出其下非人的暗沉血肉,坐下马车架子早在先前那一记交手下被震成了碎木,此时正站在原地,从上到下的重新把去而复返的林海打量了一遍: “想不到你用那么凌厉的剑气,却是个佛门弟子,小子,凭你一个通幽境小修,有打赢我的可能吗?不如这样,你把你的剑气功法交出来,身后的美人我送你就是。” 五通的话音刚落,月下一个瘦长的人影便已从密林中踏出,宝相庄严,不怒自威的朝着五通合十: “一个林海是打不过你,可是要再加上贫僧呢?” 林海笑的像是一个叫来一大帮狐朋狗友围殴良善的街头老混混,恶形恶相的从怀中摸出那把降魔斧,径直扔向那个高瘦的僧人。 第一百五十章:乾坤借法 林海双手各自持握一道剑气,这降魔斧虽然看起来威力不错,可对林海来说用处反倒不大,一味依仗它来对敌的话,反而会影响自己剑气的发挥,还不如扔给白云,叫他来发掘这件佛门宝器的威力。 古旧的降魔斧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从内里生出一阵光晕,顶端含苞的莲花在高速的旋转中好像是要盛开一般,看的五通心中一紧。 虽然他也不知这件斧头是何等利器,可是看着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很有底气的林海,五通断定这法器定然不会简单,岂能容他们自由掌握在手中? 于是五通立刻蹬地化作一道黑色的光影,想要将半空中的降魔斧拦截下来,可他身子刚一动便被早有预备的林海飞身扑至,两人在半空中毫无花巧的硬是用自身功力互拼了一记。 轰的一声劲力飞荡,五通立身在原地不动,周身人皮破碎,显现出了他三头三面的凶恶魔神真身,林海却被他一拳砸得倒退,喉间一片腥甜。 这一交手看似是林海输了,可其实站在原地气定神闲的五通,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平静,因为在与林海交手的时候,他清晰的感应到前几日被他压制下来的残存剑气有了蠢蠢欲动的趋势。 必须速战速决! 五通三面魔相齐齐怒吼咆哮,周身黑风几乎要凝为实质,在林海被击飞尚未落地前便又是一步蹬出,欲要将这个重大的隐患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是这个关头白云已经接到了降魔斧,密林之中的白色佛光冲天而起,眼见林海处于下风的白云,一句话也不说的手持小斧上前,好像这把法器有千钧之重,势大力沉的朝着五通重重劈下! 三个魔神面相齐齐怒吼,当头而下的佛光,一斧便将他的护身魔气劈的破碎流散。 五通一手死死把住下劈的斧头,与佛光相触的肌理发出阵阵白烟,恶臭弥漫。 这五通走的乃是寻常妖物的练体路子,一身实力都在肉身之中,足以对天下七八成的道术法器免疫,可是偏偏林海修习的剑气乃是圣人所传,而这柄降魔斧也是极古的佛门法器,说不定还和那金佛一样是件大乘佛宝,对五通的压制也极为厉害。 五通三张魔神相忽然对着白云张口吐出无数黑色的魔气,这股黑色的洪流眨眼便淹没了白云高瘦的单薄身子。 五通哈哈大笑,可是没等得意多久,吞食了白云了黑色洪流中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随后便是一道佛光绚丽的斧头破开了束缚,带着白云冲出了魔气的吞噬。 经过这一下,白云手中的降魔斧首尾两端那两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全部开放,炽烈的佛光将白云映衬的如同佛陀般威严,气势徒增。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白云吐气开声,佛音浩荡不休,将五通震慑得全身僵直,一时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云手中那威势全开的降魔斧朝着自己劈来。 不远处的林海则看向白云的眼神有些怪异,心中暗道:“这不是那个普渡慈航的索命梵音吗?” 不待林海多做他想,一声惊天的痛吼响彻密林,白云这一斧头狠狠的劈在了五通三张魔神相中的一个,剧痛之下五通也顿时恢复了意识,电光火石间一拳打出,主修肉身的强大力量直接将白云一举击飞。 “三头怪,换我了!” 白云刚一退下,林海双手各持一道汹涌的剑气便立即杀到,这次他有了足够的时间来积蓄剑意至圆满境界,两道剑气纵横无铸,远隔数丈劈在五通的肉身上,居然与兵器相交一般的显露出道道火花。 不过总归还是砍得动的。 墨绿色的鲜血与瘆人的痛吼不断的折磨考验着人的意志。 与此同时,白云也恢复了过来,手持降魔斧站在剑气纵横斩抹的林海身后,并不着急出手,反而是观察着与剑光较力的五通,好像在寻找他的破绽。 “这魔头好强的肉身,我们的攻击至少有九层被消磨在了肉身上,打了这么久,他的元神几乎没有受创!” 是的,即便是刚刚白云以伤换伤的那一斧头,对五通造成的伤害也相当有限,与林海斗法僵持的这片刻功夫,五通除了此时满脸的绿血之外,伤口居然全都愈合了。 反观与他换伤的白云,被打中的胸口却是血肉模糊。 仅是一阵乱披风似的剑气连斩,无处不在的犀利剑气将五通牢牢的钉锁在原地,将他原本就已经很丑的魔神真身更是斩的没有半点人样。 又气又急的五通双目猩红,怒视着林海咬牙切齿,简直就想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将他撕碎! 如果在全盛之时或许他还能做到,但现在不行,林海挥动着剑气每次斩落下来,他体内那些被镇压的剑气便会活跃几分,与林海斗了这么久,他却依旧站在原地挨打便是这个原因。 他之所以强硬横行,便全是因为这具肉身,凝聚了他一身修为的十之七八,只要元神不灭,便可以凭元神之力不断的复原重生,生生的将对手耗死! 林海很快就舍弃了声势浩大的剑气连斩,丈许长短的红白双色气剑在手中骤然收缩,凝练到极点的剑气仅用目光注视便觉得刺痛,那五通见此,以他肉身之强也不敢硬接,只以全身之中最锋利坚硬的双掌交接。 在青州兰若寺之中,林海随燕赤霞学习这陷仙剑经之时也曾请教过剑法,燕赤霞乃是剑术宗师,世称天下第一剑,剑道造诣之强自不必说,不过他那一身凌厉的剑术林海并未完全照搬,只是勤修各种挑抹撩劈刺等基础剑式,因地制宜,待时而动,这便是最好的剑术! 林海双剑交错递出,不见章法,有的只是阴诡,叫人不寒而栗,简直比邪神五通那一双蛮横的利爪还要阴邪三分。 右手诛仙剑气被五通利爪一把握住,剑爪相触的刺耳杂音几乎穿透耳膜,林海手中气剑吐吞收涨,变幻莫测,五通凭自己强横的肉身手抓气剑,宁愿手爪被切割的鲜血淋漓有断指之险,也不撤手,林海另一只手剑气如长河入海,笔直且无声的贯入到五通魔神的胸口位置,剑气将内里的脏腑搅成一片烂肉! 胜了? 林海心头刚刚划过这么一个头,可是却见五通嘴角在此时悄然浮现出一丝吊诡的微笑。 糟了! 林海心头大震,身后白云与身前的五通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齐齐发力向着林海挺进,不同于白云的鞭长莫及,近在咫尺的五通浑身上下所萦绕的阴森腥气已是飞扑而至,避无可避! 五通浑然不顾胸口散发着雄伟剑气的陷仙剑经,蛮横的用手抓着最具威胁的诛仙,任由胸口伤势被扩大扯烂,空出的那只利爪呼啸着直取林海的心肺! 铛的一声巨响,紧要关头白云口诵真言,手中降魔斧刹那飞出,电光火石间化为一道白光凭空扭转着横栏在五通的利爪之前,想要为林海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可是一身修为道行尽皆都灌注在肉身之中的五通,又岂是这么好挡的? 这一爪打在莲花盛开的降魔斧上,立时便有佛光爆散,由旋风卷着佛光,莲花顿时闪合,在五通拼尽全力的一爪之下顿时与白云切断了联系,不过总算是保住了林海的性命。 林海受此一击,像是一颗炮弹似的跌飞出去,一连撞断了好几根巨树方才止住冲势,树叶与尘土洒洒扬扬的飘零弥漫。 林海背倚着主杆裂纹遍布的大树,几次想要起身都是不能,胸腹位置一大团血色晕染开来,那只小巧的降魔斧几乎整个都没入到了林海的体内,只剩下一个握柄。 如此结果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因为如果换成切开林海胸腹的是五通的利爪,那么他的五脏六腑怕是都要被人家捏在手里了。 降魔斧上的元神法力在五通倾力一击之下全部消散,白云受此重击之后口中鲜血不断,可他却神情平静的挡在林海身前,双手结印,不动如山。 “哈哈哈” 五通将那只曾因抓握诛仙剑气而被割裂的,几乎只剩下白骨的手掌放在眼前端详,口中发出快意的笑声。 在林海与白云的注视下,五通那只手掌肉眼可见的迅速恢复原状,外表除了绿色的血迹,连一丝伤痕都没有。 “凡人武夫有一句话,叫做近在咫尺,人尽敌国。你一个通幽境的小修,就算剑道精奇,拢共才修行了多少年?就敢跟我拼近身,真是嗯?” 五通刚刚向前迈出一步,正要趁势结果了白云和林海这对光头的性命,可是脚步刚动便察觉出了异常,皱眉低头望去:“什么?!” 被林海一剑洞穿的胸口血肉翻涌,好似其中有无数的肉虫在蠕动的极力想要将伤口合拢,可是每每向着伤口蠕动一分,肉虫便凭空爆碎,绿血横流! 林海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扶着胸腹间那道降魔斧,从地上重新站起,仅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叫他痛的额头冷汗淋漓,浑身颤抖。 身上虽然很痛,但是林海的脸上却在笑。 “你个王八蛋现在体内残存的剑气全都被我引发了,刚刚我生受你一击,为的就是把剑气尽可能多的打入到你的体内,去支援先前交手被你镇压下来的剑气!” 林海咧嘴一笑,白牙被鲜血染的一片鲜红,如同食人的恶鬼,也像街边斗狠到最后获胜的混混: “你的魔神之躯,护不住元神了吧?” “那又怎么样?林海,你根本不懂渡灭与通幽之间的差距,即便如此我也照样能够杀你!” 五通说话间周身剑气攒动,身上四处不时便有穴位被澎湃的剑气绞碎爆裂,可是五通却不管不顾,一股浓郁到近乎实质的魔气在胸口伤势处汇聚,一步一步的朝着林海而来! “到了我这等境界,哪里还有什么元神与法相的分别?我的肉身即是法相,举手投足,翻掌可覆!” 你的废话太多了! 林海看也不看,气势汹汹的冲自己走来的五通,奋力的朝天大喊:“燕赤霞,你还不快滚下来!” 还有帮手?! 五通顿时悚然而惊,他自然没有听说过远在青州的燕赤霞的名头,叫他感到惊悚的是头顶那股澎湃不在林海之下的犀利气机! 天地间,一道粗犷的大嗓门豪迈的响起: “接我万剑归宗!” 无数柄样式奇古的长剑纷纷撕裂云层而下,如同夜晚摇曳而下的流星划开滚滚音浪,像是下了一场瓢泼的剑雨! 这场剑雨笼罩范围太大,而且来势凶猛却无回旋余地,五通在见到的一瞬便放弃了快步冲过来挟持林海与白云的念头。 因为剑势实在太猛了,如果自己拿林海做挡箭牌,好无回旋余地的剑雨会把他们两人都钉死在原地的。 吗的,你们不是一伙的吗?出手一点顾虑都没有?! 五通怒吼一声,一步登天,直接想要在万柄长剑未曾达到顶峰之际便出手截击,夜空中无数古剑带着炫目的流光将五通的魔神之躯完全吞没。 林海咬牙大笑起身,胸腹间的伤口在他笑声的震动下反复的被撕裂流血,可是他却浑然不绝,一步一步的朝着大地上被无数绚丽流光所吞没的五通走去。 脚步起初不快,可随着林海脸上的笑容越加疯狂,脚步却开始慢慢的加速,到最后十丈之内,林海奔行速度已经是快若流光! “啊!---!” 五通奋力的在燕赤霞那从天而下的万剑归宗里挣脱出来,带有浓郁魔气护持周身显得身形臃肿异常,两侧头颅残缺不存,眼中终于有退缩的惧意。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五通在人间行走这么多年,保命自然有不凡之处,他自信就算在天上御剑的那人此时杀来阻拦,凭他近乎不灭的肉身也能逃脱出去,顶多也就是狼狈重伤罢了。 可是当他从燕赤霞的万剑剑潮之中挣脱出来,见到的不是满目星月光辉,而是一道道血红色,铺天盖地而来的太极符文。 还有一声响彻天地的震撼法咒。 林海双手以血书就的太极图在白皙的手掌中鲜艳异常,隐约透有狰狞。 林海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与天空中那豪迈粗犷的声音汇成一道,响彻云霄如天雷滚滚,挟不世之威!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无数蜂拥而至的太极符文,从天到地再次将五通残破的魔神之躯所淹没! 在连续不断的疯狂轰击下,大地持续的颤抖着,层层气流吹拂的林海与白云,甚至更远处的沈春娘衣袖翻飞,五通立身之处宛如被一阵现代军事火炮轰击了一阵,冲天的尘烟升起,几乎弥漫了周数十丈方圆都是一片茫茫。 第一百五十一章:你怎么识破我的 胡子飞扬连鬓,风尘仆仆的燕赤霞一身简装,从天而下。 他背上一口长匣被刻满了各种铭文,先是看了一眼林海胸腹间的伤势,有些惊异的道: “好狠啊!” 也不知是在感叹林海,还是出手的五通。 “解决了吗?” 林海盯着身前翻涌弥漫的尘烟问道,神经至此也不敢有所松懈。 “十有吧。” 其实燕赤霞也没有什么把握,在他对战的妖魔之中,大概只有地府中的那头黑山老妖能够与这五通相比,像这种纵横人间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破去法身对他们这种高手来说并不困难,但是要强行灭杀他们的元神却是极难。 忽然林海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凝,甚至来不及交代,直接掉头开始向后退去。 白云与燕赤霞对视一眼,虽然对林海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齐齐移步跟在他的身后。 很快他们便发现,林海奔去的方向正是先前沈春娘的位置! “不用管我,那魔头经受连番重创早已不是对手,你们去护住那些商队里的人就是!” 林海说话间又有鲜血从伤口中流出,痛的他面色苍白,白云正犹豫,却听燕赤霞直接道: “那边有我一个就好,这位大师不妨留下照看林兄弟!” 燕赤霞雷厉风行,话说一半人已经冲出老远,而林海与白云还在照着先前记忆中沈春娘的位置进发寻找。 尘烟四下翻涌,经久不散,就连林海和白云这等修行中人的目力也无法穿透其中,看清所有。 所以林海才从这一点异常上推测出,应该是那五通又施展了什么妖法,想要借机逃生。 远方商队人气兴盛,燕赤霞很快找到了一群商队的人,将他们收拢在一起之后,手中长剑往天上一抛,再落下时已变成了百余柄气机森然的剑雨,各自散落在人群之外,形成了一道剑圈。 “大家不要怕,我是来斩杀那只妖魔的,镇定下来跟我一起念!” 四处尘烟好像在被一股无形之气不断的撩拨升腾,幻化成了各种光怪陆离,似是而非的模样,林海与白云察觉出这不散的尘烟乃是五通背后的手笔后,更是不敢分开寻找沈春娘,几乎是背对背的谨慎前行。 “你的伤没事吧?” 白云警惕的看着四周问道,林海摇摇头,忍着剧痛道: “有点疼,不过还死不了,你呢?” “小僧有金刚不坏之身,结实的很!” 林海看不到白云笑出一口白云的样子,只在心中吐槽了一句,什么金刚不坏,我看是个造粪机器 未几,白云皱着眉道:“师弟,你血流的太多了,要不要先包扎一下?” “??” 林海低头看了下血肉封闭的伤口,并没有血迹流出啊,难道是 林海手中红白双色剑气骤然暴涨,豁然转身望去,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白云居然不见了! 剑光在手中吞吐不定,光芒映衬得林海的半边身子颜色各异,就连手边变幻不定的尘烟也染上了几分瑰丽的颜色。 一个问题在林海微微发紧的心中响起,如果这一切都是五通搞的诡异手段,那么现在是林海中了招,还是白云中了招? 四周尘烟无声翻涌,远方有商队似有若无的诵经声在耳边隐约,无人回答林海的这一个问题,尘烟望不见的深处,好像有一双恶毒的眼睛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忽然,林海脚步一顿,尘烟之中一个锦袍老者双手负后,正冷冷的看着林海,赫然便是林清和! “臭小” 林清和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林海手中剑光已经快速的掠过他的咽喉,老人面露惊讶的张合了几下双唇,脖间鲜血如泉,仰天栽倒,片刻后尸体化作尘烟消散。 尽管知道斩杀的只不过是个幻象,可见到鲜血飙射出来的时候,林海仍然忍不住心中一紧,紧接着云烟开始变化出各式各样熟悉的人。 渡真,南宫,南绮容,乃至前世的小女友,一个个的全无例外的都在现形的第一时间便倒在了林海剑下。 就这样不知斩杀了多久,林海忽然觉得四周环境一清,竟是走出了尘烟环绕的老地方,而在他的眼前,正怯怯的站着沈春娘的身影。 “大大师” 沈春娘薄薄的樱唇中刚吐出这么两个字,林海无情的剑光便已经斩落了下来,一捧热血自她纤细的脖颈处散出来,无神的双眼仰望天空,逐渐暗淡。 林海在这具尸体面前停步良久,因为沈春娘的这一具尸身许久都没有像先前那样的化作云烟散去。 “” 林海冷眉冷眼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砍到了真人,良久之后,仰天倒地的尸体忽然以一个怪异的方式站起身来,面无人色的‘沈春娘’咬牙切齿的盯着林海,娇媚的脸庞下开口却是男人的声音: “你怎么识破我的?” “没没收住刀” 林海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他站在尸体面前也是被吓傻了,本来他看尸体那么久都没有消散,还真的以为自己杀了真人,正站在原地给她念经超度来着 “我要你的命!” 随着五通的这一声嘶吼,外表娇媚的沈春娘皮肤及五官都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变成了只剩一颗魔神相的五通,不管不顾的便朝着林海扑来。 恼羞成怒了吗? 林海在见到五通这一副拼命的架势立刻在心中划过这么一个念头。 因为他还记得那部有关五通神的电影中,这个邪神在最后关头使出的手段便是类似这种幻阵的东西来迷惑人心,要不是最后关头那个无名老道士忽然杀出来打断了五通施法,怕是最后就要让这个邪神笑到最后了。 这么一个压箱底的法术,如果是林海禅定修为够高,不被外相所惑也就还罢了,五通大概也能捏着鼻子叹一声技不如人,可偏偏他是因为收不住刀 我不管了,我一定要弄死这个秃驴! 第一百五十二章:镇压 五通心中发狠,身躯刹那间便化作了一道转瞬即逝的黑光,林海看到五通来势汹汹却不带半点风声,立刻明白过来,对方八成是肉身受创太重,所以在用元神出窍和自己斗。 当下就要将手中双剑合并杀敌,可胸腹间的那只降魔斧却在此时大放光明,竟然自发的从伤口之中挣脱了出来,悬浮在林海身前。 什么意思?要我用这柄斧子? 林海微微一愣,本不想理会,可是却忽然发现这斧头好像是有灵性一般,不仅挡在了五通化身的黑光之前,斧刃锋芒的那一边也正对着自己。 你坑爹呢?!! 林海胸腹的那道伤口几乎是下意识的微微抽搐,方才这斧子替自己挡下五通一只利爪的时候便没有受住巨力,虽说救下了自己一命,却也造成了自己不轻的伤势,眼下这五通在这种状态下的一扑,完全是舍命之姿,就是伤不了自己,那这降魔斧拦一下还不趁势把自己打穿了? 见此,林海只好撤了威力相对比较弱的陷仙剑气,用空着的那只手掌去抓握悬浮在空的降魔斧,手掌触摸到斧头的一瞬间,林海的识海中莲花金光大放,连同在外的降魔斧一道,散发出道道威严浩瀚的金光! 在白云手中之时,不还是白净佛光的吗?怎么到了我的手里就变成这样了 来不及多加思索,识海中端坐在盛开莲花之上的关圣法相,豁然睁开了那一双狭长的凤眼,在身形单薄的林海背后,一道仿佛能够承天接地的雄绝身影悄然浮现,林海双眼不自觉的轻轻眯起,在发力的一瞬又猛然大睁,如潮的杀意立时暴涨而出! 降魔斧上金光暴涨,几乎看不清林海手中握持的是什么东西,只有林海依稀能见到斧头顶端的那一朵莲花开放,正死死的抵住了五通元神扑来的那一道黑光。 双腿深陷地下,如两道犁地的长刀翻动大地向后暴退,林海怒吼一声,背脊大椎龙骨轰然震动,身后雄绝的关圣法相如受敕令,手中大刀当空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朝着五通一刀劈下! 耳膜刺痛,五通凄厉到无以言说的嚎叫冲天而起,在尘烟之中像只无头苍蝇的白云瞬间循声而去,当看到独斗五通的林海后,一脚蹬地起身,宽大的僧袍甩出无数道形态不一的法器经卷: “妖孽,看我星罗漫布!” 连番受重创的五通终于在接连的轰击下支撑不住,林海只觉手中的降魔斧微微一震,随后识海好像刹那间被抽空了所有力量,光华黯淡,可降魔斧的金色佛光却前所未有的强盛明亮起来,一举吞没了五通的元神。 是真的吞了下去。 手中降魔斧顶端的那朵莲花,从盛开恢复到了花苞状,其中不时的有黑光一闪而逝。 五通元神被收复了之后,密林中的尘烟很快飘散无踪,林海的伤口在刚刚的斗法之中反复的撕裂,几乎整个前身都是血迹,脸色发白也不知是痛的还是失血过多。 白云扶着林海往商队那里汇合,不过他感觉情况还好,坚持先找到沈春娘在说。 没了烟尘的遮蔽,目力惊人的两个人很快就在一处草丛里找到了躲藏的沈春娘,三人一道返回。 “法海师弟,你能想通归入空门,为兄深感欣慰啊!” 虽然白云也受了伤,但是相比较林海而言还是轻的,毕竟金刚不坏身首重防御,被五通锤一下也就看着吓人而已,其实没什么大碍。 关于白云的误会,林海也不想多做解释,心想你误会便误会吧,反正我当好自己的林海就是了。 林海将手中的降魔斧往白云怀里一塞,道: “这次多谢师兄了,这斧头看着威力不错,便送给师兄当作是降妖伏魔的酬劳了。” 白云早就对这柄降魔斧有了几分爱不释手的意思,当今佛法遗失大半,这柄降魔斧一看就是和那金佛一样的古老佛器,也许自己能从中领悟出类似金刚不坏身这样的神通也说不定。 可是白云也算一代高僧了,很快没等林海说出五通元神所在,他自己就注意到了斧顶那朵莲花的异样,问明情况后连忙将斧子递还了回去。 “师弟你也知道我无定寺的情况,为兄的修为已经是寺中少有了,想要镇压这等大妖魔,稍有轻忽不慎,恐怕就是灭顶之灾,还是收录到你们金山寺的十八浮屠里面比较稳妥。” 这样也行,让五通和那个蜈蚣精做个伴! 林海收下了斧头,忽然想到了雷峰塔下九层的妖神白龙以及金山寺六代祖师舍利,心情一时沉重。 “大师,你伤的好重啊,我的商队里面有止血生肌的药散,可以帮你可以帮你” 沈春娘从旁扶着林海,说着说着便忍不住低低的抽泣起来。 因为林海胸腹间的那道伤口被降魔斧撕裂开,显然不是什么止血生肌的药散就能治愈的。 神州整个医疗条件水平都比较低下,沈春娘也算是有些见识,在这荒郊野外的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势,八成只有等死,这才忍不住哭泣。 “沈姑娘,哦不,沈夫人不用如此,修行中人体内生机远胜常人,我这伤势看着吓人,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 林海安慰着沈春娘,却也不免有些头疼。 在茶摊上的时候看见那张画像,头脑一热便御剑往复青,杨州两地,请来了白云和燕赤霞做帮手收服了五通,如今这美人是救下了,可是又该如何安置呢? 如今幽州城可还有一个等着自己回去成亲呢! 三人很快便和守护在商队的燕赤霞汇合,路上林海与白云两人终于说服了沈春娘相信自己不会伤重死去,一时哭哭笑笑的羞红了脸,可仍会时不时的望林海一眼。 “林兄弟,你受伤不轻,我先御剑带你入城看大夫吧。” 燕赤霞得知五通被收复之后神色一动,开始着手治疗林海的事,一旁的沈春娘闻言立即取出一块玉佩: “去扬州吧,我认识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他定能治好大师的伤势这是信物。” 燕赤霞在官场沉浮许多年,见惯了各色人等,这沈春娘开口几句话便叫他看出了端倪,眼神古怪的在林海与沈春娘之间打转,使得她后半截话在羞涩之下说的不大利索。 记得那些家丁们说过,这女子已经嫁过人了,而且听口气丈夫也还在 燕赤霞压下心中疑问,对沈春娘道谢一声接过了玉佩,然后就问林海不能动身。 “没问题,走吧。” 像他这种后天圆满的肉身修为,只要不是操劳过度,超出身体负荷,闭锁伤口不至于失血过多是正常操作,只是不能一直维持而已,终究还是要用药的。 燕赤霞拉开架势正要御剑而起,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对白云道: “对了大师,刚刚我们交手的密林中怕是还有那妖孽的肉身,为防夜长梦多,还请大师尽快将之焚毁,以免遗祸将来。” 白云从善如流的竖掌点头:“施主考虑周全,小僧定然从命。” “那好,我们扬州再见!” 燕赤霞点头施咒,将背后长匣取下后,双手掐咒念念有词,他不是正统三教中人,御剑飞行不似林海那样轻松随意,何况还要带一个人? 片刻之后,长匣猛然开启,燕赤霞一把抓过林海,伸手握住一柄冲出剑匣的古剑,身形迅捷的向着天空飞去。 沈春娘在下方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情不自禁的微微向前一步,而后有若有所觉的暗自收了回来,沉默不语。 第一百五十三章:离开 “老夫其实精善内里,对于这等皮肉刀伤跌打,却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不过小师傅放心,既然是春娘介绍来的,老朽说什么也不会把你治死的,如果你真的觉得不放心,我可以手书一封让你去找那些跌打师傅。” 扬州城最富盛名的大夫,李延福,摸着胡子上下审视了一番林海的伤势,如此说道,在他对面的是在床上流血流到手脚发软,眼前发昏的林海。 “李先生身为扬州第一国手,医术在下自然是信得过的,不用那么麻烦了,就在这里治吧。” 这世间学医的就没有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医术好的,李延福笑呵呵的摸了下自己的胡子,正要说点什么,却听林海在床上喘了口气,接着把后半截话讲了出来。 “还请李先生简单的开些药,把伤口包扎一下,不要耽搁我们启程回幽州就好。” 一句话后,何止是医治的大夫李延福,就连沉默寡言的燕赤霞脸上也是一片惊疑,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你不等沈夫人回来了?” “不等了,幽州有个女子,也等了我许久,我一个大老爷们和她也都是青春年华的,不好叫人家空等。” 斗法一夜,又失血过多的林海此时有些头晕目眩,眼皮还在打架,他索性合了眼,脑海中女人的脸庞越来越清晰,仿佛是在嘲弄着他的心智不坚定。 “安得时间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李延福虽说自己不精善刀伤跌打,可是他包扎手法和用药都很是老练,捣烂成糊的草药敷在伤口上,一阵阵舒爽的清凉直冲脑际,好像连疼痛都减轻了许多。 林海神智为止一清,后知后觉的问道: “李先生,我有点困了,不会就这么一睡不起吧?” “你听书听多了。” 李延福冷哼一声,没几下便将他的伤口缠好,对一旁无聊摆弄茶杯的燕赤霞道: “既然你们要走,那过来拿这几天病人需要用的药吧。” 李延福慢吞吞的收拾好了东西率先出门,燕赤霞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听到外面一片人声嘈杂的,不禁感叹道: “李大夫的医馆好生红火啊!” “这还是托两位剑仙的福!你们大白天的从城外直接御剑落到我的院子里,何止外面看热闹的百姓,就连官府都问过好几次了!好好的医馆病人不来,反倒都是看热闹的健康人,真是” 李延福摇了摇头,带着燕赤霞一起走到一张数量庞大的药柜前,娴熟的配备各种药材: “大胡子,你和这个小和尚是师兄弟吗?” “额算是吧。” “春娘这丫头我从小就看着她长大,聪明,坚强,可也命苦,偌大的一个沈家就被她一个弱女子一肩挑起,不容易啊!” 老人沉沉的叹息,回荡在取药的屋室里,与此地仅有半壁之隔的林海那边,听的是一清二楚,一字不落。 燕赤霞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看了一眼隔壁。 “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几十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到我这个年岁,那些年轻时候的风花雪月就好像是上个月才发生的事,人生苦短啊。” 李延福将六份配好的药包慢慢的以此封好,嘴里喋喋不休的絮叨: “这人啊,只要是看对了眼,什么门户啊,世俗眼光啊,都不用太在意,大胡子,你说是吧?” “” 燕赤霞沉默不语,却把手伸进自己的怀里去掏钱:“多少钱?” 李延福翻了个白眼,用手指头比划了一个数,看着收拢药包的燕赤霞,忍不住道: “你就不打算劝劝?错过了可就错过一辈子了啊!” 李延福正说着话,忽然愣住,问道:“什么声音?” 燕赤霞指着林海躺着的隔壁:“睡着了。” 说完便将二钱银子放到了柜台上,未几众人又见到一道剑光从自家传身的后院冲天而起,老人仰头高望,唏嘘不已: “原来是仙人呐入他娘的仙人!” 待到午后黄昏,匆匆入城的沈春娘连同白云来到医馆,问林海何在之时,李延福只得无奈的指了指天上:“飞走了。” 飞走? 沈春娘与白云尽皆愕然,只是女儿家的直觉敏感要强一些,望着天空的沈春娘若有所思,似是想明白了林海为什么不告而别,低声问道: “福老,那人临走前可有什么交代?” “那倒是没有,不过听他言语里,好像老家有个女子等他回去。” 李延福说着,问向一旁的白云:“你们是一起的吗?哪个寺的和尚现在还兴娶老婆?” “法海师弟还没有真正的出家受戒,算不得佛门弟子的。” 白云的解释有些苍白无力,因为光头的林海一副庄严宝相,得道高僧气质十足,无论是沈春娘还是李延福的心中,都认定了林海是佛子的身份。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多留了。” 沈家的货物刚刚才回城入库,还有许多首尾只是需要沈春娘过目把关,而白云更是扬州有名的僧人,沈春娘将恭敬的与白云说着话,约定了改日去寺中上香供奉佛祖的客气话,当然免不了在言语中试探一下林海的底细。 想白云这种终日在寺中苦修不出的青年僧人,自然是不可能是沈春娘这等纵横商海的大商人的对手,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所知说了一干二净: “法海师弟要成亲的事,小僧也不知,按说好似他这种佛法高深的佛子,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具体我还得去幽州问问金山寺的渡真师傅,不对,我得亲自去一趟幽州,看看到底怎么说。” 身上有大乘佛法的林海可是有着中兴佛门的希望,所以他要成亲的消息不由得白云不加以重视,匆匆告别了沈春娘之后便回到寺中准备出行事宜。 沈春娘也重新回到了马车上,马夫甩开鞭子正要离开,却见老人李延福忽然从医馆走出,对着渐行的马车喊了句: “那和尚临走还念叨了两句话,不知是不是留给你的!” 马车未停,沈春娘却从车窗的帘子里伸出头来,一瞬不瞬的盯着站在医馆门口的老人,眉眼充满了期待。 “那小师傅曾说:安得世间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眉目婉约的女子坐回车厢,口中来回念叨着,幽幽长叹了一声,心中既有欢喜也有愁绪。 她很欢喜,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人,在他心中已经有了和佛门相较的重要位置,同时她也很有愁,因为林海最终还是走了。 九天之上,一直带着林海御剑而行的燕赤霞,忽然对好像睡的人事不省的林海说了句: “扬州城早就过去了!” 后者这才睁开眼睛,望着繁华遥远的扬州,不其然的想到了许多人。 比如正在幽州的南绮容,再比如傅家的那对姐妹,甚至还有刚刚分手不久的沈春娘,大千世界,美女如云万千,怎么偏偏都叫我林某人遇上了呢? 林海幽幽的向沉默的燕赤霞:“燕大哥,你说爱一个人有错吗?” 燕赤霞看了一眼好像是痛失万两黄金的林海,虽然为人正值的他,对这兄弟的花心脾性不耻,可是对他做的事还是比较认同的: “爱一个人当然没错,但是你要见一个爱一个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缘分这种东西缘分你说得清楚吗” “再废话把你从这扔下去!“ “” 第一百五十四章:诡笑 燕赤霞御剑速度不快,而且消耗比较大,用来应急赶路还好,但是走长途就有点撑不住了。 两人在天上飞行了大约只有盏茶的功夫,便在一处人烟稀少的镇上按落了剑光,转而挑了一辆马车改为步行。 得益于之前林海出手大方的转增郭北县几个酒家的股份,燕赤霞出手颇有当年的豪侠风范,很快就在卖马商人居前恭候下完成了交易。 林海胸腹间的伤势挺重,这马车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他百无聊赖的躺在舒适的车里,忽然问在外赶车的燕赤霞: “燕大哥,你们老家结婚的时候,用不用伴郎啊?要不你来给我当伴郎好了。” 燕赤霞闻言一愣,反问:“你成亲为什么还要别人扮狼?” “哦,那没事了,我就随口问问。” 林海只当这世界压根没有什么伴不伴郎的,于是便改口道: “那燕大哥你来当我的证婚人吧,你是我的兄长,又当过二十六省总捕,对外就说是绮容娘家的长辈,他们南家城主府一支已经破落了,你正好过去给他撑撑腰,省的以后受了什么委屈“ 赶车的燕赤霞也不知在想什么,向来豪爽的他此时居然有些支支吾吾的,马车之中一时间只有林海对未来娶嫁之事的唠叨。 谁说幻想婚礼的只能是女孩子家家的权利了,前世加这辈子都没结过婚的林海对此也有很强的期待。 因为改走了陆路,还要顾及林海的伤势,所以两人的脚程始终都快不起来,不过林海始终以为他们的脚程快不起来的原因不是这个,而是因为燕赤霞的酗酒。 一个巨大的车厢里,一半让林海躺着休息,另一半则完全是各种的酒坛,扑鼻的酒香就连马车外面都能嗅到,甚至有次过城关的时候还被官兵扣了下来,怀疑他们是倒卖酒水,偷税漏税的商人,给了好几两的银子方才勉强放行。 林海极度的怀疑燕赤霞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着拉酒水的念头上路的,而拉自己不过是顺便 两人晚间停在一家破落的客栈门前投宿,掌柜的是个死气沉沉的老年人,说话语气都阴森森的,倒是堂中的伙计挺有年轻人的活力与机灵,殷勤的为两人打理着马车行李,好像这客栈是他开的一样。 燕赤霞当着伙计的面将车里的酒水点了一遍又一遍,显然是怕别人偷他的酒喝,故意做样子给他们看的。 临上楼的时候,老掌柜特意送了他们一盏油灯,并且阴测测的和林海说着好久都没有人过来投宿的话,客房之中如果有什么慢待的还请见谅。 “怎么你们客栈很久都没有人来了吗?” 林海听出老掌柜的言下之意,不仅有此一问。 “是啊,已经很久了,好多年轻人都搬走了,就剩下我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子守着这个店,这里当初可是镇上最大的客栈啊,现在嘛,连个帮手的伙计都找不到喽。” 老人家佝偻着身子,说话腔调很有讲恐怖故事的潜质,林海听得心里别扭,笑道: “我看楼下的那个小伙子就挺勤快的,老人家刚也说客人不多,想来也是够用的,何必再想那么多?” 叫林海没有想到的是,老掌柜闻言皱眉的转过身来,疑惑的问道: “楼下的小伙子?这客栈只有老朽一个人啊,年轻人你在说什么?” 老人手中的油灯闪动吞吐,将他那张老树皮般皱纹深刻的瘦脸映照的格外阴森,林海情不自禁的吞了下口水,笑道: “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 老掌柜将手中油灯递了过去,语气幽幽,却若有所指的对林海道: “客官看错了也没什么,只是千万不要信错就好,这些年时局不定,镇上多了许多枉死的人,如果夜里听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声音,千万不要惊奇,等到天亮也就好了。” “多谢老丈提点,在下晓得了。” 林海接过油灯,然后目送老人佝偻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楼梯口,摇了摇头,直接毫无顾忌的推开了客房的大门。 对于那个楼下伙计的身份,林海并不是很担心害怕,且不说他本身便是通幽法相境的高手,单就是他身边护送的燕赤霞更是一位堪比渡灭境的大修士,聊斋中有名有姓的各种鬼怪,能够与之匹敌的屈指可数,区区一个路边野店的孤魂野鬼,林某人还真是不太放在眼中。 等到燕赤霞在下面忙完上来的时候,林海将老掌柜的话如实告诉了他,可谁知燕赤霞居然也疑惑的眨了眨眼,问林海这客栈里哪里来的老掌柜? 这就有点惊悚了,林海倒不是惊异于这客栈的诡异,而是惊诧于那只阴森的秽物居然能够在燕赤霞的眼皮子底下现身而不被发现,回想到那老掌柜的一身阴森鬼气,林海正了正脸色,心中开始分析起了当下形势。 燕赤霞虽说手段强势,可到底是武夫的底子出身,没有三教中人万法随身,鼻子一嗅就能闻出妖魔鬼怪的本事,所以他虽然没有识破那邪物的伪装,可并不代表这客栈中就隐藏有像黑山老妖那样的强大阴物。 林海本来想和燕赤霞讨论一下去留的问题,可他这个人是个豪爽不拘的性格,林海刚说了两句便直接拍着身上的那一方剑匣,大声道: “管他什么妖魔鬼怪,燕某人手中三尺剑,人也杀得,鬼也斩得,何曾有过碰见妖魔就避让的道理?林兄弟,我们今晚就共处一室,那邪祟不出则罢,胆敢现身我便一剑斩了它!” 燕赤霞的这番话说的是掷地有声,豪气无双,只是林海不太喜欢和另一个臭烘烘的大老爷们挤在一张床上,不过眼下他有伤在身,两人在一间房过夜是最稳妥的方法了,只好应了下来。 燕赤霞嗜酒,自从林海将郭北县里几家酒馆的一应股份送到他的手上后,每日的酒水基本就没有断过,如今也不例外。 因为担心这家店不太干净,晚间也没有吩咐掌柜的做饭,两人拿着随身的干粮和水,对付一下也就过去了。 “两位客官,我刚把厨房的火给生着了,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门外传来老掌柜苍老的声音,林海看了眼坐在桌边自斟自饮的燕赤霞,咽下了口中的回答,因为在这之前他们特意的说过,不需要送饭过来的。 与这陌生掌柜相比,林海更相信燕赤霞的话,他说没有看到这个老人,那么林海便打定了心思认为他是有问题的,毕竟他现在受伤不轻,体虚气弱的最容易被妖魔所迷,放着身边这么一个大高手不去信,难道跟个愣头青似的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老掌柜在门外等了片刻,得不到回应后居然还阴测测的笑了笑,就在林海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没想到他居然又一次开口问了一遍。 “两位客官,我刚把厨房的火给生着了,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林海看向喝酒的燕赤霞:“燕大哥,你有没有听到外面” “听到了。”燕赤霞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林兄弟,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咱们不用理会,等到天亮启程就是。” 说罢接着细细品着杯中的残酒,未几,门外传来的问话声越来越急促,明明开口说话的只有一个人,可是响在耳边却好像是有千百人一起怒声质问一样,在桌边喝酒的燕赤霞被吵得心烦意乱,当即也不管那么多,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声道: “叫叫叫,给你娘叫魂呢?信不信劳资再杀你一回,叫你连鬼都做不成?!” 门外的那道声音居然真的就此安静了下来,真是应了那一句鬼怕人七分的话,只不过他们怕的是恶人,非得发脾气才能镇得住! 本以为有恶形恶相的燕赤霞,今晚睡个好觉不成问题,可就在半夜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那个阴森老掌柜的声音: “客官,菜都烧好了,我给您端上来吧!” 林海不想理会,他现在有伤在身气血不足,镇鬼的恶人只有燕赤霞做起来才有吓退阴魂的效果,光是看来的时候,那老掌柜不敢在燕赤霞眼前现形便能看出,让林海自己喊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可是这一回燕赤霞没有出声,因为 他喝多睡着了。 林海头疼的看着床下抱着个空酒坛,哈喇子流满地的燕赤霞,而门外那老掌柜一声紧过一声的呼喊则越来越急,有一股无形的压迫之力从门外透过来,好像在感知中有个什么人趴在门板上极力的想要进来,一声声客官的叫喊声也开始染上了几分凄厉。 老虎不发威,你那我当软柿子捏啊? 林海一手结了个佛门的法印,识海中那朵静止的白莲微微摇晃,如受风浮动,吐气开声: “滚!!” 一声浩大的暴喝从口中发出,客栈的窗纸被震得簌簌抖动,按说此等气势应该胜过刚才燕赤霞的喝骂数倍有余,没理由他们不怕自己的,可是门外那个阴森的声音却放肆的诡笑了几声,好像根本就不怕林海,轻缓的脚步幽幽地离去。 林海呼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识海中端坐在莲花之中的关圣法相跃跃欲试。 尼玛的,这是看我体虚气弱,看不起我林某人啊! 林海一手捂着胸腹间的伤口,顿时便有了起身运转关圣神刀,将这客栈给劈了,由此来证明自己的冲动。 反正这客栈算下来也不值几个钱,到了白天如果那个伙计是个真人,那就赔给他些银钱算了,这一阵阵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还? 林海满眼怨气的想着,脑海中回想那举止怪异的老掌柜,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过来第一次问的时候,是厨房的火生好了,当时燕赤霞听得不耐烦,便顺势回嘴骂了一句,而这一次则是饭菜做好了,问要不要给自己端过来。 那是不是代表着,无论这房间里的人说了什么,只要搭了腔,那便是遵照了他们的某种规矩? 人间的孤魂野鬼凡是想要害人,便需要找个什么由头,哪怕在不合理也行。 就比如厕所里的红绿手纸,再比如山林夜间的喊魂,都是诡异阴邪中透着某种神秘的规律,这客栈掌柜的送菜恐怕也份属其中的一种。 本来还以为那家伙是看自己受伤才不惧自己,可是冷静下来一想其中疑点重重,想起那老掌柜临走前的那一声诡笑,林海的心中便有着隐隐的不安。 如果林海的猜测是对的,那么他们下一次再过来,岂不是要上菜了? 什么人血馒头,人头豆腐汤,大肠刺咳咳,之类的画面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已经不是什么世面都没有见过的林海,虽然不至于被吓的战战兢兢,可这心里却止不住的冒着凉气。 尼玛的,这是强买强卖啊,有没有人管啊? 林海面色阴沉的从床上起身,也不去叫地下醉死过去的燕赤霞,双脚踩在实地之后大声的道: “够胆的你就直接进来吧!” 门房在一阵吱吱呀呀的悠长怪声中被缓缓推开,林海面无表情的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向门外,发现长廊外头空无一人,房中一阵的阴森诡笑声窃窃响起。 在林海看不见的床帐后面,一张双眼圆睁突出,脸上带着阴邪笑容的老掌柜,缓慢的朝着一无所知的林海伸出了干枯的手掌。 就在老掌柜的手指几乎就要触碰到林海肩膀之际,一道威严的冷哼忽然从它头顶传来,老掌柜抬头望去,只见到一个青袍金甲,面有长须的金色法相,正堂皇大气的悬浮在他头顶。 老掌柜那只几乎就要触碰到林海的手掌就此僵住,完全没有眼白的眸子深沉,看不出丝毫惊惧的情绪,反而对着这尊代表天地正气的金甲法相牵动嘴角,邪邪的一笑。 关圣法相在此,它居然一点都不怕? 林海心中微沉,因为在印象中,只有五通那等强悍的妖鬼才有直面帝君法相而不惧的修为,难道这个老鬼实力可以和五通邪神相提并论? 可是金甲堂皇的法相身上,那澎湃的法力还是带给了林海无穷的信心,站在床前的肉身以手做刀,轻轻的朝着身前虚无的空气一挥,嘴唇开合轻吐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杀’字,随即那道空中的法相猛地睁开了双眼,手中大刀呼啸当头斩到! 冥冥虚空中,好像有一道穿越了千年的喊杀,刚一出现便带动起滚滚雷声,犹如神邸! “杀!” 阴祟的面容扭曲戾啸,面对犹如天神的关圣法相威严,居然毫无退缩之意,干枯的手掌猛地暴涨前伸,竟是拼了魂飞魄散也要触及到林海的身子。 难道有什么阴诡的手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拼着魂灭也要把自己拉下水?如果被它碰到了又会怎么样? 几乎就要触碰到肩膀之际,倒在地上昏昏大睡的燕赤霞忽然怒喝暴起,一剑斩断了老掌柜的手臂,与此同时,关圣法相的长刀也紧跟着悍然劈落,老掌柜的阴魂戾啸着扭曲变形,最后化为一片黑烟消散在房中。 这就解决了? 林海双手还各有剑气萦绕不散,并未因老掌柜的魂体消散而放松警惕,因为关圣帝君的法相代表着天地正气,乃是天下邪祟的克星,一个能够无惧关圣威严的阴魂,怎么会这么简单的就此消散? 第一百五十五章:阴魂不散 客房之中寂静良久,燕赤霞提剑对着林海身后的关圣法相啧啧称奇: “林兄弟,为兄我走遍大江南北,从来就没有见过有人能把关圣帝君当作是法相来修行的,就算是当年的石家人也不行,真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 林海没有理会燕赤霞的话,只是感应到房中阴气渐渐散尽之后方才放下了警惕,同时心中也有不解。 这只阴魂好像实力并不强,可是它的阴邪诡异以及带给人的直面感官为什么却这么强烈?甚至在见到天下邪祟克星的关圣法相之后也浑然没有一丝惧色? 将心中疑问和燕赤霞讲了一遍之后,后者头脑因为刚刚睡醒,还不太灵光,摸索着自己被口水沾湿的连鬓胡子,有些不可思议的道: “不可能吧,就算是地府中修行千年的黑山老妖,直面帝君法相也不可能做到浑然无事,你是不是看错了?” 林海沉默不语,只是在脑海中仍止不住的回想那个阴森老掌柜,在直面帝君法相时的那阴诡的一笑,好像在嘲讽着什么? 它不过是一个游荡在人间道的孤魂野鬼,有什么资格,又凭什么胆敢对着帝君嘲讽? “林老弟,别想那么多了,这正气压邪气乃是天地间的堂皇大道,天道如此,万事万物都必须依存才能正常运转,既然那阴鬼已经除掉了,那别想那么多,早点休息,我们明天一早赶路要紧。” 燕赤霞酒劲没过,暴起之后没多大的功夫便哈欠连天的困意来袭,安慰了林海几句后便又一次枕着酒坛,沉沉没了声息。 林海过意不去的想叫他上床来躺着,叫了两声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于是扯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其实两人的修为盖不盖被子的早就无所谓了,只是有些东西在脑子里根深蒂固了许多年,下意识的就这么做了。 躺回床上,黑暗中的林海好像又见到了那个阴森掌柜的邪性一笑,他长出了口气,按捺下心中的异样,闭目调息内气,青袍金甲的关圣法相坐镇屋中,淡淡祥和的金光隐约带有佛家的慈悲浩然,映亮了整座屋室。 识海之中,没了法相坐镇的那朵白莲略显空荡,正静静的无声摇摆,林海的神识悄然注视着它的动静,内心深处由此变得无比的平和。 忽然间,他隐约的好像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响动,情不自禁的便又向着莲花的方向靠了靠,极力的想要听清楚一点。 下一刻,一声声细如蚊蝇的响动传入耳中,林海脸色猛地一变,识海心潮如古井无波的世界中,刹那间翻腾成浪。 因为那晃动的白莲,传来的分明便是法海二字! 晨光照耀在床头盘膝的林海脸上,带着阵阵温热,他满头大汗的睁开眼睛,高大威严的关圣法相如天降神邸一般的肃立在床前,给人一种无比的安全感。 “又是这种感觉又是来自雷峰塔的感召” 虽然莲花之中传来的响动极其细微,可是那种地方,那个声音,只要听过和去过一次就永远忘不了了,正是雷峰塔中金山寺六代祖师,慧能的呼唤。 从达州城出来至今,短短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难道因为自己修成法相之后的元神壮大了,所以才能与雷峰塔中的祖师舍利有所呼应? 那么他日如果自己真的修成渡灭境,法相与肉身合一之时,那是不是他就直接能把自己引渡成佛门弟子了? 林海面色难看的收回了法相,重新坐镇回白莲上后,那些细微的呼唤方才止息。 刚刚下床,在地上枕着酒坛睡了一夜的燕赤霞已经醒了,正见到关圣法相消散在空中的一个背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昨夜明知这间客栈有所蹊跷,他却仍自喝的大醉,以他二人的修为,虽说对这种路边的孤魂野鬼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是今天他醒过来见到那个法相背影,分明就是用法相在房中守护了一整夜的样子,这叫无痛无病的燕赤霞自然就不好意思起来。 “林老弟,为兄给你张罗早饭去!” 燕赤霞拍拍身子便从地上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出门去给林海买早饭,不过后者被雷峰塔唬得不轻,根本没有胃口,也不想待在这个诡异的客栈太久,于是直接开口准备启程离开,燕赤霞自然毫无异议。 下楼结帐的时候,客栈里的那个年轻人正坐在柜台上吃粥,见到收拾行装下来的林海,连忙放下筷子,笑着打招呼: “客官起的好早呀,昨夜休息的可还好?小店只有小的一人,有什么招呼不周的” 林海不想和他多说废话,摆了摆手直接道:“结账吧,我们急着上路。” “得嘞!” 年轻人痛快的应了一声,因为两人只住了一晚,别的什么都没要,他连算盘都不用拨就直接报了个数,林海交了钱后,好似无意的问了句: “小哥这么年轻,想必你不是原来的老板吧?” 年轻人脸色微变,不过还是如实的道:“以前的老板无儿无女,客栈里也没别人,最后是我给他老人家送的终,于是他便将这间客栈给了我。” 这年轻人紧张的看了燕赤霞一眼,不安的道:“是真的,镇上很多人都知道,不信你们可以打听一下。” “我们不是捕快,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不用紧张。” 林海安慰了一下那个年轻人,刚刚要出去拉马车,可是转身的一瞬间整个人却僵直在了哪里,浑身寒毛炸竖。 昨天夜里那个阴森鬼魅的老掌柜,不知何时居然悄悄的站在了林海的身后,一双没有眼白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也不知在那里看了林海多久。 “客官,您怎么了?可是想要留下吃个便饭再走?” 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林海无暇顾及身后那个年轻人的问话,双手不知何时,各掐着一道姿态不一的剑决: “别过来!” 大堂之中有铮铮剑鸣不绝于耳,那年轻人脸上的神情由不解变作了惊恐,只当是遇到了什么阴兵过路的阴祟之事,吓得连忙躲在了桌子底下,什么阿弥陀佛,无量天尊的乱念一气。 楼上收拾好行礼的燕赤霞也听到了动静,站在楼梯口看着剑拔弩张的林海,浓眉一皱,问道: “林兄弟,发生什么事了?” 林海不答,双手各自带着磅礴剑气出手,再一次对上这个阴森邪诡的老头,林海出手便是九成功力,红白双色剑气纵横八方,困锁住了老掌柜的所有退路,立身在楼梯口的燕赤霞,面色凝重的看着林海剑气所指之处,从怀中取出一道黄符,凭空点燃后在眼前一晃,再看时忍不住惊呼道: “阴魂!” 大日初生,这阴祟的鬼物为何胆敢出现在大堂之中? 燕赤霞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林海那铺天盖地的剑气已经将那阴森的老掌柜淹没在了剑气乱流之中,大堂里的几根梁柱,在如此狂暴的剑气浪潮里发出不堪重负的低吟,蓦然爆发出无数的尘土木屑,最后在一阵让人心悸的吱呀摇晃声中,整栋客栈都开始摇摇欲坠。 林海一气不绝,手中剑气吞吐变幻,时而化作大刀大戟,时而又变作巨斧长枪,所到之处客栈所有建筑桌椅分崩离析,片瓦不存! “燕大哥!” 林海百忙之中抽空高喊,在楼梯口的燕赤霞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想要拆了这件诡异的客栈! 燕赤霞再见到林海的架势后,立即便明白了他的用意,当下脚步一蹬便冲向了那个年轻人藏身的地方,头也不回的带着他直接冲出了客栈。 在一阵地动山摇的崩塌中,立身在这片土地上不知多久的破落客栈,在林海红白剑气狂斩之下轰然倒塌,激荡的尘烟里,两道身影先后冲天而起,衣袖边缘带着淡淡的烟气落于地面。 “解决了吗?” 燕赤霞放下了早已吓晕过去的客栈年轻人问道,林海却是站在那废墟之前没有说话,因为连自己也无法确定。 虽然早在他剑气凌空之时,那个阴魂就已经被凌厉的剑气撕成了碎片,几乎可以说在他霸道的修为下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可是林海心中却始终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只阴魂好像是杀不死的。 “燕大哥,你见多识广,可曾见过能够在白日现形的阴魂?” 马车晃荡,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后,林海率先打破了沉默,后者才刚刚从林海拆了一栋楼的赔偿款中回过神来,思绪慢了一拍,最后还是摇头道: “大白天现形的阴魂,别说见了,燕某人活了大半辈子连听都没听过,今天这回可真算是开眼了。” 燕赤霞说话的时候,林海在车厢里听到外面有水流晃荡的声音,显然这个家伙又在喝酒,想起昨晚他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样子,林海不仅有些担心: “燕大哥,我想早点回幽州,咱们这一路上还是有不少路要走,你这个” “没事没事,林老弟你有所不知,我燕赤霞天生就是一个酒坛子,这酒喝的越多,马车赶得就越稳,哈哈哈哈” 听着老燕的豪迈大笑,林海先前那点阴晦也不自觉的散了些,笑道:“有燕老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马车又在大路上前行了半晌,未几忽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动,林海还以为是地震了,刚刚睁开双眼要起身,可是车厢世界里一阵翻转颠倒,被燕赤霞放置在其中的半车酒水撒的到处都是,酒香味扑鼻也刺鼻,甚至有的撒在了林海胸腹间的伤口上,火辣辣的剧痛刺激得林海冷汗迭出。 并指成剑,林海单手朝身前的车厢轻轻一划,随后一脚踹开了破烂的车厢,整个人飞身而起,直到冲出马车后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燕把车开沟里了! “燕赤霞!!” 林海捂着刺痛的伤口,大声的怒喝,而躺在沟底,半个身子都被杂物淹没的燕赤霞,却人事不省的躺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说好的越喝越稳呢? 这一路真不知道咱俩谁在护送谁,也太不省心了! 马车经过这么一下子基本已经报废了,两个轮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一车的酒水也同样损失殆尽。 林海在下面挑拣了几件衣服和银两,然后便将睡的人事不省,浑身酒气的燕赤霞从沟里拖了出来,边拖边骂骂咧咧。 林海将破损的马车拆了,用剑气劈了几块现成的木头,在地上生了个火堆,把呼呼大睡的燕赤霞扔到一边地上,决定原地安营扎寨的过一晚。 倒不是他背不动老燕,而是林海对着睡成死猪一样的燕赤霞气就不打一处来,合着到头来还真成了我一个病号忙前忙后的照顾你了? 真是真是一个老不修! “哈哈哈!” 晚间再次醒过来的燕赤霞已经开始放飞了自我,什么羞涩不好意思的,自家兄弟还讲那个干什么? 当即毫不在意的大力的拍着面无表情的林海肩膀,绝口不提白天翻车的事。 “林兄弟,你这烤兔子的手艺可真是一绝啊!” “林老弟,你睡吧,今晚我保证不睡。” 燕赤霞正面迎着林海充满怀疑的目光,面不改色的打着保票,末了终于忍不住的问道: “老弟,哥哥的那一车酒真的就没有剩下点?” “没有。” 林海斩钉截铁,叫后者好生痛惜,花了不少银子呢。 篝火噼啪燃烧作响,林海并未完全听从燕赤霞的话真的什么都不理的闭眼休息,而是分出几分精力,注意着周边的情况,免得人家把刀锋放到胸口了才惊觉。 就这样,长夜漫漫的过了不知多久,打坐中的林海忽然听到对面有一声开匣出剑的声音。 一道犀利的破空声转瞬而至,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想要出手,可又强自忍住了,任由冰凉的剑锋擦着皮肤而过,重重斩落在身后不知何时显出身形的阴魂身上。 一阵凄厉的惨嚎从空中散开,林海盘坐的姿势不动,只是睁开了眼睛,入目是燕赤霞难得严肃的面庞: “林老弟,你绝对想不到刚刚我看到了什么。” 能叫走南闯北,又兼法力高强的燕赤霞露出这种表情的事情,绝不会简单。 林海心中一动,问道:“难道你看到的是那个客栈里的“ 林海话没说完,燕赤霞已经缓缓点了点头,两人一时沉默,唯有篝火的批驳轻响不时传来,安静异常。 第一百五十六章:回乡 算上客房以及中堂斩杀阴魂的那两次,这已经是第三次破掉他的阴魂了,可是这个看起来阴森鬼祟的家伙好像是真的应了一句阴魂不散的老话,居然跟着他们出现在了这荒郊野外之地。 “燕大哥,我心里有些不安,想早点回幽州去看一眼家里人才能放心。” 林海忽然在脑海中便想到当日元神出窍,入雷峰塔时,幽州城那尸山血海的场景,故而才有此一言。 “兄弟,什么也别说了,白天是为兄做的没有分寸,咱们现在就走!” 燕赤霞点头应承,一拍胸膛便要起出剑匣,直接带着林海御剑而起,飞向茫茫凄美的月空。 虽然他们见到的只是一只小小羸弱的阴魂,凭他们的修为动动手指就能灭杀一群,可是这阴魂一连三次的现身都太过蹊跷诡异,简直打破了两人的常识。 御剑升空的燕赤霞,在脑海中生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也许这是神州大乾王朝,在平定两百多年后的一个动乱序幕。 燕赤霞的御剑手段稀松,根本不适合长途奔走,在又歇了两次之后,林海坚持独自御剑返回幽州,燕赤霞劝了两句但没有什么效果,最后只得远远缀着吊在林海的身后。 没了带人的拖累,两人行进的速度何止倍增,林海更是一马当先,片刻功夫便将燕老哥甩的连个黑点都看不见,最终在破晓之前终于远远的见到了隐藏在夜色中的幽州城。 林海在空中把剑光悬停不动,面上表情复杂,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关圣法眼可照见世间幻术与妖魔的原形,乃是帝君法相明辨人间是非的一种威严体现,而此时林海从高下望,只见到隐于夜色中的庞大幽州城,各种怨气鬼气夹杂着人族气息冲天而起,就像是锅里乱炖的菜品,眼花缭乱,触目惊心。 回想到他在梦中所见的幽州惨状,林海再也按捺不住焦急,剑光呼啸合拢,将他整个人都化为一道耀眼的剑光,轰轰迅捷无比的朝着家中林府的方向而去。 剑光下压奔走,割裂大气,所带出的轰轰雷响宛如在幽州城上空划过的一道闪电,这一夜里几乎城中近半的鬼祟阴物尽皆抬头仰视,眼神兴奋与恐惧交相互存。 林海没有从正门进府,而是将剑光按落在一处井式院子里,这个地方往前再走不远就是父亲林清和的卧室,他急于确认老父的安全,一路上发现府中除了几个主要的楼房上贴有符咒,摆有神像之外,许多不甚紧要的地方都被封存钉死了。 推开卧室门,林海毫不客气的步入其中,入目却是林清和错愕中带着有点点欣喜的表情,和林海预想中的样子有些出入,林清和的样子看起来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憔悴,反而看起来精神更好了一点,春风满面的。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你的头是怎么了?” 林清和嘴上骂着,脸上却有止不住的高兴,这段时间不知为何,往日不多见的阴祟诡事频发,镇抚司衙门与朝廷钦天监疲于奔走,各家各户都在极力的想法子自保,一时间有关于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的言论喧嚣与上,闹的人心惶惶。 如此乱局,林清和在看到儿子安然回家之后自然止不住的满心欢喜,只是这个头 “你想要出家当和尚?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林清和神情激动,老林家左右可就这么一个独苗,真要去念阿弥陀佛那岂不是绝后了? 林海好说歹说,终于让林清和安静了下来,相信林海不是要出家当和尚,而是路上的权宜之计。 “你这个不孝子,给我跪好了,不让你起来就不准起来!” 林海有些受不了这种传统的棍棒式教育,正嬉皮笑脸的讨饶之际,左近卧室宽大的床帐之中,忽然传来一个甜腻腻的女声: “老爷,您在干什么呀,还不快点” “住口!妇道人家懂个什么?!” 林清和脸色相当的精彩,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在这屋子里再也待不住,借口训斥了床上那个甜腻女声几句,对着目瞪口呆的林海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 “还站着干什么?出来吧!” 林海面色古怪的跟着林清和步出卧室,看着老爹因自己先前所留下的玉髓和太极功法而越发挺拔的背影,不禁暗自琢磨了起来。 在他的记忆中,林清和青年时期便开始操持着林家偌大家业,年近五十岁的时候遣散了妾侍,一方面固然是怕日后家宅不稳,但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身体每况愈下的关系。 想起当初自己教老爹太极拳的时候,老人曾说过:“像我这个岁数能活多久已经无所谓了,最重要的是开心,开心你懂吗?” 林海忍不住回头又望了一眼老爹那张宽敞的大床,暗道原来老爹说的是这种快乐啊 林海跟着老爹一路直往客厅去,看样子老父许久不见林海,是想要好好的聊聊,可是林海见到老爹没事之后便情不自禁的想去绣楼再看看南绮容,虽然老爹的情况非常好,南绮容想来也没有大碍,但他忍不住就是想要亲眼见见,说几句恶臭的情侣悄悄话。 将林海自小拉扯大的林清和是何等样精明的人,光是一个眼神便看出了林海的躁动,轻哼了一声淡淡道: “南二姑娘也没事,这府里上下就三个主子,你又不在,防护的符文神像自然朝着她倾斜,她天天在屋子里下棋,比我都快乐,你把心放肚子里。” 林海这才内心稍平,不过他此时满心疑惑,问老爹他不在的这些天幽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回如此混乱,而且府中许多楼阁为什么又封存了起来? 林清和在淡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面色微沉,林家的生意在幽州涉及到各行各业,如今人心惶惶,别说生意买卖,就连进货供货的成本都加大了数倍,不说那些山林为患的匪类巨盗,光是各地频出的诡怪之事就够外来商旅喝一壶的,成本太大,对于他这种大商贾所造成的伤害不是一点两点。 “大约在半个月之前,有百姓看到西湖雷峰塔中有道金光飞出,之后没过多久,幽州境内便有怪事频出,有人说那是天地正神离开了人间,也有人说那是塔中镇压的妖魔冲破了封印,所以才造成了这样的乱局。 就连朝廷钦天监也派了人下来查探,不过他们有什么结论就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够知晓的了。至于那些封存起来的阁楼庭院也是没有办法,你也知道咱家宅邸占地有多大,如今天下怪事频出,民心浮动,我们林家家大业大,难免有些看顾不过来的地方,与其让那些阴邪在我看不到地方害人滋生,索性便封了那些地方,把能够镇压邪祟的东西集中起来保护府上的人,要不然这偌大的林家早就散了,阿海你不知道,就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幽州好多大商都分崩离析了。” “对了,你当初从镇抚司梁大人那里买来的官刀,如今可是硬通的抢手货,好多人想买却买不到呢!” 林清和的言语中有些唏嘘,因为那些解体的大商中,不仅有他多年的对头,也有合作多年的伙伴,见到他们连这场大乱序幕都没能撑过去,不禁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听着父亲的话,林海也稍稍放心了一些,虽然如今不知为何忽然变得妖孽横行,鬼怪丛生,但是对于林家这等财力雄厚的家族而言问题并不大,镇宅护身的镇物他们应有尽有,真正苦的也不过是老百姓而已。 “老爹,你说有人看到雷峰塔有道金光冲出来,知不知道是哪一天?” 虽然林清和知道的真相不多,但还是有一点讯息被林海注意到了。 后者想了想,说了一个大概的日期,林海听后靠在座位上沉默不语,暗自对照之下发现,这时间和自己那天元神出窍,进入雷峰塔见六祖慧能禅师的时间非常相近。 难道这乱局与我有关? 想起自己当日情急之下拼了命的御使剑气,想要破开雷峰塔逃遁出去,会不会是因为自己那一剑,让那个妖神白龙的内丹元神跑了出来,所以才会妖孽横生?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林海的罪过可就大了,当日在塔中虽然没有完全看到那白龙妖神的实力有多强,可林海却敢肯定,绝对不是区区渡灭境界就能衡量的,说不定比那些坐忘境的人仙还要高出一线。 不行,我得去一趟金山寺,好好问问渡真师傅。 林海从座位上起身边要往西湖走,刚刚和儿子聊了没几句的林清和微微皱了下眉,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是件好事,儿子有事忙他也支持,只是心里有点不太舍得而已: “刚回来就走?你不去看看你的绮容妹妹了?” “还有点事,尽量晚饭前回来。” “叫小安跟着去吧,好歹有个使唤的,这小子每天勤学苦练你留下来的东西,这半个月他可帮了不少忙。” 林海笑着答应了一声,说着中饭不用等我的话便出了门,林清和看到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一直紧绷的脸色才浮现出一丝笑容,摇头感叹道: “真是老了,耐不住心软了。” 隔了一段时间不见,小安和林海一点生分也没有,毕竟是自小便跟在少爷身边伺候的死忠,感情自然不会因为几日不见便有所变化。 “少爷,您去哪儿?小的给您备车!” 看着笑容满面的小安,林海也不禁有了那一瞬间的恍惚,记得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每天都是小安驾着马车带着他在幽州城到处乱跑,无论是嫖咳咳,还是别的什么,小安都忠诚的执行着林海的命令,从来都没有去老爷那里告过密。 本来林海想直接省了这一步,御剑飞过去的,可是他转念又想到幽州城此时乱局将至,朝廷衙门的压力一定很大,在这个人手紧缺的关口矛头,说不得要被抓进去当壮丁的,他林某人自家人知自家事,真的被人带去斩妖除魔,要不了多久他就要立地成佛了。 坐上了林海与小安结下深厚友情的马车,小安边驾着马便和林海闲聊: “少爷,您发型在哪里做的?好像比原来更帅了。” “是吗?回头让渡真师傅给你也弄一个,还有香疤赠送呢。” “不用了不用了,我觉得自己有头发的时候比没头发要帅” 马车远远的停在了西湖附近的一处长街,林海下来马车,发现整个西湖湖堤都是密密麻麻在此安歇的百姓,他们的马车根本就开不过去。 “幽州的百姓都在盛传,说金山寺的渡真大师乃是罗汉转世,这西湖附近都有佛光庇护,所以那些请不起镇物的老百姓们就把家中老幼放在这里,希望能得到佛祖的庇护。少爷您别看眼下人多,其实岛上的人更多,听说还有跪在山门前死活都要拜师的!” 在古时封建时期,有句话叫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寻常百姓只要不是万念俱灰,走投无路,通常是不会选择出家的,由此可见那些鬼祟的邪事,在民间已经造成了多大的恐慌。 “官府也没个人去管管吗?这样下去怕是会出大事的。” “哪里管得过来哟,前些天我见过梁大人一面,眼圈发黑,布满血丝,人都瘦了一圈,幽州城这么大还算是好的,许多乡镇地带的诡事更加猖獗,据说已经死了好多个捕快了” 林海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小安以为少爷是不耐烦这些人拥挤,笑着道:“少爷,要不我背您过去?” 自那日小安下定决心要好好修行之后,得到林海相助,又有玉髓强行提升修为,如今已经是稳稳的先天顶峰,背着一个人涉水而过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林海并不打算这么做,他一把抓着小安的衣领,笑道:“轻功没意思,少爷带你玩点高级的!” 话音刚落,没等小安反应过来,只见一道炽白的华光从林海的身上冒出,将两人包裹起来,直接凭空化成了一道剑光,冲向金山岛。 四周百姓有反应不及的,只隐约好像觉得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待到再仔细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你是一个门派的希望 从林海御剑到落剑,前后也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两人便从西湖外围飞到了金山寺之中。 刚刚放下目瞪口呆的小安,金山寺四处房屋之中,瞬间便冲出了许多官府中人,他们气息驳杂,大多都在先天之上,其中领头的是一名精瘦的军官汉子,他背上绑有三柄长刀,腰跨软鞭,一身气血与军威煞气混合张扬,冷目如电的注视着林海。 “此处乃是渡真大师的静修之地,你是何人,居然胆敢不请自来,打扰法师清修?” 这名军官神色不善的喝问,叫林海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下向着四周官府高手拱了拱手,朗声道: “在下林海,是渡真大师的关门弟子,刚刚从外游历回来,正要拜会家” “法海,你回来了!噫?你想通了要随我一道侍奉佛祖了吗?真是佛祖庇佑” 林海话音未落,渡真便已从屋中走出,见到了林海的那颗光头之后,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便是一阵狂喜,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这个徒弟,对出家当和尚有着多深的抵触,如今见到他主动剃了光头,大彻大悟,那还不是佛珠庇护? …… ………… 和军官的误会解除之后,那名精瘦汉子挥手让手下人都退下,林海无心和师傅争辩他出不出家的意愿,上前两步与那军官见礼,三人一道,连同身后跟着的小安,一起步入堂中议事。 刚刚进到屋子里,林海便见到随处可见的高大石碑,上面刻满了梵文,渡真双手则沾满石粉,显然一切都是他做的。 “你过来的时候相信也都看到了,各地邪祟丛生,官府根本就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平定乱局,所以老僧想在整个幽州城境内布上一道大悲胎藏界,之后发动全力,将境内的妖魔都肃清一遍,这样便可以杜绝一部分杀之不净的情况,尽可能多的把幽州变成一块净土,从而收留更多的百姓。刚刚左大人带领的那些人,都是前来相助的。” 想要在整个幽州城布下一道大悲胎藏界,那可是一个相当艰巨的浩大工程,渡真可谓是分秒必争,和林海说话的功夫也不闲着,用手中石刻叮叮当当的敲打起身前的石碑,看那娴熟的动作,他做这个应该也有些时候了。 “这一位是朝廷的左千户,法海你是我的得意弟子,如今局势来看,往后你们有的是恶仗要打,提前认识下吧。” 渡真头也不回的说着,叫林海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遍那位精瘦的军官汉子,心中暗道:“这位就是倩女世界中,那位忠肝义胆的将军左千户了?怪不得看起来器宇轩昂,颇为不凡!” 原著电影中,此人一身军中杀伐的武道修为,强行斩杀了大蜈蚣的手下护法,一身正气叫人侧目,林海素来敬重这种人,于是友好的拱手互道姓名。 “法海师傅年纪轻轻便有出入青冥之能,左某一介武夫真是羡慕无比,渡真大师后继有人啊!” “啊,这个哈哈,还好还好。” 林海对此也不知说什么,只是干笑了两声之后,上前拉着渡真到一边说悄悄话: “师傅跟您说个事儿,那个雷峰塔您还知道多少?” “雷峰塔?据师门典籍记载,那是百多年前仙神驻世之时,佛祖赐下来的法器,名叫十八浮屠。后来妖鬼入侵人间界,天界也有了麻烦,在驻世仙神开始回返三十三重天,我寺中祖师凭此法器镇压下了妖神白龙,从此十八浮屠化身雷峰塔,永镇西湖。而我佛门也因此受到了妖鬼的疯狂反扑,连传承都快打没了,可谓两败俱伤。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海正对着渡真审视的目光,硬着头皮道: “前几日我修成法相之后,元神进到了雷峰塔中,在下九层的空间里见到了妖神的元神内丹和一个老僧,他自称慧能禅师。” 当啷一声,渡真手中的石刻掉落在地,可老和尚却恍若不绝,手劲奇大,双眼放光的抓着林海的衣襟,像个财迷对着一堆黄金的样子,连声道: “祖师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有没有教你大至势地藏本愿经?有没有补全反五行生灭掌?有没有”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当时听到祖师要收我为徒,吓得转身就跑。 不过话是不能这么说的,要不然情绪激动的渡真非得锤死自己不可。 林海借口说妖神白龙的内丹元神还没有灭,当时情况危急,自己只好先行出逃保命,就是逃跑的时候急了一点,可能在塔上留下了什么破绽 “您说那妖神白龙是不是顺着我打开的那条路跑了出来?所以才造成了如今混乱的局面?” 渡真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除非雷峰塔倒,西湖水干,否则那妖孽决计无法逃出浮屠镇压。” 确定了这个乱局的起因不是自己后,虽然对事实没有什么帮助,可对林海来说却很有效的减轻了他的心理负担。 恰在这时,左千户轻步走来,对着渡真恭敬的行礼请示道:“大师,镇抚司的兄弟过来搬运石碑了。” 渡真点了点头:“就剩下我手上的这一块了,马上就好,你再让他们等一下。” 原来渡真用石碑刻文所布置的大悲胎藏界,是先从西湖周边布起,之后每天再添刻新的石碑,将胎藏的范围再一步一步的扩大,直至笼罩住整个幽州城为止。 怪不得西湖边上的百姓人山人海,拖儿带女,没想到还真的是有佛力庇护。 “你也跟我学过结界,过来和我一起刻,早点刻出来足够数量的石碑,也好早点为百姓尽点心力。” 渡真招呼着林海和他一道刻碑,后者却摆了摆手,把一旁的小安也叫了过来一起刻,渡真闻言盯着小安看了两眼,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刻碑的时候,偶尔会讲解上几句。 大悲胎藏界的布置乃是金山寺的上乘秘法,历来只传寺中之人,如今在林海的帮衬下,渡真没有说什么,显然是默认了林海可以将金山寺的法相功法传给小安,让他凝结出罗汉相。 中华大地就是这样,很多事情无需明说,只是态度间的微妙转变,无形之中便已有很多事情给了是与否的答案。 刻碑的时候,林海还问了左千户一些事情,发现如今四起的各种诡异之事,大概和自己来的路上的那个阴森掌柜有些相似,许多原本只能在夜间出行的妖鬼,忽然间就是大白天的也能化形害人,而且阴魂不散,通常灭杀了好多次都无法将之彻底驱散。 说到这里,渡真忽然停了手中动作,紧盯着林海好像想到了什么,把后者看的后背发凉。 “师傅你看我干什么?” “法海,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渡真干瘦的脸上忽然绽放出笑容,他自从摆脱那只藏在金佛中的蜈蚣精之后,精血肉身亏损极大,全身瘦的更是皮包骨头,这忽然一笑在林海眼中竟好似个妖怪一样: “大乘佛法不比只修自身的小乘,它是能够普渡众生的无上密发,法海你身为佛子,又深具大乘佛法的加持,那些妖鬼既然驱之不散,是不是可以由你来一一将它们度化?” 这可真是个叫人汗毛倒竖的想法,林海要是真的按着渡真说的坐,不出两天自己就得成真和尚! 可是要说真话,渡真肯定又不会赞同。 电光火石间,林海急中生智的忽然想起在雷峰塔中,慧能祖师对自己的一句叹息,他面对执意要走的自己叹了句:禅机未到,虽点亦不化矣! 虽然他不能完全理解,可是用来糊弄一下当今的局面却是最合适不过了。 “师傅,大乘佛法固然是可以点化世人,但是弟子在来的时候曾听说,有不少百姓曾来寺中拜师修行,可为何我来的时候却没见到一位师弟?” “那些人都是大难临头,眼见有处佛门净土能活下去,便想要钻营进来,根本就不是潜心修佛的,收下了又有何用?大悲胎藏的经文石刻,至少也要先天之上才能有效,还要精通佛法,就是收下来做帮手帮助也有限。” “是了,纵然是无上妙法的大乘佛法,面对那些冥顽不化的妖鬼之时,也不可能做到强行收服度化,因为禅机未到,虽点亦不中矣。” 渡真闻言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低头专心的刻石碑,小安不明所以,问林海禅机是什么,后者哪里知道这个,正要给他眼神自己体会,却听渡真在旁接话解释: “佛祖点化世人,讲究机缘,机缘未到,虽点亦不中矣,是为禅机。法海,数日不见佛法渐长啊!” 林海心虚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因为剑气惊人,林海用一双剑指来刻碑文,比渡真还要快很多,一时间指如龙蛇纵横,磨砺石碑簌簌有声,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便将屋中的所有碑文全都刻满。 左千户带领人手将石碑送出,将新的石碑并入封镇全城的计划中,临行前对着林海与渡真深施一礼,而后方才让押送石碑的队伍离开金山岛。 “大乾王朝治下足有近三百年了,像左千户这样正义的官儿可不多了,他不像个当官的,倒更像个初出江湖的少侠。” 渡真对着左千户他们的背影做出了如此评价,林海的心理则有些不太舒服,他虽然机智的用慧能禅师的话堵住了渡真,可是内心深处却知道,大乘佛法或许真的可以打破当下乱局也说不定,可是他不敢试。 人都是有私心的,林海也不例外,如果让他为了天下民生百姓和妖魔战斗还可以接受,但是如果让他去当和尚那南绮容怎么办?老爹林清和怎么办?自己可是独苗啊! 林海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这不是有没有勇气的问题,它涉及的方面有点多,最后林海只能把这种复杂的情绪化为刻石碑的动力。 新一批的石碑很快送了过来,但是渡真并没有叫林海动手,反而是吩咐他去做一些接待和打扫之类的琐碎事情,小安想要帮忙也不得空闲。 好不容易把里外都收拾了一遍,渡真意犹未尽的砸了咂嘴,好像还带着几分惋惜: “行了,先歇着吧,等我刻完了这块你给我抬走送出去。” 得到休息的林海坐下来长出一口气,虽说从心眼里不抵触帮渡真干活儿,可老这么当牛做马的难免也会有点不舒服,他抬手擦了额头的细汗,看着渡真干瘦的身影在那里叮叮当当的敲敲打打,忽然感觉这个老人的样子好像有些萧索。 左千户给林海倒了杯粗茶,在后者称谢的时候笑着坐在了林海的身边,笑道: “看样子,林公子拜师还没有多久吧?” 说来还真是,虽然他拜师以来发生了许多事,可要真算起来,时间还不到一年,这当师傅的已经没什么可以教的了。 左千户捧着茶杯,笑道:“当初我拜师的时候也是这样,被师傅使唤了三年,有一天他忽然叫我进门喝茶,从那以后才开始教我真功夫。” 叮叮当当的石刻声,伴随着渡真的讲解响起,林海觉出不对,正色对左千户道: “左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林某洗耳恭听。” 不料一直沉默的渡真回头冷哼了一声: “左大人,我这辈儿的陈年旧事,就不要牵扯到他们年轻人了吧?” “是在下失言,不过其实说开了也没什么,左某只是觉得这种事情涉及到了师傅和门派的颜面,做人弟子的,无论如何选择,起码是有权知道的。” 左千户和渡真的这一唱一和,叫林海也有了好奇,他对左千户拱了拱手,然后轻步走到渡真身旁,看着老人兴致不高的样子,问道: “师傅,到底什么事儿啊?我可是您的关门弟子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真有什么难处不是还有白云师兄吗,而且弟子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大胡子剑客,都是一时高手,您” “其实没什么。” 渡真打断了林海,老眼注视着自己沾满了石粉的苍老双手,缓缓道: “大乾治下,划分有九大州城,佛道两家的道场在其中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当年我修成法相之后,朝廷顾念我佛门当年功德,便将幽州赐予了佛门当做道场,可是如今诡乱四起,有人便想以我佛门镇压不力,无能守土为由,想要夺回这片道场,对此我也只有尽力而为,道场不道场的也不指望了,只希望能多救护一点百姓吧。” 渡真语调略显低沉,心情显然也有些低落,左千户在旁道: “半个月前,朝中已派有玄真道的高手前来镇压诡乱,依我看这大概就是陛下给佛门最后的机会了,他日平定诡乱,论功行赏之际,便是重新划分州城道场之时。” 林海也同样沉默了片刻,忽然大笑着拍了拍渡真干瘦挺直的背脊:“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就这个啊?渡真师傅你把心放肚子” “法海!” 渡真忽然大喝一声,将林海的后半截话都震了回去,堂中一片寂静,然后就听他沉声道: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在金山寺中蜗居三十年,忍气吞声吗?” 林还没有说话,脸色沉静。 “因为我是一个门派的希望。” 渡真舒展了一下连日来都不曾休息过的双手,笑了笑,看着沉默的林海,后者这才发现这个修为精湛的老头儿眼里,居然也有血丝遍布。 “法海,你也是一个门派的希望,所以不要去学人家争强斗狠,出了什么事儿,师门中有很多前辈都不能瞑目,包括我。” 叮叮当当的石刻声又一次响起,林海双拳悄然收紧,半晌之后又松开,笑道: “我知道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勾心 临出去的时候,林海问渡真为何没有见到南宫,老人听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城中人手紧缺,她随镇抚司高手一道去处理各地的紧急事故,怎么,你都要和南二成亲了,还惦记人家南宫?” 林海对渡真的调侃呐呐无言,倒不是心虚说的对,而是因为他知晓自己要和南二成亲的事,本来他以为渡真不知道,没想到人家早就清楚了。 “是不是奇怪,明明我在你身上寄托了整个中兴佛门的希望,可听到你成亲的消息却不恼怒?” 渡真嘿嘿一笑,瘦脸上依旧是那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且不说佛门中本就又不禁婚嫁的分支,单就我先前说的禅机未到,便不至于叫我为你着急,你不想出家,在佛祖看来只是禅机未到,等到时机成熟,自然水到渠成。” 林海对着渡真拱了拱手,当做是拜别,随后一声不吭的御起了剑光,带着小安冲天而起,向着幽州城关的方向而去。 “少爷,咱们去哪儿啊?” 因为林海的修为提升,他御剑之时自有剑罡护体,各种狂风更是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往日那不堪回首的狰狞御剑生涯,早已是过去的流水。 “师傅每天刻碑起结界的办法太笨了,我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小安正待问少爷是什么法子,可还没等他开口,便惊觉林海在空中风驰电掣的剑光好像受到了什么冲击,剑光笔直的去势微微一顿,一只血肉模糊的人影猛地一爪穿透了护持周身的剑罡,血淋淋的摆在小安的眼前,肉眼可见的黑烟被炽白的剑光蒸发消耗,这只手很快便在林海面前变作一片焦黑,最终随风化灰而去。 “那是什么东西?” 没想到城中的诡事已经猖獗到了这等地步,大白天的御剑飞行都会被袭击。 受此打击之后,小安惊魂未定,林海也在不敢压低飞行,将剑光抬高拔升,林海微微皱眉的道: “不开眼的尸鬼一流,中了我一道剑气决计是不活了,不用管它。” 未几,剑光按落在了幽州巨大的城关之前,守城的将士早已被这几天的情况刺激的风声鹤唳,林海还没落地便有不下百张专破内气的符文弓弩张开,在城墙上随时待命。 守城的官员一手扶刀,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林海一手按在小安的肩上,止住了他的自报家门,如果真的要让小安报自己林府大公子的名头,恐怕还要耽搁不少的口舌功夫,商人家世根本就上不得台面,远不如一个能降妖伏魔的金山寺有价值。 亲自上前两步,林海对着城墙上的官兵大声的道: “在下金山寺渡真大师门下弟子,特来相助大人守城,还请大人容在下上城楼一叙!” 那守城的官员看了看林海铮亮的大光头,略作沉吟便让士兵将他从城墙下带了上来,林海带着小安随士兵刚刚在那名官员面前站定,还没开口,便听他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商会林会长的公子,怎么林公子,何时拜了渡真长老为师?今日前来不知又有何指教?” 我跟这家伙先前是有仇吗?怎么一开口火药味就这么浓? 这么想着,林海在说话就带了三分谨慎,笑着拱手道: “想不到大人居然认得在下,真是不胜荣幸。” “林公子在幽州城鹰飞走马那么多年,公门中人怕是没几个不认识林公子的。” 这位官员的话音刚落,林海便猜到这人和自己前身可能有过什么酒场上的纠葛,不过幽州城政治清明,少有因私废公的官员,林海倒是能够坦然施展。 “大人,其实年轻人的那些事情,很多在后来回想起来都不过是一时之争,不值一提,在下此来是为守卫城中百姓的事情而来。” 官员收了脸上的几分笑意,轻轻点头正色道:“你说吧。” “家师渡真慈悲为怀,想以师门内传的大悲胎藏界保护整座幽州城,但是仅靠他一人之力未免有些势单力孤,所以我这做徒弟的斗胆,想要帮他老人家完成夙愿。” 站在城楼高处的羽冠道人功力高深,来幽州之前便有门中长辈叮嘱过,对此地道场势在必得,他听到下方林海的大言不惭后,直接大笑着走到了阁楼边沿,双手扶栏,微微倾身的对林海道: “好啊,这位小师傅真是孝心可嘉,可是本真人有件事很不解,凭你师傅渡真和尚的功力尚且要用碑文铭刻的笨法子徐徐图之,莫非小师傅是那个什么千手菩萨转世,一个人旦夕间便能刻出碑文千面吗?” 高楼处的笑声奚落,连带下方面见林海的那位军官也面带微笑的摇了摇头,不过没等他说什么,站在他面前的林海又一次拱手道: “那在下就献丑了。” 话音落下,城楼高处那些道士的笑声更大,道门在人间兴盛已久,随着谄媚者甚众,清净二字早在日益深重的富贵之中渐渐消声,不过领头的那名道长确实得了真传的真人级高手,眼看临海周身气息晦涩的步入到城墙边缘,他冷声对四周嬉笑的徒弟们低喝道:“住口!” 城墙上一时间人人禁声,所有人都看着林海一步步的来到城墙边,手抚箭垛的微微朝外望去。 “他在干什么?” “好像是在丈量城墙高低?” 幽州城坚壁厚,高度足有十六七丈,比前世已知的最高古城墙还要高出近一倍,人在其中渺小无比,连绵不尽的墙壁就像一只体型巨大的怪兽,自有一番磅礴之气。 此时林海好像是看准了什么东西,周身华光暴涨而出,整个人都化成了一道炽白的剑光冲天而起,城墙上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而领头的羽冠道人则一声不吭,手掌一把握碎了身前的箭垛砖石。 这个林海,竟是想以自身剑气为笔,城墙为纸,将大悲胎藏界的经文书写在城墙上! 怪不得他胆敢夸口说,替师傅如何怎样,如果真叫他做成了这一笔,不仅城中诡怪可以得到有效肃清,还可以收拢外来的难民百姓,如此一来这幽州道场还轮得到他们来接手吗? 剑光矫若游龙的在空中一个转折后,如天人执拿在手的一支大杆狼毫,以灵机为墨,城墙为纸,重重一道剑锋压过,整个城墙上的人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晃动! 事到临头,那羽冠道士反倒不慌,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林海化身的剑光在城墙上纵横勾画,四周虚空之中隐有禅唱传来。 “想不到渡真门下除了一个女弟子南宫造诣不凡,还有林海这么一个撑门面的人物,真是不简单,要是再给金山寺三十年,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羽冠道人高声谈笑,宽大的袖袍无声触地,点滴鲜血顺着他隐于袍袖中的手指滴落在地面,位于下方的官兵鼻翼微动,皱眉捂嘴道: “什么味道啊,这么臭!” 忽然守城的官员似乎有所惊觉,不再看剑气雄浑的林海,将那以剑为笔的瑰丽场景抛在身后,转而回头望向无尽深沉的幽州城池深处。 一声凄厉的惨叫瞬息划破城防的夜空,一名手握长枪的士兵被三四个凭空飞纵的人头提咬到了空中,片刻间便有被撕咬的肠穿肚烂,血染长空,守城官员又惊又怒,大喝道: “取我弓来!” 箭枝洞穿了空中几个鲜血淋漓的人头之后,紧接着又有无数其他姿容各异的妖鬼冲了出来,高立于城楼的羽冠道人,嘴边笑意越发浓郁,待到眼睁睁看着几只尸妖突破城池之后,纷纷纵身向着半空中纵横的林海扑去之时,方才一阵衣袖的长身而起,大呼道: “这位小师傅,且看贫道前来助你!” 于是在几只张牙舞爪,道行低微的尸妖身后,凭空而起了一道巨大的手掌,好似打苍蝇一般的拍了过去。 掌印刚起,浑身都笼罩在剑光之中的林海便感到了一阵窒息。 那几只尸妖几乎是身不由己的被身后那大掌印强推着冲过来,虽然没有杀意,可是气势中却有杀机透出,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起在金山寺中,左千户与渡真师傅的话,林海眸色一深,当即便打消了撤剑停手的念头。 想拦住我铭刻布置大悲胎藏界?那就叫我先称称你是不是有那个本事! 一道如同火焰般的剑气华光自下而上,将通体洁白的诛仙剑气完全替换,林海手中剑气不绝,手中诛仙剑气猛然暴涨出灿烂的华光,在巨大的城墙面前,林海一红一白的两道剑气,就像是画家手中的泼墨画笔,狂放的笔锋剑气用一种近乎肆意的姿态,将扑来身前的尸妖一分数段,而后剑气与手印狠狠的对撞在了一起! 两股气机轰然对撞硬抗了片刻,剑气割裂了手印,可是两者都没有因此消散,光华暗淡却如远去江河的剑气,已久不依不饶的斩向羽冠道人,而一分为二的手印,同样也带着主人的意志,固执的拍向林海。 千钧一发之际,羽冠道人哈哈一笑,一道闪有紫光的符咒从袖底飞出,抢在剑气临身之前替他拦下了这一记势大力沉的剑气。 “金山寺果然有两把刷子,不愧是叫陛下赐予道场的佛门寺庙!小师傅,你不如啊!” 羽冠道人没有想到都是,这道传自圣人的剑气竟然霸道至此,虽然他的三山符箓拦住了腰斩之险,可是近乎狂暴的巨力还是将他半空中的身子整个都打的翻飞出去,话没说完就直接撞塌了一栋阁楼,同行的弟子们惊叫着就要上前从废墟中把师傅扒拉出来,可是后者除了有点灰头土脸之外,在紫色符咒的保护下其实并没有大碍。 就是丢脸丢的有点大了,出来的时候气的羽冠道人想要骂娘 好好的仙风道骨,世外仙师的形象,被一个光头小子这么一剑就给毁了,底下那帮军汉表面没说什么,可背地里其实最是八卦,不知道以后会怎么笑话他呢! 羽冠道人震袖甩开了弟子的搀扶,目光紧盯着被手印笼罩的林海,他倒要看看这个年轻的佛门剑修,如何抵得住他这近乎十成功力的一掌! 然而结果注定要让他失望了,因为林海一剑将手印分作两半之后,站在原地压根动都没动,因为手印中原本细小的缝隙,再飞行的过程中越飞越大,最后看看可供一个人穿行,于是林海看准了位置,只需站着不动,任由那道气机磅礴的手印从身旁两侧差之毫厘的飞过,激荡的狂风吹拂得他衣袖狂舞,几欲乘风而去。 轰轰隆隆的巨响从背后传来,那是羽冠道人手印落在远方实地后的反应。 狂舞的劲风上扬四散,林海本着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的信条,立身在原地不动,只是在心中无不有些遗憾的想着,如果自己那头飘逸的长发还在就好了。 直至此刻,那道人方才惊觉胸口有凉风灌体,他低头一看,只见胸口处的道袍不知何时被割开了一道口子,脸上一阵阴晴不定。 “这位小师傅好俊的剑气!贫道玄真,王灵道,小师傅可敢留下法号?” 王灵道吐气开声,音量浩大,城墙之上人人可闻,但是林海却恍若不见的依旧御使着手中剑气在城墙上奔走,因为他发现用剑指纹刻的要求有点太高,粗了的话消耗太大,过于细了又怕影响结界的伟力,最后他干脆以身做笔,用红白交杂的周身剑气在体表形成一道剑罡,在城墙面上奔走。 来自城中的妖魔很快就被官兵们扑杀殆尽,守城的官员发现在林海刻有经文的地方,自有一股淡淡的金光在闪烁,为了印证效果,他特意抓来一只半死不活的妖物朝着那片城墙扔去,一层薄薄的金色光膜凭空生成,城墙体表无数深刻其上的梵文经字好像活转了过来,一个个都在焕发着温和的金光,直接将那只妖物整个都泯灭为了一片虚无。 守城官员暗自收紧了拳头,眼神一片惊喜,他快步的冲到城墙的箭垛处,伸长了脖子张望,发现就这片刻的功夫,以身作笔的林海,已经在墙面上留下了大片的梵文经义,不知觉中遍布了近百米的城墙。 “师傅,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 王灵道身边的弟子有些不甘,而他本人则是老神在在的摇摇头,目光不着痕迹的在下方那一众官兵的脸上掠过: “我已经出过一次手,就算被察觉了,在情理上这也是分属我们的佛道之争,也还算说得过去。可是要再出手为难这人施法,那就不光是两家道统之争那么简单了,如此失智之事,我会做吗?” “可是如果真叫他成了,陛下赐下的这个机会就” “没有可是,幽州城坚墙厚,又何止眼前这区区百丈?徒弟,看事情要长远,这家伙气机再长再厚,想要完成这么一份壮举也得好几日的工夫不可。“ 随着王灵道的话音落下,林海周身那股剑气虽然还是锋利已久,可是吞吐间却早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张扬肆意,就连不懂修行的守城官兵都可以看出来,林海的气息在转弱。 第一百五十九章:斗角 又是百米的距离闪过,闪耀在墙面上的剑光依旧,可是华光已经不再是红白双色,而是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两道剑气相互交替使用。 王灵道断定这是林海即将气竭,所以才不得不用这种法子来交互换气,然而事实也确实大致不差,林海此时的剑气华光,连全身都不能笼罩了,至于上半身还沐浴在剑光的笼罩之下。 见到林海终于还是不支,王灵道身边的弟子们便纷纷的松了口气,凭他们的天资水平,就是在京都师门里再熬个三十年恐怕也没有什么好日子,反而如果在这里争夺幽州的道场把握住了,那么他们至少能少奋斗三十年。 如此巨大的利益当前,他们自然不会盼着林海将大悲胎藏界的壮举完成,在察觉到他的气机正在无时无刻的衰落之后,更有甚者干脆猜起了他还有多久便会从外面回来的时间。 “二十息,至多二十五息,这小子绝对撑不住就要回来了!” “我赌,五十息,他看起来能和师傅斗得不落下风,应该高估一点。” 就在众多弟子们嚷嚷着对林海品头论足之时,忽而有道清亮的女生压过了喧嚣: “我赌他能完成这面城墙的阵法布置!” 王灵道闻声豁然转头望去,眼中有精光闪动,好似受到了什么惊吓,死死地盯着那个发话的女孩,因为在这个女孩出声之前,他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感觉出来! 最叫王灵道心中心潮起伏的是,他居然看不穿这个女子的修为! “在下玄真道王灵道,敢问姑娘何门何派,能否告知?” 这名修出法相,只差一步就能迈入渡灭境的真人级道士的话还没说完,便见那清冷的姑娘纤眉一皱,好似很不耐烦的样子: “闭嘴,再敢乱问,我让姐姐电死你!” 抬手止住了弟子们的愤愤不平,王灵道毫无脾气的笑问:“敢问姑娘的姐姐是?” “南宫!” 王灵道等了半晌,又道:“南宫什么?” “姓南名宫,蠢货!” “” 南绮容说出这句话后忽然笑了起来,对着王灵道那几名定力不佳,心驰神摇的弟子道:“二十息早过了,刚才谁猜的五十息?” 王灵道不屑的冷笑,他就不信一个区区通幽境的修士,能够完成一气不绝,连书千丈的壮举。 他望了一眼华光越发黯淡的林海,也不多做纠缠和辩解: “书成结界乃是造福百姓,有利民生的大事,我们自然也盼着这位小师傅早日完成,猜赌之言不过是一时戏言,小姑娘不可当真。哦对了,我看幽州城墙连绵何止万丈,单凭这位小师傅一人之力恐怕还有所不足,我玄真一门别的没有,就是人多,愿意为城中百姓安危尽一份力!” 王灵道话音刚落,楼下的将士们便恭敬的齐声道:“真人高义!” 这片刻的功夫过去,林海奔行在墙面上的剑光便又去了百十米,此时从他起手至今已经用剑气挥毫了足足三百米,就算是用两种剑气互相交替也开始支撑不住了。 剑光收束回体内,林海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城墙上之时,已是气喘吁吁,以剑气行书三百米的工程之艰巨,远超出他的想象,不过就算如此,也比渡真每天不眠不休的刻碑要强得多。 小安一边给林海扇着凉风,一边劝解: “少爷,您歇会吧,幽州城这么大,根本就不是一日之功啊!” 小安话音刚落,王灵道一行人正正路过,大笑道: “小师傅辛苦了,你这位下人说的很对啊,不过贫道向来胸怀大义,慈悲为怀,不忍心叫小师傅辛苦,又想为百姓做事,刚刚玄真道的弟子已经接到了命令,除了小师傅南面的城墙外,其余三面便交给我们道门就好了,如果小师傅南面的城墙有些忙不过来,可以随时过来知会贫道一声,毕竟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嘛!” “说完了就快滚,没看到我们正忙着呢!” 南绮容清冷的声音毫不留情的响起,王灵道的脸色阴沉了少许,不过看到喘息的林海,面上终是得意占据了上风,最终拂袖而去。 “你怎么来了?” 林海有些惊讶的问,不过相比较这个,他更好奇为什么王灵道似乎对南绮容有些忌惮? “今天姐姐回来,我接她回家吃饭。” 南绮容背着手走到林海身边,忽然俏生生的伸出手来将林海整个人从地上拉起: “不用怕,等我姐姐回来了,你们双剑合璧,一定强过他们的进度!” 林海对略显天真的南绮容叹了口气,以剑气奔走书写大悲胎藏界的难度,比他预料中的要困难不少,何况如今人家玄真道那边也开始动手了,还是三管齐下,人数的碾压足以决定个体的质量优胜,一旦四面城墙的防护大阵开启,来日上报朝廷论功行赏,最大的功劳依然是道门的。 手指间触感细腻,南绮容似是看出了林海的沮丧,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掌,鼓励的道: “我姐姐现在道行很高,待会你们两个联手一定能盖过那个道士!” 虽然不见得事实就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可是林海心中却依然有些释然,只是不能帮老和尚守住幽州这份道场而有些遗憾而已。 忽然,南绮容目光一亮,对着城下远方招呼呼喊:“大姐----!” 林海立刻如芒在背的回头望去,凭着惊人的目力,和刚刚从外归来,混杂在镇抚司官兵队伍中的南宫对视了一眼。 也许是刚刚从外回来,南宫俏生生不逊往昔的娇容上还带有隐约的憔悴,多日不见,她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耳际,再见到城头的林海时,目光中有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可能是因为与官府一道出行的缘故,南宫也传了一身黑色的劲装官服,窈窕的身姿看起来娇小而又柔弱,但是任何一个见过她出手的人绝不会是这么想的。 南宫的目光和林海在空中一触即分,随后便开始注意到城墙上大约有三百米的梵文经刻,唇边渐有笑意浮现。 守城的官员见到归队入城的镇抚司后,立刻高声向下方城关处传唤放门,一声声嘹亮的高呼层层下达,最终幽州城沉重的大门在一群精壮汉子的卖力下渐渐被推开。 南宫骑在马上不动,忽然对身边路过的一名刀疤脸捕头道: “老秦,把我的马带回去。” 名为老秦的捕头还没应声,一道刺目的电光凭空从马背上冲天而起,南宫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明亮的电光,空中噼啪窜动声叫人后背发凉,瞬息便落在了城墙南绮容处。 “姐姐辛苦,不如今天就在绣楼住下吧!” 南宫笑着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发,没开口说留或不留,目光在林海的光头上微微一顿,没等她开口,林海便主动的连声道:“生活所迫,都是生活所迫啊” 从回到幽州开始,基本上所有见到林海这个样子的人,都会问上这么一句,所以他干脆在南宫发问之前就提前说了,等等,好像南绮容就没有问过。 林海把目光放到南二的身上,这个向来安静到近乎不近人情的女孩子,却在拉着姐姐南宫的手臂,说着刚刚发生的事。 南宫与渡真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较长,虽然修习的功法分属道门,但却是站在佛门的立场之上的,不同于妹妹言语中的意气之争,她能够听出来两家在这城墙之上背地里争得是什么东西,一时沉默的走到箭垛处,俯瞰那些在黑暗中闪烁的经文梵刻: “渡真师傅的大悲胎藏界,要有一定的佛法修为才能施展,我不行。” 林海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重新站了起来,笑道: “不管怎么说,事总要做下去的,你们不用管我,晚间准时回去吃饭就是。” 所谓人力有穷尽之时,有些事情只要尽心又尽力了,就不用太愧疚。 林海浑身华光刚起,便听到身后一声清脆的‘等一下’。 南绮容皱眉来到南宫与林海身前,小声问道:“一定要刻梵文吗?别的不行吗?” 刻别的?刻什么?棋盘吗? 林海正自哑然失笑的摇头,转身就要再次御剑而上,可是随着他脚步的移动,慢慢的在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个念头。 为什么不可以?当初两人泛舟西湖,这丫头手中的棋局哪里是什么普通的棋局,分明就是整个天地! 那纵横十九道的棋线在眼前快速的闪过,林海停下脚步,抱着姑且一试的心问道: “你有多大把握?” 南绮容眨了眨平静的双眼:“没把握。” “你现在的修为?” “用你的玉髓,好像先天了吧,我不太懂” “” 林海觉得自己还是再慎重慎重之时,一直没说话的南宫却忽然站了出来,说了句:“就这么干了!” 等等等等,我们是不是有点草率啊! 林海面色古怪,可架不住这两姐妹的一脸狂热。 “林海,你负责用剑气在城墙上把棋局刻出来!” 南宫果断的划分工作,林海应了一声,看着看着踌躇满志的两姐妹: “那你们呢?” 南宫回头握了下妹妹南二的小手,英气勃发的御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我帮绮容,落子幽州城!” 林海点头在无话说,走到城头深吸了一口气,望了一眼约莫有百米远近的大悲胎藏界经文刻录,沉声道:“那我就开始了!” “啰嗦!” 南宫冷哼一声,抱着南绮容瞬息化为一道电光冲出幽州城范围,远远飞向另一边空旷的野地,以此来拉开视角,方便南绮容纵观全局,从而落子。 在她们之后,一道刺目的白色剑光也紧接着冲天而起,红白双色剑气在手中狂放的近乎疯狂,以一种任性的姿态开始在城墙上勾画那纵横十九道的棋盘。 这一次出手的林海轻松了许多,勾画棋盘不用自己极尽转折之能的耗费心神,更无需他的佛法修为来加持,只要画的线够直就行了。 换了一个普通没有绘画功底的人来或许是有难度的,但是林海完全没有,虽说他对画画和书法都是一塌糊涂,可是他手稳,一手提着剑平举,手臂半个时辰都不颤抖一下,这纵横来去的线条在他剑下自然画的容易。 仅仅是十来个呼吸的功夫,林海的横线已经画完,他立身在城楼上呼呼喘着气,双手经脉因为运载气机过剧而有些刺痛,底下的士兵抬头仰望,如同望着天上神仙。 刚歇了片刻,城墙远方忽然传来了南宫的娇声喝问: “林海!你歇够了没有?到底还行不行啊?!”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林海擦了下额头的汗,脚尖在箭垛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好像一根无根之木凭空摔落下去,乍一看就和凡人失足跌落一样,引得好多将士惊呼出声。 林海目光沉静的注视着身前耸立的城墙,沉重的身体冲破了四周尚在弥漫的烟云,未几忽然低喝了一声,双手各执一道磅礴剑气,悍然下劈! …… ………… 城东王灵道正有条不稳的调派人手,着先天以上的弟子人手一根麻绳石刻,从城楼上吊着垂直在外铭刻的道家符箓,用以镇压妖鬼,阻拦外来之敌。 其实凭他们的人手,完全可以三线同时开工,之所以只动了东城,是王灵道想要集中力量先完成一面城墙的负担,这样惊人的效率既能打击到城南一个人卖力的林海,同样也可以鼓舞道门在百姓中的人望士气。 “师尊真是高见,那个渡真老和尚真是个榆木脑袋,要我看这幽州合该给咱们玄真道当道场,那老和尚根本就是能力不足” 王灵道轻轻瞄了这说话的弟子一眼,吓得他立时噤声,王灵道方才缓缓的道: “金山寺势单力孤,若是没有那个小和尚那样的剑修手段,铭刻城墙只能靠他一个人,像你们这样吊着铭刻的水磨工夫。 与其耗费全力的去勾画一个未来的蓝图,还不如脚踏实地的刻碑,后者看似简单,其实比前者更加耗费气力,你懂个屁!” 被训斥的弟子退到一边,自有人给他递上一根麻绳和石刻,准备待会儿下去铭刻符箓。 佛道两家虽说存在有一定的竞争关系,但是到底在四百年前也曾联手对抗过妖鬼入侵,从大义的方面来说,它们是同一个阵营的,王灵道也比较敬佩一些有道行德行的高僧,所以才出言训斥。 片刻功夫,足足有六七十名先天境的道门弟子,都整装待发的站在城墙上等着命令,王灵道上下环视一圈之后,意气风发的狠狠挥袖,沉声道: “开始!” 第一百六十章:落子 数十条粗壮的麻绳就此绷直,拉拽着道人们蚁附在城墙上叮叮当当的铭刻各种玄奥的符文,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未几,监督弟子们施工的王灵道,忽然听到远方有什么轰轰的异响,他侧目做了个安静倾听的手势,身旁道童大气也不敢喘。 此时正有一个休息的弟子,见到自家师叔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不屑的笑道: “那想必是那个光头和尚搞的动静,好家伙五六丈的剑气直接在墙上当毛笔用,您说他也不嫌累得慌!” “五六丈的剑芒?那恐怕走不了几米就得累趴下吧?” “还是我们玄真道有实力,近百个师兄弟一起加把劲,今天晚上之前大概就能把这面墙给弄妥当了!” 王灵道没有理会弟子们的调笑,依旧望着远方,这回连眉头都皱了起来,伺候在身边的道童不解,用稚气未脱的嗓音问道: “师傅,那不就是个凭一把子力气的愣头青吗,怎么您还担心他一个人超过我们不成?” 王灵道摇了摇头,眉头依然皱着,有困惑也有不解: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可是那个家伙刚开始不是在南面铭刻经文吗?何时跑到了北面?” 王灵道的后半句,直接把调笑的到人们镇住了。 鸦雀无声中,众人一时间忍不住也随着他的目光向北而望,只见北面的一大段城墙都几乎被一阵烟尘笼罩,而且那尘烟犹如一道大龙,正速度极快的朝着他们而来! 有人轻轻扯了扯最开始调笑那人的袖子,指着那又如何一道妖龙般滚滚而来的尘烟,问道: “你刚才说,五六丈的剑气?” 王灵道面色铁青的横栏在他们玄真道,铭刻经文的东城墙之前,一身道袍无风自动,十二道紫色符咒从袖底飞出,环绕周身。 难道是此子眼见护城不能,便想要叫我玄真道也无力布阵?行事如此歹毒,其心可诛啊! 然而就在王灵道几乎就要出手之际,林海刚刚由下而上的完成了北面城墙的最后一竖,他整个人灰头土脸的看起来非常狼狈,几乎全身都沾满了破碎的石粉,因为剧烈消耗的剑气已经无法在他体外布上一层防护的剑罡,甚至因精疲力尽之故,在最后一道棋线堪堪画完之际,林海忽然拿捏不住指间强盛的剑气,一下子崩碎了一处箭垛,整个人带着无数飞舞的碎石一道冲向渐被黄昏染色的天空。 “南二,落子!” 林海人在空中就已经嘶声力竭的大喊,从头到看到尾的王灵道正不明所以,忽然见到远方有数道精纯的圆形电浆呼啸而来,被林海深刻遗留在墙面上的诛仙,陷仙两道剑气凭空而起,在空中化作了一张纵横十九道的巨大棋盘! 本该与这道剑气棋盘相撞而两败俱伤的球形闪电,因为落点相当的微妙,仅仅在空中稍作停顿的抵触之后,居然神奇的融合到了一起。 咆哮的闪电雷芒与棋盘上纵横开拓的剑气互通交融,带着股连王灵道看来都有些触目惊心的巨大力量,缓缓沉没于城墙之中。 “哎哟,这不是王道长吗?” 林海浑身占满石粉,全身经脉又涨又痛,体力气机虚弱的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可是他仍咬牙坚持着从城北的城池跑了过来打脸。 有些穿越前辈的话说的就很对,生命不息,打脸不止。 如果他累死累活的在城墙上的奔走,只是为了守护百姓的话,那未免也太无趣了,还是加上打王灵道的脸这么一条更让人有动力。 体虚气弱的林海,走在王灵道的面前,还是很春风得意的,他背着双手,似模似样的上下观看了一番他们的进度,连连摇头: “小王啊,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 “嗯?” 王灵道面色不善的哼了一声,可是眼下气焰正盛的林海哪管你这个? 刻好了三面城墙可是大功一件,往大了说是关乎全称百姓安危,就是往小了说那也是佛道两家的道场之争,如此敏感的时候你道门的打了人家,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怎么,人家一个人干了那么多事,你干不出来还要揍人家,行事是不是太霸道了?那些其他的道场是不是也该考虑换换人坐? “工作嘛,不要死板,更不要老是盯着一个点,你看看那么多人在那叮叮当当的敲了快一个下午,到现在一面墙都还没有搞定,干工作要讲究方法嘛,你看看我,三面墙都搞定了” 王灵道本已收走的十二道符箓又一次的飞出,咬牙切齿的盯着林海:“你,给,我,闭,嘴!” 最终林海在守城军官的护送下离开了,走时王灵道骂骂咧咧,林海不屑的朝城东吐了口吐沫: “还道门真人呢,怎么还骂人呢?呸!” 连续布置了三道城墙,无论是凝神落子的南家姐妹,还是以剑气勾画棋盘的林海,身上都带有浓浓的疲倦。 小安很有眼色的找来两辆马车,三人一起打道回府,路上赶车的小安总觉得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回头一看发现原来是自家少爷在背后瞪着自己。 “少爷,您怎么了?” 小安有些不明所以,后者却放下了车帘,在车厢中长长的嘘出一口气: “没事,就觉得你有点不开窍。” “???” 小安满头雾水,恰在此时,盛满南宫姐妹欢笑声的马车从旁驶过,小安这才若有所思的望着那辆马车。 “少爷,不是我不开窍,我是怕把你们安排进了一辆马车,你会被撵出来赶马车。” “胡说八道!” 林海在车厢里的声音很大,可怎么听都是心虚。 时值黄昏薄暮,林海撩开了车帘向外看去,深秋的风顺着领口吹过肌肤上颗颗汗珠,林海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气,耳听得前方轮响马蹄清脆,一时间竟有了种以前在西湖边刚刚跑完步回来的感觉。 “小安,我想过了,以后就留在幽州城,哪儿也不去了。” 穿越过来这么久,林海才蓦然的发现,自己不知觉的居然也把幽州,把西湖看成了自己人生不可分割,或说是难以分割的一部分,在外头打打闹闹了一段时间,忽然回到家他才发现,幽州城这个地方原来已经是他的家了。 无论是精神还是上的。 马车悠悠晃荡前行,他们的这一辆不比前面南家姐妹坐的豪华,减震什么的做的很差,主仆两人便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踩着黄昏的余晖聊着。 “少爷,您不闯荡江湖了?” “什么闯荡江湖,我干的事情可比闯荡江湖厉害多了,嘶!” 车厢中的林海忽然觉得胸腹间一阵撕裂的剧痛,而且那里的衣料也有一种湿湿的感觉,叫他刹那间便想起了在达州路上和五通邪神的那一场遭遇战。 从怀中将那柄莲花降魔斧掏了出来,只见古朴的青铜表面还沾有丝缕的血迹,那是他胸腹间撕裂的伤口所致。 林海这下老实的躺在地上在不敢有什么过激动作了,白天在渡真那里听得自己心潮涌动,激动之下一时间忘记了自己也是有伤在身的,在城墙上搏命似的奔走铭刻经文之时,伤口就已经撕裂了,只是他那个时候还正处于打脸的亢奋中不能自拔,直到现在发现的时候,下半身都要被血水浸透了。 小安在外面嗅到了血腥味,顿时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一头便冲了进去,眼前血淋淋的场景却叫他愣住了,嘴唇颤抖着唤了句:“少爷?” 流了这么多的血,林海脸色也有些苍白,不过这点皮外伤还不至于要命,就是虚弱和有点疼而已,于是冲着小安摇摇头: “没事,赶你的车。回府的时候替我遮着点就行了,别让老爹知道了担心。” 小安眼泪汪汪的点点头,带着哭腔闷闷的问:“少爷您撑住,小的回去就给你烧糖水。” 林海又不是小孩子,莫名其妙的问:“烧糖水干什么?” 小安抽抽噎噎的道:“红袖,彩蝶她们这么流血的时候也是喝糖水,黑红的那种,我天天偷她们的喝” “” 林海躺在车厢里用手盖着脸,:“小安,以后不要偷人家的红糖喝了。” 末了,林海忍不住加了句:“要喝就光明正大的喝!” “哦” 林海咬着牙将上衣撕开,看到胸腹间那道狰狞已经结疤的伤口中间,有一道绽裂开的深缝,血水这时流出的已经不多了,他正小心的包扎了一下,就听到车厢外面小安不好意思的问: “少爷,能求您个事儿吗?” 林海当时还以为这小子开窍要让自己跟彩蝶和红袖说亲,他刚应了声就听着小子说道: “您那手御剑的功夫,能教教小的吗?” 林海闻言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小安是他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之一了,只是他对小安学剑的目的也有些好奇,于是便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学御剑?” 驾车的小安听着少爷的问话,腼腆的笑了笑:“因为帅!” 林海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好,回去就把剑诀给你默下来,你把它记熟了就烧掉,切记不能随便外传,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少爷!” 说起来,这小安的风格还是挺明确的,一路跟着府中喜欢卖弄肌肉的张护院,练出一身可观的壮硕肌肉,而后见了自己御剑的本事后又眼巴巴的想学这是朝着偶像派发展啊。 林海一时间有些好奇,问小安:“等将来你炼成了,有什么梦想吗?” 小安毫不犹豫:“天天偷彩蝶和红袖的糖水喝!” 说完又问林海:“少爷,你呢?” “我天天看你和红糖水吧。” “嘿嘿嘿” 主仆两人在车厢里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 这个二傻子 马车停在林府门前,南家姐妹先行下了车,林海却在车厢里躺着没动,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等着小安去府里给他把纱布衣服拿过来再说。 谁知等了半晌,最后掀开车帘进来的却是神色冷清的南绮容,这姑娘有些生冷不忌的意思,一进来就直接朝着腹间破开的地方撕衣服,林海忍不住问了句: “你要干什么?” “撕衣服啊!” 南绮容回答的理直气壮,纤细的双手十指很快就沾染上了鲜血,转眼就把林海撕得只剩下一条裤子,后者光着上半身有些扭扭捏捏的道: “我自己能行“ “能行个屁!” 南绮容目光与林海身上的肌肉一触即分,脸上也有些红了,不过还是一把按住了他,然后用沾了药酒的纱布将他身上的血迹擦去,最后再包扎伤口。 林海老实的躺在那里任他施为,片刻之后一层厚厚的纱布围着腹部紧紧的扎了一圈,让林海觉得好多了。 南綺容手法细腻,指间微凉,柔若无骨,在林海身上来回擦拭,渐渐给了他一种异样的感觉。 看着美人微红的脸颊,林海深吸了口气,做了半天的准备想要试试那种情侣间的亲亲我我,当然如果人家不愿意,就是搂搂抱抱的也行啊! 可是林海刚刚仰起头还没说话,一堆衣服直接劈头盖脸的就朝着他扔了过去: “赶紧穿好了自己下来!” 没事没事,来日方长 林海穿戴整齐,进到府中之后,南宫正在大厅和林清和有说有笑的聊着天,南绮容在一旁敬陪末座,林海也跟着入座之后,话题开始渐渐往着他与南二婚事的方向靠拢。 林海偷眼打量,发现南宫面不改色的与林清和在这个话题上说得有来有回,而末座的南绮容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平静,只是注意到林海的目光后,强自镇定的回瞪了他一眼,而后没说什么脸却先红了。 “今日林某高兴,想开家宴,南宫小姐可否赏脸?” 林清和笑容满面的对亲家发出邀请,后者略略考虑,最后点头应下。 南家如今再无长辈在世,南绮容也只有这么一个姐姐而已,答应留下来参加林家的家宴,这其中的潜台词便是应允了亲事的态度,这叫一直以来都把林海的婚姻当作头等大事的林清和,如何不喜笑颜开? 第一百六十一章:家宴 宴间因为南家姐妹都不善饮酒,林海也有伤在身,基本上喝酒的只有林清和一个人,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喝得大醉,家宴进行到一半之时便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林海不得已,只得将父亲背回卧房休息,而南宫则答应了妹妹留在绣楼陪她过一晚。 林家小径前月光如水明澈,林海背着老父的身子正走着,忽然听到身后老爷子语调忽高忽低的叫着自己的名字,他赶紧应了好几声,老爷子这才安静下来,脸带笑意的道: “混账小子,总算了了你爹我的一桩心事,我都快为你愁死了知道吗?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 林海听出他语气开始不对,连忙叠声安抚。 “在你这个年纪,你老爹我已经不知有了多少妾侍了,我看你天天跟那个小安在一起就浑身不自在,还以为你是个是个那个!可我愁坏喽!” “” 听着背后老爷子如释重负的声音,林海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把他送回卧室哄睡。 再回返席间时,桌间空无一人,下人说南宫小姐与妹妹已经携手回了绣楼,林海便摆手让人把席给撤了,他旧伤复发,白天奔波劳累的,心里也想着早点回去休息,不过他心里还记着个事,那就是给小安把剑经默写出来。 “少爷您早点休息吧,别累着了身子,明天写也一样的。” 小安有些不忍的劝着,林海却摇头: “早一点给你,就早一天学,我可告诉你,剑经这东西是一种剑走偏锋的门道,想得长生修法相,还得练金山寺传你的东西。” 他一心二用,将诛仙剑胎的经义默出了一半,正想着家中还有多少玉髓来给小安铸剑胎时,门外忽然有下人通报。 这么晚了还有客? 林海放下了手中笔,问了几句那通传的下人才得知,那人穿着捕快的官服,牵了一匹马,说来找南宫小姐的。 “行,我见见。” 就凭那身捕快的官皮,林海如果只派个管事打发走了,有慢待之嫌,况且来人可能与南宫有旧,林海也就这么屈身,亲自去门前迎了一下。 刚到前门便看到守门的精壮汉子,带着几分警惕与门庭前的那个牵马人对持。 自从上回府里的老人死于尸妖之后,林清和便不再用老人守门,而是调了几个气血旺盛的年轻人。 守城的汉子见到自家少爷过来,仍不放下心中的警惕,小声在林海身边道: “近来城中多有异事,少爷小心无错。” 拍了拍那汉子的肩膀,林海笑着上前拱手: “这位差大哥,在下林海,添为本府大少爷,南宫小姐在府中已经和她的妹妹一起休息了,大哥有什么要转交或者转达的,尽管吩咐在下就好了。” 牵马的汉子通身都站在门前灯笼照不见的阴影中,面对林海的客气话,浑身都晃了晃,喉间好像有着水声在涌动,却是没有发声。 手中的骏马不安的甩动着缰绳,来回踢踏着步子,好像想要远离这个沉默的牵马人。 不对劲! 林海毫不犹豫的一把扯过身边下人的衣领,顾不得什么轻重缓急的便将他往后一扯,可是这反应迅速的动作仍未完全逃出这个牵马人的魔掌,只见他隐于暗中的脖子极力的伸长,张开满是碎肉的大嘴,直接朝着林海与下人喷出了一道绿色的尸水,飙射的水箭落到衣服上,发出嗤嗤的轻响,带动起阵阵难闻的青烟。 “把衣服撕了,跳水池里!“ 林海话音刚落,脚趾蹬地对着那一身官服模样的人影便是一脚,直接把他踹的身子平移后退,与此同时,受制他手上的马匹也借机断了缰绳,长嘶着迈开了四蹄,朝着长街狂奔而去。 “马还马” 那人头颅转向一边狂奔的马匹,又看了看林府的大门,好像一时间被什么问题给难住了,林海踏前一步,正要解决它,可是胸腹间的伤势正因为刚刚的动作而闹意见,剧痛之下他只有暂时收了动作,手中剑气蓄势待发: “哪个不长眼的,居然闹到我家门口来了?” 那人僵硬着肢体面,朝林海迈步,口中念叨着的依旧是没什么新意的还马二字,林海正要出手,就听身后小安大喝一声,豹子一般的冲了出去,对着那人的脸庞便是重重的一拳打下! “少爷,您歇着,看我的!” 小安头也不回,双拳像是打开了快进的映放机,快到夸张又直接的呼呼拳风与拳拳到肉的啪啪响声,就像是一串在空中点燃的炮仗,将这个不人不鬼的妖物打的不成人形,几次想要用蛮力撕咬,可都被小安灵巧的闪开。 林海看着这几乎是一面倒的战斗,不禁想起老爹先前无意说出小安曾‘帮了不少忙’的评价,没成想这家伙还是个战斗的天才,光看这起落行进间的闪躲和进攻,居然有了几分现代拳击搏击的雏形。 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摆拳砸下,那个身着官服的妖物直接脑袋歪斜的扑向一边的地板,一动不动的好像是被活活打死了。 小安双拳紧握的在原地观察了一下,发现那个东西确实动不了了方才松开紧握的拳头,他微微喘息的冲着自家少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忽然见到林海的脸色猛然一变,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连千分之一秒的思考时间都没有,林海见到小安的眼神中有一抹戾气闪过,脚尖点地为轴,整个人的身体好像上足了发条的机器,重重的一记抽爆空气的鞭腿,便朝着身后踢去! ‘啪‘的一声闷响过后,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怪异虫子被直接抽爆,绿色的脓水撒了一地,如果仔细看的话,其中还有尚在扭动的细小虫卵。 小安和林海看的心里一阵恶心,皱着眉将大门重新掩上。 “这段时间类似的事情多吗?” 虽然发生的事情对林海来说微不足道,可是事情的严重性已经开始威胁到了幽州城中的每一户百姓,如今的幽州四面城墙结界都已经做好,肃清城中阴邪之事刻不容缓,也许它们正是因为感应到了幽州已经成为一个大囚笼,所以才开始按捺不住的想要做出反击。 “这个月大概是第三次了”。 小安上前指着大门上的一处抓痕:“第一次的时候那家伙被拦到了门外面,第二次和刚刚的第三次都被我打死了。” 林海对小安的拳脚功夫很有兴趣,问他和谁学的,后者却傻笑着说,这是小时候打架多了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把门关好了,小安跟我进来拿剑经。” 林海转身便回房,打算将剑经传给小安,他认为这小子是有天赋的,起码在打架上,居然能够无师自通的摸到了一点拳击搏击的门槛,把剑经传给他,将来在自己手下说不定会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 将这满满的一卷诛仙剑经交到了小安的手上时,林海神色间已经是倦色难掩。 他从床底下翻出来大块的玉髓,嘱咐小安一定要不惜代价将剑胎养出来,如果玉髓不够再找自己拿就是。 以先天灵机所铸成的剑胎,威力有多大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以他通幽境的法相修为就能和渡灭级别的高手交锋,妥妥的主角功法啊! 小安也知道这等如仙神一般的功法有多么珍贵,不顾林海的劝阻,硬是要在地上给林海磕头,碰碰几下重响之后,额头一片青紫,认真的对林海道: “少爷对小安好,小安发誓以后一定好好报答少爷!” “行了,赶紧滚蛋睡觉去!” 林海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将感动的想要和自己促膝长谈的小安打发走,一头扎入到自己的大床上,片刻就进入到了梦乡。 …… ……… 梦中不知春秋,再睁开眼时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伺候洗漱的下人换了个陌生的面孔。 林海随口问了下小安去了何处,那人答昨夜打坐之后至今未醒,林海便去看了两眼,确认小安在凝结剑胎的正确路线上,方才放心。 吃饭的时候没见着老爹,据说是昨天夜里幽州大阵立成,城中妖魔不安惶恐,很是在城中作乱了一通,林家的好几个铺子都有了影响,引得老爹又忙的不见人。 林海有些不太放心,准备吃完了就出门看看,别出了什么意外,席间与南宫姐妹说起昨夜那个诡异的牵马人,他注意到南宫持筷的手微微一紧,停了停方才问道: “可是镇府司的老秦?” 话音落下,姐妹两人都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海,后者顿觉有压力,挠了挠头道: “叫什么他也没说,就是在动手之前,一直念叨着什么还马二字。” “是他。” 南宫眸色深沉的沉默了少顷,而后如往常一样的将碗中粥米吃完,将碗筷整齐的在桌上放好,径直起身往外走。 “我回去做事了。” “我送你吧。” 林海刚刚放下碗筷,手腕便被南綺容握住:“让姐姐去吧。”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南宫人已经出了林府的大门,窈窕娇小的身子越走越快,渐渐消失于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中。 “老秦是以前城主府的老人了,父亲去世后家中的下人就各奔东西,也就只有梅姨和他肯留下来照顾我们,算得上是姐姐修行的启蒙老师吧。” 林海默默坐了回去,想到那个隐在暗中,来回念叨着还马的人影,轻轻叹了口气。 刚来这里的时候,眼见到修行和妖鬼共舞一世,心中恐惧与兴奋并存,如今在见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心中有的就只剩下对妖魔的厌恶和痛恨了,当然也有对人命的痛惜。 “不如,我让下人把老秦的尸骨起出来,重新再好好的安葬了?” 南綺容对这个提议连连摇头:“不用了,这些事姐姐会做的,我想她现在需要一个人静静。” 这是个挺悲伤的话题,不想在这上面多做纠缠,他看着文静用饭的南綺容,总觉得这次从达州回来之后,这个丫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是个沉迷棋道的棋瘾少女,而现在则变得像个性格单纯的邻家大小姐,浑身上下充满了人情味。 而且好像还更有……女人味了? “最近很少看到你下棋了?” 南綺容闻言,轻松的小脸上居然首次出现了无趣的寂寞: “到瓶颈了,进无可进,渡真师傅跟我说要多入世,或许能借助红尘历练,看破最后一关。” “最后一关?什么是最后一关?”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棋仙之类的吧?” 林海顿时想起了昨天三人在城外合力布置的那一方巨大的棋盘,剑气与天雷,神奇的在那十九道线条中成为了连贯一气,互不干扰的护城大阵,这般神奇的手段,堪称是技近于道!! 常听人说大道三千,难道南二是千年才一出的大圣人?能够以棋入道? 世间修行者万千,大道也号称有千种,可从来都没听说过什么棋仙,棋精都很少见。 不过林海还是相信南二,或许真的能在这方面取得什么成就也说不定。 林海就这么坐在餐桌上,偶尔的和南綺容聊一句玄奥的修仙大道,下一句又是人间风月,柴米油盐,有那么一瞬间,他看着桌边安静用饭的南綺容,忽然对未来就充满了好多的期许和憧憬。 两辈子都不知泡妞为何物的林海,在这一刻忽然福至心灵的一把握住了南綺容的小手,笑容温暖且柔: “没关系,慢慢来,我们未来还有漫长的一辈子可以用来慢慢的看破。” 一层肉眼可见的细小鸡皮,从南綺容被握的那只小手上冒出,她轻咧着嘴,把手从林海的大手中拽出,一脸肉麻不适的连声道: “行了行了,正常点,我不喜欢这一套。” “……哦。” 林海有些受到打击的收回了手,指间好像还留有那股温热细腻的触感。 他有点迷惑,这样的台词不够撩吗?还是说我太直,撩的太尴尬了? 一想到这里林海就忍不住的想要化身为一个小人咆哮,这女的明明看起来比我更直好不好?! 就在林海自我怀疑之时,只见南綺容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她迎着林海不解且迷茫的目光,轻轻道了个好字。 好?好什么? 林海一时间没有转过弯,南綺容见状对他翻了个白眼,放下碗筷后款款起身,伸手在林海的榆木光头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什么也没说的就回了绣楼。 后者直到美人走的没影了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的一旁伺候的侍女连连撇嘴,望着自家少爷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第一百六十二:普度慈航 因为如今的幽州城不太安全,如果有什么出行安排,想必是绕不过这位后天八重的护院高手的。 用过了早饭,林海叫过来张护院,这位护院身高七尺有余,身材壮硕,年龄四十多,可是因为常年锻炼,外表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 “老爷出门的时候没说地方,不过昨天倒是有几个出事的铺子店面,想来绕不开那几个地方,少爷若想去,小的这边去张罗安排。” 林海点点头,张护院刚刚转身要去张罗,林海却又叫住了他: “张护院,你有没有觉得………” 林海一手摸着下巴,缓缓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南二小姐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这……这该怎么说呢…… 张护院有些为难,不过看着林海一副认真的样子,情知逃不过去,当下只得道:“小的不知。” “你下个月奖金没了。” “没!没女人味!” “你下月什么都没了。” “少爷,有!南二小姐真是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林海点点头:“嗯,老张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扑通一声,张护院跪在了地上,嚎啕的声音一起,大喊道: “少爷,您到底想让我说什么呀!?” 林海纳闷的道:“我说我们出门找我爹去,你跪这哭什么?” “……” 还不是你老林家的套路太多了。 幽州城关厚重的城门,在悠长的吱哑声中洞开,南宫提着一壶酒和刀,对着城楼上方守将方向微微点头致意,惹得上面士兵一阵骚动。 “大人,大人,她是不是对我笑了?嘿嘿,真漂亮……” “放屁!人家就是点了点头,什么时候笑了?” “不笑也漂亮!” 南宫出了城门,径直便去城外的乱葬岗,幽州城在诡怪爆发之前是不禁安葬的,但是随着天下时局不定,老百姓的生活越发的艰难,每天都有死人,为了不叫尸体堆积在城中造成瘟疫,每天都有尸体被送出城外的荒地埋下,久之自成一处乱葬岗。 不过这都是穷苦老百姓的无奈选择,有钱的谁会把家人的尸首葬在这儿呢? 那位老秦的尸首便是如此给处理了,兴许连埋都没埋,南宫最后好不容易找见的时候,一群野狗正在争夺撕咬着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斩了已经有几分妖化的野狗,收拢尸首,引雷点火,南宫一系列动作做的是行云流水,老秦尸首上的火光还没有熄灭,埋人的土坑就已经挖好了。 没有一句的纪念和废话,一切都做好之后,南宫破开了酒坛子的泥封,仰头大喝了一口,余者全都浇在了坟上。 那个曾与林海醉酒而疯的女子,这次饮酒之后神色平静依旧,目光极亮,双颊酡红,只是双手在身后缓缓握紧,而后她仰望前方长出了口气,嘴中喃喃自语,分明是走好二字。 其余别的话她不会再说,其实说起来人死也不过是土一捧,别的又能剩下什么? 祭奠完了老秦,南宫便打算回城杀妖鬼,可是她脚步刚动便见到先前斩杀成数段的野狗,居然还没有死透,眼下妖邪四起,这些终日以死人腐肉为食的东西难免也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沾染了妖性。 南宫看也不看的一道雷法下去,犹自在挣动的血肉就此化为飞灰而去。 “好精湛的雷法!” 一道尖细声音从南宫背后响起,以她如今的道行对此居然一直都没有感觉,南宫猛然住步回首,见到一名身形干瘦的老和尚,正一只脚站在乱葬岗的边缘,笑呵呵的看着她。 与此同时,四周残破的坟茔之中,开始有窃窃的虫蛇爬动的声音响起,初时尚且不显,可是数息过后,南宫竟觉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的震动,好像下面有什么东西随时都要破土而出一般。 “你是什么人?” 南宫一手作势抽刀,可真正准备发力的那只手臂却隐在身后,悄然做出了一道繁复的雷决,那名干瘦的好像一节木头桩子的大和尚好似一无所觉,笑呵呵的拱手一礼: “老僧普度慈航!” 随着话音落下,老僧的另一只脚也迈入到了乱葬岗的范围,顿时无数破败的坟茔中,忽然冲出一道道让人头皮发麻的虫子洪流,无数尖细的叫嚣与庞大繁复的肢节手脚簌簌耸动! 南宫一手掷出还沾着泥土的官刀,手中耀眼的雷芒根本无需从天接引,直接从体内电母法相中汲取到了磅礴的天雷之力,化作一片蓝色的汪洋电流,义无反顾的杀向那个诡异的和尚! ……… ……………… 城西城墙,王灵道正在城头检验弟子们铭刻在砖石上的符箓阵法有没有什么疏漏之处,忽然有人指着远方闪烁的雷光惊呼: “真人,那边怎么打雷了?” 王灵道抬眼望去,瞳孔蓦然收缩,与常人眼中的打雷闪电不同,远方那云遮雾绕之处,分明就是两个法力精深的高手在斗法时带动起的天地异象,莫非是金山寺那个精修雷法的女弟子? 身边也不乏有眼力的弟子,但是他们在猜测的时候面上并没有什么表示,因为早在雕刻护城大阵之时,金山寺独领风骚,仅凭护持的城池三面,以及渡真刻碑救济生民百姓这两件事,便能叫幽州这座佛门道场稳如泰山的维持下去,后续玄真道想要超越,除非是降服了什么灭城级别的大妖魔才有可能,但是那种程度的妖物,又岂是那么容易降服的? 如今眼见到那远方,能将妖气化成遮天蔽日的无尽云雾,分明便是一个成了气候的大妖魔,于是心中一个念头徒然升起。 金山寺人丁单薄,此女如果死在野外妖邪之手,对于他们的实力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如此一来,一旦城中妖魔开始拼死反扑,那么金山寺仅剩的两人便要顾及三面城墙,根本无力插手城中乱局。 那么到时候只要玄真道说一句,佛门道场仅有防御之力,无有镇压一地之能,那么玄真道就很有可能会被当做是镇压幽州的一大助力,与金山寺共享幽州这片江山。 金山寺渡真早已是垂垂老矣,不用百年时间便会老死,那么到时候只剩下最后一人的林海。 经过王灵道这几天的了解,他也不是什么正宗的佛门弟子,而且婚期将近。 一个要成家立业的对手,怎么可能一心扑在佛门上和自己的道门抗衡发展?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压不住,王灵道眼中的目光变幻了数次,最终化为了一片平静,倒是守城的将官见着不对,问他道: “王真人,那里为何会有雷光闪烁?” 所有弟子都一瞬不瞬的盯着王灵道,守城将官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觉得空气似是有些压抑,而后便听他微微沙哑的声音道: “如果记得不错,那里当是一片乱葬岗,近来城中枉死的尸首都扔在那里,怨气冲天,出了什么妖邪,惹得天公震怒,降下天雷也是情理之事!” 那名官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意的聊了两句便去了别处巡视,这官员刚走,一名贼眉鼠眼的弟子凑了上来,在王灵道的耳边道: “师叔,不管那个女的能不能回来,您只要知会一声,弟子们可以去那三面城池下面做些手脚,他们金山寺人少看不住的,到时候……” “啪!”的一个大嘴巴止住了这弟子的满肚子坏水,这人脑子都给王灵道打蒙了,吐着带血的断牙,抬头茫然的看着面带杀气的王灵道。 “道统之争,不要涉及人间生民百姓,这是我说的第二遍,也是最后一遍!” 王灵道语调森然,环顾了一圈低头不敢言语的弟子们,然后对着那名出言划策的弟子冷声道: “你要是我门下,一掌杀了你都不嫌多,自个儿去你师父那儿请罪吧!” ……… …………… 乱葬岗已经化成了一片虫子的海洋。 无数形态各异千足虫在地上沙沙的奔行,地面上被电焦的虫尸堆积如山,南宫在几次冲围不成之后,终于被这诡异的老和尚拿了下来。 “道门的雷法果然名不虚传,幸亏你修为不高,不然不出本相,我这些子子孙孙还真困不住你。” 自称普度慈航的老僧,用一面写满诡异梵文的红布,将南宫整个都包裹了起来,只在外面露出一张脸。 “你的肉身资质不错,用来当做是妖神大人降临的容器正好,就让你多活两天吧。” 南宫脸色难看,她没想到这处葬满尸体的乱葬岗,居然是这妖物用来培养虫子的孵化场,幽州城连日来死伤的尸体,全都成了喂养这些虫子的饲料。 如今它们破土而出,一个个张扬着饥饿的口器,冲着幽州城发出怪异的鸣叫,庞大的基群直接将乱葬岗变成了一座虫子组成大山。 这些虫子种类不一,有的像蜈蚣,有的像蟑螂,但是它们无一例外的生性凶残至极,先前被南宫以雷法电死的虫子尸体,很快就被饥饿的同类分食干净,老和尚看着这一切,脚下虫群涌动,将他的身子和南宫一道托起,朝着幽州城的方向而去: “本来想再等等的,可是好巧不巧的你这么好的容器自己撞了上来,今日咱们既然动了手,城墙上必有高人能看出来,隐患太大,速战速决吧。” 年老僧人眼见南宫有自尽之势,一指点出封锁住了她全身气机,身下有庞大的黑色海洋的虫潮,簇拥着两人前进,他阴测测的笑道: “你很不幸,那么多的地方不去,偏偏跑到了我喂养虫群的地方,但是你也很幸运,因为你将成为妖神大人重返人间的容器!” 妖神大人?难道是那个封印在雷峰塔中的妖神白龙?难道金山寺的那个传说是真的? 眼前视线渐渐模糊,南宫虚弱的强撑眼皮,问道:“你到底是谁?” 老僧眼中红光闪烁,蓦然大笑:“我是谁?我乃钦天监四品行走,普度慈航是也!” 昔年渡真说起天下佛门高手,曾极为推崇白云,因为当时那些高僧当中,他的年纪是最轻的,同样未来也是光明远大的。 可就算如此,白云在佛门中的地位也很难与排名第一的普度慈航相比。 大乾立朝至今二百余年,这位普度慈航的名头便响彻了这么多年,若论佛法修为之精湛,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如此任务本该是要去天都山封魔台的,可是人间终是要有高手镇压,于是这位相当于道门地仙一级的高手,便在朝中钦天监挂了一个四品行走的名头,坐镇天下。 如此高卧云端的镇国级人物,幽州区区一个守城将官自然是不会认得,所以当普度慈航不疾不徐的从衣襟取出了代表钦差身份的金牌之后,守城将官几乎是以一种光一般的速度冲下城墙,亲自为他开门。 悠长的吱哑声中,这扇厚重的城墙缓缓洞开,在大声训斥开门士兵加快动作的将官,隐约从洞开一线的门缝中,见到一个干瘦的身影正正站在城墙门中间。 恍惚中,将官好似看到人影背后有扭曲的阴影在其后绵延千里的舞动,仔细揉了揉眼却又什么都没了。 城中的灯火从那道洞开的门缝中透出,在普度慈航干瘪的脸颊上,那抹照见面容的光芒就此缓缓扩大,他再也止不住唇边的笑意,眼神深处,有抹按捺不住的红光闪动。 那种与生俱来的妖性在趋势着他内心的,他想要就此冲入城中,一路冲杀着沐浴着人类甜美新鲜的鲜血来到雷峰塔前,然后驱动虫潮,将这十八浮屠挖穿打开,放出幽禁五百年的妖神白龙! 强悍的修为以及多年修持的本能,压住了内心深处的妄念,他保持着高僧的风度正要迈入城中,可是原本缓缓洞开的城门,却忽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猛然合住,门后传来了王灵道凝重而紧张的声音: “不能开,它是妖魔!” 第一百六十三章:驰援 虽然王灵道及时的出现阻止了守城将官的自杀行为,但是空口无凭的说辞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守城将官把手中的金牌递给王灵道看,却被后者随手打飞。 “我亲眼看到乱葬岗处要起弥漫,此人正是从那里过来的,要他入城必定生灵涂炭!” 守城将官脸都急红了,他与这种有道行在身的道士不同,他这辈子的前程身家都扑在官场上,此等人物如何敢得罪? 可是还没等他为上官争取几句,城门外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们以为这区区的一道木门,也能拦得住本座吗?” 脚下大地微微震动,守城将官这才觉出这位钦天监大人的不对劲,下一刻,即便是身处城门之内的两人也能从门缝之中,依稀望见那闪烁在城墙之前的雷光剑气! 一声惊天的巨响之后,普度慈航双脚像是刀锋一般狠狠地扎入地内,带动翻卷出无数土石向后倒退,周身僧袍仍有余劲电芒未散,萦绕在体表发出细微的批驳声响,有淡淡的青烟袅袅而起。 城墙前青烟渐散,普度慈航收回了犹自冒着热气的双手,双臂上皮肤开裂,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面色难看的望着身前纵横十九道,宛如磅礴天地一样,横盖在三面城墙之前的巨大棋局。 此阵之坚固,以他分用了妖神一缕元神之力的修为都无法破开,这盘棋中所蕴含的大道,竟是丝毫不逊于数百年前那些闻名天下的大阵。 普度慈航见到无法用蛮力破开,于是便又是阴测测的一笑,若非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他也不会冒着生命的危险前来帮助妖神脱困,对于这种事情他完全没有半点的惊讶之色,淡然的指挥身后那些隐于土层之下的虫子虫孙们开始沿着城墙根往下挖掘。 既然破不开,那我就把它挖开!区区一个凡人的城池而已,地基做的再深再远,还能深过那些专事掘土的虫子们吗? 但是老天好像有意捉弄这个自信满满的妖物,他的笑容很快就再一次的僵在了脸上,因为那些虫子虫孙居然还真的无法挖开城墙! 南綺容所下的这道棋局,以区区十九道棋线构建出一个天雷与剑气的天地,那么既然城墙上的天地已成,那些虫子就是再能挖一百倍,难道还能挖的开天地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于是接下里的场面就有些尴尬了。 把逼装出去的普度慈航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奈何这区区的一道城门,一股名为羞愤的情绪开始在他的心中蔓延。 一把抓住了一只被护城大阵打回来的虫子,干枯的手指微微发力,虫子在手中悲鸣半声便爆成了一团黄绿相间的浓浓汁水。 “废物!” 普度慈航僵硬着脸色抬头仰望城头,在空中与王灵道的视线稍稍一碰,而后一言不发的朝着身后一步一步的退去,那叫人头皮发麻的无数虫潮也在他退去之后偃旗息鼓。 虚惊了一场的守城将官,手臂颤抖的给自己擦着冷汗,没想到那个往日看不上眼的纨绔子弟,布置下来的阵法居然如此厉害,真的就拦下了虫潮以及那个假冒钦差的妖魔。 眼见一切归于平静,他干笑了两声,道:“这……这厮也太托大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盖世魔头,没成想最后连城墙都过不来!” 王灵道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凭他距离渡灭仅有一步之遥的修为,自然能够从刚刚的那一个对视中得窥那老妖的境界,可是那个妖魔的实力就像是一个望不见底的深渊,刚刚王灵道感受到的除了庞大如山的压力之外,还有一丝死亡的威胁! 绝对不可力敌! 这是他在亲眼见过这头大妖之后的第一个念头,此时他已经有些后悔,不应该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雷法高强的金山寺女修战死的,如此大敌当前,人类这方却因为各自的私心而不能报团共御外敌,那么败亡只会是早晚的事。 出于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王灵道觉得如果让这妖魔入城,那么全城都没有一个人是它的对手! “大人,向朝中求援吧,还有,知会林家少爷一声,幽州的城防需要他。” 王灵道情知眼下的情势不容乐观,再不敢有丝毫的分功争求的私念,低声喃喃道: “守不住城墙,全城都要完蛋!” 另一边,带着张护院与老爹汇合的林海,正在老爹的强制教育下学习着林家店铺的商业管理技巧。 儿子马上就要成家立业了,林清和的年纪也大了,以后林家的生意也要交到林海的手中,这点是一定的,作为一个传统的老人,林清和相当的看重这一点。 虽然眼下的光景大环境不太好,可是也可以勉强挣一点,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在老爷子林清和的心中,儿子有出息有孝心,比生意上挣多少钱更重要,故而也不管这里是出了什么事儿,全程都是笑眯眯的在处理。 林清和与林海这一文一武,不管店铺是个什么困难能妥善的处理,只是望子成龙的林清和,总觉得这孩子在商人的谋划和腹黑上修行太浅,所以一路上都是耳提面命的教导,好像恨不得一口气把这一辈子的经验方法都一股脑的教出去。 这边教导的热火朝天,林海却忽然有所觉的转头遥望了一眼城墙方向,正教的起劲的林清和自然不满儿子如此开小差,板着脸问道: “什么事?” 丹田中有剑胎震动,丝缕的剑气从中缓缓的发散,又自重新的合拢,林海收回目光看到自家老爷子的臭脸,笑了笑,道了声没事。 城墙上的棋局大阵是以他丹田中的剑气与南宫的雷法相辅而成,不同于南宫的借天地之威施展的强悍天雷,那道道气意磅礴的剑气都是由他一丝一缕凝聚出来的,虽然依附于城墙大阵之上,可是其中也有着隐约的联系。 人上了年纪,行事脾气里都难免会带上些孩子气,眼见林海如此乖顺,林清和心中的那点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了,不过表面上他还是紧绷着脸颊,接着刚刚对林海教导的话题。 就在这时,街面上正有一队衣甲鲜明的官兵,提枪跨刀的匆匆走过,本来拥挤的人群立刻自发的为他们让开了道路,敬仰与各种感激的目光从人群中透出。 连日来幽州城中虽然有各种层出不穷的诡异之事,但是每当有这种情况的时候,这群衣甲鲜明的官兵总是第一时间奔赴前线处理,他们用自己的无数汗水和鲜血赢得了百姓们的尊重和爱戴。 “爹,怎么不说了?” 林海的问话打断了铺子中所有人的思绪,所有的伙计和掌柜这才将目光从外面收了回来,重新放在了这个叱咤商海多年的老人身上。 但是也不知为何,林清和看到那样的场景后,好像全身都没了力气,即便是听到儿子的问话也在提不起教导的兴致,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其实这些个铺子里的事,教起来长篇大论的有诸多门道,实际上处理起来却是不用多久,林清和忽然加快了处理的速度,将整个铺子里的人,连同林海都使唤的团团转,但是效率很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能恢复正常营业了。 林海站在一大群冲着林清和拍马屁的伙计和掌柜的人群中,对着他比了个大大的拇指,后者紧绷的脸色的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出来铺子,林海替老爹掀开了轿帘,可是老爷子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扭头看着自家金光闪闪的铺子招牌,身边随从下人想要上前叫一声,却被林海一手拉住,轻轻摇了摇头。 半晌之后,老人才慢慢的进到轿子里,林海刚刚放下轿帘,就听里面的林清和唤了声: “阿海!” 后者应了一声,却听林清和坐在里面轻轻又欣慰的叹了口气:“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晚上不要忘了回来吃饭。” 林海闻言微微一愣,随后脑海中便浮现出了刚刚急匆匆穿过人群的官兵,明白了老爹的心意转变,他也跟着轻叹了口气,一手扶着晃荡的软轿: “爹,我早就想好了,什么成仙做祖的没意思,这回从达州回来就是为了和绮容成亲,成家立业嘛!跟您学生意也是我自己选的,没有半点勉强,我这个人从小都在您眼里,没什么大的志气,将来余生送你终老,守着家业传给将来的儿子也就得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有人向往纵剑江湖,有人为修行长生可以抛下所有的一切,而林海想的,则是把这个老人侍奉终老,好好的做一个儿子和丈夫,甚至将来的父亲。 御剑就一定会开心吗?长生不死值得你抛下身边的一切去追去吗?都不见的吧,起码林海是这么认为的。 轿子里传来老人轻笑的自嘲。 “一直以来,我都用自己的想法要来要求你,可是直到刚才,我看到那群衣甲鲜明的官兵,和周遭崇敬的百姓时,忽然意识到我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我教你的那些东西可能会应付得了现在,可是能不能应付以后就不知道了,未来的大环境会变成什么样子没人知道,可是要是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你是比我吃香的,你的未来应该比我想的更加远大。” 老人说话的声音渐渐开朗起来,隔着轿子问道:“我听说有句话叫做时势造英雄,阿海你说是也不是?” 林海感受着老人那复杂而又深刻的情绪,一时无言,但是老人并没有等他的回答,而是自问自答: “非也,真正的英雄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突围而出,绽放光芒。因为英雄无所畏惧,就算时不我与,英雄照样也能逆天而行。” “您想……叫我去守城?” 林海试探的问道,老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叹道: “你望城南那一眼时,其实我没有生气,只是很怕,可是怕也没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爹不是那种苟安的小人,有些事避不过去的。” 接到上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令的士兵翻身下马,大声问道: “哪位是林海林公子?” 林海向前一步:“有事?” 士兵俯身下拜:“见过公子,属下奉命前来告知公子,城南告急!” 林海没有说话,而是转头回望了一眼老爹的轿子。 “晚上给你留饭。” 轿子晃荡前行,林清和一手摩挲着腰间一块不起眼的玉佩,眼中有欣慰也有痛惜,低声道: “咱儿子很出息。” 林海看着老爹的轿子渐渐走远,有些难受的自语: “想让我去守城就直说嘛,搞这么多句,弄的我也怪难受的……” 传令的士兵小心的上前问道:“林公子,您看要不要用小人的马过去?” “不用了,我的快一点。” 林海话音刚落,通身已经化成了一片剑光,冲向城南普度慈航冲击的那个地方。 半空之中,他一时心血来潮,忽然回头望了一眼远方耸立在城西西湖的那一座雷峰塔,巨人般顶天立地的佛塔好似也在回望着他,林海连忙移开目光,朝城南极速而去! 刚一来到城南的大门城防处,林海便嗅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有点像马厮狗窝的那种奇怪味道,有点难闻。 守城的将官对待林海的态度与上次算盘不一样,以极其隆重的阵势迎接了林海的到来。 “承蒙公子仁义,在此危机时刻仍然肯为百姓生民仗义出手,在下代表幽州全体守城官兵,向林公子致以崇高的……” 林海不耐烦这些马屁,打断了将官的话: “行了行了,我又不跑,直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吧。” 将官如实的把刚才事情经过说出,林海站在高大的城头巡视护城的棋盘大阵,见到了沉默的王灵道,本来以为会是一个充满火药的交锋,可叫林海没有想到的是,这道人居然对着自己点了点头。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海心中有点奇怪,如果他知道事情的真相,恐怕现在两人都得分个生死。 第一百六十四章:虫潮入城,手段尽出 王灵道袖中十二张紫符尽出,环绕周身飞舞,他自知想要度过这一劫必定要金山寺与玄真道精诚合作不可,有意拉拢买好,当下便笑着与林海说起了自己对那只大妖的猜测。 “那人自称钦天监四品行走,名唤普度慈航,虽然人间确有这么一位得道高僧,但是贫道却从他的气机和举止中窥见到了一丝大妖才有的深渊气象,如果让他入城,后果将不堪设想!” 王灵道虽然为了佛道两家,能够共御外敌的目的,绝口不提南宫之事,但是林海却能从他微妙转变的态度中察觉到一丝异样,只是他不知道这一丝异样来自哪里,只能在心中提了个警醒。 “王道长刚刚提到了普度慈航?” 林海看着城墙下那个老妖魔对抗阵法后的交手痕迹,咧了咧嘴: “他看起来是不是高高瘦瘦的,神色有些像寺庙中三流匠人做出来的泥塑,呆板僵硬?” 王灵道仔细思索,点头应是。 “他还有驱使虫怪之能?” “不错!” 林海一手扶着箭垛,陷入到了沉思,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就是倩女世界里的oss ,以妖魔之躯混迹人间朝堂的国师法丈,普度慈航! 这只妖魔的实力,与那个曾让燕赤霞都险死还生的黑山老妖,实力大致相仿。 虽然在电影最后的决战中,燕赤霞表现的相当神勇,可是如果仔细推敲就不难发现,其实普度慈航的实力远不止于此。 之所以让燕赤霞一上来就占据上风,完全是因为天狗食月而实力大减,电影中的普度慈航连基本的人形都维持不住了,说明当时天狗食月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而且决战中,无论是燕赤霞的万剑归宗还是知秋一叶的风火雷电劈,其实都不能对身躯庞大的蜈蚣精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要不是最后两人肉身被控,元神出窍直接在蜈蚣精体内发力,有着种种的机缘巧合,这才将蜈蚣精消灭。 如今的时间线根本就不到倩女幽魂第二部开始的时间,现在的宁采臣恐怕还在牢里和诸葛卧龙培养感情,听王灵道说普度慈航过城门时自称钦天监四品行走,说明如今他的地位还没有电影中的那么超然。 可就算如此,林海也感到十分的棘手,因为据王灵道的描述,这只大妖魔还有一个控制虫潮的手段,虽然这一点在原著中没有展现出来,但是其中有一段左千户发现普度慈航肉身皮囊打坐的后面,有着成群吞食人类血肉的虫子,想来那些就是他的虫子虫孙了! “虽然那妖孽道行高深,但是天地正道恒长,无论是贵寺的大悲,呃,棋盘大阵,还是我玄真道的符箓大阵,都不是他能够轻松逾越过来的……” 王灵道正说着己方的优势,林海却忽然指着城墙根那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王道长,有个问题想问下,你们玄真道的大阵,能挡得住地底下吗?” 话音落下,正在侃侃而谈的王灵道面色瞬间化作一片苍白,这幅脸色显然已经就是答案,两人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各喷了一句脏话,而后疯狂的向着玄真道镇守的那一片城墙而去。 中途王灵道本想叫林海回去看着金山寺的阵地,可是话到嘴边,眼前又浮现出了普度慈航先前在临去之时与自己对视的那一眼,自知被当成软柿子捏的他明白,如果那老僧模样的妖魔真的借此入城,仅靠自己一人显然不可能挡得住,于是也就默认了林海的行动。 刚刚来到玄真道镇守的城墙,林海便见到有一个大马金刀坐在城头打瞌睡的道人。 玄真道此次前来援助,连同王灵道在内共计是八十三人,每天都有不一样的先天以上弟子,在城防巡视检验护城的符箓大阵,如果是平时出了这样的事情还好,可是眼下林海这个‘外人’还在呢! 脸面过不去的王灵道上前就是一个巴掌,没头没脑的将那打瞌睡的道人抽的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你就是这么守护城墙大阵的?” 王灵道面容含煞,底下弟子颤颤惊惊的伏地请罪,叫林海不期然的想起了前世的班主任。 “王道长,正事要紧。” 林海低声说着,信步走到城墙边四处查看。 不管怎么说,林海这一句总归是递上来一个台阶,王灵道面色稍缓,问道: “我问你,今日可曾……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把守城将官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弟子刚刚答应,正要下去叫人,却听林海凝重道: “不用了,准备迎敌吧。” 周围兵丁与那道门弟子都是一脸的茫然,他们在这里驻守一整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过,哪里来的敌人? 王灵道脸色大变的就要去城墙边看看,脚步刚动,便听到身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宽敞官道上,数块体积极大的青石板被一道冲天而起的黑色洪流冲来,无数怪异却叫人头皮发麻的窃窃虫蛇嘶吼响起,四周驻守的士兵几乎是一种猝不及防的呆愣状态,傻傻的看着这无数虫潮冲到了幽州城的上空。 虫潮最前面的是一只爪牙锋利可怖,口涎四溅的千足蜈蚣,一对猩红的眼眸好巧不巧的正与下方一个十六七岁的士兵对上了眼,粗壮狰狞的肢节凭空扭动,口器张开露出无数利齿就要将这个少年一口吞下! 可是这只怪物才仅仅显露出它嗜血狰狞的外表不到一秒,一道从天而降的犀利红光便直接将它从头到尾的绞杀成了一摊叫人作呕的汁水。 红色剑光趋势不竭,在贯穿轰烂了那条千足虫后,笔直又毫不费力的撕碎了数十条面目狰狞的虫子,然后剑光一去不回的狠狠灌入到那个洞穴中,澎湃的剑气将地面都震的微微抖动。 这一场刚刚显露苗头,便被陷仙剑气所强行镇压的异乱刚刚平息,安静无声的官道上忽然又自冲出了不下十道张牙舞爪的黑色虫潮,整个城门官道几乎被瞬时鼎沸的虫蛇嘶吼所淹没,许多气血不足的官兵痛苦的捂住双耳,不可控制的发出嚎叫。 林海眉头一皱手中白色的诛仙剑气刚刚在指尖显露吞吐,天空中立时便有十几道气机伶俐的紫色符箓落下,不仅将这暴起的虫潮生生压制住,余威更是将它们疯狂的冲势给强行抑制住。 做下这雷霆一击的王灵道面色微白,同时驱使十几道紫符显然对他的消耗也很大,可即便如此他的神色也相当的紧张,因为他知道,区区一道紫符,是不可能拦得住那个气机如深渊浩瀚的普度慈航的! “快快离开那里!” 王灵道对着下方的林海大喊,后者却站在好几个紫符封住的洞口边,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肢节虫子疯狂的冲击紫符封印,身边护卫的士兵围拢了上来,却是纷纷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该做什么。 “都退下吧,把玄真道和镇府司的高手叫过来或许还能抵挡一下。” 林海对着这群不知所措的兵丁说道,他可不会认为寻常的士兵可以成为这些虫子的对手,自然界中实力量最神奇的非虫子莫属,动辄能够搬动比自身重量五六倍的东西,如今洞穴中的虫子体积更是庞大吓人,由此可见棘手程度根本就不是普通士兵能够应付的。 士兵们三三两两的开始向着衙门的方向跑,更有甚者干脆直接扔了手里的兵器,林海现在这群好似逃兵的人群里鹤立鸡群,听着城墙上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性的而大呼小叫的将官,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当日他元神出窍所看到的尸山血海。 难道那些幻象一般的东西都是真的?林海之前一直都以为是老和尚故意吓唬自己而放出来搞气氛的,因为当时的诡怪之乱根本就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如果真的事不可为,那么林海只有护着家里人先逃命要紧。 林海看着符箓下疯狂撕咬的虫子,心中已经暗自开始盘算着退路,忽然脚底下传来一阵心悸的颤动,林海瞳孔微微一缩,几乎是本能的撤掉了手中蓄势待发的剑气,整个人化身白色和怒号剑光,径直冲向天空! 足有数十道紫色符箓封镇的官道上,一只庞大到足以叫人目瞪口呆的巨大虫头冲出了地面,庞大的须钳像是贪婪的老餮,追着那道冲天的剑光便是狠狠地撕咬,只是全力御剑的林海速度是何等的迅速?这预谋已久的一击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尽管早在第一道虫潮挖开了城墙大阵的时候,王灵道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他见到这么一头庞大的蜈蚣冲出地面,心中忍不住的就是一阵发蒙。 这就是那个普度慈航的本相妖魔吗?我们区区两个通幽法师,真的可以战胜它吗? 大蜈蚣一击不中,对着空中灵动的白色剑光仰天嘶吼不止,在它庞大的身躯之下,无数蠕动爬行的虫子,像是细小的蛆虫,快速的朝着城中进发。 “放箭!放火!吗的不管什么,只要能杀掉这群虫子,都给我扔!” 城墙上头的将官声嘶力竭的下发命令,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官兵都还能在这种情况下保留有抵抗的意识。 因为这短短数息的功夫,整个城头下方已经变成了黑色的海洋,那些无数个肢节怪异,样子恶心的硬壳爬虫叫嚣着挥舞口器的样子,都在充分的说明了这道由玄真道所布置的城防大阵已经荡然无存,官兵的抵抗意识得到了极大的消减。 林海也同样震撼于这群虫子的势如破竹,但是下一秒他眼中狠色一闪,笼罩全身的白色剑光自下而上的开始掺杂有潋滟的红光,而后不去管整整半个虫躯都还藏在底下的普度慈航,一头扎入到了四周爬动的虫潮里! 王灵道口中念念有词,袖中又有数道色泽深沉的紫符飞出,这次却不是杀敌,而是在万千虫潮前往幽州城深处的前方构建了一道紫色的屏障。 屏障一成,果然把虫子们惊涛一般的趋势困住,王灵道拽出一柄桃木剑,直接往城下撒了一大把的黄符,而后脚踏禹步直接冲了下去,与林海几乎是不分先后的杀入到了虫群。 庞大像一座小山似得普度慈航并未理会这两个莽夫一样的人,它微微摇晃着自己狰狞的头颅,忽然对着前方的紫色屏障冲了过去,王灵道见这妖魔根本就不过来与他们二人纠缠,面色难看的对林海大声喊: “决计不能这样叫它们冲过去,不然幽州城会生灵涂炭的!” 林海同样也面色难看,我特娘的当然知道不能让它冲过去,可是这玩意儿壮的跟一节动车车头似的,你叫我怎么搞? 危急关头,王灵道面色发狠,微微狰狞道:“林海,送我过去!” 后者只道这家伙有什么轻易不出手的重器秘术,于是红白剑光纠结在一处,澎湃的剑光经过短暂的沉寂后,气机沛不可挡的化成了一挂剑气天河,势不可挡的碾压过黑色虫群。 可是人力有时穷,何况四周都是一群悍不畏死的恐怖妖虫? 红白剑光在奔行数十丈后威力依旧极强,可是趋势速度却在前赴后继的无数虫潮面前不可抑制的缓慢了下来。 眼看着普度慈航所化身的大蜈蚣就要撞到屏障上,林海咬牙,眉心那道竖起的红痕一阵发烫,随即便是一道金甲神人的光影风驰电掣而出,手擎硕大的关刀一柄,带着王灵道在虫群中再次拔升速度,在黑色和虫群海洋中劈波斩浪的强行突进。 “给我去!” 金甲神人无声的甩动大臂,将王灵道赶在普度慈航撞到屏障之前送了出去,这玄真道的高手人还在空中,下方一波又一波撕咬的虫子便从四面八方从来,他手中木剑翻飞,仅剩的数道紫符尽出,待到落地之时普度慈航那一双庞大的须钳已经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身子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愤怒 预想中这位玄真道高手大发神威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视线中的王灵道几乎刚刚双脚沾地的一瞬间,普度慈航那双巨大的须钳就从两肋直接刺了进去,直接毫无抵抗能力的被昂首摆尾的蜈蚣举到了空中。 一缕不起眼的猩红血线,顺着普度慈航坚硬的虫躯外壳滑落,无数虫子在下方争相抢食,林海卡在虫潮中间目瞪口呆。 这兄弟合着就是过去给普度慈航送菜的? 仅仅一个楞神的功夫,四周无尽拥挤的虫子便直接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纵然林海运起剑气将全身裹住,一时间也难免被悍不畏死的无数虫潮淹没。 几乎被巨大虫牙咬成两截的王灵道,口中鲜血夹杂着破损的脏器流出,他整个下半身已经没了半点直觉,腰间的伤口更是痛的他面目狰狞,双目圆睁欲裂,与普度慈航冰冷的虫眼无声对视着。 “……仙人扶起……玉女随行……太上道君,急急如律令!” 王灵道最后倾尽了全力,将双手印决合拢,布满血沫的嘴角隐隐透出一丝狞笑。 修行人在体内凝练气机,汇聚法相,出手间更是需要体内气机和法相的力量去对敌,那么换句话说,是不是修行者体内的能量,可以看做是一个弹药库? 而如今王灵道要做的,就是亲手点了自己体内的弹药库! 爆散神魂法相,自绝于天地! 普度慈航那双漠然无情的虫眼就此透出一股惊惧的情绪,竟是直接想也不想的昂首张口,想要将这个将死的道人甩飞出去。 可是它的动作反应都很快,不过王灵道求死的决心显然更加的坚决一点,刚刚松脱须钳的肉身,被甩飞不到数米便被一阵刺目的白光所充斥,普度慈航的妖身庞大无比,根本避无可避,危机关头只能略略的背过身去,硬扛下了这一名通幽巅峰自爆。 轰隆隆一声巨响,薄薄的紫色屏障居然在这爆炸中神奇的没有收到一点冲击伤害,倒是无数残碎的虫子肢节打在上面,带起了淡淡涟漪。 爆炸过后,林海因为站的比较远,身体四周又包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虫子,这才没有被王灵道的自爆伤到,不过余威的冲击还是把他和四周地面的虫子一起,向着城墙猛烈的推去。 无数扭动嘶叫的虫子被劲风强行摁在了墙上,被玄真道弟子铭刻的符文大阵在这一刻总算是发挥了运用,一道道的黑烟从它们扭动的身子上升起,渐渐失去活力掉落在地上。 林海剑光在空中用力一折,使了个卸力的法门,歪斜的直冲上天空,直到与地面拉开了足够的距离方才开始观察场中情况。 望着满目疮痍的城门官道,味道怪异的虫肢零落四散,时不时的还在抽搐划动,尘烟激荡中依稀可以看见那个耸立在其中的庞然大物,好似喝醉了一般的晃了晃身躯,竟然……没有事! 林海心头发寒,这王灵道也算是道门中的有道高人了,从他眼神发狠让林海送他过去之时,想必就已经存了死志,如此这般狠绝的人物,就是临死都不曾有过半句废话和儿女情长,自爆了法相神魂却也只是微微阻拦了一下大蜈蚣的攻势,仅靠自己一人根本不可能是它的对手! “放箭!没箭了就给我扔石头和滚木!烧沸油!” 城头上的将官依旧在声嘶力竭的喊着,林海眼神中微有犹豫,下一刻澎湃的红白两色剑光以一种疯狂之势悍然杀向普度慈航! 天地浩大,而人力有时穷,只要尽心又尽力了,就不用觉得内疚。 弥漫的尘烟自发着翻涌分散开来,林海的剑光至中途之后,本就风驰电掣的速度居然在四周灵机的不断补充下又上升了一个台阶,俨然已突破了音障! 剑光冲出,静谧无声,唯有身后云气翻涌,雷音轰轰! 这是…… 当初在金山岛上,面对石蕊时自己刺出的那一剑,就是这样的状态! 在空中自发的汲取灵机壮大,让御剑之人有一种能够让剑气无限增强,甚至豁开这道天地的错觉。 剑光所向,一往无前,这是诛仙剑经的精义吗? 林海浑身与剑光混合一处,因为突破音障的缘故,剑光迅捷的几乎已经不能被肉眼捕捉,只有一道残影瞬息而过。 尘烟无声翻涌,剑光切入其中之时,大蜈蚣似有所觉,只是刚受过王灵道一记自爆之后,它的身躯乃至神魂都有些损伤,林海驾驭剑光惊鸿一瞥之下,发现它的整个背部都被王灵道的自爆给毁去了大半,之前有两层的血肉都消融无踪。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的不可战胜! 红白剑光一引,直接冲向了大蜈蚣背部伤势最重的地方,犀利的剑气几乎是毫无阻碍的直接将它的虫躯捅了一个对穿,遭受重击的普度慈航,整个妖身都摇晃了一下,几乎就要栽倒,足有人头大小的血洞正往外咕咕的滴落着粘稠的白色虫血。 一击得手的林海并没有就此罢休,诛仙剑经一旦出手之后,可以自行在空中汲取灵机壮大加强自己,所以林海此时御剑来回冲杀,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回气一说。 于是普度慈航庞大的妖身四周,疯狂攒动的白色剑光围绕着它的身躯来回穿行斩杀,带出一捧又一捧的白色虫血,直到此时四周剑压之下的轰轰雷声方才传来,城头上的官兵见到,还以为是一道白色和闪电在与这魔头斗法。 普度慈航妖身庞大,面对驾驭剑光来回奔袭的林海,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太过被动,因此仅仅几个来回之后,它便果断的一个掉头扎入到了地下庞大的洞穴中,竟是直接跑了。 我打赢了? 林海看着掉头钻地而走的普度慈航,心中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这么一头修为盖世,逼得王灵道不惜自爆来阻止它脚步的大妖魔,就被自己几剑捅回去了? 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可是下一刻,一股心悸的感觉袭上了心头,还没有完全放松警惕的林海,体内剑胎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反应,澎湃的剑光呼啸奔涌,对着那个黑漆漆普度慈航逃窜而去的洞穴,直接就是一道红白剑指。 “南无西天法驾在此,尔等还不……” 一个金光闪烁的佛陀法相自洞穴之前浮现,此佛陀宝相庄严,盘膝虚空而坐,开口即有浩瀚佛音隐隐相随,可是如此庄严的佛陀佛像,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完,直接就被林海一道剑指给炸了个粉碎。 一记剑指解决了这个家伙糊弄人的佛陀法相之后,林海心中的警兆不减反增,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反身朝着背后又是一记剑指,可是这一回澎湃汹涌的剑光才堪堪出了不到三尺,一只干枯的手掌便直接摧毁了一切! 递出的双指中有细微的骨折轻响传来,林海如遭雷击,瞬息间脸色已经从红到白的走了一遍,心中的惊骇几乎就要溢于言表。 这是正面交锋以来,诛仙剑气第一次被破的这么彻底! 林海立身之处宛如刮起了一阵狂风,四周尘土飞扬激荡,他整个人也好像被狂风吹起,一头栽入到身后奔来的无尽虫潮里。 普度慈航干瘦的身影笔直的站在林海刚刚和立身之处,一只手掌刚刚收回,眉眼低垂不见一丝凶相,可是周身萦绕的妖气却如煌煌在天的大日,只一眼便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的地狱,触目惊心。 冷淡的看着被虫潮所淹没的林海,普度慈航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得意和反应,反而眉头皱了皱,低声道: “圣人的诛仙剑气?” 不同于人类们的口口相传,典籍史册记载,大多数的妖魔们因为活得足够长久,本身便是一个见识不凡的活字典,林海先前与自己的妖身本相缠斗,连续在它体内留下了数道难缠凶悍的剑气,这叫老妖痛苦之余,不由也生出了几分凛然。 商周至此已有千年,往年间不是没出过继承了圣人道统而惊才绝艳的年轻人,他们的命数都是早已注定,与他们为敌的话,后果难料。 这种说法的另一个版本就是,你遇到可能遇到位面之子了。 忽然,被虫潮层层包裹的大茧透出一道金光,随即一个单手持刀的金甲神人从中飞出,护着重伤的林海在虫潮中如入无人之境的冲杀,并且气势汹汹的径直朝着身形干瘦的普度慈航而去。 虽千万人,吾往矣! 不过这是关圣的气概,不是林海的。 断了一条手臂,连同体内脏器都在普度慈航一记重手下受损的林海,眼角抽搐的跟自己的法相打着商量: “大哥,风紧扯呼行不行?” 金甲关圣持刀的手微微一顿,就在林海心中暗道有门的时候,关圣前进的速度蓦然又加快了几分! 不是,风紧扯呼不是这个意思啊!! 眼看着那个气焰滔天的普度慈航就在眼前越来越近,被金甲关圣所带,无力脱身的林海,面色一度变成了肝色。 散发着金光的青龙偃月刀,在空中划动着玄奥的弧线当头斩落,仿佛携裹着厚重的天地之威,刀锋未到,普度慈航立身之处便有一道裂纹绽开,尘烟激荡! 轰然一声巨响,关圣法相这奋尽全力的一刀稳稳当当的停在普度慈航的脑袋前,被一只干瘦的大手死死的攥住了刀锋,它的立足之地在这一刀之下崩塌下陷了足足数米有余崩裂的砖石甚至划伤了林海的脸颊,鲜血汇聚滴落。 尽管早就对法相的这一刀不抱什么希望,可是当真的看到这普度慈航,只用一只干瘦手臂便接下这柄大刀之时,林海心中还是止不住的震动。 刀锋在普度慈航的手中隐隐发颤,它那张阴森呆板的面容,面无表情的轻咦了一声,只见它头顶的那个高冠大帽,从中分开来径直掉落在地上。 高大的关圣法相再次发力,普度慈航立足之处又有碎石蹦飞出去,凭空下陷了数尺有余,就连仅仅攥着刀锋的那只干瘦手掌,外表人皮也开始有了道道绽裂的深痕。 “好一个忠义无双,义薄云天的关圣法相!” 普度慈航哑着嗓子称赞道,随着它话音落下,那只干瘦的手掌人皮猛然爆散开来,露出其下扭曲而怪异的虫爪。 “你跟那个使雷法的女娃娃一样,都是前途无量的一时天骄,如果早点遇到你,或许我会选你当妖神大人降临的容器。” 普度慈航顿了顿,那只扭曲的虫爪猛然发力,竟一把生生的把关圣法相的青龙偃月刀握了个粉碎! “不过现在,你让本座很生气!你是这五百年来第二个让我最想杀的人!” 普度慈航后面的话,林海已经听不大清楚了,因为他在听到“使雷法的女娃娃”之时,脑海便轰的一下,有热血流入到了脑子里。 “你……杀了南宫?” 普度慈航不再言语,挥舞着那只扭曲的虫爪就要将林海生撕活剥,关圣法相在断刀以后不屈不挠,手中金粉汇聚,重新补好了刀口,蕴含着千秋大义的春秋六十四斩,携神威化作无尽刀光劈向这头盖世的妖魔! 从结识南宫以后的重重画面,在林海的心中一晃而过,他记得那夜西湖楼船上,她的那一句“湖光山色真好看”,也记得酒家楼上她眼中带泪的疯言疯语,更记得两人在金山寺交手后,她随手丢弃的那根桃木法剑。 关圣法相在普度慈航蛮横凶狠的一撞之下,溃散成无数金粉,全然流入林海体内。 这个修剑道却从无剑道豪气的年轻人,此刻低垂的头颅微微抬起,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是: “我d nd !” “…………?” 普度慈航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关头居然还有人,会如此神情冷酷的蹦出这么一句来。 但是下一刻,它的瞳孔微微收缩,因为它看到林海手中不知何时,悄然握上了一柄发光的长剑。 诛仙剑胎! 第一百六十六章:手段尽出 以玉髓之中的先天灵机所铸造出来的诛仙剑胎,刚一现身便绽放出了夺目的光芒,天地间海量的灵机开始朝着林海而去。 而驾驭这柄不世之剑的主人,则是面色苍白,似乎取出这柄剑就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的林海。 林海双眼极亮,普度慈航与之对视之时,以至于叫后者不禁想起了刚才交手时那纵横来去的犀利剑光。 “你杀了南宫?” 林海的嗓音莫名沙哑,普度慈航却全然不似他的满面肃杀。 在诛仙剑胎不断拔升的威胁下,他更没有半点心思和林海讨论什么南宫的问题。 它整个眉眼低垂,不露一丝凶相的外在皮肤面容,忽然毫无预兆的开始绽裂崩解,一只高达数十丈的庞然大物冲天而起,张开满是利齿的可怖大口一头朝着林海咬去! 林海面现狞色,手中诛仙剑胎好似重若千钧,堪堪抬起过半,这只大蜈蚣便如泰山倾覆一般,展开血盆大口砸过来,直接把林海连同脚下土地一同吞入了腹中。 完了,城墙上尚在奔走的将士们亲眼看到这一幕,手中抵抗的动作不由得微微一滞,甚至就连被蜈蚣口器吞没的林海也一度以为自己要死定了。 记得原著里,燕赤霞为了救被吞入腹中知秋一叶,直接跳到了大蜈蚣的肚子里,结果两人的肉身直接被胃液困锁住了,最后还是元神出窍合力打败了普度慈航。 而元神出窍这种高级手段,只有渡灭境的高手,将法相和肉身修行合一之后方才能自由使用,知秋一叶就是因为修为不够,强行出窍,结果肉身回不去做了孤魂野鬼。 当时他们是别无选择,而林海无尽既然将诛仙剑持握在手,正面对决这头不世妖魔,那么那些瞻前顾后的心态自然不会多想,只是叫他有些不甘心的是,这柄显化于体外,不断凝聚四周灵机来壮大自己的剑胎,经过这数息的时间因为气机太过庞大,以至于如今居然举不动了! 林海脸上因为奋尽全力而开始涨得通红扭曲的脸颊,为了能将这柄剑举起来,他不得不将另一只手也加入到了举剑的动作当中去,可是诛仙剑胎汲取灵机的速度堪称恐怖,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即便是搭上了林海的双手去举,居然也不能举动! 蠕动的口器直接罩下,天地一暗,无数稀稀拉拉的粘液从头顶滴落,打在皮肤上一阵的灼烧。 眼见实在无法将这柄剑举起刺出,林海就想要效仿那个先前自爆神魂法相的王灵道,来一个悲壮的同归于尽。 可是林海马上发现,原本溃散的法相金粉,居然自发的又从识海两台上流出,无声的融入到了手中剑胎之上,使得原本重若千钧的剑胎通体一轻,竟是轻而易举的便被举了起来了 二……二哥显灵了? 林海看着手中煌煌如大日的长剑,有点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顺利,随即他便看到脚下一空,一股夹杂着恶臭的强大吸力,直接拽着他的身子往上方走,林海豁然抬头,只见到黑漆漆的四周隐约的有无数蠕动的血肉,赫然便是哪普度慈航的妖身! 原本守在城头,见到林海被大蜈蚣生吞的众多将官们心里正绝望,忽然发现那头不可一世的大蜈蚣在吞了林海林公子之后,并没有急着进城,而是……在地上打滚? 几名士兵面面相觑,忽然有人叫了一声: “俺知道了!林公子没有事,他正在那头大蜈蚣的身体里翻江倒海呢!” “这……这不成了孙悟空了!” 仿佛是印证着众人的猜测,那翻到在地,来回扭动拍打地面的大蜈蚣,周身甲壳的缝隙里开始涌现出隐约的白色毫光,随着光芒的越来越深,那大蜈蚣的姿态也越来越痛苦,最后它忍无可忍的仰天嘶吼,幽州城一时嘶鸣震天! 唰的一声尖啸划过天空,林海浑身沾满了黄白的粘液,从普度慈航展开的大口中飞身而出,并且手中还拽着一个写满神秘经文的大红绸子,其中正正裹着一个人。 南宫! 原来她被普度慈航直接吞入了肚子里,想来这一层红色的布料就是为了防止她被胃酸给消化掉的东西了。 林海剑光迅疾,闪动间带出无尽轰轰雷音,显出妖身本相的普度慈航根本就追之不及,它愤怒的望着远去的剑光,口中白黄两色的粘液狂吐不止,庞大的虫躯迅速的扭曲缩小,重新化为了那个干瘦老僧的模样。 “跑?你跑的了?” 普度慈航怒目圆睁,紧盯着天空上灿烂的剑光,脚下刚动一步便闷哼了一声,嘴里又涌现出一大股的粘液。 愤恨的盯着天空中驾驭剑光而去的两人,普度慈航嘴唇蠕动,很快便有数只体型娇小,背后张有翅膀的虫子飞起,远远的吊在林海他们的身后。 “不用动手,给我盯着他的去向就好。” 说实话,普度慈航此次进城并不是为了杀戮和血肉,而是为了复活妖神白龙,如果当初自爆的王灵道对自己视而不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自己过关,那么它也不会去招惹那些麻烦。 当然,只是当下不招惹而已。 微微发红的眸子里,隐隐透着妖身本相时的狰狞冷漠,普度慈航紧紧抿着嘴唇,忽然像是看中了时机,脚下所剩无几的完好砖石猛然崩解! 天空中御剑的林海正在死命的摇晃着昏睡不起的南宫,剑气轻吐将她周身厚厚的红绸子切开,一把将昏迷中的佳人抱在怀里,顾不得那温香软玉的涟漪绮念,一心只想把南宫叫醒。 爆种将诛仙剑胎本体化形于体外,使得林海能够在短时间内得到了与普度慈航抗衡的剑道神威,可是这都是有代价的。 一旦化形的剑胎无力维持,那么脱力状态下的林海,能够从普度慈航的手中逃脱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只有把南宫叫醒,借着她一身强悍的雷法或许还能挣得一线生机。 可是这丫头也不知被灌了什么汤,死活就是叫不醒。 于是直男心肠的林海面色一狠,正寻思着怎么腾出一只手来,狠狠地朝那张细嫩娇俏的小脸上来几巴掌的时候,只听脚下有一阵熟悉的雷音炸响! 普度慈航! 这老妖怪动手了! 虽然还没有看清楚它做了什么,但是林海浑身上下的汗毛却在根根倒竖,因为刚刚那道入耳的雷声不是别的,正是物体达到音障水平之后的异象! 林海刚刚想到这一点,还来不及做什么动作,只觉下方一道无可抵挡的巨力涌现,接着就是腹部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一阵肉眼可见的气机涟漪,从林海通身环绕的剑光中扩散出来,普度慈航一只手掌直接打穿了林海的腹部,危机关头他只来得及移开了怀中南宫的身体,不至于叫他一拳双杀。 带着林海在普度慈航体内大肆冲杀了一通的诛仙剑胎,光芒本来就已经无比衰落了,如今被普度慈航这倾尽全力的一击命中后,终于不可抑制的在林海手中溃散了开来。 它在下方算好了剑光去势,诛仙剑胎固然是迅捷无比,如果是在方寸咫尺之间的拼杀,固然是快到近乎不可捉摸的神速,可是如果横挪穿梭的空间是整个天空,那对普度慈航这等盖世妖魔来说,要截击下来可太容易了。 “你输了。” 普度慈航淡然的将昏迷不醒的南宫从林海手里接过来,后者徒劳的伸手想要抓住,可是这个狠辣的妖魔却轻轻的一震手臂,直接晃肩送臂,将林海的身体从空中往下灌去! 耳旁风声嘶吼着,林海腹中足有拳头大的伤口激荡出一道血线,如果这样子砸到地面上,他必死无疑! 最强的诛仙剑胎此时已陷入到了沉寂的状态,法相也不堪一用,唯有陷仙剑经了。 可是林海周身护体的红色剑光才刚刚露头,天空中俯视的普度慈航就已经有所预料般的一挥袍袖,顿时无数金色的手印拳印如雨点落下,普度慈航面无表情,神情呆板的用那尖细的身影口诵道: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林海翻身落地,无数气机森然,如佛门降魔真法的大印轰轰落下,更像是现代热武器的集中轰炸,巨响震天,连同整座城关都在颤抖。 就在普度慈航口诵所谓佛法之时,天空更高处忽然响起一声爆喝: “放你妈个头,大爷就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道貌岸然的妖怪,阳世人间浑浊不堪,真假难辨,现在连妖魔也装模作样的,我呸!” “接我万剑诀!” 无数密集的黄铜法剑从天而下,普度慈航眉目冷寂的抬头望去,对万千气机深厚斩落的长剑视而不见,冷冷瞧着那个在云间咬破手指,正在掌中勾画太极图的大胡子。 燕赤霞! 这个家伙本来是护送林海回家的,可是因为他不是正统的三教中人,法力都是跟天地借的,御剑的本事实在稀松又不能持久,这才叫着急回来的林海远远甩开,如今来的正是时候!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燕赤霞凌空倒悬,双掌交替,打出无数的血色太极图,刚一出手便是自己的拿手道法! 普度慈航单手挥袖,气机昂然的太极图被他或拨或引,在下方的虫潮中炸起无数虫尸。 一掌击散了一道太极血图,两人终于实打实的交上了手,普度慈航一手抓着南宫,仅用一手迎敌居然还和全力出手的燕赤霞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燕赤霞常年捉鬼除妖,临敌经验丰富异常,两人气机磅礴的斗法中,忽然抬手抓起腰间缠绕的一个布兜,抖手射出了三枚专破妖魔肉身的镇魂针。 普度慈航果然真的中招,被镇魂针直接打入胸前大穴。 “你就这点本事吗?” 燕赤霞此时已经从空中落下,他四顾了一番周围蔓延上来的虫潮,毫不在乎的笑了笑,取下背上的剑匣,重重往地上一放,四周涌动的虫潮立刻止步,甚至还有退走的趋势。 “得意个什么?最后还不是吃了大爷的法力!” 普度慈航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镇魂针,青烟哧哧有声的冒出,这三根伴随着燕赤霞走南闯北多年的法针,就此直接被腐蚀成了烂铁。 “真是一群烦人的苍蝇!” 几乎就在这妖魔话音刚落,一声庄严宏大的佛号响起。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句话和刚才普度慈航所说的一般无二,可是其中意境却是截然的不同。 普度慈航的佛号中,虽然这充满了肃穆之感,可是其中扭曲疯狂的意境足以逼疯天下九层人,而这声佛号则显得光明正大,有煌煌大道之意。 普度慈航轻咦了一声,转头望向刚刚自己挥袖打出无数佛印的落脚之处,但见激荡的尘烟里,林海一手捂着血淋淋的腹部,一手扶在一个高大的光头僧人肩膀上。 “贫僧无定寺,白云和尚,今日说不得这样做怒目金刚相,特来降妖伏魔!” 燕赤霞冲着不远处虚弱的林海点点头,目光在他的伤口上转了一圈。 “燕大哥,你怎么才来?” 其实按他的脚程来说,顶多一天的时间燕赤霞就能赶上了,他不像是白云那样的慈悲心肠,有什么麻烦事根本不去理会,怎么会在路上耽搁行程。 燕赤霞闻言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头,回了林海一句:“迷路了。” “………” 林海捂着腹部伤口,脸色煞白的道: “此妖本体是一只大蜈蚣,力大无穷,可是速度不行,人身速度快到惊人,要小心一点。” “法海师弟放心,还不曾听过师弟成亲的解释,但是只要妖魔再次,我必不会轻饶!” 燕赤霞不在多说,直接一步跨出,一张黄符贴在了剑匣之上,龙吟声嘹亮,古剑出鞘,他一把握在手中,口诵真言便向着普度慈航而去。 白云此来虽然是询问佛门中兴之子林海,为什么会选择结婚,结果却混入到了这场对战妖魔的战斗中。 手中锡杖环配发出清脆的身影,几乎与燕赤霞齐齐的冲到了普度慈航的身前! 第一百六十七章:落子幽州城(一) 城北的这一场惊天大战,很快就引起了城中官府守备力量的注意。 渡真与镇府司高手赶赴现场,见到那个摇摇欲坠的紫色光幕之后,是重重叠叠,一望无际的黑色虫潮,以及一个小山似得大蜈蚣,正在和白云还有一个大胡子斗法。 身受重伤的林海躺在地上血泊中,生死不知,周身有一圈淡金色的光罩护持,叫他不至于被四周靠近的虫潮吞没,一看就是白云的手笔。 可就算如此也不保险! 因为在这道脆弱的紫色屏障之后,大蜈蚣普度慈航他们的斗法,已经渐渐想着无法控制的状态靠拢。 蹦飞的碎石与激荡的尘烟,不时有庞大阴沉的巨影闪过,白云的金光和燕赤霞的古剑太极图相互抵御这巨大妖魔所带来的压力,本来只在数十丈方圆内激荡的尘烟碎石,开始渐渐有笼罩住整个城北的趋势。 渡真大袖飘摇,径直的从这道翻涌的尘烟中穿过,正处于激斗中的燕赤霞,还以为是那头神龙见首的大蜈蚣,又一次化成了和尚的样子害人,刚一剑刺去便被白云眼疾手快的架住了。 “那是法海师弟的授业恩师,不要胡来!” 燕赤霞按住剑光,与渡真的目光在半空中一触即分,咧嘴笑道: “林兄弟在后面,大师不用管我们,先去看看他的伤势!” 全身干瘦的老僧渡真,无声点头,黄色的僧袍在冲出三人斗法的尘烟时,衣角甚至还带有丝缕的烟气,脚步所到之处,无数残碎的虫尸纷纷蹦飞分解。 渡真一头撞入到金光之中,带起重伤流血的林海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的废话和犹豫。 “南宫……还在它的手上!” 贯穿的伤口叫林海痛的龇牙咧嘴的对渡真说道,后者的脚步微顿,不过最后还是皱眉冷哼道: “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 镇府司将士上前,抖袖飞出无数黄符,朝着普度慈航腾挪斗法之地飞去,右手臂缠着厚厚绷带的梁大人,一手握着腰间长刀刀柄,待那近百张飞舞的破邪镇妖符咒贴到普度慈航那庞大的妖身上之时,猛然伸手一指,大喊道: “放箭!” 弓弦震颤声齐齐在耳边翁响,这些经由朝廷钦天监修士所炼制出来的箭枝刚刚离弦而去,便化作了颜色各异的流光,翻涌的尘烟不断被加入的箭枝风压吹散,最终露出了普度慈航那如小山一般伤痕累累的妖身! 无数残枝断箭在它坚硬的甲壳上爆炸出绵延的火光,普度慈航仰天惨嚎,状似相当的痛苦,最后竟是长尾一甩,直接掉头向着镇府司的人马而来。 梁大人面色凝重无比,眼见这只大蜈蚣以压倒一切的强横气势杀到,他仍然坚持站在原地,沉声下令: “再放箭!” 将士齐声的呼喊与普度慈航蛮横碾压的隆隆声形成了有力的对抗,华光四溢的被各种道法加持的弓弩再次绷紧了弓弦,因为对手太过厉害,紧张之下所有人的动作都比平时还要快上一分,只是这一次的箭枝还尚在空中没有落下,这只狡猾的大蜈蚣已经摆头对着地面狠狠一撞,竟是一口气直接打出了一到深不见底的大洞,遁入到了地下! 箭枝尽数落空,梁大人眼中失去了目标,脸上终于露出了惊色: “散,快散开!” 轰隆的一声巨响,钻地的蜈蚣像是一头直冲九天的巨大飞龙,直接从下到上的钻出一个巨大的破洞,足足有五六名来不及闪躲的镇府司好手,连人带弩全成了它口中血食! 本来梁大人也在它的攻击范围之内,但是危机关头却被渡真救下了,他将重伤的林海交到梁大人手上,周身八十一颗雪白的佛珠环绕全身飞舞: “梁大人,这里有我们三个人撑住,你们还是去驱散这周围的百姓,不要再插手了。” 虽然这样的结果让梁大人很沮丧,可是眼下关头确实不是他们镇府司所能管的了,当下接过林海,招呼人手离开这里。 渡真转身面朝着正在撕咬官兵的大蜈蚣走去,身后那道面前维持着紫色屏障,早已在刚刚的交手中破碎成粉末,无数的虫潮正向着城中进发! 渡真的脚步越来越快,浑身的气息也在不断的攀升,背后的罗汉法相随着他每一步的落定而越发的清晰,待到其中形象渐渐与真人一般无二之时,渡真终于悍然出手! 周身旋转的佛珠在刹那间直接组成了一个佛陀的形象,金光四射闪耀,乍一看就像是真正的佛陀降世,威严的朝着普度慈航打去。 渡真的这一招气势惊人,几乎刚一起手便引起了普度慈航的注意,它回头望了一眼渡真,深红色的虫眼中蓦然爆发出无穷杀意。 原来是你这个老和尚! 本想进城释放了妖神大人之后,再与这个老秃驴算账,可是有句话叫做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渡真对它来说有镇压之仇,要不是妖神相助,它恐怕这一辈子都要在那十八浮屠的佛塔中度过了,今日忽然再见面,那一定不能轻易的饶过他! 当下它就正的舍弃了周遭气血强壮的官兵血食,巨大坚硬的虫尾一摆,啪啪的不知抽碎了多少个活生生的人。 粘稠爆开的血迹,就像是泼墨山水画似得,在长长的街道上留下一片又一片触目惊心的痕迹。 与此同时,白云与燕赤霞也刚刚摆脱了悍不畏死的虫潮,齐齐来到了渡真的身边,对着气势汹汹犹如癫狂的大蜈蚣,使出了生平最得意的招数,蜈蚣嗜血的虫眼中浑然无惧,冷冷盯着三人正前方面色无悲无喜,几乎与身后罗汉法相合一的渡真,庞大的妖身在半空中不可思议的划出了音爆声! ………… ……………… 镇府司的高手开始护持着重伤的林海后撤,梁大人一手死死捂着他腹间那道骇人的血洞,感受这那股温热不断的从中涌出,心情不断的往下沉。 常人如果受了这么重的伤势,十有当场倒毙,林海能撑到现在不死,已经是因为修为高深的缘故,就算有良医妙手治疗,能不能成活还在两说。 “林兄弟,一定要撑住啊,渡真长老出手了,什么妖魔鬼怪降不住啊?我可告诉你,你可得顶住了,要不然长老回来见你不好,一定饶不了老哥我!” 梁大人边跑边从身上撕下来一截官袍,死死堵在他不断涌血的伤口上,他见林海面色苍白如纸,冷汗琳琳却仍然在简易担架上频频的回头向后,去看那尘烟激荡的斗法之地,心中忍不住就是一酸。 “梁老哥……我们怕是要守不住了,尽快吩咐百姓逃命吧!” “胡说什么?这么多法力高强的大师在这儿,堂堂幽州城又怎么会……” 话音未落,白云忽然全身金身破碎的直接撞穿了城门,直接被争先恐后的虫潮淹没。 梁大人一时语滞,狠狠的锤了下大腿没有说话。 三个对战普度慈航的高手中,白云本来境界不低,比之渡真还要高出一线,可是上回他随林海修行大乘佛法而遭到了别人的算计,境界暴跌之下反而是最先出局的那一个。 同样是修行中人,并且还与那大蜈蚣掰过手腕的林海,自然是最能够理智权衡双方实力对比,故而那白云被打的撞出城墙大门的场景,不用去看也能在心里清楚个大概。 林海仰躺在担架上长叹了口气,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眼前发黑,金星直冒,好像随时都有晕过去的趋势。 一直在观察林海状态的梁大人,生怕他就这么过去了,一见不对连忙叫道: “林兄弟,这会儿你可不能犯迷糊啊!老哥知道你受伤不轻,可是你千万不能睡啊,最起码,最起码你也得撑着回到家里,叫老爷子见一面吧?!” 梁大人连日来的忙忙碌碌,生生死死好像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堂堂七尺高的汉子抬头看了一圈约摸少了有三分之一的兄弟们,双眼通红,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这该死的世道,怎么就是不叫人好好活下去呢?!” 林海只觉得耳边声音渐淡,好像有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耳朵,无论是远方气机交鸣,妖身翻落的地动山摇,还是梁大人那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边的斥骂,都开始有了一种不真切。 普度慈航的贯穿伤远比林海想象的还要严重,加上上一次在和五通交手的创伤未愈,这一次他就是想要收缩肌肉,闭锁血管的办法来止血,收效也不大了。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林海感觉到自身上至少有七八只手在摸索,睁开眼睛正是老爹林清和,还有南綺容以及小安那一双双担忧通红的眼睛。 “儿啊,梁大人已经把事情给为父讲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这就举家到外面避一避!” 林海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普度慈航那通天绝地的妖身本相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于是嘴边的话终究没能说出来。 好像看出了林海的沮丧,林清和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附耳低声道: “只要玉髓矿脉在手中,不愁林家不能东山再起!” 接下来就是举家迁移的事宜了,虽然林清和极有魄力,对眼下钱财根本不做计较,可这一大家子要收拾的东西可真的不少,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忙活完的,这期间南綺容和小安一直寸步不离的债林海身边。 “得亏你是修行有成的修士,要不然这样的伤势换一个普通人,早就没了!” 南綺容用手帕替林海细细的擦着额头的冷汗,长时间的忙进忙出,尽管小姑娘脸色依旧冷漠的可以,可是额头之上已经有了一成细汗。 林海看着她,无端的想起了那落在普度慈航手中的南宫,沉声道: “南宫师姐他……” “我都知道。” 南宫的另一只小手收紧,悄然成拳,目光晦色的道:“所以你更要活下去,为我姐姐报仇!” 就在这时林家开始向城南迁移的脚步,开始迈出了第一步,街上四处都是举家逃难的百姓,到处都是打翻的桌椅,甚至还有趁火打劫的强盗在四处作案,官府的人手大部分都在城门的各个地方维持秩序,根本就管不过来,一副衰败的景象。 林海一时茫然,这就是被他视为家的幽州城吗? 望着那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面孔上,一张张尽是惶恐的样子,他一时间不由对曾经信奉的那些个道理有了动摇。 人力有穷尽之时,尽心又尽力了,就不用太愧疚。 可是,我真的尽心了吗?我又真的尽力了吗? 马车轮子碾到了一块不大的石头,带动车厢一阵摇晃震荡,林海腹间伤口全都已经被纱布缠上,经此颠簸立即又有血色渗出,可是他却恍若不觉,抓住了南綺容的小手,问道: “渡真师傅他们眼下如何?可曾打退了那个妖魔?” 南綺容叹了口气,反握了下林海的手状似安慰: “那个大胡子剑客重伤不支,无力再战,眼下是白云大师与渡真师傅,正在拼命的为城中百姓争取逃走的时间。” 一旁的小安见到少爷清醒过来,咧着一张涕泪横流的脸,说不清是哭还是笑的道: “少爷您放心,小的一定护您周全!” 末了,也许是想起少爷与渡真师傅这样的高人都没办法抵挡住那个妖魔,又郑重其事的添了一句: “就是死也要护住!” 林海隐晦的心情因此才稍稍好了一些,瞧了他一眼,见小安眼中精光内藏,显然是修成了剑胎的表现。 “修成了?” 小安点头,狠狠的嗯了一声,有些惋惜的道:“可惜太慢了,要不然少爷今天杀敌带着小人出去,一定不会受伤!” 林海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可是忽然听到后面队伍传来一阵骚乱,有一名汉子扯着嗓子大声嚎叫,声音响彻街道,一时间本来仅仅是拥挤的街道顿时受了刺激,像是炸开了锅。 林海听出那是自己张护院的声音,而他喊的内容这是什么,虫子来了,前面得赶紧跑快点之类的话。 “小安,出去看看。” 第一百六十八章:落子幽州城(二) 得到林海吩咐的小安,连忙走出车厢到外面看是什么情况,只听他刚刚出门便立刻在外面大叫道: “少爷,后面好多大虫子,它们在追着老百姓咬呢!” 外面的哭喊惨呼,连带脚步奔跑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响起,林海与南綺容处身的这辆马车,好似一艘处于风暴中的小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注意到南綺容神色间隐隐的紧张,林海将她的手使劲的握了握,嗓音略带沙哑的道了句:“没事。” 就在这时,小安颤抖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少……少爷,老爷还在后面!” “你说什么?!” 林家的迁移队伍足足有十几米长,见过时势变动的老爷子很有先见之明的将重伤昏迷的儿子送到了队伍的最前面,自己在后面压阵,一来可以观察家中下人们的不轨异动,二来城中如果有了什么事情,他自诩这把老骨头还是可以帮儿子挡一挡的。 挡一挡……… 人马惊嘶惨嚎的混乱中,手握长刀,看着后方密密麻麻的虫群正在紧张的张护院,只觉得肩膀上微微一沉,他回过头去,见到的事自家老爷那副雷打不动的淡然表情。 “去,保护少爷。” 张护院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急赤白脸的大声道: “老爷这是什么话?小人就是在不才,拼死………” “去!” 林清和脸色阴沉的低喝,多年纵横商海,说一不二的气势一下子爆发出来,竟然把后天大成的武者张护院都给震慑住了。 一个花甲老人的手掌,按在张护院肩膀上,竟叫他感到刺骨的疼痛。 “我老了,在幽州过了大半辈子,不想再动,往后林家的路还长,你去少爷身边护着,以后用你的地方多着呢。替我给少爷说一声,这是林家的第一关,不过也得过!” 身后无数狰狞的虫潮开始扑杀人群,林清和面色平静的坐回动荡的车厢,一手摸着腰间那平平无奇的玉佩,缓缓闭目。 “老爷,叫小人试试吧!” 车厢外的张护院犹自不甘,可是得来的却是林清和的一个滚字。 远方的林海,在南綺容的搀扶下走出车厢,虽听不到远方两人的只言片语,可光是看他们二人的动作便能从中猜出打算,一时间气息粗重,沉声大喝: “小安!” “到---!” 不必过多的吩咐,小安直接便聚起了强盛的剑光扑向老爷林清和处,剑光撕裂空气,带动出轰轰的雷音巨响,刚一出鞘现身便压下了满场的骚乱,雕刻精致的豪华车厢,在他剑气轻吐之下化为一堆碎木,然后径直的卷起坐在其中的林清和,风驰电掣的回了林海之处。 张护院见到老爷得救,大笑直接跳下马车,脚步快如奔雷的朝着林海的马车而去,看那速度追上来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好小子,什么时候学了这么一身惊人业艺?” 林清和落地之后,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不好意思的小安,后者挠着后脑勺,扭捏的说了一个昨天。 “我说老爹,下回可不能这么不声不响的弄牺牲了,咱们又不是没有那个能力。” 林海在一旁不轻不重的对林清和教育,老爷子只是轻声说了句臭小子,别的没有再说什么,倒是露了一手的小安,此时还沉浸在御剑来回的兴奋中,拍着胸口道: “一个少爷倒下去,千千万万个小安站起来!” 气氛颇为沉闷的车厢上,一时失笑。 就在这时,忽然有浑身浴血的百姓一把拽住了马车,苦苦哀求着车上的御剑仙人出手,将身后那些扑杀百姓的虫妖斩杀,可是小安刚刚结成剑胎,凭他区区先天境界,如此威猛的诛仙剑气使出一次就需要调息好久,能够逃出这次大难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又如何能救得下来这么多的百姓? 凡是有一就有二,所有人都亲眼见识了刚刚小安御剑救人的威风,越来越多的惶恐百姓们开始万千死死的拽住马车,希望能够从中得到仙人的庇护,至于他们的行为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则不需要考虑。 记得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林海曾看过一部叫釜山行的灾难片,里面就有一个丧尸拉拽车头,险些将车头逼停的画面,而此时他们遇到的场景也有些相似。 越来越多的人手将马车拉拽的来回晃荡,即便是四头产自域外的良种名驹也开始行进艰难,小安连忙上前解释,可是场面嘈杂混乱,根本就听不清他说什么,或者说人们也不在乎他说什么,根本就无济于事。 “小安,不必多说,取刀,剁手!” 林清和面呢冷酷的下达了命令,后者有些不可置信,回头望着林清和,好似是确认老爷说说的话一般,问道: “老爷?” “乱世用重典!我儿为保护幽州城,不为身前身后之利,挺身而出保护家园,已经落到了这样的地步,在不当机立断做出取舍,最后只能是和他们一起,成为这群妖虫的血食!” 林清和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些死死拖拽马车,不叫他们走的百姓,因为用力过猛,他们好多人的面容上都开始通红扭曲,就像是从地狱爬出,要将他们一起拖累下去的恶鬼。 “老夫深陷险境之时,尚且有成仁之念,何况这些不相干的人?你要实在做不到,我也不勉强你,老头子我亲自来就是!” “不用!” 小安胸膛剧烈起伏,从车厢璧上取过一柄连鞘长刀,对着林清和与林海拱手沉声道: “小人知道了!” 林海目光复杂的看着小安转身抽刀,一步一步,沉重的迈向那些祈求林家出手的百姓们。 为了抵抗普度慈航的入城,早在城北一战中他就已经手段尽出,若非最后关头两位故人出手,他已经死在那个妖魔的手上了。 手段尽出,一败再败,此时的林海已经将近是油尽灯枯,别说出手救人,能不能逃出幽州都不会知道。 何以至此啊……! 桄榔一声长刀出鞘,小安高举长刀过头顶,正对着那个拉拽马车的百姓就要砍下去,其中有平时和林府做过些生意的坚持,又惊又怒又怕的哭叫道: “姓林的,我看你敢?!” 大家都是求生而已,有什么敢不敢的? 小安双唇紧抿,眼中有雾气浮动,可持刀的手仍然极稳,一言不发的一刀斩下! 就在这时,街道两侧忽然穿来轰轰爆响,连日来在城门潜伏已久的诡怪们趁此良机,居然出手和这些虫妖一起开始拦截百姓的去路! 前往城南关口的路,一下子被堵死,这下不只后面有追兵,就连向前都没了去路! 小安本来斩向人手的那一刀受此震荡,顿时斩偏了,哆的一声木屑飞溅,仅差毫厘的砍在了那人死拽着马车手掌的边缘,雪白颤抖的刀锋,倒映着那个逃脱一劫的百姓惶恐不安的脸,他定定望着到面上神色不安的自己,蓦然仰天大叫了一声: “林家不管咱们死活,抢马逃命吧!” 前一个还是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们,立刻化身成为了恐怖恶鬼,虽说小安有先天境界的气机相护,这群人根本就翻不起什么大浪,可是由始至终都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林海,心头止不住的有些发堵,反倒是见惯了人性人心之险恶的林清和,面上没有一丝的意外,反而成绩的教导林海: “你看,如果刚刚小安的那一刀,真的剁下来一只手,这些人见了血便不至于这么放肆,所以有句话叫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张护院此时也从远方的车队里冲了过来,他有着后天大成的修为在身,虽然没有气机护体,当时一身筋骨强强壮,远胜过这些老百姓,当下站在车上与小安一道推打着不断想要冲上来抢马的乱民。 因为张护院出手狠辣,故而本来先天境界的小安,一直努力维持尚且处于下风的争夺战,得了他的加入,形式居然开始有了一边倒的趋势,所有的百姓乱民都被打了下去,甚至因为张护院的重手,一时间连个拉拽的都没有。 百姓们有的跪在地上,有的徒劳而又不甘心的紧跟马车,目光或惶恐或哀求,或缘分或愤怒,哭喊怒吼,撕咬惨叫,一道并入林海心中,堵得慌。 张护院与小安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前者是累的,后者却是因为心神所受震撼太过巨大,以至于久久喘息不能回神。 张护院和小安是老相识了,彼此早就娴熟无比,关于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面对妖邪,林家已经无能为力了,家中独子都差点死在城北,这一趟能活命就不错了,还谈什么救人。 在小安的肩膀上拍了拍,权当始终安慰,张护院皱眉看着前方作乱的诡怪尸妖,对林清和与林海以及南綺容三人拱手: “请老爷,少爷,少夫人先行进车厢,张某与小安一定平时保护你们周全!”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张护院是林清和招揽进来的老人了,多年来人事变动,林府对他从无亏待,而今大难临头之际,也显出了老人用人看人的高明,林府家中的下人虽然也有在混乱中趁机卷银子跑的,可也不乏有张护院这种忠义之人站出来忠心护主。 林清和沉默点头,似乎是没有听到张护院的少夫人一词,南綺容也是面容平静,反而是大男人林海有些扭捏,不过看老爹和未来媳妇都没有什么,他也就在心理暗爽的承认了。 “张兄弟,我这里有一柄随身的降魔斧,对诡怪有着意想不到的克制作用,你拿去用吧。” 林海将那柄封印有五通邪神的降魔斧,递到了张护院的手上,后者一把接过,对着林家父子笑着点头: “老爷坐好,张某降魔去也!” 阴魂妖鬼不比那些只知杀戮进食的妖虫,对气血之力颇为畏惧,这张护院常年在林府中好吃好喝的供着,一身气血远超同境高手,叫上修成了诛仙剑胎的小安伺机而动,他们能够逃出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林海正要回车厢安坐,可是刚转身便觉得胳膊上微微一轻,他连忙回头,只见到南綺容一条胳膊下证夹着一方棋盘,一副要在车厢外抵御妖魔的架势。 “你干什么?” 林海皱眉,虽说南綺容也有这不浅的修为,但是顶多也就先天了,他斗法的次数也不少了,深知除非是跨越大境界的法力碾压,否则修士间的斗法很看中手法和自身的临机应对,真要是让南綺容与张护院放对都未必能赢,何况是对敌这么穷凶极恶的妖鬼? 南綺容面对林海这位未来丈夫的威严也豪不怯场,只是扬手飞出数道黑白交杂的华光,快如流星的洞穿了几颗提醒庞大的拦路妖鬼之后,黑白两色光芒在半空中折回,啪啪几声落在棋盘的星点之上,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伴随着肃杀,在棋盘上升起。 南綺容当然犹如女王般的瞥了林海一眼,什么都没有锁,可是举止间俨然一副罩定了你的架势。 林清和开怀大笑,临去车厢前拍了拍林海的肩膀,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样子便走了,留下林海有些不太放心的站在车厢外头,看着自己未过门的媳妇,越看越觉得自己像个小媳妇。 有了南綺容这一首犹如天降神兵的飞棋之术,所有胆敢拦在林家马车之前的诡怪,都不能阻拦他们的去势分毫,黑白双色华光就像传说中勾取魂魄的地府双无常,每每闪过必有一名妖鬼被洞穿要害,当场身死魂灭。 张护院兴奋的大吼大叫,上前亲自挥舞着马鞭,在拥挤的街道上一马当先的领跑,轮转如飞。 见林海站在车厢门口,死活不肯入内,南綺容淡然的面容上,唇线轻扬,干脆的就和他聊了起来。 不过虽说是聊天,当时正在施法的南綺容也不能太过分心,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讲一些往事,而林海在听,女孩清冽而又绵软的嗓音与手中杀伐果断,纵横来去的棋子,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 耳听得那在漫天混乱鼎沸中,清冽的嗓音在身边平静如许的轻响,林海竟在心中生出一中天下美人不过如此的想法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落子幽州城(完) “我幼时八岁开始执棋,立业沉迷,父亲见我喜爱此道,专请城中名师大家,此后至多七天一换,九岁钱幽州棋师已经请无可请,十三岁随父亲进京朝天子,曾与一位号称棋中千古的吴先生对局,大胜而回。” 细嫩轻柔的指尖,扣点出的却是一道道汹涌的黑白星光,林海敏锐的注意到,随着棋盘上每一道棋子的去而复返,每当重重落下棋盘一声,南綺容的面色便越发的苍白一分,显然这一局棋的消耗远不如她淡然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马车越往前进,前方的诡怪便越多越凶,南綺容周身有黑白环绕的华光瞬息而出,护持住整辆马车,指尖汹涌的华光不停,唇间轻语亦不停: “从那以后,下棋便是我一个人的事,因为天下再没有人有资格在我面前对局。” 林海听到这句话有些不太赞同:“咱们想起那天我不是还……” 谁知林海话音未落,一道磅礴的黑色华光便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余劲吹拂得他发丝狂舞。 “………” “………”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眼,看着南綺容浑然无事的眼神,林海忽然就沉默了下来,不再逼逼。 有着南綺容这一副天地肃杀的棋局护持镇压,马车在街道上当先领跑,其后跟谁着无数百姓都一同冲出了一条生路。 眼见城南在望,而南綺容手中棋盘的黑白双子落的也越来越密,脸色也同样的越发苍白,林海不禁就有些心疼。 “歇歇吧,我们马上就要出城了,以后的日子还长,有你忙的时候。” 南綺容忽然转头看了林海一眼,平淡的眼神与先前如出一辙,顿时叫林海想起了刚才那一道呼啸而过的黑色华光,后背立马就是一层冷汗。 不过这次南綺容居然没有什么不满,反而是老实听话的真的收起了手中的棋盘,转而由小安接手护持马车安全的事情,一手挽着林海的胳膊就往车厢里走。 林海赶到有种莫名的窝心,同时对南綺容这一手随意镇杀妖鬼的法术好奇无比,他看了眼棋盘上几乎被落满的棋局,问道: “下完了会怎么样?” 南綺容想也不想的回了四个字:“天崩地裂。” 这丫头说就是一,从来不开玩笑! 所以林海知道,她说下完天崩地裂,那就真的是天崩地裂了,当下不由得咂舌: “就这才先天?先天就能下出天崩地裂了?” 林海觉得自己成亲好像是抱上了一个了不得的粗腿,不过搀扶着林海的南綺容,在这说话的功夫,苍白的脸色又冒出一层细汗,带着几分虚弱和疲倦: “我修为太浅,远远下不到那一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南綺容的话没说完,远远咬在后方的虫潮忽然齐齐止步,一股凶狠的酷烈之气在虫群的深处传出,林海和南綺容都感同身受的住步回望,浑身汗毛倒竖。 地面上巨大的青石板开始绽放出道道裂痕,而后在一声巨响中,普度慈航恐怖的虫头忽然从地下探出,四处蹦飞的碎石和来不及躲避的虫子在空中呼啸,这只大妖摇头晃脑的从地下探出半截身子,远远对着奔驰的林府马车发出惊天的嚎叫! “那是个什么东西?”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妖魔的小安忍不住惊叫出声,而林海的脸色则难看到了极点。 普度慈航能追到这里,说明与之战斗的渡真,白云以及燕赤霞他们,都是凶多吉少了! 从城北林海受伤开始,局势就一直开始越发的不利,难道这一回真的是要一败涂地了? 经历过一场大战的普度慈航浑身伤痕累累,头顶那一对硕大的血红虫眼也碎了一只,直到现在都还在留着白色的粘稠虫血,坚固的甲壳也有多处翻卷破损,像是刚刚从战场下来的将军,惨烈狼藉之中,是透骨的酷烈杀气。 忽然震耳的长嘶猛的停住,一道磅礴的红白剑光狠狠的斩断了它头顶仅剩的那一根触须,白浆一般的虫血四处喷洒,普度慈航直接用头颅对着余劲未散的剑光狠狠一撞,破碎的华光立时化为无数莹点小山。 林海站在马车上缓缓收回了剑指,腹间本来包扎好的伤口又一次浸出了触目的血色,鲜血顺着衣袍的下摆无声滴落,他的面庞也在隐隐的抽搐,勉强的笑了笑,对着车上的人道: “要不是老子重伤在身,少说也要让它退一层皮!” 这一道剑光足以看出,即便是这个大胜而来,气势惊人的普度慈航有着何等的气焰,可它在连番战斗之下已经实力大损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可是如今尴尬的是,林海这一方实力更是不济。 以棋局镇杀妖鬼的南綺容,一盘棋局已经频临收官阶段,所以接下来就算棋局中有天崩地裂的变化也无力施展,而刚刚修成剑胎的小安则更不用说。 一车白给! 没有人回应林海这个不好笑的笑话,林海的目光忍不住就有些伤感和悲哀,想他一个丝男士,好不容易咸鱼翻身混到了如此地步,可是到头来还是这么劫难重重,遇到的妖怪一个比一个猛。 普度慈航撞散了林海那道不过是强弩之末的剑光后,好像有点头晕,头部坚硬的外壳上有一道明显的深深印痕,它来回晃了晃脑袋,而后小山般的身子从地底大洞呼啸着冲出,好似灵蛇一般的向前摆出,呼啸的风声与狂猛的姿态,一下子便将前方尚在哭喊狂奔的百姓碾成了一堆烂肉。 它独留的那一只猩红的虫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温热的血肉淋撒在身上,许多折损的伤处竟然就此隐隐有着愈合的趋势。 挡不住的,绝对挡不住! 林海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心思电转,而后哈哈大笑的重新睁开了眼睛,大笑道: “这老妖怪被我揍得狠了,千方百计的想要杀我报仇,待会儿看我把那家伙引开,你们就趁机出城,直接随梁大人赶往别的州城镇府既可,我会去找你们的。” 南綺容手提棋盘没有说话,就连小安都听出了话里的不靠谱,呆呆看着林海衣摆下方仍在滴血的伤势,眼中悲伤的难以言说,忽然大叫道: “少爷,我来拦住它,你们快走就是!” “闭嘴!” 林海面容冷厉,一把捂住小安的嘴巴,回头看向车厢,发现老爹好像并没有听见这边的动静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老子可是有关二哥罩着的,哪有那么容易出事?乖乖的按照我说的做,要不了几天我们还会再见的。” 林海嘴上安抚着小安和南綺容,但是目光却在死死盯着远方步步紧逼的普度慈航。 光看这只妖魔的冲势,凭自己如今的状态是万万不可能硬拼硬拦的,还是直接遁剑幽州比较好。 好不容易将体内仅剩的那点剑气聚拢出一点样子,林某人这石破天惊的意见还正在酝酿,忽然见到南綺容一声不吭的朝天上仍了自己的棋盘。 “林海,我不开玩笑,也不讲笑话,你告诉我此去有几成把握?” 南綺容的问话清冽而冷厉,透着叫人无法忽视的认真,林海顿了顿,说出来个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几率: “四成!” 冲天而起的棋盘在力尽之后又自向下摔落,被普度慈航庞大的妖身重重碾压过去,与泥土混杂在一起,南綺容却忽然对着林海笑了: “连撒谎都不会,蠢货!” 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袭上心头,林海一时楞在了原地。 南綺容淡然回头,足尖轻点马车,只见天地有清风忽来,吹得她长袖飘摇,如仙人飞天,她正对着迎面而来的巨大妖魔,神色淡然的一指点出,如指尖扣棋子,如落子于天地。 街道之上,妖魔之前,一道纵横十九道的巨大棋盘凭空浮现,横栏在南綺容指尖。 轰轰隆! 凶猛的飓风怒吹着南綺容的衣袍向后翻飞,无数百姓争先恐后从那道棋盘缝隙中钻出,人群汹涌中,林海死死盯着那一道属于她的身影,不管不顾的就要跳下去,却被小安死死的抱住。 “南綺容!” 一道贯穿了整条街鼎沸的呼喊响起,林海双眼通红,神情凄厉,一下又一下捶打小安的背部,咚咚声响,小安口吐鲜血,宁愿就此死掉也不松手! “南綺容啊!” 林海瞠目大吼,体内气机紊乱至极,开始不断的有鲜血从口中吐出,可是那个拦在普度慈航巨大妖身之前的女人,却是头也不回的轻轻又抬起一指,轻重如担天地,缓缓朝着身前的棋盘落去。 这一子落下之后,南綺容的七窍都开始有鲜血涌出,她神色淡然的注视着近在咫尺间的妖魔普度慈航,就如同过去十几年来她独自一人参悟的棋局残谱,沉沉喘息,头也不回的道: “别吵,待我破了这局。” 之前林海惊讶于她这棋局的威力,南綺容曾说她下不完。 其实不是下不完,而是下完的代价太大。 南綺容抵住普度慈航庞大妖身冲势的手掌已经沉稳,可是视线却已经开始通红模糊,目光迷离恍惚。 十三岁随父进京朝天子,与棋坛千古一人的吴先生对局,大胜而回。 从那以后,在南綺容大多数的世界里,由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 一个人雨夜听荷,一个人参悟棋谱,那么自然也能一个人挡住普度慈航,让他们逃走。 这不是英雄,而是孤胆。 “少爷,你过去也没用啊!不要浪费了南二小姐的一片心意啊!” 小安苦苦哀求,嘴边尽是一片血迹,林海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忽然一把推开了小安,而后他自己也站立不稳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也许是福至心灵,林海忽然在万念俱灰之际转头回望,目光转望城西,好似穿过了重重楼房,见到了他想见的那个东西。 只有一个办法了,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在他心中的这一个想法落定之后,眉心处那一道红痕开始前所未有的滚烫起来。 林海凄厉的神色渐渐开始转为平静,徐徐对着小安道: “送我……去西湖!” 小安闻言一楞,他不明白自家少爷和佛门的那些纠葛因果,当时他随林海时间最长,从未见过自家少爷露出过如此神色,见他不是胡闹玩笑的赌气之言,当即大声对驾驭马车的张护院大喊道: “张大哥,少爷有令,着咱们转道城西的西湖!” 马车依旧狂奔如故,没有丝毫的回应,唯有狂奔的马蹄和车轮轮转的声音传来。 林海隐隐开始觉出不对,自从马车在大道上通行无阻之后,张护院那得脱大难,城门在望的兴奋呼喊便不绝于耳,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静悄悄的了? 如此想着,越发觉得张护院的沉默有着诡异之处。 抬手止住了小安的催促,林海起身朝着张护院驾驭马车的地方而去,可是才不过刚走了两步,林海整个人都僵持在了那里。 张护院背对着林海,双手沉稳的抓着架马的缰绳。 在他身边,一个雕刻精美的青铜斧子正摆在马车的地板上,然而这平平无奇的画面却让林海后背发凉的是,降魔斧顶端那一朵封印了邪神五通的莲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凋零枯萎,有丝缕的黑色烟气正从那枯萎的莲花残瓣上渺渺而起。 背对着林海的张护院,整个人忽然浑身颤抖的嘿嘿发出低沉的笑声。 这个在林府工作相处了十多年的老人缓缓回头,漆黑的双目中不见一丝眼白,尽是一片诡异的黑色,笑容邪异而又放肆: “哦?你要去城西吗?哈哈哈哈哈哈!” 张护院癫狂的笑声响起,从他盘膝的身子下面,一道道黑烟盘旋而起,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林海二话不说,一把抓住小安便凭空御起剑光冲起,其后一道邪异的黑粉携卷着无数凄厉的哭嚎紧随其后: “林海,你到不了城西!” 声音,俨然是那邪神五通! 第一百六十九章:法海 幽州城中,庞大的蜈蚣妖魔停在少女身前三尺之地,不得寸进。 天空之上,剑光呼啸,风声凄厉,有黑色华光紧跟在其后不放,忽远忽近,如戏弄掌间玩物的猫鼠。 林海以重伤之身驾驭剑光奔走,根本就快不过那邪神五通的遁法,附身于张护院的五通哈哈大笑,双掌中有狂乱的气机一掌接着一掌的拍落,逼得林海在御剑之余还需腾挪闪躲,白色剑光中不时有鲜血洒落。 “林海,你毁我肉身法体,我偏就不要你死的痛快,我要你看着整个城的人都葬身在那个大蜈蚣的口中!” 虽然这句话叫人非常的绝望,可是林海不得不承认,五通的确有这样的本事做到他说的那些,就凭他如今的修为,想要胜过这个在达州纵横多年的妖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加上小安也是一样。 生死关头,林海倒是冷静了下来,他本想着带小安引五通离开了载有老父的马车,到外面之后再合两人之力速战速决,可是他高估了自己当下的状态,也低估了刚刚脱困的五通。 “小安,你我名为主仆,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看,如今大难临头,我稍后便和这魔头拼死一搏,无论成与不成你都不要回头救我,直接去找我爹,帮我尽孝吧。” 林海话音刚落,可是小安却忽然一手死死拽着他的衣襟摇了摇,林海低头正撞见他那一双极亮的眼睛,只听他轻声道: “少爷,小安和您一样高呢!” ……… …………… 在空中转折腾挪的剑光好像开始承受不住五通的压力,歪斜着撞入到了民居之中,好像是要接着房屋墙壁的掩护逃走。 可是居高临下的邪神五通,又怎么会被这种低劣的逃生手段蒙蔽?冷笑嘲讽着,一道道呼啸的掌印打的更快更勤,白色的诛仙剑光就此狼狈不堪的穿梭在无数尘烟之中,气息与光芒都微弱了许多,而在这道微弱剑光与邪神五通互相追逐远去的一处破败楼房下,林海的身影缓缓从中走出。 就在刚刚林海剑光冲破民房之时,借着墙壁掩护的小安一把推开了林海,独自一人御起了诛仙剑光的白色华光,气机昂扬的替换掉了这场很有可能会死的逃亡。 五通高居空中的掌印越来越频繁,好像厌倦了和‘林海‘的你追我赶,使得小安本来就气息微弱的剑光一阵散乱,可是他仍在跑着,不是因为他怕是,支撑着他的完全是另一个理由。 一道蹦飞的碎石划破了小安的脸颊,他沉沉的喘息,体内剑气几乎用尽,可是他还是勉力的跑着,胸肺火辣辣的,每次呼吸都恨不得恨不得挤尽肺部的每一丝空气。 这十几年来,从小安懂事起,他都为了一个意义活着,这个意义当老爷林清和亲口将他指给少爷当书童起,便贯穿了他的一生。 黑色的掌印毫不留情的拍打在剑光上,白色的剑气华光与它像是彼此互相不容的水火,僵持片刻后剑气猛然碎成了无数飞舞的荧光,露出了小安狼狈的身影,径直摔落到一处房屋中。 “咦?” 虽然刚刚只是惊鸿一现,可是附身在张护院身上的邪神五通却分明的看出来,他一直追逐的居然不是那个可恶的林海! 什么时候调包的? 五通豁然向西望去,可是没等他御气去追,在他身前破了一个人形大洞的民居墙壁忽然有一声昂扬的剑吟传出,下一刻,一道磅礴犀利的剑气滚滚而来,强势如邪神五通尚不敢用这幅肉身去硬接,只得飞身而退。 小安诛仙剑气初成,尚不知收放间的诀窍,一道倾尽全力的剑气斩出之后声势极隆,以致方圆百米内的房屋都在这道剑气下纷纷拦腰而断,黄土弥天。 别看当下小安一剑斩出有此等神威,凭他仅仅只有先天境的修为,折腾不了几下就要熄火了。 五通曾在这道诛仙剑气下吃过大亏,潜意识中就有一种暂避其锋的想法,对于这个剑锋极利的少年,他本不想理会,可是小安在斩出刚刚那倾尽全力的一剑之后,居然毫不停歇的又递出了一剑,森寒的锋芒叫人如芒在背,根本就顾不得去城西找林海的麻烦。 难道区区一个先天,还想拖住我不成? “竖子!” 冲天的妖魔之气与昂扬的剑光悍然相遇。 ……… …………… 时已入深秋,幽州昔年烟波浩渺的西湖此时也是一片的萧索。 林海面色平静的从远方走来,最终站在高达八十一丈的雷峰塔前,仰头而望,身后是一双双鲜血淋漓的脚印蜿蜒而来。 夕阳的余晖撒下,给这座高大沧桑的佛塔镀上了一层瑰丽难言的色泽。 林海走到佛塔之前,一声悠远的钟响自其中散发出来,雕刻于佛塔上的门户有一圈又一圈的金光涟漪闪过,浩大的佛音传荡,好似已等待了林海千年。 信步跨入其中,雷峰塔内刷满了金漆的内部砖墙显现出一种佛家独有的金碧辉煌之感,与当初林海元神出窍之时所见到的场景区别甚大。 刚走入佛塔,一声悠远的长长叹息便响在林海的耳边:“法海,你终于来了,且往前来,叫我好好看看你!” 林海依言先前,一步跨出眼中天地便是一变,待到他踏出十七步后,眼前场景变幻,显露出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盘膝在一座老旧的莲台上,见到林海,他脸上每一条皱纹都似乎舒展了开来,低宣了一声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 “弟子拜见慧能禅师。” 林海并未直接纳头就拜,而是如人间凡俗见礼的微微拱手,问道: “如今幽州被妖魔占据,百姓民不聊生,还请禅师慈悲援手,救众生于苦难。” 慧能禅师笑道:“好个痴儿,事到临头眼见我好说话,便想要不入地狱了?老衲在此不过一缕残魂,凭这十八浮屠神异与我修持的舍利,在这方寸之地还有些法力,但是如果你叫我出去降妖伏魔,那就是力有不逮了。” 林海闻言暗自咬牙:“那…之前你说的,还算不算数?” “自然算数。” 慧能点头微笑,神情祥和,可是当林海正对着自己,开始缓缓下跪以后,他脸上一贯祥和的表情才转变为严肃。 “林海,你要想好了,继承我衣钵后,我留存在舍利子上的法力就会灌注在你身上,你会拥有通天的法力,可是同样林海二字与你再无半点瓜葛,前尘往事,爱恨情仇都是过眼云烟,人世间的情爱你在不能沾染半分,否则不止是你,诱惑你犯戒之人一样也要在佛祖的怒火下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你可想好了?” 林海深深吸气,缓缓闭目。 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只能用这一个办法了! 坚挺的身子缓缓在佛前跪倒,林海低下了头颅,重重磕在地宫潮湿的地面上。 “弟子,愿意!” 仔细想来,好像自己认识接触南綺容还没有多久,可是其实这世上有许多事情大多都是前尘早定。 记得那一年课堂上,偷吃橘子被先生发现的南綺容,被罚站到讲台上吃橘子,本来是一桩故意羞辱的惩罚,可是性格古怪的南綺容,却真的在讲台上肆无忌惮的吃起了手中的橘子。 先生哭笑不得,问她:“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南綺容愣了愣,随后掏出身上仅剩的橘子: “林海,你吃吗?” 全班人轰然大笑,但是那好像是我第一次心动。 …………… …………………… 幽州城中最高的那一座佛塔,忽有刺目的金光冲天而起,金山寺中,那座几十年来都无人敲响的铜钟,重新嘹亮的传荡遍了整座城池,禅唱声同时嘹亮在天际! 正在普度慈航的强大压力下步步紧退的南綺容,手中夺天地造化的巨大无形棋局,终于经受不住跨境的悬殊对决,在一声犹如玻璃破裂的声响中,爆散出漫天的荧光。 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斗法,南綺容受此重创之后,根本连迎面奔驰杀到的普度慈航都无力去躲,只得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忽然,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的又重新睁开眼。 视线中,一个浑身散发着耀眼金光的高大身躯,稳稳的挡在了她的身前。 张牙舞爪的普度慈航,被一只金光四射的手掌狠狠地抵住,丝毫不得寸进,狂猛的力量冲击着林海瘦弱的身躯,白色的僧袍向后狂舞乱飞,脚下立足之处也是层层绽裂。 虽然来人浑身都笼罩在金光中看不真切,可是南綺容还是一眼看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林海?” 金光中的人影立身不动,因为光芒浓郁的金光笼罩了眉眼,所以即便是南綺容目光狠辣的双眼也没有认出是不是林海,甚至因为金光太过强盛的缘故,她甚至看不到这个双肩颤抖的身影,是不是在无声的哭泣。 感受到身前这个浑身都沐浴在佛门金光之人的法力,简直就是如渊似海,普度慈航仅剩下一只的虫眼中,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你是什么人?!” 来自普度慈航的喝问很快就有了答案。 林海立身在原地不动,只是轻启嘴唇: “法海。” 法力无边,海裂山崩! 普度慈航在法海的手掌中极力的挣脱,巨大的虫尾将街道两侧的房屋都拍打的几乎尽毁。 南綺容不顾大敌当前,七窍血迹不退的她,形容凄厉的就如同一只厉鬼,只知重复着一个人的名字。 白色僧袍无风而自动,法海浑身耀眼的佛光开始被身体吸收飞退,最后归于平静。 眉心处那道竖起如天眼的红痕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硕大的红色肉粒,名曰白豪相。 识海中一片莲花盛景,处处都是盛开的白色莲花。 受制于法海威势,普度慈航此时已经看不到任何战胜法海的希望,只有眼睁睁看着自己肉身在法海的手上,被一点一点的被捏碎。 远方将小安性命完全拿捏在手中的妖孽五通,见到城中佛光璀璨,竟然一时间递不出杀招。 什么东西,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脱胎换骨,成了得道的高僧不成? 要说林海经过这片刻的功夫就练成了什么了不得的神功,或许五通开会相信,但是要告诉它林海学到了佛门的神功,它心中是一百个不相信。 数百年来,佛门就没有出过一个厉害的角色,纵横一时的妖魔五通,又怎么会在意这种? 只是……… 万一是真的呢? 五通脸上邪异而又放肆的脸上,笑容开始退去,神情望着远方拔地而起的威严佛光,手中的杀招在也没有递下去的勇气。 好不容易从那该死的莲花斧头里脱困,最叫他上头的不是一出来如何对待仇人,而是他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的牢狱之灾都悄悄地化为了虚无。 傻子才会去想着再去触犯什么眉头! 五通沉默片刻,自知凭他如今的状态,想要和气势如虹的林海,或者说法海为敌是件非常愚蠢的事情,于是果断的放弃杀人的念头,转而飞身开始逃遁。 它此时甚至都没有将来找回场子的想法,因为惊鸿一瞥中,这个怪物强悍的佛法修为,惊人的强悍,几乎可以与传说中西天拥有罗汉道果的人一般无二。 黑烟在空中呼啸一声,毫不留恋的直接在空中划开了长空,使得本来已经浑身伤痕累累,束手待死的小安为之一愣,有种做梦似的睁开了双眼。 “少爷?” 远方佛光浩瀚,禅唱声隐约缥缈,一副西天净土,得道高僧降妖伏魔的架势,小安福至心灵的吐出这两个字,眼睛大挣发红,似乎已经从中感觉出了林海出家时的那份无奈和决心。 2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百七十章:塔,紫金钵 普度慈航庞大的妖身在空中被随意的撕成无数残尸,白色的虫血如雨纷落,显露出被它深藏于腹中的南宫,渡真,还有燕赤霞自以及白云四人的身影。 法海双掌合十,口诵佛号,地面上与之对应的四朵白莲虚空生成,将昏迷下落的四人接住,其中燕赤霞受的外伤最重,一条手臂被生生撕下,躺倒在白莲上面若金纸。 温暖和佛光普照周身,渡真苍老的眼皮掀动,见到白衣僧袍的法海微微一笑,勉力竖掌对着他的身影道了一声“老僧死而无憾矣!” 幽州城以那座高达八十一丈的巨大雷峰塔为中心,一道恢宏透明的大悲胎藏界开始徐徐展开,塔中佛光涌现,在一阵地动山摇中径直拔地而起,金山寺历代祖师虚影围绕塔身依次闪过,可是却唯独没有六祖慧能的虚像。 众多祖师伟力轰然爆发,将整座巨大的雷峰塔直接御使到了半空之中,上下两层共计十八层的庞大佛塔,就如故事传说中大圣爷手中的定海神针,横陈在幽州城的上空。 普度慈航的残碎虫尸中有丝缕黑烟冒出,那是它的元神法相开始了遁逃,天下妖魔除之不尽便是因为妖魔元神较之人类更加的难缠诡异,有丝缕分神逃遁便可断尾重生。 眼前这普度慈航的破碎尸体何止千块?无数的黑色烟气自冲出肉身之后便呈现出一种疯狂的趋势开始四处逃遁,可是已经化身法力通天的法海却并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看着无数的虫潮与诡怪连同着普度慈航的元神,好像蝗虫一般的疯狂逃窜。 法海一手指天,笼罩全城的大悲胎藏界微微震动,下一刻他忽然翻掌下压,巨大好似天幕一般透明的大悲胎藏界也开始缓缓下压,普度慈航无数企图冲出结界的分散元神全都在撞到结界的一瞬间燃起了金色的佛火,惨嚎着在天边化作流星坠下。 不止是普度慈航的元神,城中所有的诡怪妖虫都无法摆脱这大悲胎藏界的束缚,它们冲天的惨嚎和百姓们喜极而泣的欢呼混合在一处,引得车厢中的老父林清和从中走出。 林清和见到一身白色僧袍的林海背影先是微微一愣,父子多年的他自然能体会到他身上的变化,他环顾四周天际不断惨嚎落下的黑色元神,以及远方发出绝望嘶吼的诡怪虫妖,宛如置身惨烈战场。 “阿海?” 老父颤巍巍的呼唤从背后传来,法海恍若未闻的立身不动,唯有把控这大悲胎藏的指天手掌微微一顿,而后浑身上下重新被金光覆盖,使得外面的人看不真切。 南綺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银牙暗咬: “怎么?打死了一条臭虫就不认人了?” 虚空之中有无数呼啸的棋子冲出,化作黑白两色华光,杀气凛然的扑向法海被金光所笼罩的背影,怒声娇喝道: “给我转过头来!” 法海眉眼低垂,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在雷峰塔中,对灌顶法力的慧能禅师对自己所说的话。 “林海,你要想好了,继承我衣钵后,我留存在舍利子上的法力就会灌注在你身上,你会拥有通天的法力,可是同样林海二字与你再无半点瓜葛,前尘往事,爱恨情仇都是过眼云烟,人世间的情爱你在不能沾染半分,否则不止是你,诱惑你犯戒之人一样也要在佛祖的怒火下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你可想好了?” 控制着大悲胎藏下压的手掌不动,空着的另一只手五指忽然张开,指尖隐约有月华流动,诸多气劲足以洞杀诡怪的黑白棋子在距离法海还有数尺的距离便诡异的消失无踪,月华流转的那只手掌中,不知何时静静握着两颗黑白棋子。 金山寺防守功法,锁清秋。 “林海!!” 无计可施的南綺容大步流星就要冲过去,可是偏偏法海身后不知何时,凭空生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气墙,南綺容心生绝望,只得悲哀的又叫了一声:“林海……” 可是眼前那个法力通天,举手投足便解了幽州城灭城噩运的白衣僧人,却是连头都不敢回,只是低声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 法海背对着南綺容,悄悄地做了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动作,将那两颗冰凉的棋子放入怀中,然后方才抬头,注视着满城群魔乱舞的一幕。 因为有大悲胎藏的镇压,所有的妖魔鬼怪,连同普度慈航化身千万的元神分身都没有办法逃遁出城,并且这道结界还在不断的下压,以至于所有的妖魔都被镇压到了地面,无力腾空飞行。 这道结界就像有着自己的意识一般,所有城中站立着的正常人类都浑然无事,不受结界的镇压之力,这也正是金山寺大悲胎藏的神妙之处,只镇妖魔,不伤百姓。 法海一手指地,一道道气势恢宏的刀光从指间散发,长街上,所有倒伏在地的诡怪虫妖,乃至更远方被镇压在地的异端存在,一个个都被斩的支离破碎。 渡真坐在法力所幻化的莲台上,见到法海使出这一招后目光忽然变得炽烈: “是了,就是这么用的,就是这样的!哈哈哈!!” 金山寺三大镇山绝技,离尘了愿刀。 这些诡怪之中不乏有实力强大,修出了元神的存在,它们在肉身破损之后悄然的散出元神依附在别的事物上,静待这场惊天动地的斗法过去之后再说,可是林海以指做刀后并未停止,接着一掌朝下递出,汹涌的劲力纠缠着天地五行开回拉扯,五彩纷呈的华光在吐出掌心的刹那猛的变成了一道深邃的黑色光芒,击打在地面上好似石子投湖,涟漪无数扩散全城。 金山寺镇山绝技,反五行生灭掌! 即便是承接了金山寺六代祖师的法力之后,功力直达巅峰的法海,在接连使出大悲胎藏镇压全城,以及金山寺其他两种威能绝大的镇山绝技之后,面色一时间也有些苍白。 散落在地面上的无数虫尸,在这惊天的一掌之下爆散成无数荧光,所有遁出元神藏匿起来的妖魔元神,也在这一掌之下无所遁形,嚎叫着加入到了全城海量荧光的序列中,有风忽起,撩动着法海雪白僧袍的衣角猎猎而动,长风卷动着无数绿色的荧光,如同鲸吞一般的开始冲向法海眉心的那一颗白豪相上。 识海之中莲花处处,法海双掌反复几次收紧又复松开,半晌之后他忽然云淡风轻的转过身来,自剃度之后受佛法影响而不断攀升的气质在此刻达到了顶点,南綺容与林清和看着他这张熟悉的面容都是微微一愣,不等说话,便见他双手合十,无悲无喜的道: “前尘往事,贫僧早已忘却,世间再无林海此人,唯有和尚法海,见过两位施主。” 林清和无力的坐倒在地,南綺容微微低下头来,这个曾与林海在西湖下棋如观天地的女子低声问道: “你说的那个和尚法海,它厉害吗?” 法海并无言语。 南綺容终于压不住眼底泪花,就连坐在莲花之上的渡真也忍不住连连叹息,面色复杂,一时间对于林海入转佛门之事也不知是好是坏。 忽然,高高悬浮在幽州城上空的十八浮屠,传来阵阵有若急雨一般的钟鸣声,位于下方原本无悲无喜的法海神色就此微微一愣,抬头仰望这尊在拔地之后已然超过百丈的巨大佛塔,神情凝重至极。 即便是在人间苦苦维持金山寺香火的渡真和尚,在面对这座安静了几百年的巨大佛门遗宝异状后也不知所措,可是承接了六祖慧能禅师一身法力的法海则果然不同,在祖师舍利对塔中妖龙长达百年的镇压之后,就连此时的法海也不由与这件佛门重器沾染上了一丝莫名的联系。 听得塔中阵阵急音狂催,法海再无半点迟疑,通身化作一道耀眼的金光扶摇而上,径直没入到了塔底那一道黑洞洞的深邃大洞中。 入目所见,起初金漆碧瓦的辉煌已经荡然无存,内里无数雕刻在砖石上的精美大阵,以及佛光流转的诸多镇物全都破损不堪。 妖龙脱困了? 这个念头袭上心头之后,法海并没有多少慌张,他承接了六代祖师的全部法力,又刚刚接受了整整一城的妖魔灵机,又有各种佛门失传百年的绝技在身,一身修为正是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自以为就算是那个妖神白龙也有资格一拼。 何况除魔卫道,乃是修行中人分内之事,以前法力不成,无力降服此妖就罢了,如今自己神功有成,就算没有今日白龙作乱之事他也要找机会将其打杀送入轮回。 下九层的佛塔处处残破不堪,只有一具巨大无比的白骨横陈其中,苍白庞大的骨架中显露着这位盖世妖魔的威压,好似这架白骨是有生命的一般,随时都会扑杀过来。 这就是妖神白龙的肉身遗蜕了,上次元神出窍只有惊鸿一瞥,可是妖龙其中弥漫的强大龙威几乎将当时还是林海的元神直接镇散,凶威堪称惊天盖世。 法海只是望了一眼便不再注意,他看出这具遗蜕已经是有形而无神,没了白龙的元神作祟,这具白骨也就只是白骨而已,至多百年时间就会化为一捧无用的尘土而已。 白衣僧袍飘荡,法海最终来到了十八浮屠的最上层,供奉历代高僧祖师舍利的地方,也是镇守这座佛塔的力量之源。 最上层的佛塔堪称十八浮屠中最为庄严肃穆之地,可是法海到此却并未见到有多么的金碧辉煌,甚至还不如最下层用来镇压白龙的地方。 塔中前前后后摆放供奉着许许多多的高僧舍利,其中金山寺共十代祖师赫然便在前列,因为当年人间动荡,金山寺首当其冲,许多祖师虽然遗蜕舍利被供奉在此,可也就是充当镇压妖魔的一件佛宝而已,本身并无六祖那般可以幻化出身前虚像。 虽然如此,但是十八浮屠鸣钟示警,这里作为佛塔圣地必定会有指示,法海走到近前虔诚的行礼叩拜,佛塔之中忽然想起一道苍老的叹息。 叹息声音飘渺不定,一会儿好像中年人声若洪钟,一会儿又好像是年迈老人,沧桑沙哑,总之好像说话和并不止一个人,是很多人组成的。 法海神色不变,叩首恭敬道: “金山寺弟子法海,承接六代祖师舍利意志,镇压妖魔,光大佛门,今闻浮屠警声大作,特来查看问询,还请祖师示下。” “法海?那么算来你是我金山寺第十二代弟子?” “正是。” “我等九人元神将灭,故而以同门功法,大至势地藏本愿经互通护持,今日勉力助你镇压妖魔,已是元神破灭之日。” “弟子幸不辱命,已肃清城中妖邪。” “好好好,只是这十八浮屠中尚有一尊盖世妖魔,我金山寺倾力镇压已有将近五百年,世间缘尽缘灭,因果循环,今日正该是它脱困之时,老僧等人再也无力回天,幸而有你。” 法海缓缓低头,聆听下文。 “此妖自称妖神,乃是洪荒龙属,法力高强,我等以佛祖圣物十八浮屠勉力镇压,四百多年来它肉身已坏,仅剩元神逃遁,必定会寻肉身栖存,后辈弟子万不可让它重新修炼成妖龙法身,否则天下祸矣!” 法海神色淡然的应诺:“弟子谨遵法旨。” “我等今用剩余法力,助你一臂之力,你且退出去。” 法海依言退出佛塔,本以为又是历代祖师的法力灌顶,可谁知他刚一出塔,身量超过百丈有余的佛塔便开始极速的变小,有数道华光从中冲出,直扑向他而来。 华光过后,法海手中多了一件银白色的禅杖,身上是一套宝光流转的红色袈裟,还有别的法器落在法海身上,十八浮屠在此以后更是迅速的变小,最后大小不过一掌,悬停在法海的身前。 即便是佛法修为在接受了六祖灌顶之后,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高度和他,在见到身前这个器物之时也不由得微微失神。 紫金钵。 第一百七十一章:白衣对白衣 法海上前接过这个命定中的紫金钵,忽然听到下方有无数百姓说山呼叩拜的声音,大呼佛祖县令,罗汉降世,法海一时哑然,正待从空中寻个无人的地方遁落下来,以免被狂热的百姓们围观探看。 可是他不过在心中刚有此念,手中的盆钵忽然一震,直接绽放出了无量的光明,灿烂的佛光中显化出西天极乐世界的种种美好,下方百姓望天惊呼,看的如痴如醉。 按说此物乃是金山寺先辈传下来的无上法器,据说还是昔年佛祖钦赐,有着如此神异应当是情理中事,可是偏偏法海对此却有着不一样的见解,因为它显圣的实际太过巧合,而且这股深沉的神器为何无端显化出西天激烈的美景让下面的百姓看到? 这件法器与其说是送给法海降妖除魔之用,倒不如说是用来帮佛门传道的。 法海注视着金光璀璨的盆钵,眉心那处宝相庄严的白毫相微微作痛,他立刻会意的当空盘膝而坐,如渊似海的庞大气机震荡而出,双唇开合间尽是全程都可听闻的大乘佛法诵经声。 随着法海一遍又一遍的念诵,城中迎合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竟发展成了一片宏达的佛音之城。 下方渡真几乎要手舞足蹈,他守了一辈子的山门不敢死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将佛门金山寺的传承延续下去,时隔多年,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被岁月的苦难磨平了豪情壮志,往后所想的都是如何将金山寺延续下去,中兴光大之路实在太过遥远,不曾想这个无奈之下收的弟子居然真的担起了这条担子。 渡真耳听全城百姓的虔诚诵经声,忍不住泪流满面的跟着大声诵念。 世间之事,有人欣喜自然也有人有仇,眼看着出家为僧的法海高居空中,席地,就算这大乘佛法真的能够口吐莲花,地涌金莲,老人对此都不甚关注了。 街道上越来越多的幸存之人开始跑过来跟着法海念经,老人却意兴萧索的独自一人,与这群诵经的百姓们背道而驰,背影落寞至极。 忽然,林清和只觉得手臂便微微一沉,转头望去,却是南绮容担心的脸庞,老人拍了拍她的手掌,低声说了句:“好孩子。”,而后便被搀扶着缓缓走出了这条长街。 高空之上说法的林海,将这些全然收在眼底,慈悲而又温和的说法诵经声依旧沉稳的没有一丝变化,只是他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捂住胸口,因为在那个位置里,有两颗冰凉的黑白棋子被他收放好了。 西天极乐世界在天空依旧的演法展示,法海心中的这个念头也仅仅是一闪而过,并未真的付诸行动,任由老父林清和与南绮容相继远去。 就在法海受到佛祖暗示而在高空演法之际,城西西湖的边缘地带,一个巨大的土坑边缘,悄然的站立了一名白衣女子。 这一个巨大的土坑上,原先立着的是金山寺的镇寺法器,十八浮屠。 而今白龙元神脱困,十八浮屠在金山寺祖师最后的发力下,化为了一个降妖的盆钵,使这片西湖边缘地带多出一个巨大的水坑。 白衣的女子站在这边缘上,从高出俯瞰就如同一只渺小的蚁尘。 眼见漫天的西天极乐盛景,耳听全城百姓虔诚的诵经声,曾在五百多年前笑谈‘神佛皆可笑’的女子面露厌恶之色,她一会儿注视着天空说法的那个白衣僧人,一会儿又对着雷峰塔所遗留下来的那个土坑发呆,口中轻声自问道: “我是南宫?” 白衣女子在发出这一声自问之后,圣洁而庄严的脸庞忽然变作柔和,本来都是一般的眉眼线条,可是就在她一笑之后,一股妩媚与圣洁并重的气息便从那眼角眉梢中透出,使得这幅本就姿容倾城的肉身丽色更上了一层楼,连带着将西湖盐水都衬得更加飘渺起来。 “我是南宫,但也是白龙!” 轻柔的话音落下,南宫忽然抬头直视上空演化西天诸多幻想的法海,紫金钵历史有所感应,漫天游曳的天女变化成了无数青面獠牙的护法金刚,闭目诵经的法海也有所惊觉,睁开眼眸与下方的那个白衣女人对望了一眼。 “南宫?” 法海面露景色,因为在他法眼注视下,下面那个眉眼熟悉的白衣姑娘,一身法力汹涌澎湃几乎不在自己之下! 她不可能是南宫! 林海立即转头去看下方,幽州城四处云集的信徒百姓群众,原本被他幻化出用来承接渡真等死人的莲台上只有三人,属于南宫的那座莲台不知在何时竟然变得空空如何。 是了,那普渡慈航此来是为了召唤妖神白龙,它在摆脱了城北诸位高手的纠缠之后,首先要做的事情自然是去雷峰塔唤醒白龙! 法海的目光在空中与占据南宫躯壳的白龙一碰,掌中紫金钵通身化作一道灿烂的金河倒灌而下,南宫一双金色的竖瞳中流露出冷然的笑意,不见她做什么动作,九天之上一道又一道的巨大雷芒炸响在人间,纷纷横拦在紫金钵的必经之路上。 金光去势如一往无前,十荡十绝的沙场悍将,接连将天空连续落下的九道神霄紫雷撞散,缭绕的雷芒遍布其上,势不可挡的对着下方南宫而去。 可是南宫在面对着足以摧山开城的金光,却是浑然没有一丝的惧色,何止是没有惧色,她根本连抵抗的动作都没有。 南宫立身在原地微微仰头,好像是要琴身一试这紫金钵的力量! 最终刺目的金光擦着南宫的衣角划过,整个幽州城的地面都由此震颤了一下,冲天而起的滚滚尘烟如海中怒掀的波涛,转瞬将南宫冷笑的身影遮去。 法海面色一惊,竟在心中生出了一种难以匹敌的感觉。 因为刚刚那一记出手已经是动用了法海几乎九成的实力,可是本来与他旗鼓相当的妖神妖龙,却仅仅用了几道元神南宫所擅长的九天雷法,硬生生把他的雷霆一击带偏,这个妖魔对斗法的理解以及发力战术的运用,足足甩了法海好几条街! 不过就算这样,法海也浑然无惧! 身百年禅杖上的锡环来回震颤,发出清越之声,擎天禅杖通体发出炫目的华光,带着法海的白色僧袍在空中咧咧矿物,在体内气机法力的脆持下,眉间白毫相开始变得殷红如血,衬得他宝象庄严,无有悲喜的面庞一派肃杀! 斩妖除魔,普度众生! 耳边隐约的佛家禅唱到了最后,尽皆化为了这八个字。 法海身挟无尽雷音,猛然冲入到了尘烟漫天的西湖边,本来在下方跟着法海安心听讲经义的百姓们不明所以,你望我,我望你了一阵后,自发的开始朝着西湖狂奔。 法海的到来对这场弥天的尘烟来说就好像是一把分海的利剑,当他轰隆一声将手足红禅杖重重击打在土地上的时候,无尽翻涌的尘土在他气机有意的催持下,开始缓缓从中向两边的分散消弭。 原本属于雷峰塔的那一个大土坑,在京瓷一记重击后,彻底的与西湖湖水相连贯通。 法海双脚悬浮在空中,身下是哗哗西湖流水的倒灌声,而那个眉眼极具风情的白衣南宫已经不见了踪影,法海一手提着手中的禅杖,数十个银亮剔透的锡环连连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望着西湖湖水若有所思,觉得这一次白龙的现身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未知的开始。 此时,无数在后方追逐着法海脚步的百姓们,方才姗姗来迟,他们喘着粗气,对着法海行叩拜大礼,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含糊不清的话,无非都是些请大师收我为徒之类的话。 紫金钵通体泛有金光的回返到了法海的掌中,法海目光略带悲悯的望着身前无数叩拜的百姓,忽然大袖一挥,不发一言的通身化作一道金光,扶摇直入湖中心的金山寺中。 至此,幽州城的这一场泼天祸事方才算是真正的消弭于无形。 幸存下来的幽州城主上奏事情始末,为法海请功的奏折还在去往京都的遥远路途中时,整个神州大地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无论当初立地成佛的法海是如何的力挽狂澜于即倒,连日来因为诡怪和妖魔之事而丧生的百姓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一场冬天过后,不知会有多少失去父母的孤儿死于寒冷,法海主动对官府提出收养这些孤儿的建议,官府方面很快就给予了肯定的回应。 于是冷清了足足三十年的金山寺开始了重新的热闹,因为收养过来的孤儿都是家逢大变,一个个心智较之同龄人都颇为早熟,所以法海管教起来也不算多么的困难,至于吃穿用度方面自然是由林府供应了。 说到这个,不得不提一下老爷子林清和的乐观坚强,起初在林海立地成佛,自称法海之际,他也满心沮丧过,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体在林海的调养下越发强壮,使得家中原本空虚的妾侍都重新的热闹起来,好像重生一个也不是多大的难事? 虽然对于自己儿子的做法仍然有些不能释怀,但是林清和大致已经没有了当日的那种绝望和颓丧,依旧让小安去往金山寺照顾林海,自己则时不时的过来看看,虽然自称法海的僧人从来没有一次的再开口叫自己父亲,可是林清和已经满足了。 可是南绮容就没有那么的容易释怀了,甚至好几次都想杀上金山寺的门来,拽着法海好好的问一遍话,可是最终都让林清和拦下了。 灾难过去,幽州城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有着法海的一身通天法力,幽州城鲜少再有诡怪作乱一事发生,镇抚司经过上次的劫难后,许多人都因公殉职,与法海相熟的梁大人也断了一条腿,身边亲近的人手几乎死尽。 白云留在了金山寺,想和法海一起学习真正的大乘佛法,这一次已经出家的法海没有再借口搪塞,两人一教一学都是极快,要不了多久这世上就要再多一个会大乘佛法的高僧了。 断了手臂的燕赤霞被幽州官府极力的留在了镇抚司,因为他之前曾担任过二十六省的总捕头,在朝在野可谓是威名赫赫,幽州城经过这次劫难之后百废待兴,公门中正需要这么一位高手坐镇,于是在城主礼贤下士,三顾茅庐之后终于勉强答应做为镇抚司的客卿暂时留在幽州。 燕赤霞养伤期间,曾经数次的过来找林海喝酒,但是接待他的白衣僧人却对此敬谢不敏,直言世间再无林海此人,闹的燕赤霞老大不乐意,他本就是绿林豪杰一般的人物,快意恩仇,护持正道,只要能死得其所,就是让他随时去死也不会皱眉的那种,自然看不惯法海的这六亲不认的做派,最后昔日称兄道弟的两人不欢而散。 所有人当中,最为幸福的当属渡真了,金山寺经过这一次劫难之后,在法海的努力下开枝散叶,隐隐已经有了威压道门一头的趋势,加上城主大人为法海请功的奏折还在路上,金山寺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似乎真的是要带领佛门重新崛起了一般,每天都笑呵呵的和法海一起教导着寺中这些半大不大的孩子们,几天过去脸上的皱纹都变多了。 大雪飘摇而下,寺庙院中的三十六名光头小和尚们席地而坐,摇头晃脑的像是学堂中诵读诗书的学生,将一本经文念的抑扬顿挫。 小和尚们都尚属好动的年纪,想要把他们的学习效率提升上去,必须要和前世那些课堂一般的严明纪律,为了防止他们上课的不专心和小动作,法海在院中盖了一个高高的讲台,用来讲课和督促弟子们的诵经情况。 小安坐在法海的身边,头顶上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与法海交相呼应,早在养好伤的那天他就直接给自己剃了度,死缠烂打的也要跟在少爷的身边,本来法海是拒绝的,但是架不住金山寺如今最高辈分的渡真长老发话,笑眯眯的一句佛度有缘人便收了小安入门下,成为了法海的师弟,法号法安。 第一百七十二章:动心忍性 因为佛门的佛法传承断代,得六祖慧能一身大乘佛法修为的法海,自然有义务将那些失传的东西重现于世。 高高的讲台上,法海一面听着下方弟子们整齐的诵经声,一面蘸墨书写大乘佛法的经文注解。 大乘佛法的典籍并不算多,最原始的版本仅仅只有区区的二十二部,但是其中经文的注解和道理却可以写成成千上百本,所以法海这段时间除了照顾和教育弟子们之外,另外一件事就是将这些经文经义都一一的默写出来。 待手中的一卷写完,法海手指轻轻一叩桌面,寺院中响亮的诵经声顿时停止,一张张脸或是紧张,或是忐忑,或是坦然的望着讲台上高坐的法海。 因为在这个时候,通常都是法海考较弟子们功课的时候,过关者不赏不罚,不过关者则要挨戒尺。 平日里法海对寺中上下面目都比较温和,颇有高僧大德的行事作风,可是唯独在教授考较弟子上一点也揉不得沙子,堪称严厉。 就这片刻的功夫,院中三十六名弟子已有七八个挨了打,一个个眼泪汪汪的低垂着小光头,捧着自己通红的手掌,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法海头也不回的一边朝着另一名弟子走,一边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道: “我金山寺弟子,断然不可做此等女儿之态,待会儿我回头要是看见有谁落下泪来,戒尺再打五记!” 话音落下,一个个都是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众人看着这个白衣俊秀的年轻僧人简直就是一个不世出的大魔王。 因为法海对弟子要求严厉,三十六名弟子少有能够逃过戒尺责罚的,最多只是少打了几记而已,唯有一个弟子不仅完成了法海布置的课业,而且还出乎意料的完成的很好,是在场弟子中唯一不受责罚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小和尚面对这个严厉的师傅,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师祖(渡真)给弟子取了个法号,叫能忍。” “能忍” 法海在最终念叨了一下这个法号后,微微点头:“你很不错。” 即便早慧如能忍,听到这位课业极为严厉的师傅一声亲口夸赞时,也忍不住面露喜色。 忽然,远方西湖岸边上隐约有鸣锣敲鼓的声音,跟在身边化名法安的小安,轻轻噫了一声,似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法海转身望去,沉静的目光在撞见岸边队伍中,那个鲜衣怒马的娇俏身影上时微微一暗,然后就听小安在旁说道: “少呃,法海师兄,那位是南绮容南二姑娘,你不用紧张,姑娘那不是成亲嫁人!” “谁说我紧张了?” 法海低垂的眼眸中不辨喜怒,戒尺在掌心轻轻叩击,远方湖岸上有铜锣鸣响,开道的衙役高举官牌,大声说着什么,小安叹了口气,解释道: “南二姑娘在之前长街里,仅凭一人之力镇杀诸多诡怪,又一力横拦普渡慈航,如今她与燕大侠都一样,被求贤若渴的城主大人奉为镇抚司的上宾,今天这个架势,应该是前去镇抚司正式赴任吧。” “赴任?一个燕赤霞,现在又来了个南二,他们都去了镇抚司,那将梁大人置于何地?” “梁大人此次幽州大劫之后伤了一条腿,加上身边许多同僚都不幸惨死,他老人家心有戚戚,打算告老退下来,其实这样也好,免得哪天也出了事。” 小安与法海的对话引得院中的众多子弟们好奇不已,因为考较功课的时间已经过去,法海又变回了以往那副平易近人的样子,于是院中的一个个的小光头都在奋力的跳着脚,想要看那位传闻中的南二姑娘生的是何等样貌。 可是他们人小个子低,徒劳了半晌也只能依稀的看到一点仪仗队伍而已。 忽然,法海觉得有人拽了一下他的僧袍,低头看去,却是那个场中唯一将功课做到尽善尽美程度的弟子能忍,只见这个小家伙眼巴巴的指着远方湖岸边渐行渐远的仪仗队伍,问法海: “师傅,那位力挡普渡慈航的南二小姐是不是很威风,很漂亮的一个女子啊?” 都说童言无忌,法海自出家后还真的是头一回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小安没有做声,只是偷眼打量着法海的表情,希望能从这位如今的法海脸上找到一些对旧日生活的一点怀念。 小徒弟能忍的话直接带动了院中弟子们的情绪,一个个都在眼巴巴的希望能从法海的口中得到答案,可是法海却并没有直接正面回答小徒弟的问话,而是将目光投到了西湖的烟水中,轻声道: “这湖光山色,真好看。” 院中的所有人,连同陪伴法海时间最长的小安在内,都是一脸的不明所以,不过法海并不打算解释,而是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开始对弟子们布置新的课业,一时间小和尚们纷纷愁眉苦脸,怏怏不乐。 反而是弟子能忍听到师傅的话后,再次望了一眼湖岸,若有所思。 “法安师弟。” 布置完了弟子们的课业之后,法海忽然叫了一声小安如今的法号,后者凭着对自家少爷的了解,本能的预感到了一种不妙。 “虽说你在出家前也有所修持,但是如今既然入了佛门,当以正统大乘佛法为根本,这里的经义你正好可以拿回去学习背诵,明日为兄再对你单独抽查。” “什么?不是,少爷,您这话是要我跟着这群小孩子一起学习?这样也太也太” 小安急的连师兄都不叫了,直接从嘴里蹦出少爷这个旧称,法海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方才住口噤声。 “我让你学大乘佛法是对你好,剑道一途,就算再怎么登峰造极,也不过是外道手法,任你修为通天,百年后也不过黄土一堆。” 法海见小安面上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情知这小子正是青春年少之时,对于长生大道并不是他这种两世为人经历之人那么渴求,于是又加了一句: “好好学,明天如果抽查可以,我再传你一道陷仙剑经。” 小安这才眉开眼笑的应承了下来,心中对大乘佛法的学习充满了动力。 此时有雪花飘摇落下,法海见到有好多年纪幼小的弟子都在不停的搓手呵气,于是便叫他们去屋中自由安排时间。 院子里满满当当的人顷刻便走了个干净,就连一直陪在身边的小安也没了踪影,法海独自一人在讲台上将纸笔墨收拢好了,夹在肋下准备回去,忽然无意的一个抬头,见到空空荡荡的院子微微一愣,随即如常的也回了房间,只是背影忽然平添了几分落寞。 城主向朝廷奏报的奏折很快就有了回应,因为奏报中的禅师法海,表现的实在太过耀眼,所以朝廷决定加封官职这位佛门大能的官职。 前来加封宣旨的天使带着圣旨驾临金山寺,因神州妖邪无数,故而出家修行之人地位与读书人还要重要,受皇权特许不用叩拜,金山寺一众出家人最后得以站立听旨。 “陛下有旨,金山寺僧人法海禅师,守护幽州有功,于幽州城挽狂澜于即倒,功德无量,法力高深,特着令禅师于明年四月开春之前去往京都加封,接受钦天监四品行走之位,特赐御笔亲匾一副,幽州自禅师以降,境内共计七十八县镇,将永为金山寺山门道场,以为嘉奖。” 宣读圣旨的是一名鹤发童颜的老太监,他面容严肃的宣读完圣旨之后,将手中华贵的圣旨轻轻一卷,双手递交到法海的手上时,忽然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笑眯眯的提点道: “陛下的旨意说,希望禅师能在来年开春四月之前来京都,言下之意便是请禅师自行斟酌行程,何时料理清楚了幽州的事情,再来上京正式受封不迟。” “多谢天使提点,贫僧谨记。” 法海双手捧着圣旨恭敬的道,他情知想要实现佛祖光大佛门的意愿,仅凭自己一人之力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借助朝廷之手是最快最聪明的做法。 但是如今皇帝老迈将死,朝局一片混乱不堪,而且朝中各方权贵都十分倚重道门,庙堂之中几乎没有佛门的立锥之地,这个老太监如此提醒也不全然是出于善意,而是此时京都各方势力混杂,都在等这老皇帝殡天之后各施手段的上位,此时再加上一个法力高深且态度不明的大和尚进来,说不定又会引起什么变数来,这是所有京都势力都不指希望看到的。 因为金山寺在此之前足足有三十年都没有对外收过一名弟子,故而宣读圣旨的天使还特意留下来,对法海和渡真分别讲解了一番宗门道场的细则。 子不语,怪力乱神,人间朝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与天下各派共治天下,朝堂治人,宗派治鬼,都是在追求者一个人间安定而已。 在钦天监中担任官职的修行者,地位尊崇而无实权,但是却可以想用一国之力的供奉,什么大内深藏的各种珍稀宝物,前朝闻名的某种大能法器,应有尽有,只需要不定时的完成一些任务就可以享用这些。 “那位普渡慈航大师,其实并非妖魔,幽州事发之后京都有专门的人员过去探看,发现那位大和尚早就被害了,妖魔占据了他的躯壳,用以诈开城门,既断了朝廷对幽州的援手,同时也省了打破城门的力气,幸好最后关头有法海禅师” 一番交谈之后,宣旨的天使与随行的仪仗队伍就近的在寺中用饭,期间对这烟波浩渺的西湖景致赞不绝口: “杂家在来时曾听说,西湖边上还有一座高达百丈的雷峰塔,为何今日过来却不曾见到?难不成是毁于战火了吗?” “天使明鉴,正是毁于那妖魔之手。” 法海是个不喜欢叫别人知道自己太多的性格,自从出家后对此表现的更是如此,以至于现在他连性格情绪都极少的流露出来,不想让别人探究太多有关于他的事情,所以这一句话几乎是出自隐藏自身手段的本能。 黄昏时分,宣旨的天使略带几分醉意的开始启程,城中一众官员,就连新任镇抚司不久的南绮容也出来相送,她在人群中与法海一左一右的互相隔着许多人,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视对方宛如空气。 “谢过诸位大人,谢过了!诸位快快请回吧,请回吧!” 天使尖着嗓子来回拱手,最后俯身低头的进入到马车中,驾车的官兵一甩缰绳,马车与仪仗队伍缓缓消失于众人的视线之中。 法海眉梢微动,古井无波的表情好似在刹那间有了波澜,但是很快便又归附于沉静。 原来是与他在人群中各据一方的南绮容,不知何时站在了身边。 “有镇抚司的探子见到姐姐一路南下,不知去向。” 法海轻轻点头:“小僧会去找的,南宫施主如今法力今非昔比,就算是我也不敢说有十足的胜算,还请镇抚司不要轻举妄动。” 法海的法力有多高,相信当时城中幸存之人没人不知道,他都说没有把握,那就说明南宫如今的修为真的很恐怖。 南绮容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哦,你在担心我?” 法海默默无语,由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送行的官员们开始打道回府,热闹的城门关口下很快就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而已,法海简单的客气了几句之后便径直回了金山寺,过着他深居简出,终日教导弟子的日子。 镇抚司在接收了南绮容为领头官员之后,因为出于对城中权贵女眷看护的想法,也开始着手招收女捕头,全都听命于南二手下,她们这次前来送行的官员不少,有个别与她亲近的也知道这个俊俏的光头和尚与自家长官的事,眼见两人相遇,那个叫法海的和尚居然连看都不看这边一眼,忍不住就为南绮容鸣不平。 “大人,这种人何须惦记?您在他身边占了那么久,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南绮容闻言却是抬手止住了那人的言语,如画的眉眼带笑,轻轻道: “他若真的心中有佛,又何惧看我一眼?”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夜间金山寺灯火幽微,重新打扫收拾出来的大点,空旷而寒冷,法海仅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盘膝坐在大殿之中诵念晚课,声音不疾不徐,诵经声含糊不清,一派祥和之相。 未几,法海手中键锤忽然从中断裂,大殿中的诵经声顿时消弭,法海也从入定中睁开了双眼,一时间只有殿外呼啸的寒风刮过。 “真是孽缘啊!” 渡真的叹息从殿中传来,法海看着手中断裂的键锤半晌无语,片刻后方才问道: “师傅,我已决心不再多看她,也接受了朝廷的册封意图广大佛门,自认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为什么会这样?” “这几天来你的作为我也都看在眼里,你一身滔天的法力得自金山寺祖师馈赠,想要留住就一定要勤修佛法,当日你杀遍城中妖邪,我隐约能感觉到有一股惊人的气机涌入到了你的体内,想来如果不是这股气机护持,你早就拦不住体内的四散的法力了。” 渡真从大殿的阴影中走出,干瘦的脸庞使得法海乍一看起来形容竟有几分可怖,他上前来为殿中的菩萨奉上一炷香后,方才又问道: “你近日是不是越来越拦不住体内四散的气机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就在渡真冥思苦想之际,端坐在蒲团上的法海却因为他的话语而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 法海此时识海中的莲花层层叠叠,但是却没有被大乘佛法渡化的迹象,先前他不明所以,此时听了渡真师傅的话后立刻意识到,是他当初在荡平满城妖魔之后的那股灵机所致。 降妖伏魔,可以让自己不受佛法渡化影响! 这真是这真是 法海有些激动,因为只要不被大乘佛法所渡化掉自己的本我意识,那么自己总有一天会找到拜托佛门的办法的,总有一天能够做回林海的! “师傅,我觉得我可以在外面降妖伏魔,赚取功德,用来稳固祖师传给我的法力!” 连日来着还是法海第一次这么神采飞扬,渡真虽然听不懂什么妖魔灵机,但是这个办法听起来总比什么以德服妖妖靠谱的多,于是点头微笑: “如果可行的啊,倒不失为一个利人利己的好办法,不过眼下金山寺还有诸多事务需要操持,法安入寺尚浅,许多事情他自己都看顾不过来,我又是一介老朽,待金山寺弟子们稍稍成长一些之后,你再过去不迟。” 就这说话的功夫,法海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情绪激动反常的真正原因不是为了稳固修为,而是因为他发现佛祖给他修行的道路似乎并不是青灯古佛的参禅那一套,借此联想着,林海也在心中生出了一种大胆的想法。 集齐诛仙剑阵,将来好用来抵挡还俗后佛祖降罪的怒火! 法海也不知能不能行,但是如果要太一辈子都这么过下去,那真是生不如死,何况幽州城还有他的南绮容姑娘在等着呢,他如何能够忍心?如何能忍心? 法海缓缓的坐回到了蒲团之上,只是这一次他的神情不再似前几天那样的宝相庄严,古井无波,反而有了几分意趣与灵动。 人生就这样,有低潮也有巅峰,林海在经过起初的打击消沉过后,原本沉寂的心思有一次开始活泛了起来,开始揣测当日在雷峰塔,六祖慧能对自己所说的,遭受佛祖怒火的范围程度。 等到寺中深夜,真正的四下无人之时,法海独自一人悄悄的来到湖边,用法力捞鱼吃,不为解口腹之欲,只为试探佛门戒律的底线。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而后等了半晌也没有半点异样,于是这个法力通天,被幽州城百姓所传诵的神乎其神的一代高僧,这一刻简直就要泪流满面。 看来自己只只要不反出佛门,杀人放火这种弥天大罪,佛珠的怒火应该是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的。 至于红尘方面的联系,法海也不敢轻易的尝试,但是吃鱼的成功是的他的心思开始朝着一个大胆的方向迈进。 佛门中也是有欢喜禅之类的功法分支,假如我真的能够担起光大佛门的使命,那么佛祖会不会在顾念我功劳的情况下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法海便感到自己眉心的那颗白毫相开始变得越发的滚烫,他立刻便从那种幻想中挣脱了出来,可是眉心白毫相并未随着他的止念而有所稍减,巨大的疼痛相识电流般的瞬息过边了全身,法海双眼突睁,面露痛苦的狰狞之色,苦苦忍受了许久,浑身僧袍都被冷汗打湿,可是眉心的滚烫依旧没有丝毫的衰减之势。 就在法海几乎就要支撑不住这一波又一波的剧痛之时,忽然在耳边体内的听到了一声细若蚊蝇的孩童诵经声,眉心上的那股剧痛由此而开始减轻。 法海立刻好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在心中疯狂的开始诵念大乘佛法的诸多经文,一部般若经来回诵读了七遍,白毫相的那股剧痛方才褪去。 得脱一难的法海,浑身白衣都被汗湿透,紧贴着他浑身上下紧绷的肌肉,直接仰天栽倒在了湖岸边上。 虽然心有余悸,可是他总的来说还是很开心的,起码他试探出了佛祖对他的底线,不至于在往后的日子里过的像个不苟言笑,不怒不争的圣人。 “我是法海,也是林海!” 法海仰天倒在湖边望天,顾不得满手的鱼腥,双手胡乱的抹在脸上,说不清楚是喜极而泣还是压抑太过之后的释放,总之在这夜晚安静无人的金山岛岸边,他双手捂脸的轻哭出声。 林海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坚强的心理素质,没有人知道当初他跪在慧能禅师面前时带了多大的勇气,也没有人知道当初他将一直以来忌讳如深的僧袍披在身上,做了那法力无边的法海时,内心又是何等的惶惶不安。 第二天一早,跟随法海休息近日早课的三十六名弟子大多精神欠佳,一个个哈欠连天。 法海因为拜托了心魔,心情大好之下也不打算计较,而是真算起来,昨天夜里弟子们勤奋苦修的诵经声还救了他一把,于是今天的授课便格外的宽厚。 课后弟子能忍,带着一群同样都是黑眼圈的弟子来到法海的近前,目光犹自带着几分惊恐和不安: “师傅师傅,您不是降妖高僧嘛?不知会不会抓鬼啊?” 这群小徒弟整天都在金山寺随着法海与渡真修行佛法,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外面,在这佛门庄重之地,有哪里会遇到什么鬼怪? 虽然存着这样的疑问,但是法海还是很照顾弟子们的心情,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得到回应的能忍立刻喜不自胜的道: “施法,咱们寺中闹鬼了!” “?” 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凭法海如今的通天发力,别说这在金山寺不可能有鬼,自从他当日以通天法力在幽州城中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之后,整个幽州城怕是都找不出一只鬼怪了。 众弟子们并没有看出法海脸上的怪异,神神秘秘的小声道:“师傅,你的卧室离得远,可能听不见,但是昨天夜里我和师兄弟们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昨天夜里?昨天自己不是在湖边 法海心中有种不太妙的预感,表情有些僵硬的问:“听听到什么?” 小徒弟能忍那双黑眼圈瞬间睁大,煞有其事,语调低沉的道:“鬼哭!” “” 这件事情把法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就在他沉默的时候,前来告状的弟子群众忽然有人问到:“师傅,咱们家里有鬼唉!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 “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待你们到了为师的佛法境界之后,自然也能做到这般的处变不惊。” 法海的淡淡解释顿时引来众弟子们高山仰止的目光,只是他们当中大多还没有经历过什么世事,说不出来什么好听的彩虹屁,能忍明锐的感觉到话题好像是在跑偏,正色的对法海问道: “师兄,咱们什么时候去抓鬼?” “那不是鬼。” 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那是什么?” “那是你们法安师叔失恋了。” 长长的哦声响遍了院中的每处角落,昨夜研读佛经到深夜,睡眼稀松刚刚爬起来的小安正好听到这么一声,兴冲冲的凑过来问道: “怎么了,说什么呢少师兄!” “没事没事,奥法安师弟,不知你昨天课下修习的情况如何了?” 法海面色如常的问道,后者果然被转换了话题而不自知,立刻拍着胸脯道: “师兄尽管问,那陷仙剑经我要定了!” 法海挥手让弟子们三区,一边考较小安的休息情况一边给他写着陷仙剑经,等到考较完毕,小安也发现了众弟子们看着自己时的目光有些不对劲,于是凑近了法海问道: “师兄,我怎么感觉你这些徒弟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有吗?”法海不动声色的道:“哦,我刚刚把你拼死御剑,抵挡五通邪神的事情告诉了他们,这大概就是钦佩英雄的目光把。” “嗨呀,少爷你看你这这有什么的,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小安嘴上说着不足挂齿,可是自个儿的胸膛却忍不住挺了挺,整个人显得如标枪一样挺直,只是神色间难掩遗憾。 可惜金山寺没有女弟子 小安在心中无不遗憾的想着,对林海合十一礼,一脸深沉自许的缓缓后退。 “法安师叔果然失恋了,你看他都不笑了,以前来找法海师傅每次都是笑着来回的。” “可能是心里苦把” “真可怜” 法海手指轻轻叩击了一下桌面,躺下院中的细声议论顿时静止,一双双乌黑的眼睛齐齐放到了法海的身上,后者神色淡然,好像刚刚骗神骗鬼的瞎话根本不是出自他口,清了清嗓子道: “好了,法安师弟心情不好,以后下了课谁也不许打扰到他,明白了吗?” 堂下齐声拖着长音的回答,叫法海不禁想起了前世的小学课堂,目光柔和了几分: “今天我们教授新的课程,未来不久为师可能要出一趟远门,大概需要很久才能回来,所以这段时间我会尽量的教你们多一点。” 年轻孩子是最没有什么城府的,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法海的话音刚落,他们一个个脸上就已经挂满了笑容,不过法海并没有让他们高兴太久,紧接着又拿出了一份好似前世学校课程表异样的东西在空中晃了晃: “所以,为了不耽误你们的学业,我已经替你们订制好了半年的魔鬼训练课程表,为师走后将有你们的渡真师祖以及白云师叔代替我执教。我保证各位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定会非常想念我的。” 课堂立刻又换做了一副愁云惨淡的景象,法海面色如常的照旧开始了对弟子们的抽查和上课,待众多弟子又渡过了一天辛苦学习之后开始做鸟兽散,渡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笑着对法海道: “心结解开了?” 法海爽快的点头,师徒两人相视一笑,渡真更是眉开眼笑的连连点头,一副欣慰不已的样子: “那正好,你也知道咱们刚收的这三十六名弟子吃穿用度都需要花钱,最近寺里开销越来越大了,你看什么时候回趟家找林老爷报下帐” “” 接下来的几天,法海将大乘佛法中的般若经,法华经,华严经这三部经文经意全都默写了下来,在拴上堆放了满满的一摞,然后便开始张罗着出城道外面降妖伏魔,用除妖的功德灵机来守住自己的凡人意识。 这一点颇像佛门中苦行磨砺自身修行的苦行僧人,待到他将自己的灵机积攒足够之后,那就可以去京都的那些权贵之间,为佛门在人间真正的挣得一席之地了。 第二天一早,金山寺上下所有人都出来送法海,甚至就连城主大人都特意赶过来送行,不过他的送是带有一定政治色彩的,因为上次幽州城的大难全都靠法海才能力挽狂澜,他这个幽州的定海神针要是一去不回,那么对幽州城而言无疑将会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做为幽州城的主官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是需要表示一下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能打决不多逼逼 没办法,上一会普渡慈航凶威滔天,几乎逼的满城官兵百姓都弃城而逃的阴影实在太过巨大,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城主大人自然要好好把握这位法力通天的法海。 法海哪里懂这些神神道道的,之时纳闷这向来为人正直的城主大人怎么也成了自己的粉丝?他看起来也是见过世面的啊! 好不容易出了幽州城,林海本想按照既定的计划,直接南下前往扬州境内的张家村,也就是当初渡真被妖魔所侵时去往扬州找白云所遭遇的那个村落。 为了供奉那个什么河神,那伙人不惜将沿途的所有无辜的过路人都下药当成了祭品,最后全村的大人都死在了发狂的河神手上,也算是因果循环。 其中这些河底怪物身上镶嵌的“大奉通宝”叫他记忆犹新,这些天来他翻看了幽州庞大的藏书以及相关的史料,推测那座河底的暗墓很有可能是前朝镇江王的王墓。 前朝大奉国力强盛,若非当年的妖魔之乱,恐怕时至今日主宰天下的就不是大乾了。 据史料记载,这位镇江王骁勇善战,乃是当初朝廷力敌妖魔的主力,修为盖世,可惜学的是兵道杀伐之术,他的命运与历史上诸多乱世名将的归宿差不多,寿至五十五而终,后世史书对其评价极高,认为假如此人不死,当初的大奉至少可以再撑二十年。 法海如今入了空门,犯不上为了一个盗一个墓而惹来佛祖降罪的风险,但是这些天他通过研究发现,诛仙四剑的其中一把很有可能就在墓中。 诛仙四剑唯有诛仙和陷仙流传在外,其余两剑早在前朝的妖魔之乱中被遗失,法海认为镇江王的王墓中之前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存在有诛仙四剑中的其中一把。 就算希望只有百分之二十,也是值得一试的。 不过在这之前,林海需要先行找些妖魔除一除,以此来确保自己的神智不会被大乘佛法所度化成真正的和尚。 幽州境内共计有七十八处县城,其中县城之外的村落集镇更是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有着诸多怪异的存在和传说,法海就这样手持禅杖,头戴斗笠的轻装简行一人,所到之处凡有害人妖邪全部被他施以辣手除去。 凭他如今的通天道行,就算是碰到千年老妖也能手到擒来的收拾了,何况这种只敢盘踞在穷乡僻壤的诡怪? 就这样法海在幽州境内走了两天,这一天忽然停在一所门户高大,宅中人气却很稀少的庄园之前,法海头戴斗笠,手中禅杖上的锡环随着他脚步的前进而不时的发出清脆声响。 他来到门前轻扣铜环,半晌以后大门方才缓缓洞开了一线,门房下人见到敲门的是一个模样俊俏的年轻和尚,眼底本能的就闪过一丝厌恶,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是强行按捺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喝骂与嘲讽,只是语气不善的道: “来除妖赚银子的?” 法海修行大成,自有佛门法眼可以明辨人间妖邪善恶,这处村落他刚一进来便看到这户人家阴气冲天,简直就有乌云盖顶之势,如果任由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这户人家上下所有人,甚至全村人都要跟着遭殃。 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啊…… 斗笠之下的法海嘴角上扬带笑,舔了舔嘴角也不去回答那个门房下人的问话,身形好似一股青烟,只是一晃就绕过了门口的下人,直接走入到了院子里,朝着他们府中阴气最重的地方走去。 “唉?我说你这和尚干什么的?怎么就硬往里面闯啊?!” 看门的下人只觉眼前一花,不待反应过来之时,法海已经走到了门后的大路上,眼见这和尚身形犹如鬼魅,连日来因府中闹鬼而担惊受怕的心情都在这时爆发了出来,一时间竟是没有往得道高僧的方面想,跳着脚尖声惊恐地大喊妖僧。 法海的脚步几有缩地成寸之能,一步跨出便有十几丈的距离,这处庄园富贵非常,沾地也大,但法海迈开脚步,从大门走到深宅也就是两个呼吸的功夫,转瞬那看守门房的下人便连个背影都不见了,只有隐约的尖叫还能听到一点。 没办法,寻常先沟通再出手的效率实在太慢了,他法某人如今在幽州城是如日中天,但是出了城,那一代高僧的名声就不太好用了,加上金山寺三十年没有在人前显迹,世上道门大盛,自己这幅和尚打扮确实很难叫人信服,就算打着不收钱的旗号除妖,也会被当成是别有所图的歹人。 码的,有没有搞错,贫僧这么剑眉星目,分文不取的好大师,怎么就是歹人了?用得着跟防贼一样防着我吗? 法海好几次和主人家交涉沟通,都被当成了江湖骗子,没办法凡人有眼却不认得真佛,于是他改走上了另外一条斩妖除魔的道路。 能动手尽量不多逼逼。 从此效率果然提升了好几倍,甚至还很多地方还留下了白衣圣僧的穿梭。 幽州境内共计七十八县,他已经游走了进半,自忖照这个效率打下去,不出两天出幽州就要被肃清了,说真的他还真的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张家村看看,那位史书中评价极高的镇江王墓里,到底有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 不过在法海行动之前,他需要攒够充足的功德灵机来护持住自己的意识,以免哪天不甚被度化成了真的和尚。 法海的脚步最终停留在一处门窗都被木条钉死,四周贴满了黄符的绣楼。 因为神州建筑风格规矩自有法度可寻,同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法海,自然能够看出这是一栋大户人家未曾出阁的小姐绣楼。 看来是这户人家的女儿遭了邪祟。 法海在看过绣楼之后才开始打量四周环境,看到了神色阴郁,守护在绣楼一旁的华都老者,想必就是庄园的主人了,在法海来之前,这里就已经有一名道士正在做法。 绣楼大门处摆有一张法案,桌面上满满当当的摆放着各种令旗和香火米豆,一个中年道士正一手挥舞着桃木剑在那里念念有词,绣楼中不时传来阵阵不似人声的嘶吼和诡笑。 中年道士忽然举剑高喊了一声,绣楼中的各种异象一时静声,使得在旁观看的庄园老爷终于露出连日来首次的笑容。 忽然,老爷注意到了独身而来的这个不速之客,法海。眉头皱起,对四下仆人问道: “他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难道不怕他扰了道长施法吗?” 这一连三个问题,弄得下人们连连点头称是,他们神色不善的看着法海,可是没等他们发难,立身不动的法海忽然朝前跨出了一步,来到了此时好像死一般寂静的绣楼大门前。 “你是何人?” 那挥舞桃木剑的道人眼见绣楼好不容易没个动静,手舞足蹈的架势正越来越夸张的快要到了收工的边缘,可是横地里偏偏杀出这么一个同行来,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法海对身后那个跳梁小丑的喝问充耳不闻,将手中的禅杖重重的往地面一顿,沉重的禅杖直接像是捅豆腐一样,直接没入到了青石板的地面。 一股凡人肉眼不可见的结界由此而笼罩了整栋绣楼。 大悲胎藏界! 虽然无法见到法海布下的结界,但是这一手将禅杖直接打到青石地里的手段,一下子震慑住了所有人,本来几个体格健壮的家丁就此不敢再贸然进前,而那个收了庄园老爷银子的道士,则有十分的不甘。 眼看就要打完收工了,这同行偏偏过来横插一脚,这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正不平间,绣楼中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嘶吼再一次响起,那道士立刻双眼一亮,手中暗自扣了一枚铜钉,在法案上抓了一把黄豆做混肴,装模作样的大喊道: “道友快快闪开,看我这一招撒豆驱魔!” 这道人的黄豆与铜钉几乎在打出一半之时他方才开口示警,寻常人是万万躲不过去的,而在漫天黄豆中的那一枚毫不起眼的铜钉更是如此,可是当这些东西打在法海背后时,却像是触发到了什么机关,在空中略略一停之后,无数黄豆以比来时还要更加凶猛的劲力倒打而回。 法案前胜券在握的道士脸上笑容还没来得及退下,身前法案香桌直接被激射的黄豆打成了一堆烂木头,香炉中的香灰弥漫四周。 道人头顶的道冠有星火一闪,发出叮的一声,整个道冠都被一股狂猛的劲力打散,长发披散下来,头顶火辣辣的疼。 是那根夹杂在黄豆里的那根铜钉! 道人心头一阵冰凉凉这才知道自己这是遇到了高人,又惊又惧之下,半晌方才惊觉头顶有一股热流往下滴落,他伸手摸了一下,脸色更见苍白。 我特么……头顶的头发呢? 劲风呼啸的铜钉不止是打散了他的道冠,冷冽的劲风更是将他的头皮连同头发都直接削去了,一道地中海就此显现在道人的头顶。 法海根本就不去理会身后众人的震惊以及恐怖如斯的想法,直接二话不说的将木条和黄符遍布的大门震开,大步走入其中。 绣楼内一片狼藉,但是还能依稀看出在被打乱之前,似乎是在布置新婚的场景,门窗上残存的发黑囍字像是一团抹在窗边干枯的鲜血淋漓,代表各种寓意的莲子干果散落一地,空气中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因为爱女心切,庄园老人连忙也跟在法海身后进到了绣楼里,直到此刻他才想明白过来,刚才绣楼中的诡笑嘶吼,之所以被镇住,好像正是因为这个白衣僧人来到楼前的缘故导致的。 庄园老爷组织着有眼不识泰山的恭维话,正要上前来跟法海请罪,可是后者却跟后背上长了眼睛似得,直接挥了挥手,大步朝着房中深处垂下来的红色床帐而去。 绣楼之中明明没有一丝吹动,可是这床帐却在空中如流水般的飘荡,就像是一团浓的划不开的鲜血。 法海上前二话不说的抓住床帐,随手一撕,细微的裂帛声中,依稀有着一声女人的惨叫声在庄园老爷的耳边响起,他吓得两股战战,可是看着大马金刀现在自己被诡怪附身的女儿面前的法海,心中却止不住的有一个怪异的念头。 “这位大师好像……有点兴奋?” 是的,法海是有点兴奋,因为在世间降妖伏魔的功德灵机护持,越是那种作恶多端的妖魔便越是有用,而在他眼前这个有着屠村潜质的诡怪,自然是其中上等的好苗子! 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动手吧。 被附身的小姐面色铁青,一双黑眼圈就像抹了烟熏,妆容夸张的将死之人,她在见到床头边的法海后,本来就已经很大了的眼睛睁的更大了,见法海都担心会不会掉出来。 这个和尚要干什么?吃了我吗? 这绝对是这只诡怪成型以来,所遇到的最恐怖的事! “爹爹,他是谁啊,女儿没事了,你快让他走吧,好可怕啊,呜呜呜………” 被附身的小姐忽然面朝着庄园老人和方向失声痛哭,那温柔善良的目光好像一只手伸到了老人的心里,他忽然就心痛的不得了,就是女儿此时开口要自己这条老命都舍得给,何况赶走区区一个和尚? “你这个……啊!!” 然而老人和话还没有说出来,直接原本站在床头前静若处子的法海,忽然一个巴掌抽在了女儿和脸上,后者的哭喊呼唤立刻像是掐断了脖子似得,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般。 老人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指着法海想说什么,心中激愤难当: “你…你这个…你这个……” 一股凡人肉眼看不到的绿色灵机,开始源源不断的注入到法海眉心的白豪相中,这只诡怪的能量足以比拟寻常十几只的灵机综合,法海不由得满足的叹了口气,然后看到老人神情激动,一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微笑道: “没关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绣楼之中,忽然传来下人们慌张的大喊: “快来人啊,老爷晕倒了!!” 这点小事有法海在自然不可能叫老人有性命之忧,不过在给老人治疗的时候,法海忽然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东西。 一把鲜红的油纸伞。 第一百七十五章:白素贞与伞 说实话,这户人家小姐身上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和别人有着什么样的爱恨情仇的故事,法海根本就不关心,他自己身上的故事尚且还有一大堆,都快能写一本书了,哪里有空去管别人的? 只不过这房间中柜子上的一把鲜红油纸伞,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他觉得这个东西不是凡物,或许跟他们家小姐这次被诡怪附身有关。 法海为老人与小姐各自渡了一口气机之后,两个人几乎同时转醒,老人看着清醒好转过来的女儿,老泪纵横的抱着女儿哭了半晌,叫法海一时间也不禁想起了幽州的老父。 “大师大恩大德,小老儿无以为报!还请大师捎待,小老儿这便……” 法海挥手止住了老头的谢礼,指了下房间柜子上的那把红伞: “佛度有缘人,贫僧分文不取,只是见施主房中的这把红伞有些喜爱,不知可否割爱?” 一个小小的纸伞而已,有何不可? 只是提及到这把伞的时候,老人脸上难掩叹息: “大师好眼光,这伞是幽州南部一位专门制伞的高手制作的,名叫红神,本来是小女嫁人,所以才买来消灾辟邪的,谁知却出了这种事!” 传闻这雨伞是鲁班妻子所做,不仅有遮阳挡雨的功效,还有消灾,辟邪,驱鬼,祭祀等作用,更是神州传统婚礼中不可替代的重要礼器,可是这样一件消灾解难的吉祥物,却成了这户人家的催命符。 有下人上前将红伞取下,法海称谢一声随手接过,他把伞倒转朝上,捏住伞把,微微用力一拧,将伞柄与伞骨交接处的一颗圆形的枣核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 这颗枣核深藏在伞中用意不明,被法海打开之后,房中那股难闻的味道明显更重了几分。 法海将这颗枣核取下,把控在手中观察,只见这颗枣核虽然很小,可是其中却刻有异常精密的纹路,似乎是什么阵法,但是看起来又不太像佛道两家的风格,法海由此想到了一个传说,对那个正在不明所以的老人解释道: “传闻古法纸伞有八十六道工序,而寻常手法只有七十二道,多出来的那十四道也被称作入神,可以用来救人也可以用来害人。” 法海将手中枣核交到了老人的手中:“这枣核上有一道临死前的怨念缠绕,配合上面精炼的法阵,可以招引世间凶鬼附身主人为祸一方。你将此物碾成粉末,给你女儿合水吞服就没事了,不然不久之后她还会被别的诡怪附身。” 这种古法纸伞的手艺非常少见,法海也是在幽州翻查诛仙四剑下落的古籍时,无意中看到的,本来只当做是一个传说故事来看的,不成想这么快就遇到了。 老人接过枣核,面色几经变幻,谢了法海后恨声说着世间大多数人都会讲的马后炮: “我早就看出那做伞的小子心术不正,没想到这么狠毒……” 枣核从伞骨中取出之后,原本色泽鲜艳的红伞顿时好像失去了精气神一般,不复起初的旧观,法海对它也失去了兴趣,随手的放在了一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那老人: “你说这伞在幽州的哪里?” 老人正在对那做伞害人的家伙咒骂,闻言愣了愣,想了一会儿方才道: “就在幽州南部的一个小村子里,他们村子地处偏僻,本来穷的都快要饿死了,不知哪一年开始,有个外来的做伞的开到了村子里,从此以后他们祖祖辈辈都是靠着做伞生活。” “他们村子制作的这种红纸伞据说很神奇,不过价钱不菲,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可怜我的女儿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往后可怎么办………” 原来这老人的女儿生的貌美,被那个做伞的年轻人看上了,心生歹意的就用了这个害人的法子搅黄了婚事,成亲那天新娘子果然被红神伞招来的诡怪附身,用剪刀刺伤了新郎,男方家中发怒,说要将新娘送官法办,老人堪堪赔进去进去半副身家方才平下这件事。 可是法海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问那老人: “你刚刚说那个做伞的年轻人为什么要害你?” 老人犹自愤怒的道:“还不是看我女儿生的美貌,所以才心生……” “那你家现在婚事也黄了,为什么那个年轻人却不出现了呢?” 法海直接打断了老人的话,后者似乎没有想到一时楞在那里。 对啊,如果是看上了人家的女儿,那么他搅黄婚事的目地已经达到了啊,为什么还躲着不现身? 就在老人困惑不解之时,法海已经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年轻人出了意外,什么意外呢? 记得那天法海出城去送京都而来的天使,曾在城关门口与南綺容见了一面,后者只对法海说了一句话。 有人看见南宫出现在幽州的南部。 当初那个消息与今天这个村子的位置方向不谋而合。 她去一个做伞的村子干什么?难道…… 法海一时联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古怪。 断桥,西湖,法海…… 这里面还有一个经典的故事,那就是借伞。 难不成白龙其实是白蛇,而那个耳熟能详的借伞………借的是这种古法制作的红神? 一时间法海忍不住又望了一眼桌子上被他随手放下的红伞,被取出枣核以后,伞面好像在瞬息间经历了百年的时光,鲜红的伞面颜色尽失,随手一碰就是一个破损的大洞。 “那个做伞的年轻人叫什么?” 老人想了想,回答道:“叫个什么许……许………” 法海只听到这么一个许字后便不知为何,心跳忽然莫名的就加速起来,修行上就听到许怀远这三个字的时候,心神分明的还是松弛了一下。 其实当初他初到幽州,穿越在林家大少爷身上之时,对那位美若天仙的南宫小姐还是有着莫名的情愫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前世那种丝心理作祟,每当与南宫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睛对视,他都会在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自惭形秽。 法海当时很清醒的意识到这不是爱情,顶多只能算是爱慕,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不是简单爱慕这两个字就能维系下去的,有时候你可能会为了一时的爱慕而奋不顾身,但是却不可能为了一时的爱慕而过一辈子。 所以当初他最重选择的是相处和谐的南綺容。 但是男人的心理有时也挺复杂的,面对曾经爱慕过的女子,你明知道自己可能给不了她一生的幸福,但是当你看到她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的观望和破坏。 这也是为什么当法海意识到白龙可能就是白娘子,而那个做伞的年轻人很有可能就是许仙以后,会忍不住的心跳加速。 法海觉得自己的这种心理有些不太健康,但是相比较起来,眼睁睁看着南宫和别人出双入对,他宁愿自己的心理没有那么健康。 “老人家可知道那个做伞的村子,在南部的什么地方?” 老人闻言立刻叫来了管家,经过一番转述和等待,终于得到了村子的大概位置。 他要去看看南宫到底要干什么,前世看白蛇传的时候,只觉得白素贞与许仙是顺理成章的在一起,可是他如今身在局中成了法海,反而对那些看似顺理成章的桥段存在诸多的疑问。 堂堂妖神白龙之尊,为什么要倒贴给一个寻常的凡人小子? 法海摸着自己的光头,大步走在街上,忽然想起了那根禅杖丢在了庄园里,于是伸手在空中一招手。 远方清脆的环配声隐约,有风吹来,掀动了他头上的斗笠垂下来的轻纱,片刻后一道白光迅捷冲到,法海手掌猛然一合,将风驰而来的擎天禅杖稳稳握在手中,禅杖上锡环犹自颤动,法海大步迈开,缩地成寸,眨眼消失在长街之上。 ………… …………………… 许怀远从未想过,世间居然有这样美貌的女子。 他自幼被父母送到了做伞的师傅家中做学徒,因为人聪明讨喜,很得师傅的倚重,不过几年时间就学到所有的做伞工序,可是他发现这种手段也就仅仅能够挣一口饱饭而已,无他师傅拥有的那些声望财势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于是他认定了师傅一定有什么手段藏私,所以即便后来手艺大成,足以出去自立门户,他也没有选择出去闯闯那个花花世界,而是甘心留在师傅身边任劳任怨。 师傅曾问他为什么不去外面闯一闯,他只答师恩深重,在有什么试探的话,他便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他是嘴笨,但人却精明的很,他要学到师傅手中那可以发家致富的真正手艺。 三年后,他的城府终于有了回报,师傅和身体明明没有什么病,但是却一天比一天的衰落了下去,他尽心尽力的在床前伺候,最终师傅在临终前叫许怀远在床前磕头,发出了永不外传的重誓后,交给他一本古籍便去世了。 那本古籍正是记载着寻常七十二道制伞工序之外的,那十四道入神的手艺。 入神,既可害人,也能救人。 许怀远得了这本古籍后很快就闯出了名声,可惜这种伞不能批量制作,使得他虽然有不少的余钱,可要过上真正大富大贵的日子还是很远,于是他的红神卖的越来越贵,最后只有真正的有钱人才买得起,就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的,他见到一户人家即将出嫁的小姐,生平第一次他想要娶她,于是便用了入神中害人的法子,静观后效。 后来那户人家的婚事果然黄了,可是许怀远却被眼前的这个白衣女子给截了过来,与那位叫他一见钟情的大户小姐相比,眼前的这个白衣美人更叫他疯狂。 只不过这个女人说话有些奇怪,什么被关了太久,早了二十年之类的话。 “您是神仙吗?” 许怀远的问话,引得白衣女子不屑的嗤笑。 她在笑什么?许怀远不懂,一个天仙似得女子为什么要对神仙这两个字发出轻蔑的嗤笑? “我是妖怪,旷古烁今的大妖怪!” 当然这句话许怀远是不行的,他试探的道: “仙子抓我来,可是为了制作红神?我做的红神很棒的,只要给我点时间,一定做一把最好的红神给你!” 那位大户人家与眼前的这个女子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许怀远目光热切而期待的等着白衣美人的答复,谁知她妙目一转,那双璨若星河的目光与他轻轻一碰,似笑非笑: “最好的红神伞?和你送与那户女子的一般?” 她知道什么?她是来来对付我,替天行道的? 许怀远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心中不由得想起了那些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侠士,还倒是他暗中害人的红神伞事发了,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仙子饶………” 许怀远才不过刚刚开了个头,眼前的白衣女子纤眉便是微微一皱,淡然的挥袖通身化为了一道白色华光,裹着诚惶诚恐的许怀远直接冲天而起。 一阵的天旋地转,腾云驾雾之后,许怀远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处身在一间窗明几净的房间中。 “这是哪儿啊……” 许怀远有些发蒙,站起身来前行了几步,忽然发现房间的大床上居然躺着一位美丽的女子,细看那眉眼,分明便是那个被他送了害人红神伞的大户小姐! “不好意思,乱了你的姻缘,作为补偿我送你来幽州,这里有高僧镇守,乃是神州各地最为安全的人类居所,你就在这里好好过活吧。” “可是这……这……” 许怀远愣愣的指着床上的女子,想着她转醒之后八成是要报官的,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可是那个白衣美人却不置一词的转身就走,此时那床上的女子恰然转醒,在许怀远胆战心惊的注视下,娇羞的唤了他一声相公。 神仙,这绝对是神仙下凡! 许怀远忽然不管不顾的冲出门去,对着远去的白衣美人重重叩首,大呼: “多谢仙子娘娘,还请娘娘留下姓名,好叫小人将来有机会报答一二。” 白衣美人妙目流转,微微侧过半张脸来,朱唇轻吐道: “白素贞。” 第一百七十六章:偶遇 法海一路南下,按照老人指引的方向,去寻找那个传说中能够制作红神伞的村子。 因为地处偏僻,而这种古时的地图都很抽象,法海为了找到地方很是经受了一番波折,叫他有些郁闷的是,沿途去路摊茶馆吃饭,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说什么酒肉和尚,甚至有一次他正走在街上什么都没干,就被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赏了一个白眼,好像自己是什么佛门败类。 我好像没干什么事儿吧,一路还降妖伏魔来着,现在的老百姓看人都这么准的吗? 法海带着满腹疑问,最终还是来到了那个制作红神伞的村子,当他脚步刚一踏入到这片土地的时候,眉头便情不自禁的皱了起来。 好重的阴气! 这座村子因为地处偏于山林烟障之地,四周终年都有淡淡的薄雾环绕,乍一看上去和西湖浩渺的烟水很像,挺有一番世外桃源景象,可是法海却知道这些不过是外在表象。 在他的法眼中,眼前这阵阵围绕着村庄的白雾根本就是山中阴气聚而不散的一种表现,如果这个村子里没有横死之人还罢了,一旦有人横死,这里就是天然绝佳的养鬼之地。 法海将手中禅杖顿地,顶上锡环发出声声激烈的震颤,在他身前的白雾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分开,法眼之中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不断翻涌的云雾在不时的变幻出各种各样的人脸模样,或痛苦或狰狞,简直就是一副活动的炼狱图。 白雾被擎天禅杖驱除之后,显露出的景象与先前在雾外所看到的完全不同,到处一副破败荒凉的景象。 散乱破败的民房门窗在风中吱哑作响,地面上一团又一团已经成为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发黑干涸,许多歪七扭八的尸体仰天倒在地上。 时已近冬,这些惨死的村民尽管都伏倒在这里已久,可是并没有什么恶心的蚊蝇滋生,味道也还在常人忍受的范围之内,只是配合眼前场景有点令人作呕。 法海不敢相信,眼前这一片人间惨剧是那个眉目如画的南宫所为。他走到近前来看着那些仰倒在地的尸体,发现这些村民之所以都呈仰倒之状,全都因为他们从胸口开始直至下腹都被划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杀人剖心可是正了八经的人间妖魔行径,而眼前这个红神村的尸体们生前何止是被剖了心,内里的五脏六腑都被挖的一点不剩! 法海面色有些难看,情绪波动之剧烈,已至识海莲池都开始荡漾,先前他见到这些尸体似乎有些干瘪,只道是时间久了尸体有些风干,没想到竟然是五脏六腑被吞吃了。 五脏六腑乃是一身气血精华所凝聚,妖魔间流传的血食一词便是指此物,历来被人类斥之为魔道,人族修士遇见必杀之。 法海立刻想到当初金山寺祖师们曾告诫异动的话,千万不可让那妖龙修炼出真身。 莫非她吃人是为了供养自己真身用的? 法海这边正惊疑不定之时,忽然双耳微微一动,他此时法力通天,修为高绝,心念一动便是身形电闪的出现在了数百米之外,如此瞬息而动的速度堪称瞬移。 法海耳中听到的那声异动正是发自这村子的深处,念及很有可能是做下凶案的南宫,他刚一动手就已经倾尽了全力。 ……不,不能说是南宫,而是白龙! 村子深处的这一场打斗已经进行了多时,法海刚一入场,便见到一道白色的汹涌剑光在追逐着一只雪白的三尾白狐。 剑光快若流星,有瞬息间一去千里的雄绝气势,而那三尾白狐身姿矫捷,虽然不及剑光迅速,可是胜在灵巧变化,借助这村子里各式房屋的地形掩护,竟然叫这道行浅薄的白狐一时游走在剑光之外得以无恙。 法海眉头一皱,在发现打斗的两人并不是白龙之后,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既希望能够为屠灭这个村子的百姓报仇,又不希望见到白龙。 “师傅!” 这交手战场的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孩童惊呼,法海有些愕然的转身,见到头上带一个厚重草环,整个人都趴在草丛里的小徒弟,能忍! 这么说起来的话,那道白色的剑光是……… 小安久攻一个小小不能化形的三尾狐妖不下,心中早就不耐,此时他一声低喝,白色的剑光上,立刻又有红色的剑气相互交杂在一起,竟是将陷仙与诛仙两种剑经,无师自通的融汇到了一起。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 在见到小安施展双剑合璧的剑经绝学之前,法海一直觉得自己是天赋不凡的命中主角,所以才能够自行领悟到如此绝学,可是如今看来只要是个贯通了陷仙和诛仙这两道剑经的人,都能随意的施展出合璧之术,这算个鬼的天赋异禀啊! 小安施展出这等杀招之后,白狐与他之间的差距,就不再是那小小的灵动取巧所能弥补的了。 眼见前去无路,入地无门,白狐慌不择路间,居然径直朝着法海跑开。 也许他会顾及这个和尚的性命,及时的收回了这吓人的剑光呢? 三尾白狐怀着这样的心理便法海扑去,后者注意到了这只狐妖胸前嘴角残存的暗红人血,目光顿时一冷。 “都是你做下的?” 法海这一句话含怒而发,小安这才注意到这个不请自来的自己人,连忙惊喜的按落剑光。 这个生平大敌的罢手并没有叫三尾狐妖产生有丝毫的庆幸,此刻它反而有些难以言说的恐惧。 人间何时出了这等的高手?明明只是幽州南部的一个偏僻小村落,别说修士了,就是野猪平时都见不到一只,为什么偏偏倒霉催的叫我遇到了? 三尾白狐在心里哭天抢地,身前那根横栏住了它所有去路的擎天禅杖通体雪白。没有寺庙中震慑世人那般的怒目金刚之相,法海只是平平常常的站在那里,可是铺天盖地的压力就已经像咆哮的海浪怒潮,几乎就要扑面而至,法海只要随便动动手指,狐妖感觉自己就要被这庞大如山的压力碾成肉末了。 “我且问你,为什么要对这村子下此毒手?” 法海冷冷的问道,内心深处希望这狐妖能够承认屠村的惨事是它做下的,而不是南宫。 可是后者听了法海的问话,立刻后肢跪地,十分人性化的连连叩首,狭长的狐嘴发出哀求狐媚的人声: “大师,大师,圣僧圣僧!小妖不过是一只区区三百年道行,刚刚才炼化了喉间横骨的小妖怪,哪里有这种本事?哪里又有胆子敢杀光这整整一个村子上百户的人命!?” 言之有理,法海又问:“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你什么逗留在此?身上还有尸体干涸的鲜血。” “圣僧明鉴,小妖本来是一处荒坟中的野休,前段时日生下了一窝小崽,可是不巧的是此地荒凉,随着冬季的来临更是找遍了各个地方都找不到充饥之物,小妖是挺得住,可是孩子们不行啊,后来小妖无意发现村中的人不知怎么全都死了。” “常言道,人乃万物之灵。他们的身体即便是在死后,也有着相当的的精华部分留存在脏器之中,所以我才一个个的剖心取出五脏六腑,用来喂养我那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们。” “你可知道,那些无辜枉死的村民,到底是遭了何人的毒手?” “回禀圣僧,小妖法力低位不敢显露于前,只依稀的望见她是一身白衣,而且很漂亮。” 时间对的上,可是法海却想不明白,白龙为什么要这样做。 “三尾白狐,你用人类体内的脏器当做是喂养幼狐的美味,看似给它们补充了营养,其实却是拉着他们进到了魔道的深渊,将来长大之后对凡人的脏器血肉,有种难以割舍和无法抗拒的感觉,早晚遭受灭顶咫尺。” 白狐闻言跪地连连叩首,请求法海大师出手救它们。 “法安师弟,你学习大乘佛法已经很久,不若这次就出手,验证一下多日所学如何?” 法海的话叫小安浑身都抖了抖,最后他脸红耳赤的道: “我不行,背不了……” 小安与法海来回推辞着,前者似乎全身的天赋和根骨全都在练剑上,对着神神叨叨的东西我一点都不会感冒…… 就在这时,身后那个一直被两人忽视的小徒弟能忍,忽然开口大声喊: “师傅师傅,弟子会背!” 眼见能忍如此聪慧,法海心情也好了一些,笑道:“那就由你来吧。” 深山里荒无人烟的古墓里,法海等三人见到了白狐苦心喂养的六只雪白的小狐狸,因为时间关系,婴儿幼崽们还没有睁开眼睛,可是在连日血食的喂养下,在听到外人的声响后便会情绪激烈的发出嘶吼。 “再让你这么喂几天,真成了一窝凶残成性的妖魔了!” 法海对着三尾白狐说道,后者连连点头,不住地双爪合拢行礼。 法海示意能忍上前可以开始了,小小年纪的和尚本能的就想笑场,可是法海和大家们此时面容严肃,他也不由得收到了感染,整了整衣服脸色。缓缓站在那些幼崽之前,轻轻开口,大声的诵念经文来化解这群幼崽的凶戾之气。 借这个机会,法海问了为了什么小安会在这里,原来自从上次京都而来的天使,加封整个幽州都成为金山寺道场,从此以后朝廷镇府司有了什么困难就能扑向金山寺一定没有错了。 小安正是因为这样,在幽州听到了这个偏僻村子里正在闹鬼的传说,这才带着寺中表现优秀的能忍出来见世面。 小安其实有一副侠骨,要不然他也不会对剑经这么上心,当见到村子里到处横死的村民之后,他出奇的愤怒。 为了给幼崽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三尾白狐只能不停的开始收取人类的内脏,可是这样一来却叫小安误以为真凶就是他,这样才有了法海刚开始看到的那一场战斗。 能忍小小的身量却发出有若轰鸣的巨大声浪,几只小崽子躲在里面,从最起初面露狠色渐渐转变成了如今神态安详的入睡,这其中都是因为能忍的缘故。 做完了这一切,法海提着禅杖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三尾白狐在门口一直等着法海,见状连忙上前来说着好话。 三尾狐狸的事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对法海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与之相比他更关心的是白龙为什么去那里? 这个问题可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被解释清楚了。 “师傅,咱们下一站去哪里啊?” 法海摇了摇头,看到小安和能忍两个一高一低的样子,诧异的问了一句:“你们这是不打算回去吗?” “好不容易碰见少爷,怎么可能不好好玩一场再回去!” 小安难得的都叫回了自己少爷,跟在法海身后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能忍,眼中写满了兴奋与好奇。 而法海则接着陷入到了沉思,为什么她要无缘无故的杀掉整个村子的人呢? 许怀远姓许,许仙也姓许,联系的之间的关系莫非是同一人,或者是父子? 如果许怀远是许仙,白龙何必要杀了他所有村民再嫁给他?那就是说,这场杀戮其实打着的就是掩盖真相,让外人就知道许怀远已经随着同村之人一道身死,可是她有又什么要这样做呢? 2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紫金钵的破绽 其实关于民间故事,白蛇传的版本有很多种,前世清朝时期开始逐渐定型,最早的版本中白娘子一直都是反派形象,只是到了近代才重新被洗白。 在这众多的版本中,有说白娘子借伞给许仙的,也有说许仙借伞给白娘子的,唯一的共同点那就是两人以伞定情。 法海由此产生了一个阴暗的猜测。 许怀远身怀制作古法红神伞的秘术,如果许仙真的是他的儿子,那么这种秘术不可能不传给他,可是原著中的许仙父母双亡,与姐姐许姣容相依为命,说明在许仙长大成人之前,他们遭遇了某种意外。 法海立刻便想到了那个被红神伞暗害的大户小姐,当日要不是白龙出手掳走了那个许怀远,恐怕那户人家等不到法海过来就要被迫与许怀远成就好事了,这个秘密旁人或许无从知晓,但是与许怀远相濡以沫的妻子,未必也不能。 小姐本就是大户出身,嫁给许怀远虽是下嫁,但也是无奈之举,能有个归宿就不错了,可是当她有一天发现了红神伞的秘密,心中积攒的怨恨肯定会像山洪一般的爆发出来。 两人互相怨恨折磨,以至于造成了原著许仙的“父母双亡,与姐姐相依为命”的背景。 同样的,许怀远身为红神古伞的制作人,就算无法教给年幼的许仙那八十六道工序,可起码也会拼命的为儿子留一把吧? 而这把红神伞,就是许仙和白娘子定情的那一把! 当爹的见色起意,用红神伞攀了高枝,一个穷书生卖药的许仙,见了这么美丽的女人,如何能不动歪心思? 虽然这个猜测有些凭空臆想,甚至有些度君子之腹,但是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聊斋故事后,法海觉得这个才是事情的真相。 至于为什么非要和许仙成就姻缘,在法海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了结因果,而是为了应劫。 白蛇传中白素贞水漫金山,却仍不敌法海手中的紫金钵,最终斗法失败被镇压在雷峰塔下。 故事中的法海对当时被镇压的白素贞说的话,不是什么雷峰塔倒,西湖水干,而是指着一棵铁树,说除非此树开花。 十几年后,许仙与白素贞的儿子高中状元,得知亲生母亲被镇压在塔下,于是哭着将皇上亲手赐下的状元簪花挂在了铁树上,变相的应验了法海镇压白素贞时,说那句铁树开花。 于是雷峰塔倒,白素贞这才出来与许仙共度余生。 也就是说,只有白素贞与凡人许仙生出的儿子,才能替她化解了法海镇压她的劫数,换了旁人就算再生出一个许士林也无济于事。 由此推断,法海便知道白龙将许怀远掳走的目地了,她想要配种猪一样,找到许怀远命中注定能生下许仙的女子来。 虽然事情的真相与法海猜测的不太一样,但是也不离十了,白龙白素贞,被困在塔中好几百年,不仅肉身被困,修为大减,就连这道命中的劫数都算差了,他以为此时红伞村中的许姓男子,是能够生出许士林的许仙,却不料早了足足二十年,原本既定的姻缘也被破坏了。 于是她亡羊补牢,干脆下手去将许仙的生母从府中掳走,施法修改了她的记忆,但是却留了一道事实的真相在女子的脑海深处,年深日久之下自然能够慢慢的察觉到许怀远的所有事,这便是原著中许仙父母双亡的出处根由了。 法海因为所知信息有限,并不能完全猜测出真相,但是根据现有的一些东西也猜出白素贞不少的意图,他当即让小安和能忍在原地等他,自己则功力全开的回返那处大户庄园所在。 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庄园府上处处挂着缟素,府中老太爷已经重病不起,家中事物都由管家操持。 “我女儿命薄,刚刚得大师解救,没多久就染上了疾病去了,我……我………” 老人说着就又要哭出来,法海挥袖给他隔空度过去一缕先天气机,扶着他软倒的身体缓缓躺下。 “带我去你家小姐的灵堂。” 法海不相信事情这么巧合,他前脚刚走,小姐的暴毙这种事,怎么看都像是有人从中作梗。 管家先前因为红神伞的关系,知道法海是个有神通在身的得道高僧,外人贸然要看一个女子的灵堂虽然有些于理不合,可是他也不敢断然拒绝,只得领着法海过去。 法海到了灵堂叫人把棺椁打开,发现里面果然没有他们小姐的尸体,管家骇然失色,不知所措的看着法海。 他们明明记得小姐忽然重病身死之后,是由家中好几个婆子一起合力将尸体搬进去的呀,府上不止他们几个看到了,好多人都有这样的记忆。 法海又详细的问了他们小姐当时得的是什么病,可是管家和一众家丁居然一问三不知,就连当时请了什么大夫都记不得了。 这怎么可能,先不说一个云英未嫁的女眷入殓棺木,周围男家丁怎么能够在场?何况这家人家境殷实,除非真的是一些古怪的重病,不然哪有几天暴死这么严重? 分明是被道行高深的妖怪给迷住了! 法海立刻就想起了妖神白龙的身影,许怀远和这家小姐两人都被掳走,明显是被她抓走去配种许仙了。 这件事情看起来跟自己没有什么冲突,可是许仙和白素贞生下的孩子可是许士林,日后能破掉我紫金钵,雷峰塔的大神,凭她的通天道行出来,没有紫金钵在手的法海可不就不是人家的对手,最后为了生存只得躲进螃蟹壳。 一定要想办法破局,一定要破局! 不然自己以后不仅不能还俗,连人都不能好好做了! 法海挥手让几个下人不要声张,告诫他们此次作乱的是一个法力通天的妖魔,给她们小姐的棺木中扔几件衣服,权当做是个衣冠冢了。 法海这么说也没错,虽然他们家小姐未必就真的死了,可是当今之世就算是法海这样得承了六祖盖世修为的高僧都不一定是那妖龙的对手,何况其他等闲修士?能够救回来的几率本就十分的渺茫,何况法海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管家闻言噗通一身跪在了法海的身前,他哀求着让法海等他们老爷醒了再亲口跟主人说,他们这些下人说起来缺乏信服力度云云。 可是法海哪有那个功夫陪他们墨迹?这群人如果真害怕老爷降怒,大可以瞒住不说,一切丧礼正常举行也就是了。 当下不管跪了一地的死脑筋,一挥僧袍通身华光暴涨,刺的在屋中所有人都睁不开眼,待到能看清眼前事物之时,法海已经没了踪影。 不知道今天的这个事,会不会在百年之后成为聊斋志异里的一篇故事。 法海在心中闪过这个念头,身形风驰电掣的穿行在无尽云海之中。 在冲出那户人家的时候,法海已经不再心中考虑什么找到白龙的想法了。 他此时法力虽高,但是在当日幽州城中两人的那一次过短暂的交手已经说明了许多的问题,白龙要走,自己根本拦不住。 何况对于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妖龙,法海根本一点线索都没有。 眼下对法海来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机会一剑杀了许仙或者他爹许怀远那两个父子小白脸,这样破掉雷峰塔的许士林就没办法出生了,白素贞的应劫准备自然就没了用处。 可是法海眉间的白豪相却不会让他这么做,平时喝酒吃肉还没啥事,但是一旦动了妄杀人命,还俗娶老婆这一类念头,分分钟痛的你叫爸爸。 由此,法海不禁想起了自己身边的死忠,小安。 他是不能动手杀人,但是小安可以啊! 就连白素贞身边都还有个小青呢,法海身边也得有个得力的帮手才行啊! 一念至此,法海立刻在云海中加速穿行,朝着先前与小安,能忍他们分手的地方而去。 世间修行者在通幽之后便可用法器出入青冥,到了渡灭后期元神法相与肉身合一,自身便可穿梭在天地间,不需借助任何法器。 法海观望着四周起伏变幻的云海,一时想到昔日里他也曾御剑破开过这无尽云海,心中一时间就涌出一股豪情。 自从得到六祖慧能禅师的一身通天法力灌顶之后,法海自己也说不清楚自身的境界,人间的最后两境分别是伏虎和降龙,号称两境三界,因为伏虎境只有坐忘,而降龙则有少阴少阳两期进度,几百年来只有一个人能够修到降龙境最后的少阳期,其他再怎么惊才绝艳,大多也都留存在伏虎的坐忘境。 有时间真的要好好的梳理一下自身的境界和修行的知识,金山寺的六祖慧能禅师,乃是几百年前的得道高僧,他存在的时代正是人族昌盛,功法不曾有断代的黄金时期,所以法海的这一身传承,真的堪称一座价值无量的宝库。 小安早就回了官家的驿站休息,他与能忍两人都是受了官府的请求方才过来看看是什么妖魔作祟,平时休息自然有驿馆接待。 此时距离法海离开已经有了大半天的时间,法海就算法力通天,可是想要往返大半个幽州去办事,还是需要不少的时间,神州大地幅员辽阔,足足是前世的几十倍,各个州城的境地也是格外的辽阔。 能忍在外面看着黑下来的天色,对那璀璨的银河是怎么都看不够,这里的星空可是绝对的纯净无污染,法海也曾好几次看着着迷过,心中有些中华上下几千年的诗词在闪过,可是却楞想不出一句有关星辰的诗来,真是没有文化。 忽然,能忍注意到天空有一道流星闪过,他赶紧闭目许愿,在小声地道: “希望以后我能和师傅一样,修成法力高强的一代高僧……” 待到能忍睁开眼睛时,他惊疑的发现天空上的那一道流星居然没有就此不见,反而是在云海中拖着长长的痕迹直冲着……自己过来了? 这要是换了法海看见,八成以为自己又要有什么奇遇了,什么系统老爷爷的,打死也不能走,可是能忍就不这么想了。 当下看着流星越来越近,他立即连滚带爬的冲向驿站,可是刚没跑几步,忽然在视线下头看见了一双熟悉的僧鞋。 法海师傅? 跑的好不狼狈的能忍仰起脸来,见到师傅神情淡然的微笑道: “你知道,要是搁在以前,我听到别人跟我说我像是一代高僧,我指定骂那个人全家十八代不可。” 法海话音未落,能忍已经欢呼一声扑在了他的怀里,法海微微一愣,还从来没有过带小孩经验和他,一时间有些莫名的感动和温馨。 每个男人都有父性,这种感情在年纪小的时候或许不明显,但是随着年龄增长,这种性格就会慢慢的浮现出来,法海两世为人,经历丰富,自然也比寻常年轻人的父性要重一点。 于是他轻轻拍了拍能忍的后背,低声道:“回头把我的僧袍洗了。” 能忍:“????” “你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就冲我怀里来了,我这可是白衣服!” “……哦。” 回到驿馆,小安见到法海很是高兴,因为有些把小安培养成自己身边高级打手的念头,于是他寒暄了几句后,直接就开始查看他的修为进度。 除了气机修为尚且在先天与通幽之间徘徊,略显浅薄之外,诛仙与陷仙两道剑经已经在他手中练的颇为纯属了,比当初法海在兰若寺遇见树妖姥姥的时候还要厉害一点。 从许怀远生下许仙,许仙又生下许士林的时间来推算,法海至少有足足五十年的时间来发展小安的修为,凭着林家海量的玉髓矿石,法海相信,那个叫许仙的小白脸只要一露脸,小安绝对能叫他死的渣都不剩! 真是……善哉善哉! 法海一想到这里嘴角就忍不住露出几分微笑,同时眉心白豪相立时便有隐隐作痛的迹象,吓得他赶紧念了两句善哉。 第一百七十八章:禅杖降妖 驿站中的小安见到法海从外而来很是高兴,两人从小在一起长大,说什么都是开门见山的,没有半点的虚伪客套。 “别当和尚了,没前途的。” 小安闻言微微一愣,不过却是并没有争辩什么,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法海指了指自个儿的光头,而后又指了指他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你看咱俩的这个造型,站在那儿一看就知道是一伙的,以后这坏事还怎么干?” 小安也不禁跟着笑了笑,可是笑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笑意收敛了几分,却仍自摇头,不过这次他多了一句解释。 房屋之中,灯火如豆,法海只听到小安轻声的说了六个字: “我怕少爷孤独。” 法海良久无言,眼眶微红。 他确实很孤独,独自一人面对青灯古佛的孤独,独自一人诵念经文的孤独,曾有一次在寺里,能忍好奇的问过法海,说为什么师傅你走路总是喜欢走右边?法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 有时候法海也总是会忍不住的想,也许正是因为他心中这份独自一人的孤独,才能与南绮容的那种孤独恰到好处的相处在一起,所以他们两人相看两不厌。 劝小安还俗的念头就此打住,法海与他们在驿站之中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开始了前往扬州张家村的路程。 因为法海此时一身佛门法力正是如日中天,就算诛仙剑阵的其余两剑摆在法海面前,他也根本就无法修持,倒不如直接传给小安。 只不过他们的队伍中混进了一个能忍,这就有些不大和谐了。 张家村那道直通地下暗河的水潭深不可测,内里如果真的是那个什么镇江王的墓葬,一定是凶险无比的,小安起码有两道剑经加持,打不过还可以跑,可是能忍就有些多余了。 按着法海的意思是自己辛苦一点再跑一趟,把能忍接送回金山寺,再来和小安汇合出发,可是小家伙昨天亲眼见到了小安剑斗三尾狐妖,精神正值亢奋的时期,对法海的决定自然有着一百二十个的不同意,老是嚷嚷着要跟着两人去涨涨见识。 “能忍很聪明,寺中的许多课程都只教了一遍就学会了,渡真师傅说非常人当授以非常之法,所以这次出来降妖伏魔才带上了他,反正那个村子没什么了,只不过一个水潭而已,带他过去不下水也就是了。” 小安难得的求情终于让法海点了头,三人决意之后便有一金一白两道华光冲天而起,法海单手抱着能忍,全身都在一片璀璨的金光之中,与小安一道穿行在云海中。 能忍满目惊叹的着眼四周景色,第一次被带上如此高空的他居然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充满了兴奋。 飞行中,法海忽然起了玩心,伸指遥遥对着小安化身的那道剑气轻轻一点,一股温和却不可抗拒的法力直接从中破开了小安的护身剑气,凛冽的罡风吹在他的脸上,一派熟悉的面目狰狞! 小安在法海的怀中刚发出长长的笑声,以至于最后三人落地休息之时,小安全程都在臭着一个脸。 “嗨呀,别生气啊,玩玩而已嘛,你看能忍笑的多开心啊” 就这样说说笑笑的,尽管带着一个不能飞天的能忍,但是他们的速度还是很快就赶到了扬州的张家村地界。 因为这水潭中的怪物并没有脱离水潭出来伤人的先例,加上禅心寺有意的封锁消息,所以这一片区域尚且无人发现其中的奥妙。 “师傅师傅,这里就是你当初仗剑杀敌的地方吗?” 能忍站在潭边举目四望,昔日那一场人间惨剧的痕迹,在时隔多日之后已经看不到半分往日的惨烈,能忍也只能从法海口中的只言片语里体会当日的情形了。 “我当时只顾着逃命而已,哪里是什么仗剑杀敌。” 法海独身站在水潭边断裂的木茬之前,要不是当初那个村长与怪物相互怒目对视嘶吼的画面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估计他也不会认出这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桩上所发生的往事了。 稍稍的怀念了一下过去之后,法海的目光猛然变得冰冷肃杀起来,他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的小安道:“小安,带着能忍退后戒备。” 这句话,分明就是要开始与那个妖魔斗法了。 不等小安上前领他离开,能忍自己就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了远方的岸边,瞪着一双眼睛好奇的望着自己的师傅法海,一身白色僧袍的站立在水潭边上,他觉得这样的师傅简直就是帅呆了,酷毙了! 潭水清洌,倒映着法海冰冷而肃杀的面容,每当他运转体内法力之时,他的面部表情和浑身气质就会散发出来这种生人勿近的气势。 法海单手将禅杖顿入到岩石之中,双手结印,单脚在地面轻轻一跺,平静的水潭就此而溅点细小的波澜。 法海在这一脚之后,动作逐渐开始加快,看起来更像是前些天那大户人家中摆法台驱邪的道士。 跺地的速度越来越快,平静的水潭开始呈现出鼎沸之势。 法海忽然停了动作,手掌按在禅杖之上,顶端的锡环开始无风自动的发出轻响,耳边隐约有细微的铁链声传来。 上次来的时候,没听到有这个声音。 法海凝神以待,全身法力凝而不发,忽然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上次他来这里的时候正是人声鼎沸之时,那时候他法力尚浅,自然听不到这么细微的铁链声,而这一次张家村早就空无一人,自己的法力也是水涨船高的强所未有强大,这点细微的响动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 远方的能忍看着法海的动作有些不解,问向小安:“法安师叔,为什么师傅不下水除妖,反而不停的在跺脚呢?” 小安摸了摸能忍的小光头,虽然名义上他是在看护着能忍,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放在法海的身上,准备一有什么情况就立刻的冲过去。 “还记得你师傅在这里遇见村民们,在这里祭拜龙王的故事吗?这水潭一带的地下是中空的,连通了地下的暗河,你师父法力高深,他在地面跺脚之后将法力输送到极深的地面形成巨响,那些怪物躲在下面无论是在冬眠也好,害怕你师傅的法力也罢,都得被少爷的脚步声给震出来!” 随着水潭下的铁链声越来越近,法海手中的擎天禅杖上的锡环碰撞也达到了一种鼎沸的状态,他一身的白色僧袍在风中微微飘荡,只见那疯狂震动的锡环猛然一静,就在耳边隐约还有余音回响之时,法海刹那间如同接到指令的战士,高大的身躯带动着禅杖从岩石上拔地而起,带起无数细小的碎石崩飞! 与此同时,不大的水潭之下被漆黑的阴影所填满,就在法海的冲势达到最为巅峰的时候,足足有九条之多的巨大蛇形怪物从水潭中猛然窜出,争先恐后的咬向法海! 对面眼前这副天塌地陷的场景,法海似乎已经在心中早有预想,他面色不变的紧握着手中禅杖,在空中惊险无比的以毫厘之差躲开了这几头怪物飞扑而来的腥臭血口,扑面的腥气冲的他眉头大皱。 即使法海在空中腾挪的动作几乎已经迅捷到了人体极限,可是在那庞大如山的蛇形怪物冲杀下,让人看起来还是随时都有被一口吞没的危机感,场面堪称触目惊心! 小安更是在怪物冲出的一瞬间几乎就要忍不住的出剑,是法海辗转自如的身法叫他稍稍安心下来,能忍则在一旁看的目眩神迷,几乎不能自已。 忽然,法海只觉得周身的环境一暗,九只蛇形怪物中最为庞大的一只悍然拦在了他的去路之前,这种怪物因为常年生存在没有阳光的地底暗河之中,所以根本就没有眼睛,只有嘴巴,腥臭的大嘴在法海身前张到了最大程度,法海甚至都能看到它牙缝中不知腐烂了多少天的奇怪鱼肉。 “少爷!” 小安惊呼一声正待出手,可是法海却只是淡淡的伸出长腿在怪物的下颚轻轻一蹬,澎湃的法力在他细小的人身上爆发出叫人瞠目的力量! 这一脚之力,直接将这怪物如小山般的身子都蹬的向下倒栽,而纵横在怪物群的法海则借着这一脚之力,整个人都冲天而起,双手高举擎天禅杖过头顶,整个人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呈现出一种向后弯曲的异状。 下一刻,禅杖带着惊天动地的伟力悍然砸下! 轰隆隆!! 小安随手布下一道剑气的光晕,将爆散开来的水浪雨点一一拦在身外,水潭四周逸散的雨点足足有将尽盏茶的功夫方才落定,整个水潭中的水位在经此一击之后足足消失了十几米的水量。 那九头好像小山般的蛇形巨怪,连同他们覆盖全身的甲片一起,爆散成无数的血水碎末。 法海整个人从空中缓缓落地,手中禅杖在经此一击之后,顶端锡环好似欢呼一般的来回震颤不已,在击杀掉了那九头怪物之后,它们也开始渐渐平复,最终再无声息。 潭边有风吹来,除了四周一片的狼藉之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法海一身白色僧袍干净如故,只有左手衣袖被水打湿,在他湿漉漉的左手上,正紧紧拽着一根颜色深沉,布满绿锈的铁链。 这些铁链来自潭底,甚至是最下方的暗河王墓之中,它们用来束缚着那几条保护墓葬的妖兽,使得它们不得离开王墓半步,顺着这根铁链下去,必定能找到墓室。 “你们留在这里,我下去看看就好。” 法海回头对小安他们招呼了一声,随手将铁链扔下了水潭,而后他身背禅杖,一个猛子扎入到了水里,跟着铁链下落的轨迹下潜。 河岸上,弟子能忍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他抓着小安的衣摆,来回摇晃的发问: “刚刚那是孙悟空对不对?师傅其实是齐天大圣转世对不对?一棒下去,妖魔鬼怪全都消失不见了!!” 小孩子的想法天马行空,逻辑简直匪夷所思,天知道法海的这一杖下去和孙悟空有什么关系。 何止是散了,简直就是轰杀至渣! 不同于能忍的外行人看热闹,小安可是分明的能够看得出来法海刚刚那一招是多么的凶猛,说是开山倒海都不为过,如此法力,少爷在人间恐怕都要纵横无敌了吧 本来小安还想着能够帮上法海的忙,如今看来自己不成为少爷的拖累就已经是万幸了。 想到昨天夜里法海对自己亲口说的还俗,小安目光沉思,似乎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水下光线幽暗阴沉,法海独身一人下潜不过丈许,就发现视线开始严重的受阻。 要知道,修士的夜间视物和全然无光完全是两回事,再厉害的夜视能力,只要还在寻常肉眼的范畴内,没有光线也是白搭。 法海此时的眼睛可以称为照妖镜般的法眼,可是没有专门的修炼过眼睛方面的神通,所以如果水下完全没有了光线他也只能无可奈何。 如果再下潜十几米,法海就是法力再强也要看不见东西了,于是他取出背后的法杖,一道温和的金黄色光晕从杖顶散发了出来,法海仅借着这一点光明就能够看清事物,跟着不断下沉的铁链好似游鱼一般的下潜窜动。 水底环境幽暗无比,有着隐约无数水流涌动的压力,在不断的压迫着法海的身体,他就这样下潜了足足有数百米的距离,这个小小的水潭仍然没有见底,因为迫于水下强大的压力,法海不得不将法力遍布全身,此时的水温已经变得阴寒无比,可四周仍有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鱼类在身边不时的划过。 法海感受着这种鱼类身上或强或弱的淡淡妖气,自忖若非它们因为常年生活在不见光的地下,所以对自己手中禅杖散发出来的佛光有着本能的敬畏,恐怕这个时候它们已经朝自己扑杀过来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剑阵 时间在这深潭之下仿佛失去了意义,不断下潜的法海尽管神思清明,可在心中却有了一种时间已经过去百年的错觉。 终于,他估摸着自己足足下潜了大概有八百到一千米左右的深度后,总算是到底了,只不过 法海手握着发光的禅杖,维持着身体在空中悬浮不落,在他的身体下方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无声随着水波而飘荡的,好像巨大海带水草之类的东西。 那条铁链就静静的直立在那些水草状的植物之间,缓缓的朝着下方滑落,没多久就不见了踪影。 法海环目四顾,查看着周边环境,并没有看到有其他的入口和异状,难道那座王墓就在这些水草之下? 大奉朝廷距此年深日久,被这些野生的水草所覆盖也分属寻常之事,可法海却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心中始终有种隐隐的不安。 这水底未免也太安静了 刚刚从上面路下潜,法海都见到有许多奇形怪状的鱼类在附近游弋,而此时到了水下之后,四周干净的什么活动的生物都看不到了。 事出反常即为妖,他也是多年的老猎人了,感应不敢说敏锐,但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做下傻事。 单掌呈刀状,以大悲刀为基,轻轻对着下方的水草做了一个斩切的动作,阴沉的潭底下,一道无形却能用肉眼看到的透明刀气,迅速的划开了无数飘荡的水草。 这道刀气刚出手法海便感到了周边法力运转不畅,而且刀气在离体之后的速度根本就无法发挥出来,还没等他庆幸自己没有带着小安一同下水之时,原本飘荡在水中的带状水草忽然像疯了一样的开始扭动。 法海以手掌斩出的那道刀气,堪堪割断了一小片水草之后便已经力竭消散,视线中足以遮天蔽日的水草好像静伏在水底,耐心等待猎物上门的怪物触须,狂舞着将法海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 果然有诈! 法海只觉无数狂舞的水草在疯狂的搅动着四周水流,压迫得他胸口发闷,原本流畅无阻的动作都变得迟缓了许多,他手持禅杖不动,有万丈豪光从禅杖之上暴涨而出,深沉的水底顿时有无数汹涌的气泡涌出,可是这次不等法海再有什么动作,他只觉得手中禅杖忽然传来一阵大力,居然险些被这股力气拉着冲入到那一团狂舞的水草之中。 法海稳住了阵脚,定睛看去,发现自己禅杖首尾两端都被一节扁平的水草紧紧的缠住,正在和自己进行着角力。 与此同时,法海见到四周有无数扁平的水草从下而上的结成了一个草笼子,不过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法海看到这些扁平的水草上,每隔一段距离便会长出一张牙齿森利的小口,他立身在这由水草构成的草笼,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无数利牙小口,一时间竟有种被什么怪物一口吞下的错觉。 暗流涌动的深潭底部,伴随着发挥壕光万丈的身影被水草吞没之后,再一次陷入到了黑暗,只有那个合拢在一起的巨大草笼缝隙中,会不时的透出几缕淡淡的光芒。 草笼在水底来回的绞动其中的法海,可是这个渺小的人类在它无数撕咬的利齿下就好像一块咬不动,嚼不烂的钢铁,不仅没能将他生吞下咽,反而绷断了自己无数的利齿。 法海一身白色僧袍在这诸多利齿下被磨损殆尽,而肉身却完好无损,他倒转手中禅杖,将紧贴在上面的水草怪物好似扭麻花一样的扭在了一起,而后他奋起全身之力往后一扯! 一道无法形容的尖细叫声从耳边传阿里,潭底的环境经此一动而开始变得浑浊不堪,法海将禅杖上有如死物的小草抹去,忽然一把抓断了脖间的一串佛珠,扬手向四周打去。 金山寺遗宝,破妄佛珠! 传说这佛珠是佛祖当年坐化悟道的那颗菩提树所结的果实铸就,法力无边。 佛珠从打出之后直接将这打不破的草笼冲击了个粉碎,满眼都是翻涌浑浊的沙尘,法海循着记忆中铁链落下的方位一头直冲了下去,刹那间只觉得周身世界一阔,整个人已经来到了另一方天地。 古时因为条件所限,凡在水中留墓的背后,身家一定不菲,这一条规律就是放在闲暇世界也是一样的适用。 法海刚刚一进入到潭底的暗河缝隙便觉得全身失重都开始往下落,身下是哗哗的流水声在响动,没有多么潮湿的水汽,整个上方都是干燥的。 法海稳住身形之后,若有所觉的抬头上仰,发现头上顶部的空间也不知是人工开凿还是自然水流冲刷的缘故,整个空间都无比的巨大,抛开下方不知深浅的流水暗河,光是上方的空间就足有五六丈的高低。 我进来的时候明明是朝下一头扎进来的,为什么那个小潭的河水却没有倒灌回来? 法海回身勋章着进来时的入口,发现那道裂缝中间就好像隔着一层无形的透明玻璃,他试着将手指伸了进去,果然毫无阻碍的触碰到了水潭底下那冰凉刺骨的潭水。 难道是避水珠? 法海若有所思的抬头望去,细看之下果然发现头顶石壁上的细微不同,无数隐约的光点闪烁其中,先前他还以为是水汽上升而凝结的水底,可是仔细想想却不太可能,想必是成千上万颗的避水珠所结成的阵势! 这道地下暗河的上方,被主人用无数的避水珠构成了一个法阵,将整道汹涌的河流都压缩在下方,而干燥的上方则用来修建墓主人的地宫,真是异想天开的大手笔。 远方宏伟的宫殿将近有一半位于暗河的水中,其中有许多塌陷的侧殿建筑,此地虽有好几百年都没人涉足其中,可是耸立依旧的宫殿并没有因此而蒙尘,反而在其他破败之地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壮观。 法海悬浮在半空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急着当先冲过去看看这个宏伟的宫殿中有着什么样的宝物,因为他有些紧张。 说实话,两辈子都是良好公民的法海别说盗墓了,就连东西都没有偷过,独自一人来到此处,要说心里没有点起伏那才是假的。 法海小心的御空而行,鲜少示人的那串破妄佛珠也分散成了无数珠子拱卫在周身护持,飞行的过程不快也不慢,甚至是孝心到了极处。 前世那些诸如鬼吹灯之类的也曾风靡一时,墓中各种古怪而又凶险的东西简直层出不穷,这叫法海即便入了宝山也不敢有半点的疏忽大意。 虽说那镇守墓室的九只“死水龙王”实力也是非同小可,便是当世人仙也不一定能斗得过,再加上深藏在水潭底部的诡异水草,天下间九成九的高手怕是都要被拦在门外,可是法海始终认为这个镇江王墓不可能没有第三道把门的机关。 可是法海一路飞到宫殿之中落下身子都没有看到什么异样,看着身前气势雄绝的宫殿,法海心中一时也有了些放松。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手中禅杖轻轻顿地,这并不过百十斤的擎天法杖只是轻轻磕了一下脚下的汉白玉砖石,法海却忽然觉得脚下微微一沉,好像有水漫过了脚面。 什么? 法海低头望去,只见脚下四周全都是整整齐齐的汉白玉砖石,暗河的水流在宫殿下方哗哗的刘国,怎么可能漫过脚面? 可是法海分明看到自己的鞋子上确实被水浸湿了一块。 不对劲! 法海当机立断的就直接冲天而起,想要飞身离开这宫殿再说,可是他不过刚刚跳起,头顶上忽然便幻化出了四把巨大的光剑,四剑交错,如巨山倾倒而下,法海仓举荐举起手中的禅杖奋力一击,想要击破这四把光剑的封锁,两者在空中气机纵横,一声兵器相交的悠远长鸣在暗河中传开,法海自从法力达成之后第一次有拿捏不住手中法杖的感觉,整个人倒转而下,重重砸入水中! 水里?我不是在宫殿上面吗? 冰凉刺骨的暗河水流淹没了法海的身子,他刚刚直上直下的明明就是在宫殿之中,为什么只是一个飞起和下落的瞬间,自己却掉到了水里? 不等河中的法海想明白这其中关节,一道庞大的光剑悍然直入水中,刺向水底法海! 咚的一声沉闷的响动,法海持杖横栏下这杀伐凶狠的一剑,整个人的身子不断的被一股巨力死命的向河流底部摁去,最终在一阵汹涌的和低沉傻种,法海的整个身子都陷入到了河床里! 好强的剑气! 法海心中凛然而惊,他运转全身法力将这道从天而下的巨剑生生移偏,二十三颗佛珠几乎是不分先后的撞击在这道巨大的光剑身上,有道道裂纹绽开,巨剑受此一击好像行将破碎,可是法海心中的警兆确实前所未有的轰然大作! 巨剑终于在一声巨响中崩裂开来,无数汹涌的气泡和剑气狂呼海啸而至,法海一把抓住身上的龙象袈裟,在水中卷动起无穷的波涛激流,将那些袭杀而来的剑气拦下! 这件龙象袈裟水火不侵,刀剑不入,在入暗河之前他全身衣物七成都被那些水草怪物咬烂,只有这件袈裟完好无损,就这么甩了出来,法海整个人都几乎光着,精赤着上身直接冲出了水面,龙象袈裟在拦截消弭了那铺天盖地的剑气之后也紧随其后的贴合在了他的身上。 法海立身在水面之上,发现方才的巨大宫殿不过是一个诱骗自己的幻阵,此时虚像不再,显露出四个方位的佛门金刚,他们青面獠牙,手执武器,纷纷犹如活物般的怒视着正中位置的法海。 一滴水珠顺着法海精赤的上半身花落到暗河中国,他环顾四周,发现这四尊雕像有些佛门四大金刚的一丝,不过他们拿着的武器却并不是寺庙中常见的伞或者宝塔,而都是剑。 这是个剑阵! 法海立刻翻身而起,想要冲出这座神秘的剑阵,可是不管他冲着哪个方向冲杀,都会凭空的冒出四把巨大的光剑拦住冲势,擎天法杖在手中的颤鸣声刹那间达到鼎沸,法海这一记足以开山蹈海,法杖上恐怖的风压将整个河道都震荡的碎石跌落,可是即便如此深厚的法力轰击,仍旧没有攻破剑阵的封锁。 昔年大奉王朝昌盛在世之时,佛门也正值春秋鼎盛,各种高人层出不穷,所以镇江王墓中见到再厉害的佛门阵法和发起,都在法海的预料之中,反而是这套剑阵实在厉害,法海隐隐觉得如果自己不想办法尽快脱身的话,好像处境就会越来越危险。 仿佛是在印证法海心中的猜想,四面持剑的怒目金刚身上开始散发出一股混沌苍茫的气息,这叫素来自诩可以凭这一身法力纵横天下的法海,心头首次的感受到了生死危机。 四大金刚环绕之处已经在剑意的影响下渐渐失去了所有的声音,法海立身其中感受不到半点的风声水声,好像置身于混沌初开的无间空间。 诛仙剑阵,这就是诛仙剑阵了吧? 尽管法海根本就没有见过传说中可以直面圣人的第一杀阵,可是置身其中,直面这道剑阵恐怖的法海心中所能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诛仙剑阵! 这如雷贯耳,堪称名垂整个仙侠史的上古杀阵,并没有叫法海感到害怕,相反在这种几乎叫人绝望的压力下,他反而有些兴奋,因为在他的预想中,只有诛仙剑阵这样威力绝世的阵图力量才能够成为法海依仗用来做为佛门对持的筹码,所以这座杀阵越是厉害,法海就越是高兴。 这种高兴自然不是盲目的,如果镇江王墓中真的留存有诛仙四剑的本体,那法海哭都来不及就被轰杀成渣了,而现在嘛 光是法海亲眼见过的便有一柄名为陷仙的宝剑,如今还在燕赤霞的手中,虽不知其他的仙剑下落,但是这镇江王墓中至多只会有诛仙四剑中的一把,也就是这座打针的核心,其余三个虽然也是捡起汹涌,剑意深厚,但是与真正的仙剑之相比,还是有着相当的差距的。 第一百八十章:绝仙 法海自信自己完全可以将之各个击破,最后收下这柄仙剑! 破妄佛珠自发的护持在法海的周身,呼啸的风声穿过中空的佛珠孔,发出的却是隐隐的禅唱。 随着佛珠越转越快,一颗参天的菩提宝树在法海身后隐隐形成,龙象袈裟悬浮而起,法海一手持握擎天禅杖,杖头斜指地面,双目轻眯: “来吧!” 四道灿若星河的汹涌剑光,如怒吼长嘶的神龙,瞬息捕杀而至! 护持在最外围的破妄佛珠最先受力,参天高大的菩提树枝叶摇落,无数断裂的残枝断叶在树冠上生长又复消失,仅仅撑了半息的时间便听到耳边响起了丝缕不绝的爆裂声。 法海浑然无惧,面上更没有一丝的心疼,他双手持握法杖,整个人冲天而起,主动去接那道在冲破破妄佛珠之后气势稍歇的剑光。 重重一杖落下,整条庞大到不见边际的暗河在接实的瞬间被激荡的巨隐震荡得河水激荡,头顶无数颗镶嵌在头顶石壁上的避水珠,纷纷碎裂成粉。 这一记禅杖就是比之先前在水潭边上打向那九只龙王的威力也只多不少,可是这次针锋相对的狠撞之后,法海只觉得几乎就要握不住这根禅杖,当头一道的剑气华光就此崩散,四周金刚天王像们,怒目圆睁的手上,持握着的一柄灿若秋水的长剑在一声悲鸣之后,断裂成无数碎片,像是不起眼的碎石子跌落脚下的暗河。 在这一道名剑崩裂之后,无数道丝缕不绝的剑意在剑阵中散发出来,相继被其他三柄长剑所吸收,绝仙剑阵在毁掉一剑之后威力居然不减反增! 就在法海一气将尽之时,又有一柄灿若秋水的长剑紧接着落下。 这名嘴角挂血的年轻僧人神色冷峻,直接脱手甩出禅杖。 左手反五行生灭掌,右掌劈出离尘了愿刀,两道金山寺失传百年的镇山绝技合并在一处,庞大如山的气机合连纵横,直接将法海身下的河水逼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直到此刻远方那道脱手而出的禅杖方才重重的砸落到水底,整座河道都似乎晃了一晃,冲天水花爆炸般的四下飞散。 法海站在潮湿滑腻的河床底部,此时他禅杖被打落远方水中,虽然也能以气机召唤,但是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了。 如今法海身上仅剩一件护身的龙象袈裟可用,在气机的催动下无风自动,袈裟上刺绣的龙象巨兽好似活转了过来,分别有虚像立于法海左右幻化而出。 水行龙力第一,陆地象力最大! 法海仰天直视着上方砸落下来的第三把剑,双掌抬起间自由龙象跟随,狠狠的在空中合并! 龙象的巨大虚影与法海的手掌一道,死死的将刺往自己眉心的长剑困锁,两者不过才刚刚接实,四周本已经开始逐渐回拢的暗河河水,又一次迅速的向着两边扩张。 法海在这庞大的压力下也来不及细看这一记交手所产生的余劲有多么庞大,他合并紧夹着长剑的手掌被剑锋划破,丝缕鲜血正从中流出,一点一滴的落在脚下的河床上。 “轰隆隆!” 法海在下方坚持了不过区区数息的时间,就被长剑所携带的无边巨力以及剑气,硬生生的轰入到了地下,土石崩裂震荡,河道中千万年都不曾改流的河水竟在此时有了回流的迹象。 法海被这一剑轰的连续深入地下百米,他只觉得对抗的哪里是一把长剑,分明就是在和一头蛟龙角力! 终于,就在法海身上的龙象虚影都相继消失之后,这柄长剑身上的磅礴剑意方才被他生生耗尽。 法海此刻精赤的上身鲜血淋漓,到处都是被利器划开的翻卷皮肉,血液与汗水在身上汇聚到了一处,刺激的各处伤口一阵火辣辣的疼。 可是即便如此狼狈,法海眼中的斗志仍旧丝毫不减,他仰头望着深得几乎望不见尽头的头顶洞口,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远处,静静躺在暗河中的擎天禅杖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锡环剧烈的动荡起来,刹那间禅杖好似通灵,变成了一条游鱼般矫捷的灵动之物,整根禅杖都开始围绕着法海被钉入地下的那个大洞开始疯狂的搅动起来。 一道闪电从半空中落下,速度之快早已经超出了肉眼辨别的范畴,就算是法海一直在下方凝神以待的穷尽目力,也不过堪堪见到一缕好似电芒般的光芒从天而落。 最后一道仙剑,我倒要看看那个镇江王,到底得到了诛仙四剑中的哪一把! 法海面容冷肃,眉心那颗白毫相的颜色鲜红欲滴,那是他将体内的法力运转到极限之后的表现!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 “般若诸佛,唵(ng)嘛(a)呢(n)叭(bi)(i)吽( hng)!” 即便是如佛陀一般的庄严肃穆,法海在全力运转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打出自己极限一拳之时也不禁露出了一丝嗔怒的狰狞之相! 法海铁拳与当头剑光相接的瞬间,一直在外围环绕转动的擎天禅杖通身也发出了一声长吟,整条河道中足有半数的磅礴河水被它旋转带动了起来,直接在法海四周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水龙卷! 最后一道光芒璀璨的仙剑,直接刺破了法海的拳头,可是他却毫不在意的双手紧紧抓着这道仙剑的剑身,双目猩红而又带着疯狂的笑意: “抓到你了!” 仙剑开始在手中来回的挣扎摆动,似乎是神剑有灵,不甘心如此被敌人控制在手中。 法海整只合拢的拳头几乎都要被仙剑搅成了两半,整张脸痛的发白,不仅始终都没有放开这道发疯的仙剑,反而还在带着它直接朝头顶冲去。 与此同时,被擎天禅杖搅动的水龙卷其势已成,头顶石壁上的避水大阵也早在法海与这诛仙剑阵的接连交手下损坏了大半,本来被压制在下方的奔流,开始失控般的不断上升。 没关系,法海不远千里来到这个镇江王墓,为的便是这把仙剑,整座地宫被毁了也无妨! 法海咬牙控制着掌中的仙剑往上推进,借着这难得的空隙,法海也终于看清楚了这柄被镇江王深藏在地宫之下的仙剑名字。 绝仙。 还真是挺绝的,布置下这么一个巨大的杀阵,就算是法力通天如法海也不禁接连的损兵折将(法器)。 那一身得自金山寺历代祖师们遗赠的法器,除了重器紫金钵不可轻易出幽州外,其余几件几乎在这一战中被损坏了个干净。 就算是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这柄绝仙在接连吸收了承受了剑阵中,先后三把名剑全部的神意剑气之后,简直就是一头成了气候的蛟龙,桀骜不驯的不肯安心的被法海收服。 剑身中汹涌到难以想象的剑气群潮,好似大海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法海使出最后压箱底的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以全身法力为掩护,将之送到河床之上便已经用尽了力气,想要将这顽固不化的仙剑送上地面,带出地宫,可是凭着当下法海的这一口气机,根本是做不到的事情! 不过法海对此早有预料,一人一剑刚刚冲出地底的那个大洞,便直接一头扎入到了禅杖所卷动起的水龙卷之中。 置身在庞大的水流之中,就算是法海在措不及防之下也拿捏不住身体,只能随大势而动。 借着这水龙卷直冲向头顶石壁的势头,法海趁机回了一口气,然后毅然抓着手中绝仙剑,与禅杖所携带的龙卷合力一道,奋力的向上冲去。 庞大而宽阔的河道之中,开始不断的响起法海运转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的大喝。 “唵嘛呢叭吽!” “唵嘛呢叭吽!” 随着头顶避水大阵不断的被破坏,河道之中被压制百年之久的水流也终于得到了释放,狂猛的水浪拍打岩壁,整个地底河底的空间都在这一场惊变中开始地动山摇。 水位的不断高涨汹涌,也使得禅杖所携带的水龙卷威力越来越强,法海也因此能够更加从容的把绝仙剑从地宫中带出,每当他运转的一口气机开始有些后继无力,逐渐开始压不住震动的绝仙剑之时,一直在他周身环绕的水龙卷便能恰到好处的围拢过来,死死的卷住绝仙剑的挣扎遁逃。 而法海则趁着绝仙剑和水龙卷较劲之时,赶紧用地藏本愿经回一口气机,新力又起的他抓着绝仙便是轰轰隆隆的又一阵向上飞窜。 如此反复了三次之后,法海终于抓着这柄绝仙剑冲到了张家村的地面! 携同而来的水龙卷,在冲出地面之后便因为洞口太过狭小,对绝仙剑的作用力早就无限的趋近于无了,而法海也几乎要持握不住这柄穿掌而过的仙剑,为了不让自己的手被狂暴的绝仙剑搅成两半,他一把将绝仙扔了出去,对着一旁早已看呆了的小安狂吼: “看能不能拦下它!” 此时的张家村,因为地下那道巨大暗河的垮塌崩陷,整个村子的地面全都四分五落的下陷到地底,无数浑浊的河水从地底涌出,伴随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鱼类,眨眼便将此地变成了一方泽国。 悬停在空中的小安早就在张家村地面开始崩塌之时,便准备好了随时出手,只是法海在下去的时候白衣僧袍飘然,好似神仙之姿,而此刻再见却是荡然无存。 那件贴身的龙象袈裟,到处都是破洞,一身僧袍更是不堪,也就勉强遮住了下体,浑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伤口,有的地方因为浸泡了长时间的河水,甚至都已经开始发白,如此野人的形象小安也不由得在见到的一瞬间愣了一下,随后听到了自家少爷的呼喊方才回过神来,御剑追向那柄看起来就威势不俗的绝仙剑。 小安也算是微末下人出身,最明白狮子搏兔的道理,听到招呼后一出手便是红白混杂的合璧剑气连斩,在截教之中,诛仙四剑相互各位一体,但是彼此间又有着微妙的联系,是以小安出手便吸引了这柄仙剑的注意。 当空一个横扫便朝着小安冲了过去,法海自然知道这柄绝仙剑的威力,连法相都没有修出的小安哪里能硬顶的住?看到他的剑气起手便大喊道: “不要硬拼!” 法海反应虽然快,可是两者剑道都是天下一时之选,攻速快若闪电流星,话音未落小安便与绝仙剑接实了一记! 只见绝仙相识头蛮横不讲理,妄图以力压人的野兽,一剑将小安的剑气撞散之后,去势不停,笔直的朝着他的胸膛穿去,小安惊骇下又是连出数剑,可是他往日苦修出来,无坚不摧的剑气,遇到这柄绝仙就好像木剑一般,一触即溃。 眼看他就要命丧在绝仙剑下,一柄禅杖蓦然从上方杀出,禅杖顶端的锡环将绝仙剑的锋芒扣锁挡下,法海一只手受到了巨大的创伤,此时还不能使力,仅靠一只手挡住绝仙剑的杀势还有些吃力,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生怕一开口就泄了自己的这一缕气机,对着小安疯狂的打眼色。 小安立刻毫不犹豫的飞身爆退,同时内心深处还有着隐隐的羞愧,他在临走之前望了一眼自家少爷的背影,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震惊的事情,瞬间瞪大了眼睛。 在法海的背后,不知何时居然开始缓缓浮现出一道威猛霸道的天龙纹身! “少爷,你后背什么时候” 纹身界有个传说,那就是用鸽子血之类的材料来纹身,平时不会在身上显露,只有在血液沸腾之后才会浮现出来,但是小安自小和法海长大,自然清楚少爷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小安的惊呼还没说完,法海手中那柄与绝仙僵持的禅杖忽然发出一声轻响,数道银白色的锡环与断裂的杖顶贴片纷飞而下,眼看绝仙剑就要在他眼皮子底下遁走,法海刹那间感觉到背后传出一阵热流,顿时浑身上下一股大力涌现,直接挥杖重重的将绝仙剑抽飞了出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修持 残破的龙象袈裟缓缓从法海的身上化为飞灰散去,法海只觉得后背有些奇痒无比,好像皮肤上有什么东西在爬动,他情不自禁的抓了一下,随即又愣住。 此时法海右手握着一根禅杖,抓被的左手却是完好无损的,只有些许的鲜血还在提醒着前一刻几乎将他手掌分成两半的巨大伤口不是在做梦。 我背后是不是长了什么东西? 法海抱着这样的想法,低头去看下方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只见精赤上身的法海后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张嘴怒吼的金龙! 什么时候 法海惊诧的握了下拳头,感受着体内澎湃到几乎无穷的力量,心情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这种力量是作用在肉身上的一种充实感,和那种法力通天的道行不一样,法海觉得背后那道金龙纹身在给自己加持一种难以言说的无边巨力,举手投足间,简直有种山河在握的掌控感。 其实这道金龙之身乃是金山寺遗宝,龙象袈裟上的一条龙魂所化。 法海在河底暗道中以袈裟硬挡下了诛仙剑阵中的第三剑,使得袈裟残破不堪,其中谛听神象直接损坏,而这金龙的龙魂也在破损的袈裟中待不住了,干脆入潜到法海的皮肤上。 得到了这条龙魂加持,法海一身如沸的法力并未有多少的增益,反而是肉身的力量达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境界。 法力无边,海裂山崩! 法海身形在空中一晃,居然后发先至的追上了被抽飞的绝仙剑,这种恐怖的速度就连法海自己都说不清楚是法力还是肉身气力所致,只觉心念所至无有不应,这柄通体由玄铁精打造的擎天禅杖,此刻在法海的手中就像是一个劣质的塑料玩具,在空中弯曲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叫一旁观战的小安都担心会不会在少爷的神力下折断。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大地震荡,巨响雷鸣不绝,绝仙剑此时再无半点威风,受剑阵所加持的剑气神意此刻被法海蛮不讲理的抡砸,打的气虚神乏,连连哀鸣不止。 就这样战斗了不知多久,法海浑身上下精力依旧充沛,绝仙剑终于也在法海这光头的强制镇压下渐渐没了起初的嚣张跋扈。 做为封神时代的神剑,绝仙的威力应该不止于此,但是因为无人操持,仅靠方才王墓中的剑阵加持,一两剑或许还能神完气足,经过这么久的持久战,绝仙剑的神意气机早已不复初时强横,最后被法海强自收服。 因为神剑有灵,小安的法力尚且不足以镇压住这柄神剑,所以法海一直都拿在手中不敢松开。 本来按照法海先前的想法,是借用龙象袈裟的法力将它封印起来,可是如今袈裟已经损毁化成飞灰,这个设想明显是不可能了。 “少爷,你这样看起来怪吓人的,要不要用块布把你跟剑都包一下?” 小安神色怪异的看着几乎身无寸缕的法海,可是后者却并没有理会小安的建议,反而握着绝仙走到已经成为一片泽国的张家村边缘。 此时因为地下地宫的坍塌,地面上的土石下陷还在持续,不时有塌陷的大地轰轰隆隆的消失化为水域,法海御出禅杖,笔直的杖身化为一道白光没入到这片泽国的正中位置。 法海嘴中念念有词,手中加持在禅杖上的法力不断的加深加大,本就不太平静的水面上就此而出现了一个漩涡龙卷。 “那是什么?” 能忍眼尖的看到龙卷最中心处,隐约有四个庞大的阴影隐现其中,法海站在水边神情专注,眼中隐隐有兴奋之色。 这是地宫中的那一套诛仙剑阵。 镇江王为了守护住自己的墓穴,将这套上古封神时代的绝杀大阵刻印在四尊佛门的金刚天王像之上,以绝仙剑为核心,其余不知名的三把当世名剑为辅,铸就了这么一座剑惊鬼神的绝世杀阵。 法海这次从地宫冲出来,那根擎天禅杖旋转而出的水龙卷中,所带出东西可不光光一柄绝仙剑而已。 还有这做凶名昭著的诛仙剑阵! 法海膝盖微微弯曲,忽然整个人用力的往上一蹬,随着他的身体一道飞起的还有水中那四座金刚天王像! 砰!砰!砰!砰 天王像落地,四尊形容狰狞可怖的天王像姿态各异,持国,广目,增长,多闻四位石像手中空空如也,在法海靠近这座被破掉的诛仙剑阵之时,手中一直安静的绝仙忽然有了异动,似乎是要挣脱开法海的束缚,奔向这座大阵。 绝仙剑灵性孤傲难驯,法海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可能放它自由离开的,他面色不变的走到近前来打量着这四尊石像,握剑的手掌微微有咯吱咯吱的响声传来,绝仙剑的异动这才完全消除。 “法海师傅,这是佛门的四大护法天王吗?” 弟子能忍好奇的伸手摸了一下冰冷潮湿的石像,俨然把这些东西都当成了师傅降妖除魔后的战利品。 天王像浑身以不知名的黑石雕成,在地宫法海刚见这石像的时候,它们还跟刚刚雕好似的,好像地宫中的几百年岁月都静止了一般,而此时法海将它们从地下带出,随处可见的裂纹遍布其上,好像随时都会破碎成一堆碎石。 渴望得到诛仙剑阵在法海自然不敢再动这些看似脆弱的石像,与其冒着碎裂的风险,长途跋涉的带回金山寺,倒不如留下来自行参悟。 “少爷,有什么吩咐?” 小安跟随法海多年,看出他似乎不打算走了,于是上前问道。 法海得了绝仙剑,又将这座大阵带了出来,虽然损坏了许多法器,外表也非常的狼狈,但是此刻他心情正好,笑着道: “你进城买一块年份久的槐木原木过来,不惜代价,时间越久的越好,能忍,我们大概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了,找个能住的地方安顿下来吧。” 法海身上的衣服连同银钱之类的东西,连同衣服在内,全都在潭底被那个怪异的水草给咬烂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大笔挥霍钱财购置东西,你见过哪家少爷是自己带着钱的? 小安与能忍齐齐应了一声,各自开始忙碌法海吩咐下来的事情,而后者则站在石像周围,细细的查看其中诛仙剑阵的奥义。 诛仙和陷仙两道剑经,法海之前早就学会,所以参悟起来也算是熟路轻车,张家村四下无人,常年寂静,小安和能忍相继离开之后更是安静的没有一点人声,只有那地宫塌陷而上涌的隐约流水声,正适合法海参悟。 诛仙剑阵乃是当年通天教主,持之以对抗其余几位圣人的不世大阵,就连号称是不死不灭的圣人都能斩落,威力堪称恐怖。 但是在地宫之中,法海遇到的剑阵虽然也非常的强大,但是与传闻中那般毁天灭地的威力有些不太相符,法海在这之前还有些疑惑,此时参悟了石像上的剑经方才知道,原来这诛仙剑阵只是镇江王根据上古典籍描述,而仿制出来的一个大阵,根本就不是原版。 法海虽然有点失望,但也无可厚非,毕竟如果是真的原版剑阵的话,自己此时尸体都凉了,他一身法力在人间或许算得上是通天彻地,可是要换了封神时期那种大神辈出的环境,能不能活过两集都不好说。 水声阵阵中,法海坐在四座石像的中间,一直到大日西斜沉下,星罗挂满天空方才歇了口气。 晚间的时候小安已经回来了,他带了衣服和一长条据说有万年的槐木块。 法海听到小安眉飞色舞的吹嘘着这块什么万年的槐木时,脸色就忍不住一沉,他倒不是心疼钱,而是这种万年以上的槐木就算在仙侠世界也不太可能,目前神州已知的树种里或许是有能够存活万年以上的,但是那绝对不会是槐木。 所以法海觉得小安是被人骗了,但是等到他真的拿出来的时候却精神微微一震。 眼前的这块槐木色泽金黄剔透,法海一手抚在上面便能感觉到一丝丝的凉意从指尖涌现,而且这种凉意还不是那种单纯身体上的,似乎就连心神都清凉了许多。 就算不是万年的,恐怕也有千年以上了。 有了这跟槐木,法海就能够将这柄绝仙剑收束起来,慢慢的用法力镇压调教了。 “干得不错!” 法海拍了拍小安的肩膀勉励夸奖了几句,他参悟石像大半天,此时月夜当空肚子也已空空,于是问小安要干粮,后者憨笑着回道: “没钱了。” “???” 法海愣了一下,随后失声道:“你花了多少钱?!” 自从法海正式出家之后,名义上与林家就没有了关系,但是林清和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就算不能传宗接代了尤其会置之不理?小安表面上是过来出家的,其实就是换了个地方和身份接着当法海身边的书童,照顾他的起居,钱财方面自然也是经由他手转交到法海的手上,只不过法海不喜欢管这些琐事,又非常信任这小子,所以钱都由小安全权掌控处理。 “八千九百九十九两,他要一万来着” 小安说着话的时候还带着点微微的得意,好像砍下来将尽一千多两是给法海挣下来多少钱一样。 “那我们吃什么?” 法海发出了灵魂一问,小安其实在来的路上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只见他看着法海的光头和新买的月白僧袍,腼腆的笑了笑: “要不少爷你去街上要点?哦不,是化缘,化缘!” 最后三人坐在火堆边,老老实实烤着法海从下面抓来的大鱼充饥。 小安犹自揉着自己发痛的后脑勺,边翻转着手中的烤鱼便问法海: “少爷,你花那么多钱买块木头干什么啊?” “自然是收服这把仙剑!” 法海端坐在火堆前,跳动的焰火在黑夜中映照的他的脸也一阵的阴晴不定,而他自己则在专心致志的镌刻着手中的槐木块。 这个收服绝仙剑的方法其实是来自燕赤霞,这位斩妖除魔的人间武夫,就是用一个刻满了道家符篆的木盒子来收镇那柄陷仙剑的,所以法海也用类似的方法来收束绝仙。 得到了慧能禅师的修为灌顶加持,法海对于各种佛门典籍精义简直就是如数家珍,用来制作收束仙剑的盒子自然是手到擒来。 拿到槐木仅仅片刻的功夫,法海已经将原木制作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剑盒,此时正在上面专心的用指尖细如针芒的气机,刻绘大悲胎藏界的精义符文。 “师傅,咱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能忍年纪太小,又是正经的入了师门的佛门弟子,烤鱼什么的是吃不成了,只有包里剩了不知多少天的干粮,勉强烤烤将就着吃,就是比石头还硬,味道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本来法海还想给他找点野菜熬汤喝,可是他们三个人每一个认得野菜长什么样子,只好做罢。 “也就天吧。” 法海抖了抖身上的木屑,然后开始吃鱼,旁边的能忍看的可怜巴巴的。 “师傅,能不能” “不能,滚!” 法海不等能忍说完就断然回绝,不给他吃鱼可不是什么故意虐待,金山寺中也就渡真和法海两人能够荤素不忌的喝酒吃肉,因为修行够高,不怕被物欲所迷惑,但是如果吃肉喝酒的换成能忍这种刚入山门的小和尚,那在佛门的理念中,无疑是将他引入了歧途。 “为什么啊?你和渡真师祖都能吃!” 能忍愤愤不平的挥舞着手上比石头还硬的干粮。 法海慢条斯理的吐出一根鱼刺,淡淡道: “世人只知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殊不知还有后半句世人若学我,无疑入魔道。真要能做到佛祖心中留境界的又能有几个?你渡真师祖近百年的精湛修为,我有六祖慧能禅师的佛法加持,你有什么本事吃肉?” 能忍委屈的啃了一下干粮,不过很快又开始对法海白天表现出来的神通法力产生了兴趣,小心翼翼的问法海应该如何修持。 第一百八十二章:打脸 能忍虽然天资聪慧,但毕竟入寺时间不长,对于修行上的很多东西都是零基础,所以法海得好生的思量一下教程。 五百年前的金山寺无疑是佛门的一处圣地,光只看流传至今的擎天禅杖,龙象袈裟,破妄佛珠,以及佛祖钦赐的紫金钵雷峰塔,无不是当世一流的法器,由此可见,当年的金山寺是何等的高大,对于弟子的教授也有相当的系统。 经验老道的师傅,会根据弟子的特性来决定以后修行的方向,能忍这个人人如其名,耐性非常的好,是修行金刚不坏神功之类法术的最佳人选,法海根据慧能禅师的记忆,挑选出一个不动明王法相的功法来给能忍讲解。 法海之时宝相庄严,妙语连珠,发人深省,能忍听着听着,只觉得丹田之中渐渐开始有一缕热气蜿蜒而上,他面露惊喜的喊了一声师傅,法海却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开口,并且示意他将眼睛闭上。 佛门依靠来传承功法,而道门则使用元神映照,前者与后者相比更为费力,而且每个人的资质悟性不同,能够领悟的深浅也不同,昔年能够作出‘明镜亦非台’这句诗的高僧,就是其中悟性绝佳的代表人物。 法海将不动明王的大乘法相来回讲了三遍,直到能忍整个人都进入到坐照的状态后,法海才停下,转而专心致志的铭刻手中的千年槐木。 “少爷,我想还俗了。” 小安冷不丁的一句话,直接把法海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见这小子正在轻巧的翻烤着手上的大鱼,刚刚法海吃的那个就是他烤的。 “是不是想学剑了?” 法海知道小安一直对佛门的东西都兴趣缺缺,要不是因为自己他也根本不可能进到金山寺当和尚,所以对他的想法并不意外,但是他的想法却错了,因为小安还俗不是想学剑了,而是今天法海只身入地宫的事情给他带来了一些冲击,他不想自己成为法海的拖累。 如果主仆两人还是在以前的那种在凡人的范畴生活,柴米油盐的事情自然是小安的必修课,但是如今他们在修行界,那么小安需要掌握的就不仅仅是柴米油盐这种生活琐事了,所以小安在去寻找槐木的时候,明知道那个卖货的商家有意吹嘘抬高商品,他仍然固执的买了下来。 他想要变强,为自己也好,为少爷也好,他不想以后看着林海越走越远,直至连背影都望不见。 拜托,我可是少爷的贴身书童啊,真被他甩下了那成什么样子? 法海并不知道小安复杂的内心世界是怎么想的,而小安对法海的疑问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四尊天王像里,内藏有绝仙剑经的修行方法,今天我只参悟了其中的两成,过几天等我吃透了其中关键就都教给你。” 因为有大乘佛法的镇压,法海丹田内的剑胎被无数莲花的根茎包裹覆盖,就是学会了剑经也用不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小安的身上。 “嗯!” 小安听到有新的剑经可以学,立刻双眼放光的狠狠点了下头。 在张家村的参悟修行,一直进行了九天,法海悟得镇江王版的诛仙剑阵的那天,整个张家村地界并没有什么异象奇景,非要说有的话只有小安胃口不错,早餐多吃了两条鱼。 “收拾东西,我们准备走了。” 法海长身而起,缓缓走到四尊姿态各异,面目狰狞的四尊天王像中间。 小安背着一方剑匣与能忍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只见一身白衣的法海轻轻的抬起右手,缓缓的握成拳头,立身四周的天王像立刻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碾压,爆散成无数细碎的石粉,与此同时,法海口中抑制不住的大笑声也随之传开。 “哈哈哈哈” “哈哈哈咳咳” 畅怀的大笑刚刚起了个头就因为吸入太多石粉而咳嗽不已,法海整个人从爆散的石粉中走出的时候,一身月白的僧袍已经变成灰色的了。 “安叔,为什么师傅非要站在中间弄爆它们?” 当然是装13了,什么神功大成,无敌天下的,不过深知法海脾性的小安,可不敢当面说这话。 小安斜了一眼这个啃了九天硬干粮的小家伙,总觉得这厮不怀好意,老是想挖坑给自己跳,但是很快小安就释然了,因为能忍这家伙居然颠颠的跑过去问一身灰头土脸的法海,这就不是腹黑了,这是真的傻。 你完了,少爷这个人小心眼 小安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 果不其然,法海听到这个问题后亲热的揽着能忍的肩膀说了半天,直到两个人的衣服都变得灰扑扑的方才罢休。 真是个幼稚鬼 三人开始上路,但是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没钱了。 说实话,这是投身在这个世界以来,法海第一次感觉到没钱的困难,眼下时辰尚早,法海打算先进扬州城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斩妖除魔的‘生意’可以接。 虽然说寻常和尚都有和别人化缘的说法,但是出身富贵的法海不是很能接受这种设定,与之相比还是接一些被诡怪骚扰的人家生意比较适合自己,这九天心无旁地的修行使得法海之前用来抵挡佛法渡化的妖魔灵机损耗殆尽,再过两天如果还没有补充的话,自己早晚要被佛法同化,成为阿弥陀佛的吃斋和尚。 知道法海要进城斩妖,能忍神色即雀跃又期待,这九天时间他刻苦修行,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 其实如果要斩妖除魔,赚取妖魔灵机的话,沿路上许多村镇都可以满足法海的需求,可是如今他们不光是要斩妖,还得赚回去的路费饭钱,村民们大多都是没有什么钱财的苦哈哈,反而是城里头的有钱人比较多。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扬州自古都是一个繁华的地带,法海在进城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许久不见的青风和月池两姐妹,也不知道她们看到昔日俊俏的师傅,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会不会认不出来了。 这样的念头仅仅只是在脑海想想,法海便感觉到眉心的白毫相隐隐作痛,那是佛门戒律的威严所在,有些事情自己可以做,但有的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能忍的想法是老老实实的找一家被妖魔侵扰的百姓过去施以援手,但是法海不这么认为,扬州做为神州比较富庶的一个州城,关于诡怪的防护力度自然远胜他们所在的幽州。 斩妖除魔是高人侠客的风范,自然要端着才行,哪里有自动送上门,跟个推销员似的?! 因为妖魔灵机有保护法海俗家意识的功能,斩妖除魔这种事情以后肯定会成为法海的主要日程,所以很有必要给自己打造一个世外高人的形象,这样将来不仅不需要自己走家串户的找妖魔,名声打出去了自然不愁人来找自己出手,要不然天天自己上赶着去找多麻烦? 于是三人就找了一处人流最多的路口一起蹲着,当然他们不是普通的蹲,承袭了六祖慧能禅师的一身修为佛法,法海如今也称得上是法力高深的一代高僧了,凭借一双法眼足以照见世间九成的妖鬼,所以只需要蹲在这里查看过往的人流身上有没有诡怪之气就可以上去揽活儿了。 可是蹲着蹲着,法海恍惚有种前世农民工大哥找活儿的错觉。 “师傅,我觉得咱们这么做好像更掉价儿啊,别人会不会把我们当要饭的?” 心直口快的能忍直接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法海对年幼无知的能忍,满不在乎的轻笑: “怎么可能,为师可是” 叮叮当当一阵清脆响声打断了法海的话,小安喜滋滋的上前将那好心人施舍的几个铜板捡起来,对法海道: “少爷,要不咱再去买个碗?” “你去买个表吧。” 不等小安再问表为何物,法海阴郁的眼神忽然一变,因为他见到一名身染妖气,面色苍白的年轻公子哥,在街上前呼后拥的走着。 “生意来了,都端着点!” 法海低语一声,快步上前,径直便直接走到了年轻人的面前。 “施主有礼了!” 眼前忽然出来一个大和尚,年轻人也吓了一跳,幸亏法海卖相颇好,年轻人定了定神,人还算镇定,回道: “大师有礼。” 听到年轻人的回话,法海在心中就已经对这次赚钱赚灵机的事情十拿九稳了,因为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像年轻人这样明明被自己吓了一跳,却还是面色如常的和自己问号,说明此人有很好的家教和修养,这种人是讲道理也比较理智的,对江湖骗子来说自然不是肥羊,但是对法海这种有真才实量的确实赚取灵机和钱的最佳人选。 “我观施主仪表堂堂,可是眉宇间却又一道凝结不散的妖气萦绕,不知最近可有遇到什么怪异的事?” 法海话音一落,四周跟随着年轻人的下人们都面露异样之色,年轻人本人却是神色不变,没有立即回答法海的问话,而是淡淡的道: “听口音,大师应该不是扬州人吧,不知从哪里来啊?” 法海微微一笑,打了个禅机:“从来处来。” “欲往何处去?” “往,去处去。” 年轻人点了点头,对周围左右吐出两个字:“揍他。” ??? 等等,这和里面写的不太一样啊! 法海微微变色,他自然是不惧这年轻人身边的几个下人,只是短短的几息时间内连续的打脸叫他有点接受不能,当下重重的哼了一声,直接拂袖而去: “肉眼凡夫,不识真佛在近前!” 法海有意让年轻人后悔,周身白色华光暴涨而出,直接挟裹着小安和能忍直冲向天空,人群熙攘的四望亭街上惊呼不断,可谓赚足了眼球。 只有那个年轻公子是神色平静的望着法海扶摇远去的华光。 挟裹三人的华光在扬州上空奔走,小安兴冲冲的问法海: “少爷,咱们这是去买碗吗?” “把你那个碗给我忘了!” 寻了处没人的地方落脚,法海不顾小安买碗的苦心劝谏,径直去买了张纸直接用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斩妖除魔’! 法海本想多写几个字的,奈何人家不让,这几文钱能找到个让写字的就不错了,也不能要求太多。 于是举着斩妖除魔这四个大字的三个人就这么沿街走动,只是叫人灰心的是并没有生意关顾他们,不过小安倒是挺开心的,因为他们走了这么半天虽然没有生意,但是能忍又收到了好心人的布施,现在的钱差不多够每人吃两个馒头了。 对于无妖可收的现状,法海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扬州对比幽州来说,他们的安全系数有点高的过分了,要知道在不久之前,幽州可是差点都要被一个普渡慈航给逼的灭城了! 这不能怨我,扬州这情况根本就是不符合神州g情嘛 法海有些心灰意懒,他不知为何扬州如此安定,但是没有妖魔可收确实是如今的现状,最后终于在能忍眼巴巴的注视下让小安去买了六个馒头回来。 卖馒头的是一个老婆婆,小安故意让能忍过去买,小家伙水汪汪的眼神果然惹得心善的老婆婆多给了一个馒头,三人蹲在街上正啃着热腾腾的馒头,忽然一个畏缩的声音问道: “请问是可以除妖的师傅吗?” 法海心中一喜,抬起来头来,入目是一张同样风尘仆仆的年轻的脸,一身衣着看起来比寻常的农夫还要不如,甚至还要略显破旧,显然不是什么有钱的主。 不过这也行啊,法海除妖又不是单纯的为了钱。 “你有什么事吗?” 法海咽下口中的馒头,不疾不徐的问道,后者微微犹豫,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在法海的注视下有些拘束,低声道: “我叫张起灵呃,师傅,你怎么了?” “没,没事,你接着说。” 法海面色有点怪异,然后就看那叫张起灵的年轻人紧张的搓了搓手,接着又问: “你们你们能帮帮我吗?不,是帮帮我们的村!” 第一百八十三章:杨家村 张起灵给法海等三人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角自然是他自己。 大约在半个月前的一个午夜,张起灵扛着一把锄头,鬼鬼祟祟的往坟地走去。他回想了一下白天那个古怪的丧葬队伍,他们应该是往这边来的。 月光下,张起灵远远能看到一座座此起彼伏的坟包,有点像是海上的波浪,他有点害怕,双手合十的对着一块新立起的墓碑念念有词: “姑娘唉,我真的不是有心打扰你,但是我需要一具新鲜的尸体,等到了时候我就把你送回来,决不食言!有怪莫怪,百无禁忌!” 张起灵喃喃的念叨完后,甩开膀子就开始挖坟。 不知是不是错觉,张起灵觉得自己在说完挖坟的事后,总感觉法海看自己的目光更为怪异了,于是声音越说越低,最后法海忍不住打断他:“你身边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吴邪和王胖子的?” “没没有,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姓杨” 张起灵是父辈从村子外面进来落户的,可惜命不好,生下张起灵没几年就病亡了,张起灵自小就跟着舅舅长大,因为少人管教所以成天游手好闲。 “那你为什么要去挖坟偷尸?” 这年头盗墓什么的最为叫人不齿,怪不得张起灵在跟法海三人诉说这件事的时候有些期期艾艾的。 “我没有别的亲人了,就一个舅舅,虽然他不曾苛待我,但是这个银钱总是不够花有一次我在赌场看到一位高人,把把赢钱,于是我就想要拜他为师,他告诉我说想学赌技可以,但是要给他准备一具新鲜的尸体,所以我就” 法海微微皱眉,虽然这个年轻人的故事只开了一个头,可是背后的玄机已经不少,他刚刚哀求法海三人救救他的村子,显然祸事的不会是那种区区的小鬼小怪那么简单,而那个要求张起灵去偷新鲜尸体的赌场高手也是正邪难辨。 小安和能忍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张起灵的故事,法海便示意他接着讲下去。 张起灵挖开了坟墓,起开了棺材,看到里面躺着的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女尸身穿着乳白色的老衣,双手虚合在小腹上,手里拿着一根纸扎的白色的东西,细长细长的,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张起灵又对着女尸拜了拜,然后将之从棺木中起出,背着这具尸体就开始往回走。 就算这具女尸面容姣好,可是大半夜的背着这么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张起灵的内心还是止不住的有些害怕和惶恐,他背着女尸边走边说: “大姐啊,你千万不要怪我,等我发了财,就往你手里塞一个大元宝,比这个纸做的强多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女尸手上那个纸扎的物件早就朽烂坏掉了,夜间阴暗的不远处,开始有几双绿油油的光芒默默跟随在他的身后。 那是饿极了的狼。 就这么跟了半路,张起灵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于是就回头望了一眼,可是他才刚一扭头,就发现这女尸硬邦邦的脖子不知什么时候软了下来,她的下巴靠在张起灵的肩膀上,他一扭头就和女尸的脸贴在了一起,她的眼睛半闭半睁,似乎正在看着张起灵。 这一下可真把张起灵吓得魂飞魄散,他顾不得隐蔽,尖叫一声就甩开了女尸,就在此时那隐藏在暗中的野狼也相继走出,它们虎视眈眈的看着张起灵,他只要一往后退,野狼也跟着前进几步,似乎并不着急扑杀这个猎物,而是享受着捕猎的乐趣。 张起灵害怕这个女尸,但是更害怕这些饿狼,于是他也顾不上什么发财梦了,为了保命,他直接将女尸奋力的往饿狼那里推了一把,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跑回了家。 经过这一夜的惊吓,张起灵足足在家里呆了两天,第三天才出了门。 走在大街上,远远的还能听到两个大嗓门的妇女交谈,一开始说的是家长里短,可是等他一靠近音量却压低了,张起灵故意走得近了些去听,只听见了两句。 一个说,今天谁谁家的老母猪下崽,到头来都没有生下来,肚子里憋死了六个猪崽子,另一个说,哟,这都第几个了 张起灵没有在意,走到一片树荫底下,有好几个妇女聚在一起闲聊,他终于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儿。 “你知道不,老洪家的姑娘死了,前天刚下葬,晚上尸体就没了!” “怎么不知道?听说是被几条野狗拖出来的,咬的浑身肉都没了,要不是那身老衣那老两口子哭的哟!” “我们那口子今天跟老洪道坟地去了,藏在土里的锄头都挖出来了,明显有人盗墓!” “就是盗墓,也不该把人家大姑娘的尸体扔到外头喂野狼啊,也不怕天打雷劈。” 树荫下骂声不断,张起灵扭过头就走了,从此以后每当夜里就会做同一个梦,梦里总是出现那具女尸的脸,她坐在一架大车上,车辕处空空如也,对着他说着什么。 把它还给我 如果事情仅仅是这样那就还就算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杨家村里无论人畜,所有婴儿都在出生的时候夭折身死。 有人说杨家村是因为坏了风水,也有人说是因为做了恶事,得罪了送生灵投胎的鬼差,才招致这样的后果。 张起灵听到这些流言后,又开始陷入到起初的惶惶不安当中,总觉得杨家村的怪事好像跟自己有关? 故事到这里就讲完了,法海双手抄入袖中,面色上不辨喜怒,可是身边小安和能忍两人已经对着这个叫张起灵的年轻人怒目而视。 古人视死如生,盗墓是最让人不齿的一件事,也最损阴德,何况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止盗墓,还害了整条村子的人! 一阵略显压抑的沉默之后,法海忽然开口道:“走吧,带我到你的村子去看看。” 张起灵立刻连连点头,殷勤的为法海引路。 法海表面不动声色,可是内心深处未尝没有吐槽的道:可惜了这么一个好名字 杨家村就在扬州城外八十里的一处地势起伏连绵的山脉当中,法海与小安一人带一个,直接化身遁光在空中御空而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飞到了张起灵所说的地方。 在村口按下遁光,法海放下怀中的能忍,缓缓走到一处石碑前,看着上面鲜红触目的字迹。 “鬼娘娘?” 随着这三个字的落下,青天白日的光景下,跟在法海背后的三人都徒然的感受了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张起灵早在两人御空而行的时候就已经对他们敬若神明了,见法海好像对这块石碑感兴趣,于是殷勤的解说道: “听村子里的老人说,以前村子里供奉着一位神明,就叫鬼娘娘,她守护着这个村子不受妖魔和疾病的侵扰,好久好久了,好像在前朝就有这么个说法了。” “前朝?这么说你们村子得有五百年的历史了?” 法海似乎不是问张起灵,只是低声自语而已,他眼中有淡淡的金光一闪而过,转头注目这个古老的村子。 “少爷,你看到什么了?” 小安知道法海的本事,一双法眼可使世间妖魔鬼怪原形毕露,见到他神色有异就明白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这个村子不简单。” 在法海的法眼照见之下,整个村子到处都是暗影重重的诡影,它们似乎对法海的到来有所警觉,一个个都在静立不动的看着法海,诡异莫名。 不过就法海如今的法力而言,就这种程度的阴魂都是给自己送菜的妖魔灵机而已,根本不足为惧,更何况 这些阴魂,似乎不是什么积年的怨魂老鬼,而是那种刚刚新死不久,没有什么法力的鬼魂,根本就没有什么杀伤力。 人死之后阴魂本该由鬼差接引,入地府报到,可是法海观察这个村子外围,发现似乎有一种类似于大悲胎藏界的东西在整座村子的下方地基中,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在守护着,这道光芒的气息法海很熟悉,根本就是佛门的东西,而且好像还是金山寺的! 法海在确定了那些盘绕在村子里的阴魂对生人无害之后,便压下了这个情况不说,怕吓到能忍和那个叫张起灵的年轻人,面色如常的进入到村子里。 因为法海小安三人都是一副出家人的打扮,刚一进村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几人在村子里走了片刻功夫,马上就有一个前呼后拥的长衫老人从村子里走了出来,迎着法海而去。 村子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光是求神拜佛是没有用的,所以他们还派出了许多年轻人去十里八乡的地方,寻找那些懂风水的先生回来。 连日来他们已经找了很多人了,有名的没名的,全都铩羽而归,杨家村如今的名声已经变成了风水先生们的禁地,再请那些有名的先生人家也因为爱惜名声而不肯过来,生怕在这里折了自己辛苦打拼出来的名声。 因为肯过来看村子情况的先生越来越少,所以村长越发的重视每次肯过来看风水的先生。 “杨村长!” 张起灵见到老人后恭敬的叫了一声,后者点点头,只是在看到年轻的法海和小安,以及年幼的能忍之时,白眉微微皱了一下。 也难怪,法海与小安年纪看起来和张起灵差不多,与之前那些白胡子飘飘,看起来恨不得当场行将就木的老先生相比,他们确实年轻的有点过分了。 “法师远道而来辛苦了,还舍下安歇,喝口茶水吧。” 老村长说话还是很客气的,但是法海仍然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淡淡的失望,不过他不以为意,自己是靠实力说话的! “茶水贫僧等人在来时已经喝的够多了,还是先忙正事要紧。” 见到法海等人态度还算端正,老村长的脸色也好了许多,他正要开口说话,却又听法海道: “不如就让小张带着我们随处转转吧,我对杨家村也有点好奇呢。” “好说,小张,那你就带这三位大师随处转转吧,老朽失陪了。” 老村长听了这话,只把法海等人当成了那种出门见识的小沙弥,故而态度又冷了下来,淡淡的说完之后便在村民们的前呼后拥之下离开了,他们对法海不以为意,是烦人肉眼不识真佛,可是张起灵刚刚亲眼见到两人能够御空而行的,一时间想要跟村长他们解释一下,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最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掉了也没能出声。 四人在村子里随处的乱走,有不少村民看到法海等人后都是一副颇为关注的样子,只是等看清三人的面容之后,又纷纷的和起初那个老村长一样,难掩眼中的失望之色。 法海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看法,他是来赚取妖魔灵机和吃饭银钱的,别的看法如何自己不需要投入太多的精力,用事实说话间就好。 走在村里的大陆上,法海忽然问向张起灵: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那个赌术很高的高人曾经叫你偷尸体,之后怎么样了?” 这件事情并不光彩,而且张起灵自觉这件事都是因自己而起,所以对于偷尸体的事情始终隐瞒的很深,村子里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听到法海问起,当下神色紧张的张望了一下四周,然后小声的回道: “那个高人在我偷尸体的第二天早晨就走了,听说是家里有了什么事情急着回去,我算是看出来了,他就是一个老千,说什么收徒弟,根本不想和我纠缠,唬我玩儿呢!” 张起灵正说着,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忽然迎面就是一盆血水泼了过来,法海之前有所预见,但是却没有出声提醒。 被浇了个落汤鸡的张起灵正要开骂,就看见一个老太太从屋里走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皱巴巴还占着血污的孩子,明显是个新生儿,但这个新生儿浑身不着寸缕,肤色发青,竟然是一个死婴。 张起灵的的脏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眼睛死死盯着老太太怀里的死婴,目光复杂,有惊恐也有愧疚。 第一百八十四章:拂袖而去 泼水的妇女木讷的跟张起灵道了声歉,张起灵所有骂人的话都憋在了肚子里。 经过这一个插曲之后,张起灵明显沉默了许多,四人沉默的走在村子里。 正如张起灵所言,杨家村的历史确实很早,小小的村庄之中随处可见年深月久的参天大树,以及百年以上的老房子,法海眼中金光淡淡,一直注目着地下。 起初的时候他们还是由张起灵在前面带路,但是很快法海的法眼便看出了村庄地下法阵的规律,直接由他在前面牵头领路,就这么走着走着,法海最终停在了村子里的一座上了年代的古老建筑前,问道: “这是哪里?” “这里是杨家村的祠堂。” 张起灵有些惊异于法海能够自发的找到这里,因为但凡供奉祖先灵位的地方,在建造之初一定会有一些忌讳和隐晦的布置,为的就是避开生人的眼目,寻常情况下没有人领着是找不到的。 寻常人自然是不好找的,但是法海可不一样,他用法眼来洞见杨家村第几之下的无名法阵,发现这座大阵与金山寺的大悲胎藏很像,阵成之后可以隔绝鬼神,但是凡人却可以自由出入,这也是为什么法海在进村之时,能够见到好多没什么杀伤力阴魂的关系。 因为这座法阵的原因,地府的鬼差无法进来接引亡魂,自然也就没办法接引那些新死的亡魂,而村子里口口相传的那个鬼娘娘,想必就是负责接引村子新死之魂已经降生之魂的鬼差了。 法海猜测张起灵那次是因为懂了女尸的关系,直接弄坏了村子的布置,使得鬼娘娘的这一道布置失效,外来的魂灵无法及时的附体投胎,里面新死的魂魄也因为阵法之故出不去,长此以往一定会成为厉鬼,法海一路以法眼洞观地下大阵,发现这间祠堂似乎是阵法的核心所在,所以才开口想要进去看看。 “就是这儿了,我们想进去看看。” 法海话音刚落张起灵的面上便露出了为难之色,祠堂乃是村中先人魂魄安息所在,平日即便是在周围大声喧哗都是大不敬,何况他一个外村进来的孩子,如何能说进去就进去的? 不过考虑到眼下是特殊时期,倒是也能勉强的试一试。 看守祠堂的时隔面容冷肃的老人,张起灵小心的将法海等人的来意说明之后,老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言明一定要村长亲自过来才肯放他们进去,任凭张起灵将法海等人吹嘘的如何厉害,始终就是不肯松口。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法海忽然开口道:“老丈,请看你的身后。” 老人微微一愣,迟疑的转过头去,见到祠堂一处长明灯不知何时早已熄灭,他年纪大了,对这些添油看火的活计也越发的力不从心,只得打发了眼前几人再去给祖宗添油,却见法海轻轻的伸指一点,与之相距最少也有十丈的长明灯居然就这么被他凭空点燃了! 老人此事再看法海的目光显然就变了,就在后者一位他们要被老者诚惶诚恐的迎进祠堂之时,却见老人忽然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 法海脸上微笑顿时僵住,他转头对小安问道:“我看起来不像好人吗?” “你是个大好人。” 法海摇了摇头,一扇小小的木门自然是拦不住他的,正待强行进去,可张起灵却拼命的拦住了他。 “世人敬祖如在世,大师想要进去自然是简单的,可是之后村民们难免会有怨恨,坏了大事名声多不美呀” 名声不名声的,法海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满不在乎了,他如今背负着金山寺以及中兴佛门的希望,有些必要的名声还是需要估计的,于是便就此作罢,转而对张起灵道: “那就劳烦小哥,去村长里说明一下了。” “好好好,大师在此稍等,我马上就回来!” 张起灵一路小跑的想着村长的家而去,法海等人就在祠堂门口等着,过了半晌也不见人来,三人等的神情都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忽然法海在耳边听到一群人的脚步声远远的从长街的那头传来,他微微咳嗽一声,正要提醒下小安和能忍把形象端起来,却听到那村长在和别的什么人的谈话声。 “飞龙道长肯来我们村救命,小老儿我代表全村老少先行谢过道长厚恩了!” “哪里那里,老村长客气了,之时频道有些车马劳顿,今天就先休息休息,明日再看吧” 法海听着这两道声音一来一回的恭维客套,面色渐渐的有些难看,因为他发现这村长好像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只是路过而已。 双方在祠堂的门口碰了面,老村长毫不意外的看了法海一眼,后者也在人群中看到了最后面的张起灵,正在那里想要挤过来跟自己解释什么,但是法海不用他说就已经知道了他们大概的意思。 “小师傅,你们也从扬州过来,累了一路了,不如一起过来吃点东西?明天飞龙道长会为我们村解决这次事端的。” 老村长红光满面,因为这位飞龙道长真的是扬州远近闻名的除妖道长,十里八乡的怪事只要是他出马,一定手到擒来,与之相比的年轻法海,自然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法海闻言心中微怒,这老村长话里虽然也还客气,可是逐客的意思也很明显。 他们此来本就是为了村子里发生的怪事,老村长张嘴却说飞龙道长可以帮他们解决问题,这不是逐客又是什么? 肉眼凡胎,不识真佛在眼前。 这句话法海已经念叨了很多遍,不想再多说,甚至他连遁光都懒得在炫,只是对着红光满面,精神焕发的老村长微微摇了摇头,直接带着能忍和小安就出了杨家村,身后隐隐的有张起灵的喊声传来,随即便是村长的呵斥声,法海头也没回,依旧走自己的。 “小张,你看看你找的人,几个黄口小儿而已,飞龙道长都来了,哪里还需要他们献丑?“ 人群中有仗着自己年纪大的直接开口说起张起灵的不是,老村长淡淡的瞥了张起灵一眼,话虽然没有说的,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显然是让他闭嘴。 反而是老村长身边的飞龙道长不以为意,他这些年在扬州声名鹊起,接生意都是挑着接的,凡是他看中的生意,所到之处其他同行都得灰溜溜的离开,早已见怪不怪,此时见到法海他们‘黯然’离开,笑呵呵的道: “佛道本是一家,但是近几百年来佛门都没出过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江湖上有许多招摇撞骗的人,都喜欢用和尚的装束来麻痹和迷惑世人,老村长可千万不要上当了。” “飞龙道长说的是,小老儿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眼睛不花,还不至于被这黄口小儿骗了去。” 老村长笑眯眯的回道,飞龙道长一时间也来了谈性,对着如今修行界指点江山,慷慨激昂: “要说这佛门,近几十年也就咱们扬州的无定寺有点看头,不过听说前些日子幽州出了个年轻的僧人挺厉害的,都被朝廷钦赐下了钦天监四品行走的官职,除了这两个地方,其他的和尚实在乏善可陈,不提也罢。老村长将他们逐走也算是有先见之明!” 道士飞龙谈性正浓,问老村长:“对了,那个小和尚法号叫什么来着,说不定我还认识他师傅呢!” “叫叫什么海来着小张!” 老村长想了想,始终没有想起来,转而去问张起灵。 后者因为在人群的最后面,所以张起灵讲话不得不很大声,几乎是用吼的才行,大吼道: “那位小师傅,法号法海!” 飞龙道长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老村长察言观色,问了声:“怎么了?” “没事。” “少爷,咱们真的就这么走了啊?” 小安有些不解,大老远的跑来,刚看了眼就走,留下来打他们的脸多有意思啊! “人家都开始撵我们走了,还留着干什么?打脸?打脸也要看时机啊!再说就算真打了脸又怎么样?而且我看那个道士也是有点真本事的,杨家村的情况我虽然不可尽知,但也能看出问题出在祠堂地下的大阵核心,想要解决了他们的事就一定要破土,在祠堂上动土可不是小事,就他们对我的态度,我就是说了他们也不会听的。” 法海三人刚刚走到村口,忽然又听到身后有个老汉在喊自己等等,这声音有些熟悉,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看守灵堂的老人。 难道他们改变注意了?但是改变了也没有用,因为法海已经不想管这件事情了。 法海根本不想知道这老头来追自己是干什么的,之时漠然的转身迈步,法力在体内一转便是缩地成寸的神通,几步间就带着小安和能忍不见了踪影。 “师傅,咱们去哪里啊?” 能忍在杨家村的时候,起初也有点愤怒,但是愤怒过后又有些茫然,离开了杨家村,我们还要去哪里活儿? 法海看出了能忍的担心,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能忍,你记住,只要自己有本事,这世上的事儿啊,活儿啊的,都是主动奔着你来的,根本就不用为这种事情发愁。” 小安在一旁连连点头,能忍听了若有所思,也不知道以他的年纪还能不能听懂,只见他从怀里掏出那一个被卖馒头老婆婆多送的馒头,递到法海的面前: “师傅,吃馒头。” “师傅不饿,你吃吧。” 法海这才笑了出来,轻轻摸了摸能忍的小光头,经过这一番的折腾,如今天色已晚,半夜再做斩妖除魔的生意比白天的难度还要大,所以法海他们干脆就找了一个歇脚的地方,一间破旧的城隍庙。 城隍庙也不知道是哪年建成的,从外面看简直破败的不成样子,但是三人进到内里一看却发现其中居然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香案整洁有序,显然是有人住在这里的。 “看来这里有人住了,我们尽量不要动人家的东西,打坐歇息一夜就好了。” 法海扫视一圈,发现庙中确实没有人后,走到一处角落扫了扫灰尘便席地坐下,小安和能忍两人有样学样,经过之前张家村镇江王墓的那一次之后,就连最小的能忍也是有修为在身的修行中人,所以盘膝打坐一夜对他来说也不算辛苦。 三人就这么盘坐到了后半夜,闭目的法海忽然在耳边听到一阵哈哈的豪迈大笑声。 法海豁然睁目,只见到屋子门口的方向,有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对着自己狂笑,身边小安和能忍两人却恍若不觉的依旧在打坐。 这是什么法术? 法海心中警惕,眼中有淡淡金光闪过,可是他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法眼也照不出门口那个魁梧大汉的真身。 “小和尚法力挺高,但是心胸怎么就这么狭窄?你总说肉眼凡胎不识真佛,可若你真的是真佛在世,又岂会因为这小小的偏见而弃众人而去?” 大汉迈步走入到庙中,灯光映出他威武不凡,仪表堂堂的面孔,此人长须飞扬,形容举止间颇有读书人的文雅之气,但是在法海法眼的照见下,此人一身如渊似海的杀伐之气隐而不发,就像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一样危险。 “你是谁?” 法海微微皱眉,白天在扬州城走街串巷的四处搜寻都无法找到妖魔,没想到一到了晚上就蹦出来这么一个法力高深,不知是敌是友的家伙。 忽然,法海的目光为之一凝,因为眼前这个人长得,竟然和城隍庙中供奉的那个泥胎神象有着六分的神似! “你是城隍?” “我姓秦。” 秦城隍口中这三个字落下之后,浑身气势忽变,一股惨烈的杀伐之气几乎扑面而来,而在法海一双法眼的照见之下,他分明见到这位秦城隍一身气机开始剧烈动荡,虽然汹涌澎湃,但是泥胎性灵却有不稳将散的趋势。 这是一个行将就木,即将消散于天地的神灵! 第一百八十五章:碰瓷儿 怪不得白天在扬州城里转了半天却一个妖魔都没有看见,原来是有这么一位强大的神灵在守护着城镇! 可是他眼下是要做什么?要和自己动手吗? 法海心中大惑不解,他自认一身修行都是正道佛门的嫡传,行事作风更是光明正大,就算进到他的城隍庙中有所冒犯,但是也犯不着让这么一位神灵拼着行将消散于天地的危险,硬要打自己吧? 这是多大的仇和怨啊? 似乎是看出了法海心中的不解,秦城隍双手抄袖,淡淡道: “我这人天生便是性情古怪,虽然在万民香火中托生化出,但是却最是厌恶别人用香火来跟我求什么功名利禄!因为我生平信奉的也就三个字,那就是‘不求人’!” 秦城隍双手互插在袖中摸索着什么,法海见到此人双手各自握着一个好像剑柄异样的东西,就这么从宽袖中缓缓抽出。 “我虽不受万民香火供奉,但是也容不得妖邪在扬州放肆,而今我行将消散于天地间,可怜扬州再无仙神镇压!小和尚,我不求你接替我的位置坐镇扬州,但是我看你佛法参天,可惜灵台之中有一抹看不清的迷障遮住了你的灵识慧根,你便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受我三锏,三锏过后无论你能不能明心见性,开悟自然,我都不会管你。” 这段话如果是换了一个人来听,那八成是听不懂的,但是法海却听的清清楚楚,甚至是惊心动魄。 这个夜神城隍,居然能看出护住自己凡人灵识的妖魔灵机! 他白天在扬州城看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眼看法海身怀真佛一般的通天道行,但是却因为妖魔灵机能护住灵识的关系,行事作风却好似一个寻常的凡人一般意气任性,所以他想要帮自己超脱,在心境上得到真正的大自在? 莫名其妙,你神经病啊?! 法海整个人弹身而起,眉心处的白毫相刹那间变得通红如血,眼看着那位姓秦的城隍,从袖中抽出两条金光灿灿的金锏。 金锏,城隍,姓秦 法海眉头微皱,可是眼下之际却容不得他想太多,这场莫名其妙的架就因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拉开了序幕,法海知道这姓秦的厉害,一出手便是金山寺镇山绝技,反五行生灭掌,以及离尘了愿刀。 秦城隍虽然一身法力也同样的深不可测,可自身到底也是处于了弥留将散的阶段,两者法力在庙中接触僵持片刻之后,秦城隍手中的的金锏便开始被法海的双掌推得,缓缓的向后移去。 “好一个法力通天的好年僧人,你倒是有资格称一声真佛!” 秦城隍处于下风,神情气度却丝毫没有折损,反而更见飞扬,一句赞叹过后,法海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阵的金龙嘶吼,只见秦城隍手中的两道金锏刹那间好似活转过来,直接化成了两条飞舞的金龙,以无坚不摧的昂扬之势,一举冲破了法海手中的滔天法力! 金龙连破反五行生灭掌以及离尘了愿刀的重重封锁,义无反顾的冲向身形单薄的法海。 法海目光一凝,正要动用他刚刚参悟出来的诛仙剑阵,可是忽然觉得背后一热。 那是龙象袈裟上附着的龙魂!? 一声悠远而有苍茫的龙吟从法海的身后传来,法海能够感觉到背后皮肤上有一股凉风不断的在吹拂着他的后背,叫他有些惊疑不定的是,那股凉风连同他体内的法力都一同借了出去,不断的盘旋向上! 转瞬之间,法海挺直的背脊便有些微微的下弯,他眼中隐含疲倦之色,却强撑着脑袋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之上,三条遮天蔽日的真龙,正自在云间斗杀! 这三天巨龙庞大的身躯之下,是一条细小的尾巴,从九天白云之上各自垂落在法海的后背,以及秦城隍双手中的金锏握手之上。 不能再让他主动出手了! 法海眼中厉芒一闪,金山寺传承下来的这件龙象袈裟虽然神异,但是法海可不认为一只龙魂就能挡住这两条气焰嚣张的金龙,更何况他刚才还在金龙中感应到了一丝皇家才有的天子之气!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便是天子。 法海强提一口气机,就像是一个敏捷的豹子,整个人瞬息间便已滑步冲出,面容一派的宝相庄严,隐隐含有罗汉佛陀真怒之色。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 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 此时天空的三龙之战已经分出了胜负,金锏所化的两条金龙合力将法海背后的龙魂撕成了数断,没有血水落下,只有点点泛金的金雨从天空滑落,龙魂庞大的身体在此时化为了漫天飞舞的金色光点,若有若无的都在朝着法海背后衣服上,不知何时破开的大洞上落去。 胜负虽分,但是已经老不及了。 秦城隍望着好似佛陀降世的法海一掌压下,好似掌间张开的一瞬间便将整个天地都包裹了进去一般,根本就是避无可避。 他缓缓长叹一声,好像并不关心两人的生死胜负如何,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法海一掌对着自己的天灵盖下! 轰隆隆一声巨响,却不是法海一掌打在秦城隍的身上,反而是两人立身的这间破败神庙,无端端的在一声巨响中轰然破碎,就像是一面被打碎的镜子,无数纷飞的细碎片段全都飞扬激射向四面八方,法海豁然睁开了眼睛,只见到身前篝火未息,仍有批驳响声传入他惊魂未定的耳中。 “少爷,做噩梦了吗?” 法海愣愣的抬起满是汗水的脸,看着小安关切的样子,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扭头去看神庙当中供奉着的那尊泥胎神象。 神象因为年代久远,而且就无人打理,面容已经有些斑驳,但是在神像身后挂着的牌匾却仍在。 “忠义千秋。” 小安看着这座神像下方摆放着的一对金锏,有些不解: “少爷,这供奉的不是关公吗?为什么要摆个剑不像剑,棍不像棍的东西?” “前朝大奉,明英宗时期曾有一个趣闻,说是外族敌军压境,国事危急,当时守城的将军请不来援兵,无奈之下居然向城隍诉苦,没想到竟然就此借来阴兵相助,这才守住了城池。从此以后,各城都设立有城隍庙宇,各地清廉的官员死后更是可以向朝廷申报,直接成为本地的城隍,我想这位,应该不是关老爷吧。” 法海之前为了寻找诛仙四剑的下落,在家中苦读了不少的历史典籍,各种野史杂记不知看了多少,也就是林家能够置办这么多的闲散书籍了。 “不是关老爷,那谁还担得起这四个字?” 小安指着神像后面‘忠义千秋’这四个字问道,法海摇了摇头: “你知道秦叔宝吗?” 小安哪里不知道这位演义英雄人物?当下瞪圆了眼睛:“秦琼?” 小安看出了法海神情有异,于是有些蹊跷的问道:“少爷,你刚刚做的噩梦是不是和这位爷有关?如果是的话,那咱们是不是应该拜拜啊?” 法海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将刚刚梦境中的事情讲给了小安听,此时能忍已经在打坐中睡过去了,两人讲话的声音都很小,可即便如此小安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那个可是秦琼啊,名垂千古的英雄人物,少爷和这样的人对打都赢了! “惨胜而已,要不是他的元神性灵即将耗尽,恐怕这会儿我就真的成了一心只修大乘佛法的和尚了。” 虽然这一架他打赢了,但是法海却丝毫的不敢大意,在他的生平所见中,能够将人拉入梦境之中的,除了那位金山寺的六祖慧能禅师之外,如今又多了一个秦城隍。 而且相比较当初慧能禅师拉当时不过是一介通幽的自己入梦,如今秦城隍的入梦手法确实更加的神异。 小安在得知秦城隍的所作所为之后,不禁有些愤愤不平:“虽说他是一城城隍,可是这管的未免也太宽了吧?别人想不想遁入空门又关他何事?” “别人遁不遁空门,自然不关他的事,但是我遁不遁就很关他的事了。” 法海幽幽的说出一句哑谜,听的小安半天想不通。 法海伸手指了指自己没见的白毫相:“他看出我用妖魔灵机来抵挡佛门大乘佛法的渡化,仍然保持着凡人的心性和喜怒,所以就想要手中金锏消磨掉我的灵台中的灵机。” “一旦我真的立地成佛,成为了只知斩妖除魔的高僧法海,那么扬州自他消散之后,被他所震慑的妖魔如果敢有冒头,凭我被大乘佛法渡化的尿性,一定会留在扬州对那些妖魔赶尽杀绝。” “他的神体行将消散,根本斗不了太久的法,所以干脆就想要在我身上毕全功于一役,只要他的金锏碰到我的身体,便可借其中的天子龙气将我的妖魔灵机消磨干净,到时我便是嫉恶如仇的法海,说不定慈悲心动,就此留在扬州代替城隍镇守也说不定!” “这这真是” 小安有些咋舌,想不到传闻中看似豪气干云的英雄人物,内里动作也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计较,一时间找不出形容词来。 这一点也是法海刚刚想通的,因为秦城隍在见到法海自述的时候便说过一句话,那就是‘我生平信奉的也就三个字,那就是‘不求人’’。 不求人,所以就直接出手,想要用手中金锏的力量在人间电话出一个法力高深,佛法无边的大和尚出来,就算不能接替他镇守扬州的职位,可至少也能为人间添一位高僧不是? 法海望着这尊斑驳的泥塑,淡然冷声的接过了小安后半截没有说出来的话,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话音刚落,只见先前还完好无损的泥塑神像,忽然爆散成一堆碎石尘土,小安被这突生的变故给吓了一跳,差点惊声叫出来,惊骇的法海: “少爷你你怎么能” “不是我,它自己崩散的!“ 这个锅法海不想背,虽说在梦境中一人一神殊死一搏,是法海的那一掌打碎了秦城隍最后的一线生机,但这泥塑确实不是他发力崩散的。 就在这时,神庙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衣着破旧的年轻人,他先是大叫了一声,然后风驰电掣的跑到了崩散的神像身边,徒劳的用手在地上抓了抓,似乎是想要将他拼出原本的形状来,可是别说这个年轻人没有这个手艺,就是有,那位消散于法海梦境中的秦城隍怕是也回不来了。 年轻人就这么跪在地上,手捧着那堆秦城隍神像所化的尘土碎石哀哭,小安上前来试探性的问道: “小哥儿,你是这里的庙祝吗?别伤心了,大不了我们这神像可不是我们打烂的!” 跟着法海自小就过的财大气粗,小安本能的就想说赔你一个,但是话刚说了一半又想起来眼下他们身无分文,于是只好澄清解释,他们这一穷二白的要是再被讹上了,那可怎么办。 这年轻人张的也还算是面目清秀的,只是法海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浑浊没有焦距,这不是瞎子,而是脑子不想事儿的表现。 很快,年轻人就印证了法海的猜想,只见年轻人一手指了指这间破庙,说:“我家!” 然后他又指了指地上的一堆神像所化的碎石尘土,说出两个叫人吃惊的字来: “干爹!” 眼中有淡淡金光一闪而过,法海分明照见这口舌笨拙,形容痴傻的年轻人没有一点的法力,可是不知为何,心中却忽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那个年轻人在说完‘我家’,和‘干爹’这两个词之后,双唇蠕动的想说什么,但是因为情绪比较悲伤,以至于几度的失声,他眼泪汪汪的看着法海与小安,目光从悲伤渐渐的转为坚定,最后终于在两人的注视下吐出了干爹秦城隍,生前最后叮嘱给他的两个字。 “赔钱!” 第一百八十六章:两不相欠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打的过就强行把法海度化成圣人,打不过就让干儿子过来跟自己要钱? 法海抬头望了一眼神台上方悬挂着的,残破不堪的牌匾,对那忠义千秋四个字冷哼一声,拂袖打出一道气机,直接将这块老朽的牌匾打成了无数稀碎的粉末,转身就走。 简直不可理喻! 可就在法海刚刚转身之际,那道破碎的牌匾之中猛然有两道金光窜出,带着常人无法闻听的震天龙吼,直扑向法海的后背! 是那道金锏? 法海悚然而惊,刚刚在梦境中与城隍交手,这个穷途末路的申领最大的倚仗便是此物,所以就算这对金锏没有主人操控,法海四号也不敢大意,一招反五行生灭掌打向身后,空着的手伸出一招,将呼啸而来的擎天禅杖一把抓握在手,几乎刚刚将禅杖横栏在身前,两道汹涌张狂的金光便打到了身前,庞大的巨力直接海顶出这间神庙! 好厉害的金锏! 被迫出神庙的法海,在爆退出上百丈后趋势仍然不停,落地处脚下砖石碎裂,任凭体内发力如何澎湃也无法止步。 这两道金锏之中最厉害的并不是什么如渊似海的法力,而是其中所蕴含的天子龙气! 天子龙气,转破世间法力,这是君权神授的一种天道特权,只要修行没有跳出三界五行,那就会被这种特权所限制。 有句老话叫,法不加贵人,便是来源于此。 如果不是法海先前在镇江王墓终损坏了寺中传承的佛宝,龙象袈裟,体质上有了极大的提升,那么此时硬接下这两道金锏就不光是爆退数百丈那么简单了。 金锏去逝已尽,终于在庙外两百丈的位置忽然收止回返。 法海站在原地不动,接下这两道金锏之后,他胸口烦闷想吐,气血动荡,正式要缓一口气的时候,而就在这时,回返破庙的金锏恰好与冲出神庙来寻法海的小安迎面相遇,身背剑匣的小安顿时想也不想反手拔出剑匣中的绝仙剑,一道璀璨到了极点的剑光在夜空中怒吼闪过,悍然与这两道金锏相遇! “不要动手!“ 深知这两道金锏威力的法海连忙喝止,可是小安手中长剑是何等迅速?法海口中的爆喝还没有说完,两者便已经分出来胜负。 小安手中的剑光一往无前,竟然一举将那两道金光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法海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耳边有隐约的龙声在发出阵阵悲鸣,最终消失不见。 金锏就此摔落在地,耀眼的金光退散干净,就此变成了一堆破破烂烂,布满锈迹的废铁。 小安将绝仙剑往肩膀上一抗,眉开眼笑的冲着法海微微仰脸,心中正在为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而感到愉悦之时,法海又见到地上那一堆废铁忽然开始化作点点稀碎的金粉,就此随风卷向破庙。 那个傻小子! 破旧的城隍庙中一阵的金光闪烁,片刻之后,先前那个张嘴便和法海叫赔钱的痴呆年轻人,缓缓踏出破庙,法海见他没遇见不复初时的混浊阴暗,反而一片清明俊秀,宛如脱胎换骨了一半。 随着这个年轻人走出破庙,好像支撑着神庙的最后一丝精气神也没了,破瓦持续的落下,眼看整栋建筑就要坍塌之时,法海想起他的小徒弟能忍还在其中打盹,脚尖一点便直接化身一道电光激进,不过最终脚步却停在了庙门口。 不知立在此处已有多少年月的神庙崩塌倾倒,化为一片废墟,法海就停在门口几步的距离,与那个年轻人对视,后者将怀中扔在熟睡的能忍递到了法海的手上,看着小和尚熟睡的脸,温和的笑了笑 “小师傅,咱们两不相欠了。“ 小安此时堪堪赶到,从法海手中结果昏睡依旧的能忍,看着神思清明,举止有度的那个年轻人: “你怎么看起来不一样了?“ 法海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年轻人脸上好像胜券在握的淡然神情,蓦然的就像上前狠狠的给他一拳。 “你们好大的胆子,一个穷途末路,行将消散的野神,也敢如此三番四次的戏耍于我?“ 年轻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居然无视法海周身的阴冷之气,直接迈步就走: “因为干爹在此之前还说过,你这个和尚虽然没有高僧大德的气度胸怀,可总归活的像是个有血有肉的真人,就算一时心头恶气难出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让你打一顿。“ 年轻人说完之后又耸了耸肩:“不过你真的要打吗?我可是会叫的“ “滚吧!“ “得嘞!“ 月光下,衣着破烂却神思清明的年轻人,与月白僧袍的法海就此分道扬镳,小安在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 法海望着转眼化为一片废墟的神庙,冷哼道: “还能怎么回事?被人当枪使了呗!那野神想要度化我是真,还想留点东西给他的干儿子,但是两件事都没有把握,索性就弄了这么一个不败之地的局面。” 如果在梦境中,法海真的被秦城隍度化成了坐镇扬州的佛,那么这个年轻人就是接着痴傻下去也总能活下去,可是要不能,姓秦的坐镇扬州这么多年,难保没有仇家,他这个痴傻的儿子是活不下去的,所以这一道金锏便是留给儿子开智的,说不定还带走修行之法。 法海最是厌恶这种走一步恨不得就算三步的事情,好好的人生都浪费在了阴谋得失里,还城隍野神呢,也不嫌累的慌! 小安没有法海想的那么多,只是看着化为一片废墟的神庙,感慨今晚大概要在大街上度过了。 他背着剑匣,抱着能忍,却忽然感到法海的举止有些异常。 “少爷,咱不走吗?” 法海立身不动,小安却急了:“这么大一间庙,转眼就塌了,要是再被什么人给讹上…………” 法海忽然伸手对小安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后者微微一愣,直到一直缩在他怀里的能忍轻声嘀咕了一句好冷,方才猛然惊觉感到四周的温度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低到了一个骇人的程度。 鼻间有长长的哈气涌现,小安神色凝重的环顾四周,安静的没有半点声息的夜空里,只有叫人压抑到透不过来气的宁静,他握着绝仙剑的手,反复的紧了又松。 “一群阴邪鬼祟而已,他们连那个形将消散的野城隍都招惹不起,何况是我?” 法海的脸上开始绽放出一个叫众多环伺妖魔们疑惑不解的笑容来。 他们都是扬州左近,凶名赫赫的妖魔,寻常的凡人法师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也因为扬州有秦城隍这么一位野神在,他们也不敢肆意妄为,日子过的极为压抑。 有关于城隍将死的事情,在扬州妖魔的圈子里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不知有多少的妖魔都在盼着这位野神早点陨落,所以在这位城隍大人消散过后,才会这么整齐划一的出现在神庙附近。 黑暗中,依稀有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响起。 “好俊俏的和尚,他也是什么妖魔吗?为什么也出现在秦城隍的道场?” “妖什么魔,你老眼昏花,没看到这和尚一身气血有多旺盛?分明就是个过路的倒霉和尚!” “他身边那个小光头我要了,老人牙口不好,咬不动那些粗皮健肉的………” “那个背剑匣的不简单,先联手摁住他如何…………” 法海双耳微动,将那些窃窃私语全都收入耳中,掌间蕴含有可怖威力的反五行生灭掌,以及离尘了愿刀含而不露,想起方才那将能忍递到自己手上的那个年轻人,微微一笑: “原来是这么一个两不相欠啊!” 看来,自己遥遥将尽的妖魔灵机,经过今晚之后又能多顶一阵了。 当天夜里,足足有半个扬州城的百姓都听到了有阴魂嚎哭,以及不知名野兽怒吼的声音。 从此之后不久,扬州就开始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城南那个多年无人打理的城隍庙里,其实住着一位功德圆满的神仙,即将飞升仙界加封,可成道之前却有十方妖魔闻风而动,那夜扬州承重鬼嘶兽吼不绝,便是众多妖魔阻其大道的缘故。 这传说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时隔多日,法海在城中喝稀粥的时候听着邻桌讲的那叫一绘声绘色,而始作俑者的法海却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至于那个曾管秦城隍叫干爹的年轻人,最后去了何处,又有了什么样的故事和奇遇,那就不是法海操心的了。 三人用过了早饭本来正要付钱离开,法海却忽然听到杨家村与那个飞龙道长的名字,他一时来了兴致,便想要坐下来多听听他走之后的事情发展。 “知道杨家村吗?总是出死婴的那个!听说他们花了大价钱把那个飞龙道长请了过来,可谁知一点用都没有,村民们都和那道士动手了!” “没办法,这年头招摇撞骗的人太多了!” “嗨呀,飞龙道长你都不晓得?那可是位有道行的高功啊,连他都治不了杨家村的邪,这件事闹得有多大可想而知!” 对于那个什么飞龙失手的消息,法海并不感到意外,因为那个村子下面的地基大阵,存世少说也有几百年了,能布下这样经久不散的大阵之人,又岂是区区一个连通幽都没有达到的小道士可以化解的? 但是接下来法海就有些吃惊了,因为他听到飞龙道长重伤垂死的消息。 按说一群泥腿子村民,再怎么精通武艺,人多势众,那也不可能压的住身怀道法,气机小有所成的修行中人啊,更何况如今重伤垂死的地步。 小安在旁听的分明,凑到法海身边低声问道: “少爷,您看那个劳什么的道长不行了,咱们是不是……” 法海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果断回绝了小安的提议。 当初他们走的时候,他可是被那群无知的村民视为空气的,如今的局面,除非是村民们幡然醒悟的过来主动找自己,那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因为法海断定村子的问题就出在祠堂之中,如果村民们肯听他的话早点开挖,那或许还来得及,但是如果法海三人主动回去,就凭之前村民对待他们的那种态度,明显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人间世事,有八成都是因为有蠢人把他办成了蠢事,他们村子的根结所在就是那个祠堂,咱们就是告诉了他们,怕是也要被自以为是的村民当成神经病,何苦讨那个麻烦。” 法海说完就让小安付了饭钱,然后一手抓着一个寻医问药,华佗在世的长幡,便开始了今日份的走街串巷。 没办法,当初秦城隍坐镇扬州城的时候,整个扬州都是太平无事的,而今城隍爷形神消散之后,法海又在城中和四方窥伺而来的妖鬼邪神,斗了一个惊天动地,所以现在的扬州城里,斩妖除魔的幡子早就不好用了,还是用气机给人治病更方便一点。 街上人来人往的,法海三人转了半天也没碰上一个生意,能忍感叹道: “昨天师傅随手救治了一个将死的小猫,就得了好几吊钱的诊金,如今忙忙碌碌的救治了这么多人,却只够咱们三人果腹而已,真是…………” 就在能忍文艺病发作,大发感慨的时候,法海斜了他一眼,打断道:“我看你就是吃饱了,哪来的这么多感慨?” 就在这时,法海敏锐的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在注视这自己,或者说是在看着自己手上的这道长幡,他微微回过头,正见到一个年纪颇大,衣着华丽的妇人,正站在一家香烛店门口,神色不定的望着自己,见到自己的目光后微微一愣,随即很快的又别过头去。 “老夫人,东西都买好了,咱们走吧。” 不多会儿,店里出来一个锦衣的老管家模样的人,低声在老夫人身边说了些什么,老妇人点点头,转身步入一辆华丽的马车之中。 第一百八十七章:狐妻 法海手中的长幡,是当初他写有降妖伏魔的那一面老幡,因为最近改行当了医生,所以就把原先的那四个字改成了如今的这个样子,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还不难发现原本的字迹。 “师傅,你在干什么?” 能忍见到法海站在原地不动,人小的他无法看到人群远处的场景,拽着法海的衣袖问道。 “我在看有桩大生意要和咱们擦肩而过了。” 法海望着老妇人乘坐的马车开始远去,低声问小安:“要不咱去毛遂自荐?” “可是师傅,你之前不是说过………” 能忍刚刚又要发问,法海直接打断他: “我看你真的是吃的太饱了,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 王老夫人面带忧色的步入马车以后,忽然掀开车帘对着外面赶车的老管家道: “快点,老身一刻也等不得了!” 管家老者闻言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抓起了缰绳,按说他们这种富贵人家出行,特别是王老夫人这种老人出行,身边随行伺候的下人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不知为何,他们这次出来只有一个年迈的掌柜跟着打理事物,实在于理不合。 老妇人放下车帘之后便将手中的佛珠捏起,念念有词的闭目说着什么,细听之下无非是些请诸天神佛祈福庇护之类的话。 王老夫人也算是个苦命人了,她出身大户,可是刚嫁了人没几年丈夫就去了,是她辛苦的将儿子带大,发扬并继承了家业。 儿子成长有出息,继承家业,家族兴旺在即,本来是件好事,可是老妇人一手带大的独子,身体却越来越不行了。 刚开始不过只是寻常的伤风感冒多一点,小病小痛的也没人在意,但是渐渐地老妇人发现自己的儿子居然都开始咳血了! 扬州城也是繁华之地,可各种名医大夫请了一个遍也没有起色,各种珍贵的灵药补品,就连道家真人炼制的丹药也吃了不少,可就是不曾见好,于是一个个不好的传闻与猜测,开始在府中流传。 王家的少爷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啊?! 王老夫人面色紧张的搅动着手中佛珠,忽然一个用力过猛,使整串圆润的珠子就此散落一地,她面色苍白的正要俯身下去拾拣,可是车外忽然传来街上行人们的阵阵惊呼,就连府中几十年来忠心耿耿,淡然老练的陈管家也焦急惊慌的直喊: “让开,快让开,你这和尚不要命了?” 王老夫人疑惑的又一次拉开车帘,入目是长街马车的正前方,正站着一名身影挺拔的年轻和尚,眼看着就要被马车撞上了! “吁!” 陈管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扯动缰绳,正在奔行中的三匹骏马个个长嘶着就要直立而起,法海见此直接跨前一步,虽然只有一步之遥,但身影刹那间已越过了数十丈的距离,双手各自落在昂扬而起的马头上,直接将这一阵躁乱之势给压了下去! 如此力气,莫非是那罗汉转世? 长街之上先是静了一静,随即便爆发出了巨大的惊呼和喝彩声。 “这和尚好大的力气啊!” “什么和尚,我看是行走江湖的大侠!” 虽然法海硬拦马车的举动十分的失礼,可是这一手摁马头止冲势的手段却足以赢得在场所有人的尊重,马车中的王老夫人更是如此。 “敢问大师可是无定寺门下的高僧?” 老夫人脸上带着几分急切的问道,心中暗想莫不是自己一心向佛,心诚则灵,所以上天派了这么一位高僧过来,助王府度过灾劫? “我不是无定寺僧人,不过无定寺的白云大师,曾经在我身边修行佛法。” 法海的这句话顿时让老夫人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连连施礼,走到法海身边低声道: “还请大师救救我儿,老身感铭五内!” 法海微微一笑,自信的做出保证。 如果这家少爷是被妖魔所害,法海自信能够动手驱除,就算没有妖魔害人,只是一时病痛作怪,法海也能用气机为他续命,所以他尽量让老夫人放宽了心就是。 有着先前法海摁马头的先例在,老夫人对他说的话都保留着三分敬畏。 路上,法海也终于得知了老夫人心中的苦闷所在。 原来她的儿子年少有为,将王家偌大的家业都经营的有声有色,近几年又娶了一妻一妾,正打算趁着年轻攻读书本,好考取一个功名在身之时,王家的这位公子身体却开始每况愈下,请了城中无数大夫都治不好,就在老夫人听闻了外面中邪之类的传闻,打算请个有道行的高人来府中看看的时候,儿子的妾侍却悄悄告诉了老夫人一个秘密。 可是到底是个什么秘密,老夫人却忽然住口不说,有句老话叫做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是法海这个初次只见了一面的人? 老夫人有所担心和顾虑是情理中事,法海用眼神制止了小安的好奇心,转而和老夫人谈天说地,问起了王家公子饮食起居的情况。 法海一问之下才发现,这位王公子的生活习惯相当的健康,不仅习文,而且还从小跟随护院学武,按理说不应该造成如今这副体虚气弱的样子,可如今偏偏就到了如今寻遍名医也无力回天的情况。 马车停在府门之前时,法海在心中大致也已经猜到了一些头绪,他想这王家怕是进了什么善于伪装的妖物,与这王家公子接触的时间慢慢长了,一身精血终于支持不住。 “不知王公子可有子嗣留下?” 法海忽然问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老夫人摇了摇头:“惭愧,小儿身体一直不好,成亲数年也有无有所出。” 法海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等马车停下之后第一个下了马车,直接运转法眼来照见眼前这栋豪华的府邸。 果然有阴郁的妖气在宅中盘恒不散,看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新来不久,王府中的妖气几乎已经压住了原本的人气,怪不得那位王公子的身体每况渝下。 “大师,你看这” 老夫人被下人搀扶下了马车后顾不上别的,径直便走到了法海的身边开口,后者摆了摆手,直接问道: “您的儿媳妇,哦,我是指王公子的那位正妻,她现在在府里吧?” 老夫人听到法海一进府便直指向儿媳妇,脸色微变的不知在想什么,好像在瞬间作出了什么决定,对法海的问题点了点头: “我出门的时候,她还在,这会儿功夫应该也走不了,大师莫非是看出来什么?” “你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这些年来想必也碰到了不少奇怪的事,但是大家都相安无事的,所以也就没有往深处想,对不对?” 法海将擎天禅杖取出,无需有人在前方引路,自己一个人寻着飘散的妖气便直往那妖孽的藏身之所而去,老夫人见到法海这般架势,原本心中的怀疑此时已经信了六七成,紧张的搅动着手中的新佛珠,快步的跟在法海身后。 众人的脚步最终停留在了一间高大的房屋之前,法海将手中禅杖顿地,一时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反问那位跟着来的老夫人: “看来老夫人的心中,对这件事也早就有了大概的估计,那待儿我动起手来压力就小多了。” 王老夫人看着儿子王杨氏深居简出的那栋大屋子,目光复杂的低声道:“她真的是妖吗?” 法海面朝着身前妖气冲天的房屋,淡然道:“不离十吧,小安,抄后路。” 待到小安手持诛仙剑,剑气从旁隐而不发,凝神戒备之时,法海伸手左手,对着那扇房门轻轻一指点出,禁闭的房门立时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开。 法眼之中,好像整个平静的世界都被这一推而打破,四周飘散的妖气就此化作冲天之气瞬时而起,耳边隐隐有无数凄厉的怪啸响过。 这股凄厉的啸声,凡人根本就无法听到,法海手提禅杖的大步向前,在堪堪临近小屋之时,大门口忽然飘来一朵青碧的狐火,火光自下而上的将法海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可是这个法力高深的大和尚却像个没事人一般,依旧我行我素的迈步进入屋中。 在常人眼中,法海在前行数步之后浑身上下便燃满了这青碧的火焰,待到这位大和尚步入屋中,原本开合的房门在一声干脆的轻响中猛然合并,法海一身肉胎已经堪称是精钢不坏的佛法至高境界,区区狐火根本无法奈何自己,是以刚一迈入屋中,那狐妖便放弃了用狐火灼烧肉身的想法,转而将房间四处都布置成了幻阵,到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邃黑暗。 虽然不曾见到那妖物的本体,但是法海仅凭先前那一道青碧的狐火便可以断定,害的王家公子连日来身体虚弱的罪魁祸首,必定是一头道行精湛的狐妖无疑! 这就是传说中的x尽人亡? 像这等妖物,本身法力并不如山中猛兽修炼成型那般强悍,但却精通各种幻术,就算遇到了法力高强的法师也有一搏之力,算得上是比较难缠的妖物之一。 第一百八十八章:勾魂 这方世界中已知的妖魔之列,法海也仅仅忌惮一个从十八浮屠里逃出的妖神白龙而已,区区一个隐匿在凡人宅邸之中,窃取人类精血的狐妖,除非她的幻术达到了传说中能够狗洞器佛陀欲念的九尾天狐境,要不然来多少对法海来说都只是搔首弄姿而已。 跨入房中之后,周遭事物便开始迅速的扭曲变化。 法海环目四望,只见到这小小的一栋屋子,居然在他跨入的瞬间变成了幽州的林宅,而且四处都张灯结彩的,府中所有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下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在其中来回走动,在路过法海身边时都纷纷笑着行礼问安,嘴里说着什么共贺新婚之喜的好话。 新婚之喜? 法海双目危险的轻轻眯起,正要挥手将身前这些虚幻的影像打散,可是手臂刚刚抬起,原本被他持握在手中的擎天禅杖不知何时居然悄然变成了一杆秤,上面还用鲜艳的红布系了一个大红花。 原本的月白僧袍也全部化为了新郎官的喜服,乌黑如墨的长发也长了出来,法海正在惊异于这狐妖的幻术之精湛之际,他只觉衣袖一紧,一直略微粗糙的手掌轻轻捏住了他的手心。 法海抬眼,随即愣住,就算明知是假的一时间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傻傻的看着那个人。 因为那个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世二十一世纪,林海那个辛苦了大半辈子的母亲。 “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快跟我过来。” 随着掌心那只略微粗糙的手掌轻轻一拽,就算是九头牛马也拉不动的林海,就这么轻飘飘的跟着母亲的步子开始向屋子里面前行。 母亲的背影微微佝偻,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喜气洋洋的劲头,在林海过去的无数记忆力,她都是这么拉着自己的手,从小到大都这么走过来的。 前世林海长大成人之后,就算是坐在酒桌上和家中长辈叔伯喝酒,母亲也会时常的过来拍一拍他肩膀上的浮灰,或者翻弄一下他褶皱的衣领,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很不耐烦的回一句或者是瞪一眼,可是多年以后,别说是拍灰翻衣领了,就算是身上被捅出个透明窟窿都没人过问一句。 林海就这么跟着母亲的脚步前行,心中思绪一时此起彼伏,脑海中各种深藏的的记忆画面纷纷而至,居然一时间无法收心止念,浑然没有注意到他们母子二人在这一条小路上根本就没有移动过,脚下的路好像自己会生长向外延伸,永远都无法走到尽头。 以前看那些影视,很纳闷那些进了幻阵便会迷失心智的怕不是个二傻子,明知道里面的东西都是假的,还信以为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所有的外在形式都是为了让阵中之人动心生念,欲念一起便如人间业力随身不散,使得本来清明的神思渐渐浑浊,最终留恋在幻想中无法解脱。 法海如果是入得阵来,直接挥动手中禅杖就杀,那狐妖的幻术再强也会无计可施,可是偏偏他迟疑了一下,跟着那道母亲的幻想前行了一步,这一步迈出去,那就是泥足深陷了。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法海神思混沌,只觉得好像是回到了幼时母亲的怀抱中,温暖无比,耳边隐约的是母亲轻缓的好像哄睡一般的轻哼,脚下每迈出一步就好像踩在云端,轻飘飘的毫不着力。 忽然,法海听到自己后背隐隐传来一声龙咆嘶吼,虽然细微,但却直入人心神,使得他浑浊蒙昧的双眼,瞬间闪过了一道清明的光辉。 承接了六祖慧能禅师一身道行的法海有多恐怖?翻手间可以凭十八浮屠这件佛门重器直接镇压整座幽州城,如此道行说一声开山立派,通天彻地也不为过,就算是心境上一时不察,被这狐妖所趁,但只需要有一个小小的机会便能瞬间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法海从混沌中回过神来,只觉后背刺青龙纹滚烫如沸,四周景色既非是幽州的林府大宅,也不是扬州王家的主母宅院,入目是一片黑漆漆的阴暗,并且他的身形也随着衣袖手掌中的那只手臂而不断的前行。 就在此时,原本在耳边做低低细语念叨的‘母亲’猛然回头,入目却是一张毛茸茸的尖细狐狸脸!它露出森森的利齿,居然在清醒过来之后,法力通天法海面前阴诡的笑了笑,根本没有半点因为他的惊醒,而显露出丝毫的惊慌之色。 大胆孽畜! 法海脸上快速的闪过了一丝杀气,刚要沉心静气的把身形停下来,可是他却猛然发现了一件叫他始料不及的事情。 堂堂堪比天上仙神法力的法海,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挣脱这只小狐妖的禁锢! 这怎么可能! 法海先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随后才惊觉道危机的迫近! “和尚,你六根不净,心中有太多牵挂,活该被我拖魂魄入地府轮回!” 那狐狸头人身的怪物张了张口,发出的却是清脆悦耳的女声,法海闻言这才猛然抬头上望,果真见到上方有一尊月白僧袍的俊俏僧人双目紧闭,好似入定一般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不是自己还是会是谁? 原来它拉着我不是往前走,而是向下直入地府! 人间王府住宅之中,肉身法海手中的禅杖猛地挣开了持握,呼啸一声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足有两米高的禅杖顿时没入地面大半,可是这般钝器本身并没有遁地这等神异的神通,根本来不及救援不断下落的法海。 一点金色毫芒开始从肉身眉心的白毫相上散发出来,底下不断下落的法海宝相庄严,口诵真言: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 肉身顿时豪光大放,无量的金色佛光自屋中向四面八方照射而去,紧抓着法海衣袖的狐妖立时,在这耀眼的金光下无所遁形,死拽着法海衣袖的手掌发出呲呲的灼烧声响,狐妖只得尖叫着松了手,一人一妖不断下陷的趋势才算是止住。 接触到肉身所散发出来的佛光后,法海的魂魄好像是打破了某种障碍,原本透明阴郁的魂体上下到处都是一片金灿灿的光芒,与之前修持出来的关圣法相有些相似。 “孽障!” 法海低喝一声,对着化出原型,变成一只黄毛狐狸的妖狐一掌伸出,金光流转间直接将自己的魂体化虚为实,渐渐的法力与远在地面的肉身遥相呼应,举手投足间纯粹而强大的气机直接将这只只善于欺瞒幻术的狐妖擒拿在手,就和把玩着一个玩具差不多。 “回去了我再收拾你!” 被法海抓在手中的狐妖瑟瑟发抖,早没了先前化作人形,骗法海魂魄下地府的诡邪奸诈,它还想开口求饶,不过吃了一次亏的法海根本不给它再开口的机会,捏着狐妖的五指猛的一紧,将它所有的声音和挣扎都一并紧握在掌中,而后身形不断的拔升,迎着王家屋子里,犹自站立在原地的肉身而去。 随着法海的魂魄不断上升,越是靠近肉身,他身上的‘林海’形象就变得越少,原本的长发开始随着地下无形的阴风而不断的掉落,一身华丽的锦衣华服也开始重新的变幻成了一件寻常僧袍,待到他魂肉合一之时,法海的魂魄与肉身的形象已经相去无几。 屋中璀璨的佛光渐渐开始退去,法海缓缓的睁开了双目,眼中有淡淡的金光一闪而过,而后他看着几乎完全陷入到地下的擎天禅杖,一时间居然有些淡淡的伤感。 经过狐妖刚才的那一道幻阵之后,法海好像有一次经历了曾经削发为僧的选择,心境上还有些不能平复,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低声自我安慰道: “虽然变秃了,但是我也变强了不是?” 忽然,在手中细微而又温热的挣动惊醒了他的思绪,法海收拾了一下心情,待他将抓着狐妖的手掌在面前摊开之时,他又变成那个宝相庄严,降妖伏魔的高僧法海。 第一百八十九章:鬼妾 手掌摊开,一个身具五尾的黄毛狐狸元神悬浮在法海的掌中不断叩首作揖,法海转头一望,正见到房中内里一处轻纱床帐之中,正躺着一名肤若凝脂的美艳少妇,向来这便是狐妖的肉身了。 法海的法力太强,寻常的勾魂之法根本无法撼动他,所以狐妖也只得用自己的元神来做这等勾迷之事,差点就叫她成了! 法海刚刚点着了这狐妖的道儿,哪里会听它在耳边说什么求饶的话?干脆就捏碎了充当自己的妖魔灵机便是,只不过上一次在城隍庙上他杀了不少扬州隐匿的大妖,使得妖魔灵机充盈无比,正是饱和的时候,此时再杀一只的效果仅仅是聊胜于无。 掌间反五行生灭的恐怖气机悄然聚拢,那狐妖元神惊觉之下叩首的动作更急,一道夹杂着狐狸吱吱叫声的话语也随之传入到了法海的耳中。 “吱吱吱大师饶小妖一命吧!小妖不曾害过人呀,是有人陷害于我!” 法海即将合拢的大手猛得一停,却不是因为狐妖求饶的话,而是来自门外能忍与老妇人的喊声。 “大师(师傅),你还好吗?” 毕竟是受了邀请前来除妖的,多少也要让事主看一看这个祸害了他一家的罪魁祸首再抹杀不迟。 这么想也是应该的,如果人家主人进来只看到一直狐狸的尸体,而他们漂亮的少夫人却没了,难免会往别的什么地方去向,还是让那位老妇人亲眼看见的好。 挥手一道气机将禁闭的房门打开,众人这才小心的进到了屋子里,老夫人脸上的表情与能忍的兴奋好奇不同,待她亲眼看清楚了法海手中虚托着的狐妖元神之时,早有心理准备的老人仍是被吓的不清。 也难怪老夫人反应大,因为据她之前所说,这狐妖和他们住在一起已经有三年了,天天朝夕相处,却不曾想她美艳的外皮下却是这等模样,换了谁都受不了。 “狐妖已经被我收服,贵府往后一定不会再有在这种事情发生了。” 法海手托着狐妖元神淡淡的说道,浩荡响亮的声音里隐隐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就在这时,忽然有下人尖叫了起来,吓了老妇人一跳,她跟着转头看去,只见到那床帐轻纱飘荡之处,那具妖狐美艳的肉身此时因为元神被困,正在缓缓的现出狐狸的原型来,如白瓷般细嫩的肌肤上先是伸出无数微黄的绒毛,而后樱桃小口也跟着拉长变形,最后成为一只巨大的五尾狐狸,躺倒在一堆犹自散发着脂粉香气的衣服里。 亲眼见到这等变化的老夫人几乎就要晕过去,法海上前一把扶住,悄悄往她体内打入一道补偿身体的先天气机方才缓了过来,对着法海又一次的连连致谢,只是神色间难掩复杂。 何止老夫人心中复杂,想必那位王家少爷如果知道了真相之后,心情会更加复杂,真的就是曰了狐狸了。 眼看真相大白于天下的狐妖,顿时开始了最好的挣扎,元神在法海掌间来回冲撞,可每次都被一股深不可测的强力给反推了回来,狐嘴开合发出神经质般的人言: “我没有害人,我没有害人!你不能杀我,都是她,都是她!都是她啊!“ 有时候活的越久的东西,未必就能淡然的直视死亡,这只狐妖也是如此,她眼见法海杀意已决,悲呼道: “大师,你杀了我,王郎也会死的!” 即将合拢的五指又一次停住,法海看了一眼神情复杂,不知如何是好的老夫人一眼,对狐妖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狐妖反而在此时发出了笑声,老夫人按耐不住的追问: “你这狐狸精好狠的心!是不是对我儿下了什么毒咒?” 狐妖立刻连胜否认:“我没有!我只盼着和王郎长相厮守,如何会害他?” 法海沉声道:“说清楚,不然我要你元神具灭!” 狐妖打了个寒蝉,直接在法海的掌间盘卧了下来,细软的毛发摩擦着他掌间皮肤,有些微痒。 “我好歹也是山中精修百年的大妖,区区一介凡人如何能够看破我的行藏?” 狐妖将下巴枕在宽厚的五条长尾之上,语气中带着刚刚惊魂而定下来的莫名温顺,目光却隐隐发寒,直视着老夫人的双眼: “她也是妖!” 手中佛珠悄然坠地,老夫人全身发冷,再也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身子晃了晃便一头栽倒了下去,身边下人们连忙惊叫着扶住。 她也是妖?狐妖口中的她是谁? 看着晕倒的王老夫人,法海立刻便想到先前老人在马车上之时,曾提到过的,那位王公子的妾侍,一时间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这狐妻鬼妾? 好像这位素未蒙面的王公子有点猛啊,远胜过了许仙,董永这些前辈们,难怪体虚气弱,这换了谁都顶不住啊! 王家新纳的那位妾侍进门不过一年,与那位王公子正是蜜月期,法海问过了下人,得知王公子与这名叫做青岚的妾侍早早就出了门,也不知何时会回来。 法海不想打草惊蛇,让下人将安睡过去的老夫人送回后宅修养,自己则在大堂中静坐等待那位王家公子与鬼妾从外归来。 大堂之中连一根蜡烛也不点,小安与能忍因为修为都不甚高超,万一埋伏的时候被发现就不好了,于是把他们全都打发回房,自己则用大悲胎藏界不下了一道结界,将那狐妖的元神困在身边,与他一道在这大堂中静待那位鬼妾的来临。 可是这一等,就是整整的一天。 大概在快要旁晚的时候,困这那狐妖元神的结界开始来回动荡不安,好像里面的狐妖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拼命的攻击着这道结界。 盘坐在旁的法海伸手一招,将狐妖元神抓握在手中,一双淡然的目光看着狐妖的元神。 其实在收伏了这只狐妖之初,他本想一把捏碎了当成妖魔灵机了事,但是城隍庙的那一夜他斩杀的妖孽太多,灵机已经呈现饱和之势,暂时容纳不了那么多的灵机,杀了也是浪费,不如先留着当备用口粮。 更何况,天天这么的杀戮妖魔也不是个办法,与其天天打着降妖伏魔的旗号四处晃荡招摇,不如自己抓一些回幽州,直接存放到十八浮屠当中,什么时候妖魔灵机快要消耗光了,就抓一只补充。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抑制,因为凭法海如今能够容纳的灵机数量,顶多只够维持半个多月左右,如果不能及时补充,法海当场就得立地成佛,断情绝爱。 法海对这个法子越想越觉得可行,不过结界中的狐妖呼喊打断了他的沉思。 “大师,我觉得青岚不会回来了。” 法海反问:“为什么?” “我与那阴物共处一年之久,彼此间有些私怨,但是平日里大家都还是演着各自的角色把日子过下去。” 狐妖说着,目光中流转着隐约的羞涩: “若是王郎自幼习武,身体强健,若是只有我一个还好,但是再加一个阴物索取难免会吃不消,那阴物只是贪图血食,根本就不顾惜王郎的身体,是我平日里不惜耗费元气给王郎进补温养,这才撑到了今日” 狐妖讲了好大一堆,法海总算是在头晕脑胀之前把这其中的因果弄明白了。 无非就是狐妖与那位王少爷是真爱,而那阴物鬼妾则是贪图血食的凶灵罢了。 鬼妾青岚在步入王家的第一天便被狐妖看破了身份,两人对彼此的身份都是心知肚明,互相牵制,却也是谁也奈何不来谁,眼看那位王少爷一身精血渐渐亏空,那阴物干脆便想出这么一条绝户计,引无定寺的高僧出手,就算降服不了狐妖,这只笨狐狸也待不下去了。 “就算如此,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啊,好生接受现实” 法海话音未落,那狐妖便急道: “大师糊涂!那阴物是为了贪图王郎的精血而来,我若被大师降服,那往后再无人以元气为王郎续命,那阴物定会在外夺了王郎的性命,否则她一介阴祟邪物,难不成还回来承接王家的金银财宝吗?” 这一出高僧过府降妖的戏码,完全是由那名妾侍一手导演的,既然如此,不管成与不成,她都没有不回来的道理。 好像说的有点道理 法海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你待如何?” 狐妖跪伏或者说是趴伏在地上,连声道:“还请大师高抬贵手,放小妖元神回窍,小妖的鼻子比府中护院的家犬都灵,定能闻出王郎的去向!” 虽然这狐妖说的在情在理,但是法海却不敢完全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当初在房中她施展勾魂幻术的场景历历在目,这只五尾妖狐的法力并不在于杀伐,却精擅于迷惑幻化,如果让她的元神回归肉身,一旦离开法海二十丈之内,自己便在没有把握能够控制住她的去留。 第一百九十章:吞心 有时候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法海的沉默不语叫狐妖心生绝望,她伏倒在结界里大声的哭泣。 元神是没有实体的,所以狐妖伤心的哭了半天也没有眼泪,可是她就这样哭了片刻,忽然发现自己脸边湿湿的,有眼泪的触感,一时愣愣的抬头,法海的声音也随之而起。 “你叫什么名字?” “胡桃。” 狐妖不可置信的伸展了一下两只前爪,惊喜又激动的回道:“多谢大师,多谢大师,小妖一定” “胡桃!” 法海站立起身,挺拔的身影立身在阴影中,叫人看不出表情,那种天然在实力上的碾压,叫这只狐妖心中忐忑,而后便听法海接着道: “不要离开我十丈远近。” “是!” 扬州城外的一处温泉别院中,王东野闭目静躺在温泉池子里,尽管这道挖掘出来的滚烫泉水赤热如火,可是王东野总是能感觉到身体某处位置,仍有一股挥之不散的阴冷在啃食着体内的生机。 雾气弥漫升腾,到处都是浓重的硫磺味道,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放在了王东野的一对太阳穴上揉动,足以叫人发出叹息的美妙清凉,刹那叫他紧皱的眉头重新出展开来。 是他的侍妾,青岚。 “相公,不早了,咱们早点安歇吧。” 青岚的声音透着足以引人遐思的诱惑,仰躺在池中的王东野却半点也不为所动,之时轻声道:“你先歇着吧,我一个人在这里有点事情,想静静。” 轻柔的玉指微微一顿,就在王东野看不见的身后,即使身处在这等热气升腾的温泉浴室之中,青岚那张苍白的侨联依旧透着隐隐的阴郁之气,半点汗珠也不见,她优美的唇线无声的上扬,细指尖漆黑的指甲上泛着冷厉的光,缓缓迫向一无所知的王东野。 就在指尖即将要触及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一直默不吭声的他却忽然开口了。 “青岚,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把你们当作是我最爱的人。” 漆黑的指甲为不可察的轻轻一颤,鬼妾青岚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一位这个男人识破了自己的杀机,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他有什么别的动作,只是问了一句: “青岚,你爱过我吗?” 青岚笑颜如花:“相公说的是哪里话,妾身爱死相公了!” 扬州城外星光稀疏,有一道矫捷的兽影穿行在林间,发慌的毛发间夹杂有林间的枯枝残叶,四爪沾满了点点泥泞,此时正仰着黑亮的鼻子在仔细的嗅着什么,正是那位王家府宅中的狐妻,胡桃。 本来凭此妖数百年的精深道行,穿林过山这种小事不至会做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可是在家中的那一场斗法,她的元神被法海的佛光所伤,又离体在外被困锁了半天,初回窍中自然难以轻松驾驭肉身,这才造成了这般模样。 法海与小安大袖飘扬的跟在狐妖身后不到十丈的范围,至于能忍则被他们放到了别处,省的到时候动起手来还要照顾这小子。 两人一妖就这样沉默的走了班上,因为那位王家少爷王东野是白天过来的,气味到了夜间已经是相当的淡了,以那狐妖胡桃的能耐也辨认的相当艰难。 忽然,动作轻慢而迟疑的狐妖动作猛的加快,泛黄的皮毛在月下快成了一道模糊的黑影,法海身后看得分明,无需他开口吩咐,早就在出门之时便一直在凝神以待的小安,瞬间拔剑出鞘,剑光卷起风声,可人却比风声更快,眨眼便与那狐妖双双冲入道一间别院中,几乎是不分先后。 法海并不着急动手追赶,而是运转法眼直接临空虚度的整个人都站在了别院的上方,无论那只狐妖往哪个方向逃,他都由把握第一时间降下听到佛门降妖的雷霆手段,将这狡猾的狐妖毙于收下。 此时的小安已然精通诛仙四剑中的三道剑经,三种剑气混合化一,就算法海也为之侧目,对付一个被佛光打伤元神的五尾狐妖自是手到擒来,根本不用担心。 果然狐妖与小安在双双冲入到别院之后不久,一声凄厉的狐狸叫声便在院中响起,法海不为所动,静待小安将那狐妖从下方捉来,可是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上来,反而是那狐狸凄厉的叫声越来越响,渐渐的已经有嘶嚎之势。 法海通身化作一道金光冲入院中,待推开了那温泉汤池半掩的大门后方才明白了事情的原由,与小安对视了一眼,俱都十分的无言。 热气升腾的温泉池子里,仰躺着一个几乎全身的成年男子,滴答的血水从他后脑的大洞不断流出,却没有半点白色的脑浆,血水将半个池子都染红了,血腥与硫磺味扑鼻而来。 相比方才这只狐妖便是闻到了血腥味,所以才不顾与法海之前相距不过十丈的承诺,猛地冲入道这间院中。 不过终究还是迟了。 狐妖伏在王东野的身边声声泣血,法海这才注意到这位一直耳闻的王公子还是前几天的老熟人---那个差点在街上叫人揍自己的富家公子。 法海轻声叹息,你说说你,没有主角的命非要去过主角的日子,又是狐妻又是鬼妾的,当初在街上自己一眼看出这年轻人面上带有黑影环绕,奔向拉他一把的,奈何差点被人当成了骗子揍,当然这只是法海的片面之见,如果他能看到当初自己走后那个这个年轻人望向自己等人的眼神,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你要干什么?” 法海话说一半便惊讶的大叫了一声,因为那个声声泣血的黄毛狐狸,居然一爪划开了王东野的胸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正尚处于温热的心脏抓在手中! 名叫胡桃的狐妖恍若不觉,张开血盆大口将这颗人心吞下,兽瞳刹那间变作了一片血红! 如果说先前的这只狐妖还带着些许动物的灵性矫捷,那么此时吞下了人心的它,则只有疯狂和凶悍! 那一瞬间,法海想到了当初在幽州的画皮妖魔石蕊,以至于当身旁剑鸣铮动之时,他下意识的伸手按住了小安手中磅礴的剑光起势。 “少爷?” 小安惊讶的叫了一声,就这么短短瞬息间的功夫,狐妖胡桃周身涌动的妖气已经完成了由虚化实的转变,碧绿的狐火环绕包裹了它的整个身体,直接席卷形成了一道妖气龙卷,义无反顾的冲破屋顶。 狐妖元神被法海所伤,想要报仇杀了那个鬼妾青岚,只好吞人心以入魔,之时从此之后人间就要添一个祸害了,法海对这个妖魔也在没有半点留手的可能。 “既然它要去找那只阴物报仇,索性就由着它去,我们在后面将她们一并收服!” 法海话音刚落,身体化作一道金光扶摇而起,紧跟在胡桃的青色狐火之后,小安也紧跟着遇见而起,之时两人刚御起遁光,一道磅礴凶悍的阴影便摧枯拉朽的迎头砸下,法海与小安虽然无惧这种程度的攻势,但接下这一招无疑等于给了这只狐狸逃离视线的机会,于是纷纷侧身避过。 轰隆隆! 就在法海与小安刚刚避让过这道气机之后,身下的温泉别院忽然传来一声震天响声,法海低头望去,正见到好好的房屋在狐妖一尾扫荡之下化为了一片废墟,尘烟四起。 她在埋王东野! 因为胡桃这扫下的狐尾用劲巧妙,使得整栋别院在坍塌之后并没有像寻常建筑般的倒塌,而是以王东野葬身的那处温泉池子为中心,直接隆起了一个巨大的土包。 法海目光闪动,金光去势不绝,紧紧咬在胡桃惨绿的狐火之后,就连向来以剑速胜人的小安居然一时间也追之不及,只能在下方眼睁睁的看着这一人一妖双双撞入到云海之中。 青碧的狐火将云海撞出一个大洞之后便悬停在半空,狐火流窜涌动,向外扩散最终化作点点星光就此熄灭,显露出人身狐尾的胡桃,一副冷艳的外貌。 “和尚,你不是要斩妖除魔吗?我可以带你去找那只阴物,到时候凭你的法力,收服我们都是轻而易举!” 法海双脚凌空而立,看着烟行媚视却浑身杀机凛冽的胡桃,停了半晌之后方才点头:“善!” 一声娇媚的轻笑从胡桃的红唇间散发出来,惨碧的狐火自她身后五条游动的巨大长尾上重新燃起,眨眼将她曼妙的身姿包裹其中,化为一道盾光直冲下云海。 而此时小安也刚刚从下方冲了上来,高空之中氧气稀薄,修为尚浅的小案想要在这等环境维持身形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气喘吁吁的问道: “少爷,打不打?” 法海一头栽倒下云海,对着好不容易赶上来的小安只是简洁的回了一个字:“追!” “” 小安沉默了片刻,忽然狠狠的吸了两口稀薄的氧气,也跟着俯冲下云海。 第一百九十一章:怨恨 破败而不知名的荒野神庙处处狼藉,惨绿色的狐火四处零落,将熄未熄,法海一身白色僧袍,双手抄袖的站在狐妖与那阴物的交手范围之外,冲天而起的惨绿色光芒将他半边身子都映得碧绿碧绿的,任凭她们之间的斗法有多么凶狠阴险,脸上的神情始终不为所动。 胡桃用吞人心以入魔道的代价而换回来的杀伐之力,果然不同凡响,据法海观察,那名鬼妾青岚至少也是百年以上的积怨老鬼,怨恨深重不得解脱,出手间也是阴测测的颇有一代大妖风范,可是却仍不敌胡桃的疯狂攻势。 战斗越发惨烈,小安看着胡桃越发艰难的战斗,对这个一心只想报仇的女子忽然就有了一些同情,对法海道:“少爷,不如我们” 小安话未说完,便见一直将双手收拢于袖的法海忽然伸出一指,一道透明却肉眼清晰可见的光膜无声降临到正在都发的两妖周身,不仅将逸散的气机拦在了光膜之内,就连飞溅的妖血都出不来。 “她拼上了一切就为了能够在下一刻手刃仇敌,如果我出手帮了她,那么她吞人心以入魔的决心,不是很可笑吗?” 小安默默的握紧了手中剑,扭头看向斗法已经达到白热化的战场。 五条长尾在面无表情的胡桃维持下猛的膨胀狂舞,爆散的五条巨大狐尾,将大悲胎藏界内的空间充斥的极为拥挤,使得阴物青岚避无可避的只得用法力硬抗下狐妖的进攻。 斗法到最后,获胜的自然是足足有五百年道行的胡桃,只不过她胜的也颇为惨烈,五条蓬松漂亮的长尾个个带伤,其中有一条几乎被利爪所断,鲜血洒满大地,就连直竖摇摆也不能,像条死蛇似的躺在地上不时抽搐。 法海轻步走到了这片狼藉的战场,透明一片的大悲胎藏界在他面前就轻巧的好像一只水泡,一触即入。 月光下,白衣的俊美僧人一尘不染,好像是从壁画中走出的仙佛,与倒在地上浑身鲜血的胡桃无声对视。 胡桃看了法海一会儿,忽然勾唇轻笑了几声,这个狐族女人即便是身处在这等环境之下,举手投足间依旧有着舍人的魅力。 可是法海看着她这副娇美如初,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和尚,收了我吧。” 报了大仇的胡桃好像已经心如死灰,说出这番话时也是神情淡淡,小安在听到狐妖的这一句话后有些期待的扭头看向法海,似乎无比希望自家少爷说出什么通情达理的话,但是法海文言就真的点头道了一声好,然后就要动手将胡桃收伏。 因为吃了忍心的妖魔等于一步迈入到了魔道之中,不管在吃人之前的性情如何,如果没有设呢么其余或者是特殊的功法相助,那么将来一定会成为祸害一方的妖魔。 “呵,你还真是狠心,臭和尚!” 胡桃嘴上骂着,翻掌却用小手托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形紫球,美目微妙,冷声的道:“今天这算是买一送一,便宜你了。” 话音刚落,那紫球忽然开始剧烈的破洞起来,胡桃感受着手中挣扎的力道,不怒反笑,直接扬手将紫球托高,而后轻轻的抛向法海。 “少爷小心!” 小安刚刚出声示警,那方才扭动挣扎的紫球就已经落入到法海的掌中,小安走近了几步去看,发现这紫球一到了法海手中就全无了动静,一时间啧啧称奇。 “你不惜入魔来追杀这条阴物,眼看就要亲手手刃了,为什么却抛给了我?” 法海将紫球收入袖中,这可紫球不是别的,正是胡桃将那只阴物青岚以法术封印后的产物。 胡桃身懒散的坐在了地上,后来也许是觉得维持人身的样子不太爽利,直接不顾法海和小安的目光,彻底化为了一条五尾狐狸,舔着那条受伤最重的尾巴,笑道: “你真不了解女人,这贱人杀了我的相公,随手捏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法海闻言微微一愣,因为胡桃的这句话,其实在很久以前他也听另外一个女人说过,却见胡桃懒散的趴在地上,长尾就像是一张合拢的巨大毛毯: “我听说佛门渡化妖魔的法子最是折磨不过,这贱人又是阴身归属,对佛光比之寻常妖类还要畏惧三分,让她呆在你的手里,比呆在我手里难过的多” 法海对着胡桃伸手一挥,直接将这只入了魔道的狐妖收于袖中,随后便与小安想着扬州城而去。 小安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法海除妖,从未见识过这等场面的他,一时间多有沉默,走了半晌也没有话,直到快入扬州城的时候,法海袖中忽然传来胡桃的声音。 “她漂亮吗?”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叫法海又愣住,下意识的问了一声谁。 胡桃暧昧的笑了笑:“就是你梦里要成亲的那个啊!” 小安恍然大悟,可是他看着法海沉默的背影却不敢多说什么,心中已经大致猜到是什么人了。 空气中的低气压叫小安不得不放慢了步子拉开距离,法海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指点入袖中一道大悲胎藏界的胎膜进去,胡桃那悦耳的笑声立时便消散不见。 世界清静了。 “少爷,咱们怎么处理她们?” 小安问出了心中深藏已久的疑问,法海不假思索的回道: “狐妖封入雷峰塔上九层,以金山寺历代祖师佛法化解她吞噬人心的魔性,阴物青岚封入下九层,以赎罪过。” 说出这句话后,就连法海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和那个故事当中的法海越来越像了。 两人相伴一路回到扬州与能忍汇合,法海在房外听到他呼吸均匀缓慢,料定是睡着了,于是也不打扰他,径直与小安相继回房安睡。 说是安睡,其实也是打坐而已。 前几天法海在城隍庙大肆斩杀了扬州的妖魔,凶名显赫之下暗藏的也是不安全,哪里敢真的像能忍一样睡的像个死猪?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法海他们留宿的这间客栈发生了一件怪事,客栈的伙计大清早拆开门板,发现门前有一长串血迹斑斑的血脚印,看那样子似乎是有什么人一直在门口徘徊着没有进去。 客栈是吃八方饭的,遇见了这等事情自然能遮掩就遮掩,可是这种事有一个人看见了就很难遮住,晌午时分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本来入住进来的客人也都相继走了好多个,老板在账房愁得眉头深锁。 第一百九十二章:福祸无门,唯人自招 中午用饭时,客栈老板笑容满面的捧着一小包红封坐到了法海他们的那张桌子,因为王家的事情了结,所以他们正打算吃完了这顿便启程回幽州。 一来年关已近,去往京师受封也是要做准备的,二来法海此行将盗版的诛仙剑阵掌握在手,正是要回去好生布置出来,为金山寺再添一大助力。 可是如今这客栈老板笑容满面的这么一坐下来,事情就要平添许多曲折了。 “大师午饭可否满意?小店还有一道招牌的安丰卜页,您看” 老板的话没说完,能忍便抢先打断道:“有事说事,我们赶着要回家!” 法海瞪了这小子一眼,昨天夜里与小安一道出行去追妖狐与鬼妾,没有带上他,这才一直闷闷不乐,见到老板一副市侩的样子,无事献殷勤却有话不说的样子就来气,所以开口很冲。 老板本人被打断话并不介意,他能经营这么大的一间客栈,迎来送往那么多人没个好脾气可干不来,可是他身边的伙计却没那么好的涵养了,当即便回道: “我们老板找你们自然是有事的,就是怕诸位” “小三儿!” 老板皱眉唤了一声,面有不悦,伙计不甘的道:“本来就是啊,如果他们真的是得道高人,入住了客栈又怎么可能发生这种怪事?搞的人心惶惶的” 伙计正说着话,目光不经意的望了法海一眼,两人对视了一下,前者忽然觉得这个好像小白脸的年轻和尚双眼深沉,似乎有着什么光芒在其中流转,本来质疑的声音和想法顿时都淡了下去。 伙计不再吭声,法海方才淡然的道:“我也不是什么高人,但是我想如果昨晚不是我在客栈留宿的话,那只血脚印想必就不会只限于在门口徘徊了。” 那名伙计对法海的话自然是不信的,可是人天生就有第六感,对于法海这个年轻和尚,经过刚才短短一瞬间的对视后,他已在心中有了莫名的不想面对他的想法,所以就算不信法海的话,表面上他也不敢表现出来。 老板将手中的红封推到了法海的面前,拱手告罪: “山野乡下来的人,不会说话,还请大师见谅。小老儿就是一个做生意的俗人,说话难免市侩,但是想请大师出手解救的心,却是诚意十足。” 法海点了点头,小安在旁立刻会意的收下了红封,凭着在林府多年的经历,他轻轻一抓便能大致得出这红封的银钱,眼中有一缕喜色掠过。 凭他们三人的本事,就算身无分文自然也不会饿到,但是风餐露宿的生活如非必要谁也不会主动去过,好好的客栈上房,精湛厨子不去享受,何苦要苦行呢? 法海当下就应了下来,笑道:“今晚我会搬出去住,这个小徒弟留在客栈里和那只怪物交涉,不然我在客栈里那妖物怕是不敢暴露行藏。” 法海说完便示意接下来的事情不用老板再管,但是老板却迟疑的问道: “这大师,依小老儿看,不如还是做场法事吧?” 法海双眉一挑,挥手止住了小安就要说出口的话,似笑非笑的盯着老板: “看来这位先生要的是会做法事的和尚,不是除妖的法师啊!” 老板笑容不减,似乎胜券在握,吃定了法海他们师徒三人会答应下来似的: “没办法啊,我这里这么大的门面,总得做做样子,给客人们看” 客栈老板的话没有说完,小安便已经面带怒色的,将那本已收好的红封又拍到了桌子上: “你当我们是那种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笑容满面的老板这才有了一个皱眉的动作:“大家都是混口饭吃而已,何必如此” “算了,我们回幽州吧。” 法海摇了摇头,径直起身准备离开,因为之前他们接的那笔买卖的少东家死了,所以法海等人你也没有跟王家要什么银钱,这两天客栈的用度都是之前在街上看相积攒的,用的颇为节约,这也是为什么老板一开始胸有成竹,以为法海等人一定会答应的原因。 小安虽然气恼于这客栈老板的有眼无珠,但对于法海的话并不敢违背,瞪了那老板一眼后,从怀中掏出了半吊铜板,哐的一声扔到了他的面前,而后小安目光闪动的四处打量客栈大堂的布置,法海见到后唤了小安一声,后者这才气愤难平的收回了目光。 直到此刻,那客栈老板方才相信了。 这三个生活窘迫的和尚,好像真的不是什么做做样子好抬高价码,他们是真的要走,难道真的是能够除妖的法师? 这样的念头在老板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并未将之放在心上,他能够花钱找和尚做法事给外面的百姓看,而放着能够除妖的法师不用,自然是有所依仗的,当下将小安放到桌子上的半吊铜钱放在手中掂了掂,脸上的笑容不知觉已从和善转为了漫不经心。 “三儿啊,近日来工作辛苦,这半吊钱就赏了你吧,回家给猪狗也吃顿好!” 人愚蠢到了极点之后,反而不会惹人生气,法海听到这客栈老板的嘲讽后不怒反笑,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福祸无门,唯人自招。” 直接手提禅杖就出了客栈。 客栈老板与伙计听得是一头雾水,只当这个年轻的和尚胡言作势的吓唬他们,可是同样听了这话的小安却是眉飞色舞的好像又充满了干劲,甚至还将背上的长匣给解了下来,就这么立着放到了地上。 “你要干什么?” 老板和伙计以为小安这是要动手开干,一副如临大敌,我上头有人的气焰,但是不等这地头蛇摆一摆本地人的威风,几乎整个大堂的人都在耳中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剑鸣声,而后便是隐约什么野兽的惨叫。 “哪里闹耗子了?” 旁桌一个正在用饭的客人笛声嘀咕了一声,忽然间就对这件客栈的好印象淡了许多,连同正吃了一半的饭菜都隐隐有些难以下咽。 在听到这声野兽的惨叫之后,老板面色刹那间化作一片雪白,再也顾不得其他的事情,蹬蹬蹬的便火急火燎的往客栈里间炮,片刻后他又从里面出来,手中捏着板块断口平整的黑色牌子,一把抓住了伙计的领子,双目急赤的连声问道: “那三个人呢?那三个和尚呢?” 这伙计自从来到了这里之后足有数年之久,从未见过老板露出过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来,心中又是害怕又是不知所措,慌忙的指着外面:“走了,走了!你刚转身往里间跑的时候他们就都走了!” 老板嘴唇颤抖,低声念叨着什么,伙计小三儿离得近,依稀听到什么报官之类的话,可那老板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颓然的松开了伙计的领子,手中那半截排位再也拿捏不住的摔到了地上,模样瞬间苍老了十岁。 伙计大气不敢喘,偏眼去看那掉在地上的板块排位,依稀能够看清楚上面用金漆写着‘黄大’什么的字迹。 大路上,能忍问一直不停笑的小安:“师叔,从客栈出来你就一直在笑,御剑了那么可恶的家伙你都能笑出来?” 小安背着剑匣,脸上笑意不减:“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少爷教你的不动明王经背熟了吗?晚上我抽查你要是背不上来可不准吃东西,哭都没用!” 法海也是富家少爷的生活过惯了,仗着有小安在身边跟着,就连教徒弟都是这样的甩手掌柜,当下给这个算得上是自己亲传弟子的能忍解释道: “早上客栈门口发生的怪事你也听说了,换一个普通的客栈,就是不害怕也不会像他们那样全然不当一回事,所以他们那个样子一定是另有依仗。” 法海教授弟子的时间都比较固定,有些类似前世学校的上课制度,过了学习的时间便不再多讲,只有能忍偶尔问的时候才会指点几句,所以能忍一见到有长见识的地方就连忙快走几步,跟在法海的身后仔细听着。 “民间能够直面鬼神妖邪而不惧的,只有那些传承已久的世族大家,除此之外便是杀伐强盛的将门子弟也能做到鬼神辟易,除这两者之外还有一种,那就是供奉邪神!” 法海这话正说到小安的痒处,立刻接话笑道:“少爷料事如神,那店家正是供奉了一只修行有成的黄皮子敬,保佑他生意兴隆,寻常妖鬼也不得进犯,不过从此之后怕是不行了!” 能忍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先前小安师叔在大堂里四处查看,便是再找他们供奉的黄皮子所在,好御使剑气将之斩了!” 小安对能忍的聪慧还是比较满意的,法海的这个徒弟倒是有一多半都是他在教导监督,所以他聪慧自己也很高兴,黑黑的笑道: “本来少爷是不想和这帮人计较的,但是那老板也太气人了,这才有了方才少爷的那句福祸无门,唯人自招。” 能忍立刻便皱起来眉,跟在法海身后叫道:“可是师傅,那个老板固然可恶,但是你让师叔破了他的黄皮子,那血脚印没了抵抗,他们一整间客栈的人岂不是都要遭殃?” 小安当时只是做的痛快舒坦,但是从未深层的想过这么一个道理,听了能忍的话,立刻脸上的笑意就淡了许多,低声叫了一句:“少爷” 法海闻言停下了脚步,手中禅杖铛的一声顿在地上,空气蓦然变得压抑起来,就在能忍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的时候,法海却回过头来轻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欣慰的笑道: “你能想到这一点很好,需知人间事皆有因果定律,修行中人法力超凡,如果做事不计较后果,对人间造成的恶果远胜旁人。” 法海拉着能忍的袖子边走边说:“咱们一路走来你也不是没见过为师出售,可曾见过有为师不施展神通吓住不前的妖孽?那一串血脚印分明就是个不成气候的妖邪,昨天夜里他在门前徘徊不去时我已有所感应,之所以没有出手,只是觉得它身上没有凶煞的怨恨之气。能忍,卫视不是嫌你想得太多,你天资不凡,入我门来,日后修行必定远胜旁人,如果怀有这份心思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其实佛家讲的众生平等,与后世所提倡的人人平等有些相似,法海对于诸多佛门教义都不敢苟同,但是众生平等这一条却贯彻了他过去的二十多年,最不喜欢完弄权限,搞个人有约的家伙,对能忍瞬间想明白前后因果的敏锐思维大为赞许,一路上又说了许多的话。 三人都有修为在身,虽是轻装步行,但脚程不比马匹赶路慢上多少,没多久就出了扬州城,渐渐远离了繁华的都城,进驻到了树林摩挲的山野。 白天还处身在人间的繁华闹市,到了晚间便又栖身在这荒郊野地的山林种,年幼的能忍修为还不曾达到寒暑不侵的地步,里外三层都包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小脸,心中还在想念白天在客栈的温暖大床。 他有些不解,那客栈大床,那温暖的被窝,那做好的热腾腾的饭菜,他们不香吗?为什么师傅却走的那么不留恋? 当能忍问出这话的时候,法海第一时间在脑海中想到的,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傅家姐妹娇俏的笑颜。 法海沉默了片刻,直到眉心那颗白毫相又开始隐隐作痛方才收回了念想,合目在心中默默诵经,低声道: “能忍,你天资聪慧,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若是有朝一日你能修行大成,莫要忘了身后这座城里,还有两位师姐,必要时候照顾一二。” “师姐?她们也是不不,她们是尼姑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哄骗 “江湖偶遇,收了个记名的而已。” 说起当年的趣事,已然剃发出家的法海不顾眉心几次三番作痛的白毫相,一心二用的在心中诵经,嘴上不停,笑呵呵的和能忍讲着,只是法海在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目光一瞪,对小安不善的道: “小安,你那是什么表情?” 小安一副心知肚明又何必问出来的表情,低眉顺眼的笑道:“自然是为少爷高兴。” “高什么兴?生火去!我们今晚住在这儿!” “唉!” 小安连忙收起了姨母笑,忙活生火的事情去了。 法海又和能忍说了一会儿话,忽然压低了声音指着傻乐呵的小安,对能忍道:“千万不要小瞧了你这位安叔叔,日后他必是位名扬天下的剑客!” 能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问道:“那师傅你呢?你会成佛吗?” 能忍以为,连安师叔这样的都能成为名扬天下的剑客,那更加厉害的师傅岂不是能上天了? 可是法海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看了一下西边林子方向,微微皱眉。 “能忍,你怕鬼吗?” 能忍对这个东西自然是怕的,但是在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师傅面前,这点怯意自然是要克服的,于是拍着胸膛连声直道不怕。 “那就好,还记得客栈门口的血脚印吗?它跟着咱们过来。” 法海指了下西面的林子:“就在外面,为师佛光太盛,你安叔叔剑气太利,只有你能上前与他说话。” 法海话音落下后,林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只有默默燃烧的柴火声噼啪的不时发出轻响,原本师徒传道的祥和气氛,也在这么一句话后突然变得阴森了起来,半晌之后,能忍方才勉强点头应下。 “那只阴物法力低微,连常人都害不得,何况是你?你将来可是” 不能法海将后半句说完,能忍面色古怪的接口道:“天资聪慧,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能忍越发觉得,法力高深的师傅其实早就察觉出了这只阴物的跟随,所以才几次三番的给自己灌这汤。 法海闻言微微一笑:“你看,都会抢答了。快去吧,早去早回。” 林子外面阴风阵阵,能忍提心吊胆的走了一段,忍不住想要念经给自己壮胆,可是又想到了法海的叮嘱,生怕这只弱小的阴物连自己的诵经声都害怕,只得强自忍耐。 就这样缩袖缩脖的站在林外张望了许久,可仍然见不到师傅口中说的那只阴物,对于法海话的中的权威性,能忍是没有质疑的,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方向的时候,忽然又一阵风夹杂着飞沙吹过来,能忍眯缝着眼睛看到脚下的层层落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掀开,露出其中深藏的血脚印来! 血脚印! 果然和法海师傅说的一样! 能忍心头一凛,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因为此时那双血脚印延伸而去的方向,正是自己的身后! “唉!” 一声凄凉而空洞的叹息在能忍的耳边响起,他浑身汗毛倒竖,几乎就要叫出声音,仅有的理智让他疯狂拼命的捂住嘴巴,想起乡下鬼拍肩,叫人名的传说,一时间连头都不敢回。 可是我辈修行中人,岂能连区区一介鬼魂都害怕? 于是被法海哄骗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的能忍,使尽了生平力气,背对着那只孱弱的阴物大吼道: “有事你就说!背后拍人家肩膀,喊人家名字算什么事儿?!” “小师傅,我” “别废话!快说!” 通过这一番吼叫,能忍好像找到了宣泄心中恐怖的方法,一时间气势如虹。 站在能忍背后的阴魂,见死活都劝不动这个用最怂气势讲最凶话语的小和尚,只得绕到了能忍的面前,幽幽的道: “小师傅,还记得我吗?” 眼看身前这一只面色雪白,带有病容的瘦弱男子,能忍一时间只觉得眼熟,片刻后猛的大吼:“原来是你啊!” 林中正围坐在火堆钱烤馒头的法海,不时朝着林子四边鬼吼鬼叫的方向看一眼: “什么情况啊,鬼叫什么呢?” 小安在旁没好气的回道:“还不是叫你吓得!” “多给一些年轻人锻炼的机会嘛!” 两人正说着话,能忍便从林外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大吼道:“师傅,我知道了,那血脚印原来是他!” 看能忍这反应,看起来对方还是认识的? 寻思着扬州也没有什么熟人的法海,顿时奇道:“他是谁?” 能忍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兴奋还是害怕,吼叫着回应:“王家少爷,王东野!” 小安在旁终于忍不住添了一句:“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鬼吼鬼叫的?” 能忍斩钉截铁的回吼:“不能!我害怕!” “”法海,小安。 在能忍的讲述下,法海才得知,原来王东野早就知道了自家的一妻一妾都不是凡物,当日在扬州街头被法海一语点破,王东野不仅没有虚心请教解脱之法,反而叫家丁下人一拥而上,就是因为心中对着妻妾有回护之念,只可惜他信错了鬼妾青岚,以至被挖脑而死,之后狐妻为了能够报仇,更是吞了他的心,血流不止,所以所到之处才会有血脚印相随。 小安听后在旁道:“错信了青岚,脑子被吃了,真爱的狐妻,心又被吞了,这人妖恋也太难了,还是我的彩蝶红袖比较好。” “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我法力再高十倍也还是这个道理,他如今跟着我们又是意欲何为?” 法海直接问出了关键所在,能忍大声道:“他想请师傅放那狐妖与他见上一面,从此便再无关系。” 那只狐妖一直被收服在法海袖中的僧袍里,被大悲胎藏界缩小束缚着,因为她吞了人心已入魔道,性情上有些捉摸不定,所以法海干脆隔绝了它对外的感知。 法海挥袖将大悲胎藏界抛向天空,笼罩住整座林子,将事情讲给了狐妖听后,后者一脸惊喜,对着法海连连拜谢。 看着狐妖一脸欢喜的模样,法海开口提醒道:“王东野如今已是一个残魂,这世被鬼物狐妖刨心吸髓而死,下辈子成人注定不会太好过,他来见你只是顾念你们夫妻到底也算是真心一场,道个别罢了,你不要多想。” 有时候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对于这种越是不忍心打破,最后问题出现的时候就会越加的痛苦,所以法海选择当一个铁石心肠,不近人情的人。 在此之前法海一度以为,白蛇传里的大和尚时隔不近人情的冷血和尚,可在经历过一些事情后他渐渐又更改了这个想法,甚至觉得能叫许仙放下的那个法海,或许也是个或来人也说不定。 胡桃再听到法海的这些话后笑容一滞,停了许久后她才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 “那可以请大师退后些吗?奴家要梳洗打扮一番哩!” 法海对着眼泪如珠串断裂的狐妖合十一礼,领着小安与能忍出了这间林子,能忍年纪尚小,虽然聪慧,可是这种艰深复杂的男女之事还是不能完全理解,跟在法海的身后频频回头,去看那个想要以最好看面容去见丈夫的狐女,忽然问道: “师傅,他们幸福吗?” 法海想了想,念及当初初见王东野的那一脸病容,十分肯定的道:“肉身在的时候应该挺幸福的。” 小安怀疑这对师徒在开车,但是却没有证据。 林间,已是阴魂之身的王东野与胡桃各自相拥而泣,就在王东野即将告别离去之时,胡桃身后五尾摇晃聚拢,在自己与王东野死死困锁在一个由尾巴构成的毛茸茸的大球里。 经历过青岚一次背叛的王东野顿时惊呼:“桃儿,你做什么?” 胡桃笑着抹掉了脸上的泪水,目光流转间似有盈盈水光在波动,巧笑道:“王郎,你爱我吗?” 王东野点了点头:“若我不爱你,又怎么会赶过来见你最后一面才去投胎?” 胡桃立刻化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那你一定要救我呀,那个大和尚要将我收走炼丹,用丹火生生烧死我!” “什么?!” 王东野脸现怒容:“我看他也是有道高僧,没想到居然如此残忍,可是我如今连靠近他都是不能,又如何能够帮你?” 胡桃流转的美目蓦然定格,一瞬不瞬的盯着王东野,轻声道:“叫我吃了你的残魂。” 第一百九十四章:哄骗(二) “那和尚出手间虽有海裂山崩之大势,可我狐族并不以斗法取胜,我可以吞了你的残魂,然后做出一个假身来诓骗于他,真身则藏起来,这样我就能逃脱他的掌控,还可以帮你回家为母亲尽孝!” 王东野定定回望着胡桃:“好。” 胡桃脸上顿时一片喜色,连声道:“真的吗?真的愿意吗?” “好好孝顺母亲。” 王东野在留下这一句话后视野中的黑暗就开始自发的蔓延,过往许多的场景在眼前一一闪过,心中蓦然就有一股悲凉。 临昏迷之前,他只觉手掌猛地一热,不待他细看,一切都归于沉寂。 山林中,忽然传出似悲似喜的狐啸,待法海再次步入林中后,见到的是一个皮毛金黄的无尾狐狸,正卧在王东野的幽魂之前对月长嚎。 “你的尾巴呢?” 法海目光移转,见到王东野的左手上握着一颗散发着清辉的珠子,单只是用手握着,他孱弱的魂体便自动开始凝结结实了起来。 那是胡桃五百年修行而成的狐族内丹,如今吐在了王东野的手中,用意不言而喻。 已经成为了一只普通狐狸的胡桃缓缓开口,但是她的声音已经不复先前的悦耳勾人,反而像是铁砂磨过,难听且晦涩,每个字句都要很用力的样子,那是因为修为散尽之后,喉间横骨正在生长的缘故。 “我小的时候,曾听族中长老说过,千年修行的狐族内丹,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可惜我只有五百年道行,大和尚你动作快些,能为王朗再续十年阳寿也说不定。” 五百年修行,换十年阳寿? 法海什么都没有说,全身金光暴涨而出,大袖一挥便将这一魂一狐都裹挟在袖中,整个人扶摇而起,直奔向当日王东野葬身的温泉别院。 王家本是大户,王东野又是家中的独苗独子,对于他的死,王家人惋惜痛心之余,对墓室的修缮更是不留余力,尽管过去了好几天,可修建墓室的工人仍然在忙碌,法海挟金光从天而下,众人都以为是仙人下凡,纷纷跪倒一地。 法海不待和他们详细分说,直接一掌轰飞了墓封,起出重新安葬好的棺木,将王东野的尸身从中抱出来,墓地主事的一个王家长辈见到法海如此肆意妄为,几乎气的就要昏死过去,当下就要不管不顾的破口大骂,可是下一刻,这无礼野蛮的大和尚只是对着王东野的尸身挥了挥手,凉透多时,早已肢体僵硬的王东野尸身,竟然就此慢慢的恢复了血色与活力。 “这” 四周王家下人们都傻了眼,满眼气愤的王东野渐渐活泛下来的脸色,开始转为惊讶于骇然,上一秒还在破口大骂的王家长辈,见到家中独子有复生之相,欢喜的几乎手舞足蹈。 法海见到将死过去的王东野血肉尽复,指节开始变得柔软,开始有了苏醒迹象的时候就打算转身离开这里,不去理会身旁那个川剧变脸一般的王家长辈,可是他脚步刚动,宽大的僧袍中却传来了一声狐狸的鸣叫。 它已道行丧尽,放走了也不过是个通人性的野狐狸而已,没甚的危害和祸患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法海面无表情的轻摆长袍,将笼罩在狐妖身上的大悲胎藏界收回。 因为这番动作微小隐蔽,几乎没有人看到这只瘦小的黄毛狐狸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胡桃落地之后便直接朝着躺在地上的王东野跑去,只是它刚走了一段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背对着它的法海做了一个叫在场之人都十分吃惊的动作,引得下人们一时间窃窃私语。 “这只狗,它成精了不成?为什么对着那和尚作揖啊?” “什么狗啊,那明明是狐狸好不好?” “这狐狸怎么没有尾巴?” 法海虽未回头,可对身后的动静了若指掌,低头微笑的叹道:“真是一只狐狸精。” 王东野身为王家传承的唯一独苗,此次死而复生后自然会被王家上下更加珍视,胡桃一个没有法力在身的野狐狸又如何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近得了王家少爷的身? 只有这么当着众人与自己一礼,即表达了自己对法海的感激之情,又能叫在场之人知晓,它这只狐狸和那高僧关系匪浅,说不定还是留下守护王家少爷的呢! 果然对法海行完这一礼的胡桃,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来到了王东野的身边,将身子盘在了一旁,目光如水,静静等着王东野的苏醒。 就在这时,那位负责此间事物的老者方才如梦初醒的大叫了一声,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这老人神色慌张的往前跑了两步,可是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长路,又不得不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 “真的是位世外高僧啊!“ 盘坐在王东野身边的胡桃,闻言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心道:“救人的明明是老娘,你才是和尚,你全家都是和尚!” 一声轻吟从王东野的嘴中发出,在众人惊喜激动的目光注视下,本已死去多时的王东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真是祖宗保佑,东野,东野!你快看看伯伯啊!” 老人欢天喜地的喊了数声,可是他发现王东野居然双眼茫然呆滞,起初他还道是这孩子由生到死的走了一圈有些奇怪,可很快他就发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王东野环目四顾周围那一张张欢喜的下人们,目光与表情居然带着浓浓的恐惧,而且在看向自己这个大伯的时候也毫无亲近之意。 “少爷!” 王东野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下人的呼唤,可王东野刹那间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抱着后脑勺将自己头颅护的死死的,像一只将头埋进土里的鸵鸟,惊慌失色的大叫,语不成调。 “东野,你这是怎么了?!” 老人痛心的上前,可王东野却更害怕了,就在所有人都变得乱糟糟之时,一声凄厉而凶煞十足的尖啸,瞬间盖住了场中所有人的嘈杂。 浑身炸毛的胡桃恶狠狠的站在王东野的深浅,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威慑力,竟一时间压住了众人的乱声,将头颅包起来的王东野闻声也轻轻移开目光,见到那只瘦小的黄毛狐狸后也不知是不是福至心灵,居然颤巍巍的唤了一声: “桃儿?” 胡桃炸毛的身躯就此平复,转过头来看着宛如稚童的王东野,轻轻叫了一声,叫声柔软低回,王东野瞬时满面春风。 第一百九十五章:回家 “师傅师傅!后来呢,后来如何了?“ 回去的大路上,得知了王东野与那狐妖故事末尾结局的能忍,听的是眉飞色舞,连连追问后来的事态发展,就连随行在后的小安也悄悄的支起了耳朵。 “后来,自然是来找你们上路回幽州了。” 法海的答案并不太让身后的两人满意,不过这也是事实,三人前行中,法海忽然伸手接住了一片从天空落下的雪花,六角型的雪花落在手掌中却奇异的没有融化。 “下雪了。” 小安与能忍有样学样的纷纷伸出手掌接雪,可是他们都没有法海的神异,可以伸手接雪花而不融化。 “是啊,快过年了,早点回去吧。“ 法海翻手拂开雪花,三人的身形毫无预兆的化作一金一白的两道华光冲天而起,须臾便不见了踪影,唯有寥寥几片的雪花缓缓落到了三人方才的立身之处。 扬州王家自此之后疯了一个少爷,可是叫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们的家业却并未因此败光,反而越发的兴盛。 坊间有传闻,说王家少爷早年间救下了一只狐仙,故而王家才在这次危机之中得狐仙指点庇护。 如此平静的生活,一直维持了十年,在这期间,痴傻的王家少爷给家中的老母亲送了终,料理好了身前身后之事,最后安然死于床榻。 城中有道行的师傅们都说,这王家少爷十年来积德行善,临死前又给老母送终,这是尽了孝道,下辈子投胎定然又是一个富贵人家,无灾无祸。 王家少爷下葬后数月,有群不知好歹的贼子要去掘坟发死人财,可是刚到地头动手挖土,四周不知何时忽然浮现出不下百双幽幽阴冷的绿色狐眼,在夜晚中好似鬼火般,甚是吓人。 一众盗墓贼落荒而逃,从此在无人胆敢冒犯王家的坟地,不过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 这一场大雪几乎笼罩了整座神州,不仅扬州大雪飘摇,就连幽州也是同样,法海三人御空而行,晨起而出,不过日暮便已飞到了幽州。 三人按落遁光之后,法海放下能忍面色如常,看得后半程几乎只是勉力跟上的小安叹为观止。 修行界中对于御空而行的修士有句话,叫做宁带万两金,不提一缕尘,其中意思就是因为未曾入道的凡人肉胎浊气太重,修士如果带起来御空而行,远比带着死物要累。 从扬州赶回幽州,这一路上未有停歇,何况还带着能忍,这便是小安感叹自家少爷实力之变态的原因所在。 法海三人步入寺中,正巧有名弟子瞧见了,法海认出这个小和尚正是他临走前教授的那群弟子之一,正要上前打个招呼,却见那小和尚见了法海后立刻慌慌张张的扭头就跑,颇有点类似前世那种学生在大街上碰见班主任的架势。 “我很凶吗?” 法海摸不着头脑的回头问小安和能忍,两个人一个点头一个摇头,不等法海吐槽出声,忽然耳朵一动。 下一刻,大雪飘摇中的金山寺钟声大作,无数纷来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最后是一群群目光或肃然或好奇的探视,一颗颗铮亮的光头立在雪中的场景。 “你们” 法海话没说完,一声声震霄汉的大吼声便从这些金山寺的弟子们口中吐出,洪亮的齐声道: “恭迎主持方丈回寺!” 主持方丈? 法海微微一愣,随即将看到了不远处佛堂门口的那个高瘦的身影,老僧渡真脸上深刻的皱纹好似在法海目光望来的瞬间就开始舒展了起来,缓缓又无声的点了点头。 法海轻微的一顿手中禅杖,沉闷的声响不大,却成功止住了众弟子们那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法海环顾四周,稍稍停顿后道:“诸事如常。” 众弟子们这才纷纷的行礼合十退去。 禅房静室之中,法海与渡真随意的坐在床上,屋中炭火温暖如春,本来以渡真的修为是用不着的,之所以这么烧着,法海约莫着应当是权作是待客之用。 渡真前倾着身子,将窗户打开,寒风顿时涌入屋内,可这一老一少的僧人并未有所感觉,之时饶有兴趣的看着外头飞雪,渐渐把这片湖光山色都变成一个洁白的世界。 “你回来的正是时候,金山寺不比往日,当了主持方丈以后要记得,不管多远都尽量回来过年。” 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教法海的渡真嘴里,不再是什么修行上的关隘诀窍,反而柴米油盐,做人做事的教导多了许多。 师徒两人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雪景闲谈,法海将一路上自己降妖伏魔的事情都说给了渡真听,并且把想要用雷峰塔来镇压天下妖魔的构想也说了出来,渡真自然是大为支持。 “这十八浮屠在建造之初,本来就是用来镇压妖魔的,你如今有福缘得以重掌,又有能力再现祖师辉煌,那是好事啊!” 法海见到渡真点头应允,又紧接着说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他从镇江王墓带出来的诛仙剑阵。 诛仙剑阵源自封神时期通天圣人的截教门下,按说的话是道家的东西,用来护持佛门寺庙在法海看来没什么,可是像渡真这样的老人看来却未必合适了,老人家对于一些旧的观念难免会持重保守,不过这样的观念却不在渡真身上。 只见老人白了法海一眼,抬手指了一下前方不远案上的木鱼: “看见没,这玩意儿以前也是人家道家用的,祖师先辈东渡中原,佛门教义又与本土观念多有冲突,是经了历代先人的融合吸取,这才叫中原渐渐的吸收信仰了起来,昔年我大乘佛法昌盛之时,人间道长可不输今日道门盛况。” 早在渡真抬手指木鱼的时候,法海便想通了,记得刚来金山寺的时候,这大和尚连太极拳都打得,小小一个护寺剑阵有哪里会有芥蒂?可是这老人家一口一个中原的,叫法海听的不怎么舒服,搞的自己和外族人似的。 “出家方外之人,中原,外族,方外之人都不在此列。” 渡真双手抄袖,好似一个田间休息的老农蹲在田垄间照看庄稼,他看着上下翻新了一个新气象的金山寺雪景,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几分笑容: “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啊,是不敢死,我渡真要死了这金山寺不就绝了吗?可如今千帆过尽,老衲面对着金山寺的大好前景,忽然间又不舍得死了,真是修行不够,哈哈哈哈他奶奶的!” 渡真最后的粗口把法海也逗乐了,师徒两人其乐融融,后来他见到渡真脸上似是开始有了倦意,及时的起身告辞,说是要去捣鼓那护寺用的诛仙剑阵事宜。 “去吧去吧,我也要早点休息了,多活两年也好能看到你小子广大佛门” 渡真跟笑呵呵的便这么直接仰躺在了床上,法海起身为他把打开的窗户关上,刚刚关好便又听到床上的渡真低声道: “前阵子林府隔三差五的便会过来送东西,虽然带东西的下人没什么话说,可是想来想去,能叫那位老爷子典籍的,不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兔崽子吗?” 法海关窗户的动作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老父林清和那历来不苟言笑的臭脸,没有说话,眉心白毫相却在隐隐作痛。 “知道了。” 法海关好了窗户就打算起身离开,可是躺在床上的渡真却好像对法海的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大声道: “出家人四大皆空,可也不是断情绝义,法海你过来!” 法海脚步一停,只见床上的渡真毫无预兆的起身向自己走来,他周身僧袍无风自动,一指伸出轻轻按在法海眉心的白毫相上,法海只觉渡真双指好似烧红的烙铁,有瞬息的剧痛一闪而逝,好像要将他的灵魂整个都撕扯成两半! 渡真浑身上下都有金光流转,须发飞扬,像殿前降妖护法的金刚,多过慈眉善目的佛陀,威风凛凛! 自四百多年前大乘佛法缺失,佛门一直都在寻找属于自身的出路,在修行上虽然一落千丈,可是在做人上与当初那四大皆空的教义已经不知觉的多有出入,喜欢口喷脏话,荤素不忌的渡真便是其中代表,此番全力出手,用自己似是而非的佛法修为镇压法海眉间的白毫相,批次角力半晌后,法海只觉一股热流轰然在眉心四处散开,剧痛刹那间无影无踪。 瞬息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也好像只过去了短短一瞬而已。 等到法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渡真已经悄悄的钻进了床上的被窝里,一切发生的都好像恍然一梦,不真不切。 “渡真师傅?” 法海朝前走了两步,手指不自觉的放在了眉心的白毫相上,似乎前一刻那滚烫的热意还在其中留存,有一种好像得到了什么造化,可是细想之下又什么都没有的玄妙感觉。 “人生一世,不过短短几十年,去吧,好好陪陪你那老子,咳咳咳” 重新躺卧在床上的渡真似乎已经累极,短短几句话就开始连连咳嗽,法海想要上前去看看,可是却被渡真伸出一只手掌阻住。 法海这才明白渡真方才做了什么,眉心的白毫相对自己的意义,就好像当年西行路上心猿意马的孙悟空和紧箍咒,在法力强大的法海身上下了禁制,从而督促着他完成复兴佛门的宏业。 而渡真方才那拼尽全力的一指,正是将自己多年理解修行的佛法意念,强行与眉心这处代表着正统佛门教义的白毫相互相的较力,如今看来,好像是渡真师傅稍占上风,不过情况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过完初一就回来吧,我只能顶这么久了。” 渡真说完之后就挥了挥手,示意法海退下,后者郑重的对着渡真躺在床上的身影行了一礼,轻手轻脚的退出了禅房。 窗外风雪飘摇,耳边隐约能够闻听那不断呼啸的风雪声,躺卧在床上,盖着厚厚棉被的渡真浑身颤抖,干瘦的手掌捂着嘴巴,一声又一声沉重的咳嗽不断传出。 “这辈子没什么本事,连这点小事都做的这般勉强。” 良久之后,渡真平复下来了身心的剧烈动荡,眼神虚弱而自嘲的摊开了手掌,上面是触目惊心的血水。 法海离开禅房之后,心情止不住的来回激荡。 修行到他这般高深的境地,一言一行都由莫名的静气与定性,可是这从禅房走到金山寺山门的一路上,他的脚步不自觉的越来越快,最后居然隐隐有了奔跑的趋势。 南绮容与家中老父的音容不断的从脑海中闪过,这么多日子以来极力压制心中想念的法海此时已经隐隐失态。 “少爷,咱们才刚回来,这是去哪儿啊?” 小安见到了狂奔的法海,不禁好奇的问道。 “” 法海听到了小安的声音,忽然好像被按了暂停一般的定住了脚步,他缓缓的回过头来,对着小安说了两个字: “回家。” 回家,不是远游在外的人,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分量,跟随着法海在外多日的小安闻言愣了愣,随后欣喜的疯狂点头。 “回家回家回家!” 两道华光直接从寺院中冲天而起,可是临过西湖的时候,法海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而后什么也没有什么,一拽小安的衣袖,本来直奔林府的趋势顿时在幽州城上空拐了个弯儿,看样子好像是奔着什么商铺去了。 扬州一处养马的马棚之中,四处都是飘荡的马粪味,小安虽然是下人出身,但也是比较高级的那种,对于这里的味道也很是不惯,捂着口鼻问道: “少爷,咱们不回家,来这里干什么?” 法海一把抓起一只晃荡的马尾巴,笑了笑:“贫僧今日且先做回林海。” 小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看见林海干净利索的一把扯断了马尾后开始捣鼓方才恍然大悟,兴冲冲的往外走: “少爷你忙,我去找身合适的衣服!” 第一百九十六章:回家(二) 这一年的新春佳节,林府过的异常热闹。 这一年的幽州经历大难而不倒,除去那些之前因为种种原因而分崩离析的家族商会,时至今日能够留存下来的,无一不有着异常光明的发展前景。 因为大灾通常也是一种重新洗牌的开始。 年三十的夜晚,林府大红灯笼四处高挂,无论这府上的少主人回不回来,似乎对这里的影响都不大,只有一些久在林府的老人才能够隐约的感觉到,老爷子那熟络而老练的笑脸下,隐藏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孤寂,那种寂寞是无论多少热闹的宾客都无法冲刷掉的。 因为林老爷子至今仍坐着幽州商会会长的位置,而林府的大少爷林海,自从那次大灾之后便再未路过面,虽然林家不曾有丧事白布祭出,可是早有坊间传说,说林大少爷早在那次大灾中就遇了难。 这样一来,这个年过半百的林老爷无疑成了一个香饽饽,不知有多少年轻人打着拜入林家门下,认老爷子做干爹的想法,他们知晓没了少主人的林府,年三十的夜晚注定孤寂,纷纷打着拜年的旗号,非要在府里陪老爷子过年,这下子愣是把林府的年三十过的是热热闹闹的。 可是林老子喜静而不喜闹,早年间出入这等场所是事业所迫,到了如今的地位年岁就随性的多了,简单的在席间喝了一杯,讲了几句话便回转了里屋,在不曾在席间露过面,知趣的年轻人见此都灰溜溜的提前离了席,不过大多数还是没脸没皮的接着留在那里吃喝。 与府中喧闹的大厅不太一样,宾客上齐之后的林府大门处却是安静的很,守门的小张与老人相互对坐,身前是一壶新酒与一碟花生腊肉。 酒过三巡,老人浑身都开始冒热气,酒意上涌就开始追忆往昔: “你看咱们府上今日这门庭若市的盛况,可知是谁的功劳?” 小张笑道:“自然是老爷他” 老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摇头晃脑的卖弄:“非也非也!” “难道不是吗?” “林府能有今日的地位和这么多人巴结,不光是老爷一人之力,你知道吗,还有大少爷的手笔!” “你进林府的时间太短,所以不知,当年林府是凭着与前任城主的关系,这才稳坐商会会长一位,后来官场更迭,林家失了靠山,是林少爷站了出来,在新城主面前又坐稳了会长的位置。若非这次妖魔袭城的大灾” 老人又喝了一口酒,眉间语气都是一片唏嘘。 小张小心的夹起了碟中最小的一块腊肉残渣,放入口中满足的叹了口气,问道: “那您老口的林少爷是不是” 小张话音未落,林府的大门忽然响起了沉重的叩门声,正在喝酒的两人都被吓了一跳,随后便又不满的嘟囔。 “都这个时节了,还有人过来?我看这些人就是过来蹭吃蹭喝的” 小张不满的起身去开门,林府几经怪事之后,大门看护不仅换成了青壮,就连大门的用料都改结实了很多,小张一个人推得颇为吃力,待看清楚门外的年轻人之后,语气不善的道: “怎么,也是过来给老爷拜年的?” 门口的年轻人样貌还说不上是当下流行的那种读书人的俊秀,一头乌黑长发飘然,目光中自有一股英武的阳刚之气透出,他看了开门的小张片刻,确认自己印象里林府好像没有这么一个下人应该是新招过来的,于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寿伯不在吗?” 门房里头早已喝醉了的老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立刻风风火火的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一路上叮叮当当的打翻了不知多少东西,最后神色激动的站在了林海的面前,双唇激动的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自从妖僧普渡慈航在幽州作乱以来,林海便在那场逃亡中失了踪,林府虽然没有对外声张置办白事,可是关于这位林家大少爷神似的传闻却一直都没有断过,府中的许多老人都在心中认定了林海的死讯,这大年三十猛然见到林海安然而回,如何能不激动? 说来也是奇怪,林海与法海之间的形象,相差的也不过是一件僧袍和有头没头发的区别,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把那个力挽狂澜的高僧法海,与林家的大少爷联系在一起。 因为得承一身大乘佛法的法海,外在的气质已经有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即便五官面相相去不大,可其中气质即便是见过林海的也不会将两人当作一个人来看。 跟在林海身后的小安笑嘻嘻的上前,将手放到了寿伯的面前: “寿伯新年好啊,恭喜发财,寿比南山!” “臭臭小子!” 寿伯眼眶湿润的笑骂了一句,伸手在身上来回的翻找红包,只是没等他将红包从怀里取出,林海已经一只手按了上去,对这老人笑道: “这小子跟您老开玩笑呢!我爹呢?这会儿没睡下吧?” 寿伯反手握住了林海的手掌,连声直道没有,然后拉着林海的手便往前方走,喜气洋洋的脸上透出一股不自然的亢奋红晕。 “我的大少爷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府中到处说什么的都有!” “是吗?都说我什么了?” 林海饶有兴趣的问道,后者紧拉着林海的手不放,仰天打了个哈哈: “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你被妖魔吃了,有的说你出家当了和尚,再也不回来了!就连老爷也是整日里郁郁寡欢的,不过眼下好了,少爷回来就好了” 寿伯口中喋喋不休的念叨着林海离去之后府中流传的各种说法,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门庭若市的前厅,前厅上的宴席几乎处处都坐满了人,酒气与菜香扑鼻而来,林海环顾了一圈,发现主位上的椅子是空着的,并没有找到老父林清和的身影。 寿伯低头压下了声音,在林海耳边道:“兴许是老爷不待见这些用拜年为名,过来打秋风和攀关系的小子们,提前回了后宅休息,少爷不用声张,咱们自己过去就是了。” 林海注目了几眼乱哄哄的大厅宴席,为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他自然知道这些人都在无义宾朋的范畴,将来有了什么事情很难指望上的那种,虽说林家有他们没他们都没有什么影响,可做生意的都讲究以和为贵,和气生财,今天在这儿结个善缘,将来说不上哪天就讨回来了,再者说林家又不缺这点银子,由着他们吃喝又能如何?当下和寿伯有说有笑的便打算直奔后宅去见老爷子。 只可惜林还想低调,但是大厅中持久的年轻人们却是不甘心就这么过去,林海的脚步刚动便传来了一道高声的呵斥: “哪家的小子这么没有礼貌?给老爷子拜年问寿也能迟到?真是没有规矩!” 林海双眉一挑,转头望了一眼那个开口说话的汉子,他修行有成以来一举一动都带有异于常人的威势,只这么一个眼神便将席间好几个与他对视年轻人心生不妙,笑容不自觉的收敛了许多。 “张秀才,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寿伯听那发话的言语放肆,当下便把脸一沉,他是林府当中的老人了,地位虽然比不上那些在外经营一方的大掌柜,可在这府里头还是有几分威望的,这么一沉脸,那张姓秀才就算有些不愤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场面上冷了片刻后,此人忽然大笑几声,端起酒杯故作大方的做了个罚酒的动作,随后面色僵硬的坐了回去。 大厅中发生了这样的一幕,使得原本就热闹的宴席气氛更烈,林海听了几句,意外的发现他们的话题居然转而放到了对那张秀才的调笑上,这下就算他脸皮再厚也有了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不过这么一个凡夫俗子的恼羞成怒,林海又哪里会放在心上? 跟着寿伯一路来到了老父休息的地方,寿伯正待上前去请示一下,但林海却摆了摆手自己上前敲了敲门。 “谁啊?” 林清和低沉的声音个了片刻方才传来,林海刹那间心潮起伏,强按激动的如常笑道:“是我啊!” 屋内立刻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房门猛地拉开,露出衣着凌乱的林清和喜庆的面孔,望着月下一如当初的长发林海,一时结巴道: “你你” 林海嬉皮笑脸的双袖张开,在月下直接转了个圈,却见老父林清和二话不说的便直接抬起了巴掌,林海见到这熟悉无比的起手式心头便是一凉,硬着头皮将护身的气机撤了个干净,可是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那一巴掌却落在了老父自己的脸上。 林海微微一愣,不等说什么,林清和那张略有粗糙的大手便已经悄然的放在了林海的脸庞,年过半百的老人嘴唇哆嗦,双眼和一边脸颊都是通红,喃喃的道: “还好,不是做梦。” 林海重重的和老父抱在了一起,林清和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他的胳膊此时却好像比林海还要有力,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林海知道,这是老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难看的眼泪,这么多年的父子生涯在他眼前恍惚的闪过,记忆中的林清和就是这样的不苟言笑,死要面子。 “寿伯,人家父子重逢哭两下,你怎么可跟着掉眼泪啊?” 小安拉着寿伯的手就悄然后退,留给父子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和环境。 “年纪大了,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场面了” 寿伯长吁短叹的样子,很像是上辈子那些沉迷在电视剧中的老年人在伤秋悲景,一老一少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渐渐远行不见。 父子重逢的喜悦过后,林清和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恢复了高冷的老父亲端坐在椅子上抿了口早就凉透的茶水,不着痕迹的问道: “这次回来,待多久?” “过了年,可能初二就要回了。” “这么快?” 林清和脱口而出,然后又掩饰似的抿了口茶:“嗯,也是,那么大的一间寺庙要照看,想来也是不轻松的” “爹!” 林海忽然打断了林清和的话,伸手指了指里间屋子,笑容莫名暧昧的道:“没有打扰你们吧?” 凭他如今的修为,自然能听出里面还有一道轻细的呼吸,想来就是身体大好的老父平日的伴侣了。 被叫破好事的林清和放下了茶杯,有些恼羞成怒的哼道:“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小子非要跑去当什么和尚,为父有何至于” “对不起。” 林海十万分真诚的道,后者愣了愣,本来愤愤不平的神色忽然松弛下来,片刻后带着些许释然的笑道: “谁叫我是你老子的。” 父子两人相伴走出屋子,林海本想去给老父加一件衣服,却被林清和得意的摆手拒绝了。 林清和因为吸取了大量的玉髓灵机,又修行有林海传下的太极拳,身体强健,对于寒冬的冷风没有半点畏惧,较之寻常后天巅峰武者的素质也不遑多让。 “下次再过来,是什么时候?” 林清和这句话存在心中已久,问出来的时候就连林海自己也不知道答案,这次蒙得师傅渡真禅师的全力镇压,让自己得以暂时摆脱白毫相这道紧箍咒,从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他也知道其中代价对渡真来说太过沉重,是那种可一不可二的东西,所以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幸而林清和并不在意,他背着双手走到一处水潭边,道: “你总是这个样子,畏畏缩缩的,遇到难事话都说不出口了,你就是回不来了,难道老子我就不过了不成?” 林海傻傻的笑了笑:“这不是在想怎么说才能不挨骂嘛!” 林清和也笑了:“爹以前老骂你,不是因为你做的不好,而是我希望你做的更好,做的比我好。我这辈子看起来风光富贵,其实天天都在为了生意四处求和,那天你祭出雷峰塔在幽州城扫荡群妖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这条路更适合你?” “所以阿海啊,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老子我天天这么多人巴结献媚,还有个修仙做祖的儿子,将来说不定还能再生一个,舒服的很呐!” 父子两人不约而同的将双手抄入袖中,不是因为天冷,而是一种习惯的动作,就好像有的人聊天拖鞋上炕才算舒服一样,两人这般如田间老农的动作也是一脉相承。 “就是有的时候,爹还是有点寂寞,所以有空的话,能回还是多回一趟,知道吗?” “知道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林相公 这个年对于林家父子来说过的并不算热闹,也正是在这个新年叫林海认识到,过年的意义并不在于热闹不热闹的,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够在一起。 初一晚上林海便开始收拾了东西和老父告别,临走时老父并没有相送,在屋里,他的妾侍不解的问他缘由,这死要面子的老人一面抹着眼泪一边嘴硬道: “哪有当爹的不舍儿子出门闯荡的道理?” 那问话的妾侍看着自家老爷抹眼泪的身影哭笑不得。 陪老父过了这个年,林海感觉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他领着刚刚与春蝶红袖依依惜别的小安,出门却并不是往金山寺,而是转了个弯去往别处。 “少爷,咱们不回金山寺了?” “回,不过回去之前我还有个人想见见。” “谁啊?” 林海没有说话,走在行人稀少的大街上将双手抄于袖中,小安跟在后面目光闪烁,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南绮容。 妖僧普渡慈航之后,南绮容因为那一手身为莫测,玄妙无比的棋道法术而倍受人注目,被城主大人礼聘为镇抚司的实权二把手,以女子之身执掌城中刑罚大权,乃是当今幽州官场武将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对于成功,特别是漂亮女人的成功,世间从来都是不缺乏话题的,自从南绮容就任以来,俨然已经成为了镇抚司中的一道难得的风景线,不仅是流传的风言风语比较多,身边一直都没有断过追求者。 所以当林海来到镇抚司的大门口,请见南绮容时,预约见面的帖子已经排到明年了。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林海在心中吐槽着,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拜帖,二话不说的转身就走。 守门的侍卫是认得这位林公子的,在他走远之后还狠狠的朝着林海的背影吐了口涂抹,与他一同之手的同僚不解其意,就问了句何以至此? 那个吐口水的侍卫立刻解释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刚刚过来的那位就是林家的大少爷林海,他先前与咱们的副真服大人可是有过婚约在身的!” “这位林公子倒是好福气啊!” “好什么夫妻,这姓林的最后悔婚了!听说还是始乱终弃呢!这件事我可只跟你说,千万不要往外传!” 当两个侍卫眉飞色舞的聊着八卦的时候,天空之中有两道不甚起眼的光辉,化身为一道长虹落入到镇抚司大院中,正是林海与小安人。 镇抚司自从请来了燕赤霞和南绮容这两个人来做司所的主副手之后,军备武装的力量比之梁大人时期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不过就算是皇宫大内,林海也有把握倚仗自己的盖世修为来去自如。 这场潜行的过程异常顺利,只有在临近南绮容所在院落之时,一道纵横十八道的巨大棋盘大阵将两人拦了下来。 这道大阵玄妙异常,因为是棋局落子成道,故而常理范围的阵法对此有着很大的区别,不过就算如此,林海也有把握可以轻易打破。 “少爷,咱们是不是先打个招呼什么的?” 小安横剑在身前,凌空虚度问向林海,后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浑身金光一闪,整个人就这么直愣愣的冲入到了南绮容的棋盘大阵当中。 小安看着林海只身破开的棋盘大洞,正在犹豫着进还是不进的问题,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粗犷的冷哼: “人家两口子有话要说,你就别那么死心眼的非要跟着了。” 说话的人是个胡子连鬓的中年大汉,一只右臂空空荡荡的,脸上充满了历经人世的沧桑。他虽然穿着一身威武的官袍,可是眉宇气度间却有挥之不散的江湖气。 “您是燕大人!” 天下第一剑,广东二十六省总捕头,燕赤霞! 在这一连串响亮的名号背后,其实是一个寂寞的人生,所以燕赤霞对林海这个朋友即珍惜同样还敬重。 林海出家后,两人闹得有些不太开心,那是因为燕赤霞怨林海遁入空门之后的绝情绝义,可真要细究起来,他自己也知道,要是没有林海当初的那佛前一跪,这幽州城还指不定有没有呢! 林海身形一晃便撞破了南绮容亲手所布的大阵,可是林海在撞破之后并未直接的去前面的屋子面见朝思的佳人,而是站定在院中原地,等着什么。 对南绮容来说,那道棋盘大阵就是门,林海鼓动修为破门而入,就是用气机在告诉她,自己来了。 修行人对气机的敏感性远超常人想象,见过一次就不会忘,如果她想要见自己,房门必有异动,反之则是变相的一种拒绝。 此时林海站在原地等了好久也没有半点的回应,若非他耳明目聪的能够清晰的察觉到房中有道细微的呼吸,他几乎都要以为这间屋子没有人了。 林海的心头难免就有些苦涩和难受,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大话西游里面的至尊宝,很多年前他看的时候还不太理解他拿起金箍的难处,如今却是体会深刻,当真应了那么一句听曲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没什么恋爱经验的林海时隔直男,自认也有一腔深情厚谊,绝不会亏待了南绮容,可是事到如今,这盘棋已经下到了这种地步,也许真的该弃盘了。 林海反复多次的低头和抬头,可是房中依旧没有半点出来相见的意思,他轻轻叹了口气,再次的化身金光遁去,可是这道在他进来时丝毫造不成阻碍的棋盘大阵,此时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硬生生的把不明所以的林海从半空中顶了下来! 气机剧烈的交互,使得林海从马棚剪来的马尾都松散掉落了不少,他秃着半个脑袋傻愣愣的看着半空中正在逐渐隐去的巨大棋局气机,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这道大阵忽然强了这么多?难道 林海想到了一种可能,将目光移到南绮容所在的那间厢房,不自然的咽了口吐沫。 房门如同受到了林海此刻的感召,在一阵犹如仙乐般的悠长吱呀声中缓缓洞开,露出了南绮容那张满是冰霜的俏脸。 是的,南二小姐此时非常非常的生气。 未婚的丈夫跑去当了个莫名其妙的和尚不说,天天连看都敢看自己一眼,这都姑且还算是小事,毕竟她南二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从大局上讲能够救下整座幽州城,无论怎么都是好事,我南绮容从小知书达理,也看得开,等你便是! 可是这个杀千刀的千不该万不该,明明都进来,都站到院子里了,非要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怎么?还要老娘请你啊?! 所以说直男真的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他能够完美的避开女生的所有点,然后再最叫人无语的地方狠狠的补一刀,有的甚至还吐上一口。 林海就属于那种吐上一口的人。 所以南绮容现在非常的生气,自从她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林海立刻便能感受到院中如潮的气机在隐隐躁动着,规模比之当初和普渡慈航对战之时还要强上不止一筹。 两人互相无声的四目相接,南绮容的冷若冰霜与剑拔弩张刹那间破冰瓦解,甚至笑的像头鹅。 “你几天不见,怎么就秃了?”话语的最后,是一连串只可意会的‘鹅鹅鹅’笑声。 林海满脸黑线的已经半秃的马尾假发扯落,长发一落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此时他手中有一个镜子,一定会惊异于自己的神态居然非常的神似青蛇中赵文卓的扮相。 南绮容笑了半晌,最后还是光头的林海身上佛家庄严气息太重,让她终于止住了笑,可是方才那半秃的样子已然全都烙印在了她的脑海中,于是脸色始终都崩不起来。 “我是该叫您林公子呢,还是法海大师啊?” 南绮容手指尖转动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黑色棋子,目光不善的问着话,她可不打算那么便宜的就放过林海,可是她这句话正问到了林海难受的地方,他苦笑一声回道: “今天还是林公子,但是明天恐怕就要当法海了。” “你!” 南绮容双目一瞪就要叱责出来,可是目光触及到林海眉间隐约显现的白毫相后,一下子在脑海中浮现出了当日他白衣伏妖的落寞背影,本要冲出口的怒斥又化作了绕指柔。 “那你想不想当一天林相公?” 第一百九十八章:从此君王不早朝 在南绮容吐露出这句话之前,林海一直都对修行界中“道心失守,走火入魔”这八个字不屑一顾,认为是前辈先人对后辈弟子的劝诫警告,类似于那种大人吓唬小孩子,不听话狼来了把你叼走的性质差不多。 直到此时此刻,林海体内经脉平和的气机在南绮容一句话后瞬间躁动了起来,他方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古人诚不欺我。 两辈子加在一起都不曾的林海脸色通红一片,如果说南绮容在说出这大胆的一句话后是略有娇羞,那么林海此时简直就是头皮发麻,脸烧得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更别提什么回话应对。 他的脑袋当机了。 眼看着林海再次恢复了木头桩子的状态,南绮容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对着脸色通红,活像街上黄花闺女被流氓调戏的林海翻了个白眼,转身回了屋子,门却没有关。 随着南绮容的转身回屋,院子中的棋盘大阵也在空中时不时的闪现一下,不过它们不是在秀存在感,而是缓缓向着屋子围拢收紧,待到大阵与这间屋子相合的那一刻,就算门仍开着没关,林海想要进去也只有拆房一途可走。 开什么玩笑,我辈读书人,岂能做那么粗鲁的事? 林海脸色通红的一步跨入房中,不等他看清屋内的摆放和情形,只觉眼前光线一暗,那是屋子外面的棋盘大阵与这整栋屋子相合的效果,不仅光线暗淡,就连声音都不透出去。 南绮容就背对着林海静坐在一旁梳妆台前梳头,屋内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红烛,映照的屋内光线暧昧而昏沉,林海看到桌上有一盘未曾下完的棋局,和两杯斟满的酒杯,桌上还有点滴透明溅落的酒液,晶莹剔透的好像将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映照了进去。 林海喉头发涩,小心翼翼的好像怕惊动了谁一般的走到那桌子旁,那颤颤兢兢的模样全然落在了梳妆台的镜中,也落在了梳妆台前的南绮容眼中,她笑着叹了声呆子,林海前去拿酒杯的双手就此僵住,两人目光不期而然的通过这一面镜子狭然而遇,同时皆是一笑。 一个傻笑,一个嫣然一笑。 屋子外的燕赤霞,看着光线徒然变暗的屋子,若有所思的了一会儿后,忽然一把抓住了小安的后领子:“走吧,咱们喝酒去。” “喝酒?不了不了,燕大人,小的不喜欢喝酒” 被燕赤霞生拉硬拽着喝酒的小安连忙摇头拒绝,可是抵不过燕赤霞的力气,最后只得苦着脸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那入口辛辣的穿肠之物。 “燕大人,少爷他待会出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放心,他待两会儿估计也出不来了。” “您怎么知道?” “因为他在做大事!” “哦” 小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有过经验的男人都明白,男人在某些特定的时刻会进入到圣贤模式,也就是前世流传的那么一句“x前银如魔,x后圣如佛。” 林海现在大致就是这种心情,他寂寞如雪的仰躺在床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因为渡真师傅替林海留下的时间不多了,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林海这两个字就只能再次深藏入白衣僧人法海的心中,留给南绮容的只有这么一次不负责任的一夕欢愉。 无有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的两人相互讲了心事后,南绮容一手掩怀的在林海的目光下显露出一个窈窕多姿的光滑背部,纤细指尖捏起一件散乱的官家袍子对着他扬了扬: “我的主持方丈大师,你觉得凭我今时今日的本事,还需要别人照顾和负什么责?” 林海无精打采,好像刚和一百个全胜状态的普渡慈航打过一样,摇了摇头叹道:“那只是一方面。” “那另一方面?” “别人追你怎么办?” 南绮容似是对这个答案非常的满意,可是女儿心迹就是喜欢遮掩,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背对着林海抿了抿红润的双唇,口中却道: “那还能怎么办?自然是熬几年,然后找个看的过去的,容得下我的人家嫁了。” 林海忽然从床上腾身而起:“最多十年,我把金山寺发扬光大,不愧对祖师佛祖之后,回来娶你!” 南绮容忽然回过头来,直视着林海的双眼,闻出了男女朋友间最常见的送命题: “金山寺和我,对你来说哪个更重要一点?” “” 林海咽了口口水,耳听到屋子外正在嗡嗡作响的棋盘大阵,有些艰难的回道:“自然是你重要,可是我背着佛门的因果,就像是带上了金箍的孙猴子,身不由己” 南绮容轻巧的收回了目光,平平淡淡的哦了一声,屋外那嗡嗡作响的异状方才消去,仿佛刚才只是林海的多心瞎想。 因为天亮时就是法海现身的时间了,所以林海份外的珍惜,天亮前的这段时间,他悄悄的凑了过去,相合南绮容腻味一会儿,可是才刚刚靠近,南绮容却满脸通红的快步走开。 林海立刻便明白这是南绮容会错了意,心里有有点小得意,同时也有点小伤感,不过眼下面对娇羞的佳人,得意时不敢线路的,怕他会恼羞成怒,于是将伤感的一面表现了出来解释一通,南绮容这才勉强的让他拉了一只小手。 有时候女孩子的想法就是让人捉摸不透,关系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扭捏的,不过好像这也正是叫人着迷的地方。 林海对南绮容说出来的匆忙,只带了这点东西,随手就取出一个小包裹放在了南绮容身边,后者此刻一只小手被林海紧握,神态气质上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大胆和神气,林海将她的小女儿之态尽收眼底,只觉美不胜收,好像一直都看不够。 远方有隐约的鸡鸣划过了天际,林海正觉得气氛不太好,刚想把当初小安学鸡叫的故事讲出来博佳人一笑,可是南绮容借着破晓的晨光发现,林海眉间的那道白毫相越发的明显,而他沉默的脸庞也越发的庄严。 也许是一时触动,南绮容一指轻轻点出,落在林海眉间的那颗白毫相上,轻声问道:“想我的时候,这里很疼吧?” 林海没有回答这一句,之时默默的紧握住了她的小手:“十年。” 初二的大好阳光,正式落入院中之时,小安便已捧着一套洁白如新的僧袍在外面等候了,林海独自一人,仅穿着一件白色里衣出了昨夜的新房,接过小安手上的僧袍缓慢的穿着,一举一动都好像重若千钧。 “少爷,咱们回寺吗?” 小安适时的凑在了穿戴整齐,却迟迟没有动作的法海耳边问道,后者如梦初醒,回头看了一眼屋子,笑了笑:“走,走吧。” 金光冲天而起,小安与法海御空而行的半路上,小安忽然神色暧昧的问向法海:“少爷,能不能讲讲感受如何?” 法海瞪了他一眼,昨天你晚上燕赤霞拉着小安喝酒的时候,这家伙已经从燕赤霞的嘴里知道了什么叫做‘做大事’了,至今不曾尝过男女之事的小安自然是好奇兼羡慕的,这才有此一问。 可是这一问,也正好勾起了法海的红尘之念,他看着远方隐于湖光山色中的金山寺,怅然若失的道: “京中有善口技者,从此君王不早朝。” 小安虽然读过些诗书,可是却全然不通男女之事的小安十分不解的问道:“后面一句我多少懂点,可是前一句什么意思?” “不可说,不可说。” “少爷,你怎么老揉眉心啊?” “疼。” 镇抚司,南绮容屋内。 穿着一身便服,脸上始终红潮不散的佳人打开了林海留下的那个小包裹,几颗金灿灿的桔子顿时映入眼中,她捏起一颗,放于鼻间嗅了一下,低声道:“早去,早回。” 第一百九十九章:蛊尸 法海回寺之后先去探望了倒卧床榻的渡真,之后就回到了方丈居所内闭关数日,一直到初七方才脸色苍白的迈出房门。 此时已是满天星斗,久候在门前也不知多久的小安早就抱剑依墙睡了过去,法海从屋子里给他拿了一件衣服盖上,动作虽轻小细微,可还是惊醒了小安。 “嗯?少爷,你出来了!眉心还疼不疼了?” 法海摸了摸眉心的那点红色白毫相:“怎么说呢习惯了也就不疼了。” 末了,法海好像想到了什么,纠正道:“小安,以后不要叫我少爷了,叫方丈或者主持都行。” 小安半明不明的点头哦了一声后便不在追问缘故,法海又问了下渡真师傅的近况,发现自从那日这老师傅,以自身佛法精义来抗衡自身白毫相中的佛法意志后便一直卧床不起,寺中的弟子们都想着为这老祖师找个大夫来看看,可是像小安,法海还有白云这等修士却明白,修行到了老和尚这等境地的,哪里还需要医家问诊?他们自身便可以调理阴阳五气,像渡真这般状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大限将至了。 法海一时间不免难受,他返回房中取出身边仅剩的一点先天玉髓,然后又去到渡真的屋子里打算将这些玉髓里的灵机都打入到渡真体内延续生机寿元,可是这想来油滑的老和尚却坚持不受。 “先天灵机妙用无穷,何必用在我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留给寺中后来的那些猴崽子们吧!” 渡真说罢便不再与法海在做纠缠,一声声重咳中,他挥手用气机将房门锁死。 “我累了,忙你的事去吧。” 距此地足有数千里之外的京都,同样也下着鹅毛大雪,飘扬的雪花将这座古老而肃穆的皇城装点成了一片银白色的世界。 位于当今天子居所的宫殿之外,是无数静伏跪地的朝物大臣,他们有的低头闭目的在祈祷着什么,有的每个一会儿便会小心的抬头看一眼大殿禁闭的拱门,尽管大多数不通武事的大臣们一个个被冻得瑟瑟发抖,两股战战,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个胆敢从地上起身的。 “万大人,前面还有位置,可以避避风雪。” 左千户眼见道一位朝廷官员略有不支,主动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那位胡须洁白的老大人闻言连连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这地方是左千户的,老夫如何能够厚颜用下?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末将自幼习武,气血旺盛,这点风雪还不曾放在眼中,万大人就不要客气了。” 左千户说着将年纪老迈的万大人扶到了殿前一处可以稍稍遮挡风雪的角落,恰在此时,一名年纪颇大的老太监匆匆的从宫殿中走出,脸上涕泪横流,莫名悲伤的嚎道: “陛下,驾崩了!” 宫殿四处拱卫的带甲将士与众多大臣们,在老太监这一生尖细的长音中,呼啦啦的哭倒了一片,一切就好像是事前演练了无数遍一般,山呼海啸的悲哭声排山倒海的在殿前响起,宫檐上的积雪甚至因此而被震落了许多,打在下方值守的带甲武士身上。 左千户环顾四周哭声响亮,却不见一滴泪水从诸多大臣们的眼中滑出,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些哭的响声震天的大臣们,与前排的几位皇子满脸凝重显得格格不入,皇子们越众而出,瞬间将那宣布老皇帝死讯的老太监困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质问。 “父皇真的驾崩了?缘何没有召见我等皇子?宣布大统?” “父皇临去前可曾提过谁来继任?” 如此种种言论瞬间将老太监的话淹没在嘴里,他半张着嘴一个字都还没有说,眼前的诸多龙子龙孙们几乎急的就要打起来了。 就在这乱糟糟的场景仍在持续之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喝止从一身甲胄的四皇子口中发出,他自宫外而来,带着一身凛冬风雪都吹之不散的杀气,一步步的朝着皇帝寝宫而来,路上所遇一应将士大臣都如避蛇蝎的退了开去。 人群密集的人潮中,一条直通殿门的大陆由此而出,左千户所在之处恰好在此,他浓眉一拧就要长身而起,质问那皇子缘何要带兵甲直入宫城,可是他刚有动作便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万大人?!” 万大人满脸平静的直视左千户的双眼,缓慢的摇了摇头,硬拽着他的身子从地上起身,给那位皇子让出了一条路。 万大人借着宽袖抹泪的空档对左千户低声提点:“四皇子常年在外领兵,骁勇善战,又有母族支持,先帝病重弥留之际也未曾召见,就是忌惮此人从太子监国手中夺权,可是如今看来” 四皇子龙行虎步的走到老太监面前,一手按在腰间刀柄,笑道:“常公公,好久不见了。” “老奴惶恐。” 常公公嘴里说着惶恐,可是面上却没有半点惶恐,瞥了一眼他按在刀柄上的那只手:“殿下可是要进陛下寝宫?如果是的话,就随老奴来吧。” 整座辽阔的寝宫大殿中,满朝文武无一人声张质疑,只有四皇子甲胄在身,不断迈进的脚步声在其中回荡。 大家都知道,如果任由这四皇子在宣读圣旨之前进入到寝宫里,那么传位的诏书十成十的就要写上他的名字了,可是能够站在这里的朱紫大臣们没一个傻子,深知此时要做了那出头鸟,怕是要被人家用来杀头立威,皇室争权的斗争里稍有不慎就是九族尽灭,当臣子的跟着哪位皇帝不是混?何苦在这个关头送上自己的大好性命? 可是这世间总是有些笨人,他们看得清抑或看不清形势,都不会妨碍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 左千户毅然从人群中走出,无视四周对他往来的各种意义不明的目光,大声道:“四皇子不在外领兵镇守边关,为何不宣而入京都?” 四皇子浓眉一皱,回头待见到发话之人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千户小官后,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笑容。 与此同时,左千户身边十几名官员全都悄无声息的与他拉开了距离,就连先前还在几次三番劝他的万大人,也在几次拉扯左千户的袖子无果后,也跟着众人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风雪中,两个都是腰杆挺直的男人互相沉默的对视,不同于左千户的正大光明,四皇子面目阴沉,无需他多加吩咐,宫墙之中已有无数甲叶摩擦的脚步声开始向这里进发,左千户面无惧色,反而在这时还向前迈出一步:“四皇子,你想造反?” 此人莫不是个疯子? 人们在心中想着,远方关口已有一队甲士肃然赶到,左千户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立足之地的青石板积雪徒然向外扩散飞舞,形成了一片小小的真空地带,左千户人若疯虎,一爪探出直取四皇子咽喉! 门口的甲士亲卫见状,纷纷发出愤怒的喊叫,因为这个距离的左千户暴起发难,他们根本救援不及,难不成还真叫这个无名的武将成了? 所有旁观在侧的官员们心中刚升起此念,寝殿中忽有一声铮亮的刀吟响起,一道横贯于天地的雪亮刀光骤然亮起,与赤手空拳的左千户悍然相遇,两人错身而过,四皇子腰间的长刀坠落于地,接连向后退步,险些就要摔倒,而左千户则站在方才他的立身之处纹丝不动,片刻的功夫冷汗便爬满了他的额头。 胜了?还是败了? 不通武事的文官们望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幕暗自猜测,仅有少数看清两人交手的武将惋惜的叹了口气。 甲士们围拢上前,将早已昏死过去的左千户捉拿了下去,有机灵的士兵上前将四皇子的长刀捡起奉上,可是手指刚刚碰到刀柄,刀身便传来一声轻响,而后碎成了无数片。 四皇子面色冷峻的恨声道:“诛九族!” “诺!” “常公公,咱们走吧?” 做完这一切的四皇子面对老太监笑眯眯的说道,后者扫了一眼宫殿中的诸多朱紫大臣们,叹了口气借着引路。 军靴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咯吱作响,四皇子虽然受了点伤,但是多年的心愿眼看就要实现,心情难得的相当不错,笑道: “其实这个千户小官我也有些欣赏,京都内地久经太平,血气退化的太多,满朝大臣里也就这么一个人胆敢仗义执言,只能怪他命不好吧,本王现在正需要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立威” 四皇子余下的话忽然便止住不说,因为常公公已经带着他来到了陛下寝宫的大门前,四皇子敛了敛神色,振奋道: “快,快开门!” 常公公轻轻点头,干枯的手掌刚刚伸出,禁闭的大门却自发的东凯,一个锦衣华服的蟒袍年轻人,手托着一份金黄色的圣旨,声色淡然而笃定的与四皇子双目对视。 “老七!” 四皇子惊叫一声,目光立刻就被七皇子手中的那一份圣旨吸引,多年未见的两兄弟刚一见面,甚至连一句客套话都来不及说,下一刻爪风撕裂空气的尖啸便呼啸而起,四皇子在见到自家兄弟的一瞬间就明白自己来迟一步,要是让老七将这份圣旨读出来,那皇位就真的是功亏一篑了! 不,何止是功亏一篑?私自领兵入京的四皇子,怕是连命都没了! 一定要将圣旨拿到手! 生死的压迫下,四皇子一身站立也进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在所有人的思绪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几乎已经能感受到指尖七皇子脖子上的温度,可偏偏就是这点毫厘之差,在这一瞬间对四皇子来说犹如天堑。 一个容貌清秀的干瘦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四皇子的背后,纤细的手臂有近半都没入到他的背心处,将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死死握在指间! 寝宫之中有风四散吹拂,那是四皇子拼尽全力催发出来的气机正在迅速的溃散,七皇子淡然的绕过自家四哥的身子,当着场中所有文武大臣的面将圣旨打开,宣读了皇位的归属。 “四哥,很难受吧?” 七皇子笑着将手中圣旨往四皇子的眼前晃了晃,明黄色的布绸上一个字迹都没有! “是不是很奇怪,我是怎么绕过宫墙外头那么多的守卫,直入寝宫的?” 七皇子亲昵的拍了拍身后那名年轻高大的道装男子:“多亏了魏峰啊!” 话音刚落,七皇子又想到了什么:“哦,对了,还有他姐姐魏玲!” “我宫城之外尚且还有三千百战之士,还有招揽的各派炼气修士,你” 四皇子的话没说完,一直沉默在七皇子身后的魏峰冷笑道:“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全都给你杀成一堆烂泥!” 七皇子饶有兴趣的走到行尸魏玲身边,掀开她宽大的袍子后背,指着正贴在脊椎上的一张血符:“你姐姐的封印是这个吗?” 哗啦一声揭开了这张血符,魏玲浑身一颤,握在她指间的心脏就此在失控暴走的力量下不慎的捏烂成泥,四皇子喉间赫赫有声的倒了下来,魏玲身躯化成一道黑烟,像是阴曹中步出的使者鬼神,悍然杀向宫墙外四皇子带来的三千甲士与各派高手! 魏峰看着那消失在关口转瞬便带出无数人惨嚎的背影,忽然对眉开眼笑的七皇子冷声道:“那个东西,不是我姐姐!” 七皇子微微一愣,随后淡然一笑。 第两百章:告诫 这一天的风雪声中,大乾王朝的旧一代君主逝去,因为七皇子手下大将魏峰那不可匹敌的战力,轻易的便碾压了所有竞争皇子们的武力,从而在皇帝驾崩前抢到了第一步的先机,以帝王之名昭告天下,宣布自己继任大统的消息。 然而皇权归属并不是能够用武力来单纯解决的,即便七皇子以绝对的优势占据了皇位的上风,可是来自朝中各大势力中的反抗仍然无处不在,新帝的角逐并没有结束,不过才刚刚开始。 同一天的风雪,落于幽州则是另一番的景象,西湖边上那个被积水填满的巨大土坑再次被一栋高耸几可入云的巨大佛塔占据,这栋佛塔仿佛一夜之间就已经拔地而起的立在了这里,人们都说这等神迹乃是佛祖降下解救苦难众生的福祉,唯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这是金山寺又重新将紫金钵幻化了出来,当成了一座异样的锁妖塔。 法海生怕有百姓以为神迹的前来跪拜,干脆便放出话去,摆明了这座佛塔是用来镇压妖魔鬼怪的不祥之地,并且将从扬州收服的那只鬼物弄了出来,很是搞了点动静,百姓们果然开始对这个地方敬而远之。 雷峰塔重新启用之后,一直倒卧病床的渡真也不知是发了哪门子的疯,天天吵着要从寺里搬进去住,旁人只道这位金山寺的祖师高僧是担心塔中的妖魔跑出来残害百姓,只有法海知道,这老小子分明就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喝酒吃肉! 毕竟眼下的金山寺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多了几十名新来的年轻弟子,小孩子的世界观极好塑造,却也有无数定性的可能,试想前脚白云和尚才讲了佛门的戒律规矩,转角吃个饭就能看到渡真在抓着鸡腿啃,这教育还怎么进行的下去? 渡真在临去镇守佛塔之前,还将寺中门人的清规戒律依照前朝律令修订了一遍,用来当做佛门弟子们日后行走修行的道德标准以及约束,法海身具有两世经验见识,不敢说智慧多深,但胜在见多识广,这本新修订的清规入手后他大致修改了几处不大紧要的,不似以往那么迂腐,除了色,杀,偷,抢等重大原则问题,其他什么过午不食的戒律,法海都是能省就省,金山寺的发展也从此渐渐的步入正轨。 法海做完了这些琐事之后,也开始着手布置重设改编版的诛仙剑阵。 前世看,少林有罗汉大阵,武当有真武七截,全真有天罡北斗,似乎阵法是一个门派能否顺利发展的标准,门中有此阵法相助,就算后世弟子不肖,没有修行到决定的资质悟性,那凭借人数阵法的优势也绝不会让人小视。 原本从镇江王墓中带出的四具石像早已是斑斑裂痕的几乎破碎,自然是不能够重新布置的,法海为此特意去了一趟群玉山,取出林家祖传的玉髓矿藏,生生雕刻出了四尊等人高大的四大天王像,而后又请来能工巧匠用铜水浇筑出巨大的天王相外壳,上刻大悲胎藏经文,玉髓像与铜像可以相互结合拆分使用,表面上是一座只有防护之能的守护阵法,其实杀机暗藏。 这道曾在圣人之战中大放异彩的杀阵,因为法海用料极为舍得,加上他本身发力也已经到了深不可测之境,因此这套剑阵的实际威力可能比当初的王墓还要更加凶悍,俨然已经成为法海手中出了紫金钵之外最为强悍的杀招了! 不过如今却是还用不上。 法海在玉成这套凶悍杀阵之后,将之放置在小岛的四角,加上其中的大悲胎藏神异,除非是修为到了白素贞那等神鬼莫测的大妖之境,不然单凭此阵,来多少妖魔法海都自信能够收拾了,当然前提是天王像的气机没有被耗尽。 剑阵罗成之时悄无声息,若非岛上时常有弟子打扫,甚至都没人知道何时有了这么威武的四尊雕像。 法海与能忍便站在其中的一尊铜像前,满意的看着这幅杰作,与法海那如同老农双手抄袖的淡然姿态不同,弟子能忍向来看不惯自己神鬼莫测的师傅总是做出这种姿态来,他心往神驰的往前走了几步,问道: “师傅,这个阵法是不是很厉害?” “何止厉害,简直吊爆了!” “那是不是天下无敌了?” 法海瞬间便想到了那个远遁江湖的白素贞,迟疑的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一战之力应当是有的把。” 能忍向法海求取这阵法使用之道,法海却连连摇头:“你修为尚浅,驾驭不住这等凶悍的剑阵,剑经修行霸道强悍,会将你那点浅薄的佛门弟子吞的一干二净,到时候你就不是什么佛门弟子,而是剑道中人了。” 法海修行日久,对于天意难违这句话越发的便开始有了一种深刻的理解,天道或许还是高邈不定不可捉摸的,可是对于冥冥中不知在何处注视着自己的佛祖,法海却是能够猜出一点心意的。 肩负广大佛门的重任,在此界重开大乘佛法,是法海与那位高卧西天极乐的尊者间无声的默契与共识,能忍做为金山寺中天赋最高的弟子,法海自然要毫升的培养教导,万万不能像小安一样放任其中挑选自己喜欢的野蛮生长,所以对于诛仙剑阵的传授,法海姑且暂时搁置,只是劝他们多修佛门功法。 忽然有一个被冻得脸蛋通红的微胖弟子捧着封拜帖来到了法海的身前,他修行尚浅不曾做到寒暑不侵,有点哆嗦的道:“主持师傅,镇抚司的大人下了请帖,相约您午后闲暇过来坐坐。” 法海闻言转身,见到这名弟子被冻得哆哆嗦嗦的心中微有不喜,这种心理其实很正常,每个为人师的长者心中都希望自己教导的弟子能够出人头地,就算资质天赋不如自己身后的能忍,可好歹总得有个修行中人的样子吧? 虽然心中觉得这名弟子表现的欠佳,但也不至于就此出口苛责,他伸手接过了请帖,借着短暂接触的瞬间打入到小胖子体内一道气机,后者立刻便感到周身暖洋洋的充满了力气,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可知他们请我何事?” 法海不以为意的问道,那弟子正觉得失礼唐突,听到文化立刻便赶紧回道:“说是请主持师傅上衣进京听封一事。” 法海护城有功,既成就了无上功德,同时也打出了赫赫威名,朝廷自然不会坐视这等人才不管,如今新年已过,诸事待毕,进京一事自然也就提上了日程。 法海对这件事本来不甚在意,功名利禄哪有当个人间活神仙来的逍遥自在?可是他既然担起了兴旺佛门的重任,发展门中实力固然是其中一项,可同样发展信徒教众更中啊哟啊! 一介布衣和管家朝廷这两个身份意义自然有极大的不同,如果有可能的话让天子立佛门为国教,那自己简直就能一步登天,想要完成佛祖的任务那就再简单不过了。 法海点头接过这封请帖,问那个微胖的送信弟子:“你法名是什么?” “弟弟子法海能持!” “好名字。” 只是随口赞了一句,可那名叫能持的小和尚却欢喜的心花怒放,在他的世界里,主持师傅法海,那个反手灭尽满城妖魔,守护一方百姓的大师,根本就是神明化身一般的人物,得此随口一句的赞许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值守辛苦,多穿些衣服,你去把。” 待到能持走后,一直在法海身边默不作声的能忍才失声笑出来,法海一面将手中请帖展开,一面随口问道:“笑什么?” “那位能持师兄啊,法海也不知是师祖起的还是白云师伯起的,我们师兄弟平日私底下都说真是贴切呢!” 法海好奇道:“怎么说?” 能忍憋着笑:“他一顿光白饭都能吃四碗!” 能持,能吃? 法海哑然失笑。 镇抚司约的日子本来时间还颇为宽裕,可是就在早上,住在金山寺时日已久的白云,忽然像法海提出辞请,说是在这里修行的时日很久了,寺中有急事召见,需要回去一趟。 法海为此沉吟了许久,因为这虽然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金山寺中这一众年轻弟子还需要有人叫道,以前白云在自然什么都好说,可是白云这么一走 要说起来人家白云和自己的关系是不错,自己眼看就要去往京都受封,可人家寺中有急事,关系再好也不好意思在出言挽留,最后只能希望渡真师傅能够在他走后照看一二吧。 “寺中的银子走的时候多拿些,你在寺中帮了这么久的忙,路上我可不能亏待了你,哦对了,我记得师兄的大乘佛法还没有血泉吧?不如这样,我把剩下的可在师傅早年收的一尊金佛里,师兄回去之后可以自行参悟。” 法海与白云坐在堂中闲话家常,可把这个老师的和尚感动坏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金山寺正值用人的时候,可没办法,扬州寺中的老方丈兵种急招他回去继任主持一位,半点也耽搁不得,如此一来倒是他承了法海的情。 “为兄虽然痴长了师弟几岁,可是这佛法一途上实在是难望项背,今日有授法之恩,日后小僧定然执半师之礼!” 白云从座位上起身恭敬的合十一礼,法海连忙站起身来练练摆手不敢生受。 那尊金佛便是昔年南宫转赠给渡真,借此遁入空门逃婚的物件,大蜈蚣精普渡慈航便被封印其中,后来金佛与妖魔石蕊斗法破裂,这尊金佛的神妙也几乎全无,用气机操控入微的将大乘法佛镌刻其上,让白云带回去自行参悟也就是了。 大乘佛法的原本经文,共计二十二本,白云只学了一半,十多本的经文镌刻在这一尊小小的金佛上,那可是异常耗费精力的手段,就算法力强如法海在做完这一切后也略感疲累。 待将手中金佛交到白云手上,法海忽然提出要求:“白云师兄,在传授你这大乘佛法之前,我还有一个要求。” 白云闻言肃穆点头道:“请讲。” “请师兄日后教授大乘佛法之时有教无类,无论资质驽钝与否,不可将此大乘佛法视为嫡传唯一,佛门广大,普渡不止有缘。” 白云深施一礼,双手接过金佛于头顶,宏声仿佛立誓:“谨记此言!” 此时临近中午,风雪已停。 法海给白云找到了一匹代步的骏马,一路送至城管方才开始向镇抚司而去,虽然脚程不慢,可是感到镇抚司时还是稍晚了一点,主持接待的燕赤霞不咸不淡的嘲讽了寄居,然后便正式步入到了何时进京的议题里。 “京都城变天了。” 燕赤霞刚刚说出这句话后边对四周奉茶的下人挥了挥手,客厅顷刻间便只余下两人,只听燕赤霞略带嘲讽的道:“先帝驾崩后被当朝七皇子秘密入的宫中截住了圣旨,如今对外公布的旨意是传位七皇子,哼,其他几个龙子龙孙各有实力支持自然不肯承认,如今京都正闹得不可开交,浑得不能再浑了!” 法海闻言皱眉道:“这么说起来,我的这个官儿还当不成了?” “当然是当得上,毕竟你那也是先帝旨意,这会儿恐怕没空理会你,今天找你过来也是城主大人的意思,他说你是幽州出来的,官道上总得有个人提点几句。” 燕赤霞端起茶杯做送客状:“话说完了,你自个儿琢磨吧。” 说起来,法海凭着自己这身本事去到京都里不可能没有人招揽,可是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何等的凶险?斗胜了自然好说,可是万一败了那就是灭九族的重罪,朝堂之上除非是身不由己的官员,否则没有人轻易的站边选择。 法海闻言笑了笑,没有合十竖掌,只是依着朋友间的礼节抱拳道:“多谢燕大哥!”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什么城主大人提点的话都不过是他燕赤霞抹不开面子的台阶而已,真正想要提醒他这位林兄弟的还是他燕赤霞。 这一声燕大哥,使得燕赤霞的脸色略微有些缓和,不过他却没有抬头看法海一眼,一只独臂先反复沏茶道: “你是修大道长生的,人间功名不要也罢。” “人间功名,还是要吧。” 法海笑着从椅子上起身,合十道:“如此,小僧告辞。” 燕赤霞没有半点表示,法海不以为然的自行走出客堂,他刚出门口便见到有两名容颜俏丽的女捕快一左一右的大步的朝着他走来,稳稳的挡住了他的去路。 第二百零一章:赴京 镇抚司自大乾开朝至今已经有几百年的李氏,女捕快以往不是没有,而是极少,幽州城中有这么一块编制全都是归如今镇抚司副统领南绮容所辖。 难道是南二找我? 法海眉心微微一麻,停步不语,只听那两名俏丽的女捕快冷声道: “法海大师好忙啊,成天成夜的躲在金山寺里头,这是准备成佛吗?” 这女人话里有刺,可是法海却毫不生气,笑道:“和尚修行自然是要成佛的,可是贫僧却没有此等奢求。哦,不知两位施主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两女对视一眼,先前那个拿话来刺他的女子并未说话,只听另一个小声道:“三天前我家副统领忽然开始闭门不出,这都好几天了” 法海一面伸手揉着眉心刹那殷红如血的白毫相,一面苦笑道:“两位施主,贫僧是个修佛的,驱鬼降妖或许还行,但是治病就力有不逮了,请恕我无能为力。” 此话一出,两名原本脸色还算平静的女捕快勃然变色,不等她们将玉手按在刀柄之上,眼前的白衣法海身影瞬间变得透明起来,竟是在眼皮子底下就此消失了。 “早听说这个和尚法力高强,不过没关系,他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我们” “我看南大人也不一定是因为法海大师才闭门不出的吧?” “还能是什么?你那天不在值守所以不知道这其中密事,我悄悄告诉你” 女捕快话音未落,身边的人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只见法海无声无息的不知何时,犹如鬼魅般的站在了两人的身后。 “大和尚,你你是什么时候” “贫僧仔细想了想,南大人法力高强,寻常普通的病痛应当是影响不了她的,这其中怕是有其他诡异的事情,恰好贫僧有些降魔手段,看看权当是上个保险。” 法海的这番借口也算是合情合理,使得眉心的剧痛尚且还能再自己忍受的范围,不过这个范围他自己也不知道能顶多久,于是不等两人带路便直接合十一礼,留下一句先行一步后,身化电光直扑向南绮容所在的院落。 院落之中的期盼大阵竟是比上次来的时候还要强了数倍都不止,法海一时间居然都破不进去,在外惊疑不定。 “你来做什么?” 不见南绮容本人,可她的声音却从大阵中偷了出来,想来是法海刚才破阵的动作惊动了她。 “听说你病了,不日我就要去京都,临走前想来看看。” 法海坦言之后眉心的剧痛瞬间放大了好多倍,他原本如常的脸色微白,浑身轻轻发抖,心智不小心说错了话,可是却无法挽回,只得在心中默念佛法真经。 房中沉默许久,忽然有扇小窗打开,露出南绮容久居房门多日而不见阳光的俏脸,神色一如往昔般淡然娴静,好似那日风情不过是法海幻想中的一场春梦。 这位在镇抚司俨然已经握住了半边权柄的漂亮女子,即便是面对法海时,眉宇间也有股不怒而威的神气,她看了法海片刻后问道: “你很怕过来吗?为什么还在发抖?” 法海苦笑的摸了摸眉心剧透的白毫相:“知道孙悟空为什么能老老实实的取西经吗?我大概和他的情况差不多。” 南绮容一副若有所思的瞩目法海眉心的那处红点,后者却好似能感觉出那目光中带有惊人温顿一般的匆匆别过身躯,南绮容毫不掩饰的嘲笑声就像一串风铃从窗内传入到法海的耳中: “就你还齐天大圣?” 于是觉得被小视了的大老爷们愤愤的扛着眉心那几乎能叫常人昏聩过去的剧痛去瞪那个不叫人省心的女人,两人双目在空中对接的瞬间,南绮容又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当日温柔娴静的模样,眉眼笑颜浅浅,如妻子对远行的涨幅低声叮嘱: “早去,早回。” 法海一句话也没说,好像被火烧身一般的退出了小院,他怕自己在这样的南绮容面前待得久了会痛晕过去,可是他的这番姿态落在旁人的眼中却好像是怕老婆的耙耳朵,引得那两名接他来此的女捕快掩嘴轻笑不已。 “看来南大人是真的喜欢这个大和尚,才见了一面没说几句话而已,脸上的笑容就掉不下去了。” “你不懂。” 在房中做了好几日都没有走出房门的南绮容忽然接口打断了两名女捕快的笑谈,不顾这两名属下不安行礼神色态度,她旁若无人的打开了房门站在院中,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脸上笑容灿烂依旧,却是没有半点责怪的一丝,倒叫那两名下属松了口气。 甚至两女看在南绮容心情不错,还大着胆子稍稍八卦了一下:“属下驽钝自是不懂的,不知南大人可否稍稍解惑?” 南绮容白了两女一样,双手背了过去一句话也没说,脸上竟是隐约带着点羞意。 齐天大圣戴上了金箍后对清规戒律不敢逾越半分,可是法海却敢来看自己,嗯,下次见面就态度好一点吧。 法海回到寺中,将渡真和尚从佛塔里请出,又当着全寺弟子的面将一根普通的教鞭交到渡真的手中,这样就算是完成了寺中权利的仪式交接。 本来法海不想搞这么复杂的,都是因为寺中全都是和能忍差不多年级的小屁孩,哪里需要这么复杂的仪式?是渡真极力坚持,说是要从小竖立起弟子们的世界观,再麻烦的事情也得按着规矩做。 不过叫人觉得有些过分的是,渡真大师在说完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后便打了一个酒嗝。 能忍悄悄的凑到法海身边咬耳朵:“师傅,我刚才看到师祖在往屋子里搬了好几坛的酒水” 法海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不想多做理会,而后便直接在讲台上给弟子们简单的说了会儿大乘佛法的讲解,这些东西都是他与渡真提前安排好的流程,身为主持方丈,平日就是在忙也得抽空教导弟子,一来竖立权威威信,二来全寺上下论大乘佛法,法海确实是唯一一个修行大成的人。 黄昏日暮时分,法海方才完毕,台下大多弟子们都多少的体会到了佛法的妙处,一个个都在虔诚无比的合十称谢,可是法海却从这群小光头中见到那最后面一个微胖的弟子,居然在支着下巴打瞌睡,他有心想要惩戒那个瞌睡的弟子一番,可是细看之下却发现那弟子正是能持,于是在心中摇了摇头,不再多事。 金山寺虽然在幽州声威日隆,正值如日中天之际,可华夏子民历来将传宗接代当做头等大事,故而寻常人家就是再穷再难,但凡有一口饭吃都不会将孩子送到庙里来当和尚,如今这各地寻来的弟子九成九的都是无主的孤儿,天赋如能持者还有许多,法海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强抢别人家的孩子吧? 对于这种情况,法海也想过对外招收所谓的俗家弟子,不过时机还不太成熟,琐事太多,法海想着好歹将手底下的能忍培养出来再说。 法海忽然对着台下正在闷头收拾东西的能忍道了句:“你收拾下,随我入京。” 后者先是愣了愣,而后惊喜的连连点头。 能忍的可也修行早就将寺中的众多师兄弟抛在了身后,留在这里的话,老和尚渡真也只能单独对其施教,还不如由法海带上路亲自教导。 师徒两人轻装简行,赶在城门封闭前出了幽州,路上能忍问自家师傅: “师傅,你是不是不舍得离开幽州啊?” 法海有些意外的看了这小家伙一眼,发现能忍对自己这个师傅的八卦好像还要高于佛法修行,问道:“你何以见得?” “咱们出寺的时候走东大街可以直接到城门的,可师傅你偏偏绕远了,非得经过镇抚司” “闭嘴。” 法海板起脸色,不置可否的冷哼了一声,可是后者却因为从这蛛丝马迹中猜到师傅的心意而沾沾自喜,师徒两人又走了半晌,能忍接着发挥他十万个为什么的话痨特质,问道: “师傅,你既然舍不得离开幽州,为什么走了这么久也不见你回头呢?” 法海闻言,目光坚定的遥望京都方向,好像从那将暗的天边窥见了那座正在风云动荡的繁华都城。 他心知此次入京听封,得授官家朝廷身份,想要借此传播佛门少不得就要扶持贵人,其后的明争暗斗恐怕也不会少,心中一时感慨,对身边年幼的弟子语重心长的道: “能忍啊,你要记住,频频回头的人,是注定走不了远路的。” 因为师徒两人都有修为护身,故而两人的脚程都是极快,从幽州出发的第六天便已经到了京都城的最边缘地带,甚至穷尽目力还能依稀望剑京都那巍峨高大的影子。 能忍不太理解师傅为何不御气飞行,偏偏要风餐露宿的走过来,法海对这个疑问只是摇头并未说出原因。 京都城乃是天子脚下,其中自有天子龙气留存,少见邪魔,而法海此次入京自然要在外面多多的降妖伏魔,赚取足够多的妖魔灵机,用来抵挡大乘佛法对自己意识的度化,这件事一直都是法海心中的秘密,自然不会因为能忍的随口一问就说出来。 师徒两人找到了一间人烟稀少的破落客栈入住,刚刚一进门便能闻到一股奇怪的臭味,显然卫生环境实在堪忧,能忍捂着口鼻问法海,要不要再往前走走,看有没有别家的客栈投宿时,法海好像在考虑这什么,反倒是热情又娴熟的一个中年胖子过来接了话茬: “不瞒两位师傅说,这京都城附近也就我们这一家客栈尚且在苦苦支撑,这腌臜的朝廷天天想着自己,根本不管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的死活,您想要再找地方的话,恐怕最少也要在走上四五十里的冤枉路!” 四五十里的路对常人来说或许还挺远的,可对法海师徒来说也就是几步路的事,于是能忍将目光放到了法海的身上,希望他能离开这里另觅他处,可是后者却不知是如何想的,居然点头答应了下来。 店家眼见来了生意,兴奋的整张油腻的胖脸都似乎在冒红光,身材不高的能忍分明见到这个中年胖子店家,在盯着两人反复的吞咽了好几次的口水,在引领他们入住厢房歇息的过程中,虽然嘴上将自己如何如何艰难的情况讲的凄惨无比,可是他的神情却始终都是兴奋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师徒两人上楼的时候,分明能够感受到阴暗处有许多窥视的目光。 种种诡异不安的迹象,就连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能忍都感觉出了说不出怪异。 待到中年胖子离开,一直沉默多时的能忍轻轻拉了拉法海的袖子,问:“师傅,这家店好古怪啊!” 法海闻言笑了笑:“你能看出来就很好,这家店无论从哪方面说都不太干净,刚刚我们在店门口闻到的是人血的腥气与汗臭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能忍听着法海的解释,当即瞪大了双眼:“还真的是间黑店?那师傅你为何还要住进来?” 法海眉眼不抬的径直坐到了床上打坐,悠然的道:“降妖伏魔这几天都做腻了,偶尔的换换风格也不错,再说还能带你见见世面,多好?” 其实法海决意留下来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想试试除了斩妖之外,像这种坑害旅人无数的黑店恶行,能否可以像妖魔灵机一样帮自己抵挡佛法的侵蚀。 但是佛门宽宏,对杀之一字甚是忌讳,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法海不会出手,所以就干脆留在店里等他们先动手,到时候自己再义正言辞的怒目降魔,合情合理。 法海对此非常的期待,因为这个年头里,恶人的行迹可是远远要比妖魔还要多,如果说杀恶人也能像斩妖除魔那般,那法海以后的日子就会轻松许多。 是与不是,今晚就可以见分晓了。 法海端坐在床头想着,盘膝打坐的身影不动,就如同一尊真正端坐在宝殿中的佛陀,宝相庄严的外表之下,心中想的却是杀人之事。 第二百二十二章:拉拢 一灯如豆,在微微的清风下摇摆不定。 能忍年轻而稚气的脸庞,在灯火的摆动下隐隐投河些许的阴森,此时正用一根细长的木条拨弄着灯盏里极短的灯芯,显得极为无聊又富有耐心。 法海沉默的坐在床上打坐,从进门之后便鲜少的说过话,能忍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一路上越是靠近京都,法海平时沉默的时间就越多,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今天两人的沉默比往常多了一点别的意味,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终于在能忍刚刚讲摇摆不定的灯芯拨弄好,刚刚露出一丝笑容的时候,门外楼下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虽然有修为在身,可是能忍毕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当下便回头望了法海一眼,只见自家师傅恍若不觉的依旧坐在床头上打坐,气定神闲的姿态不知觉的便感染了他,使得他莫名加快的心跳也就此平复下来。 真没用,不过时隔寻常黑店,顶多会点武艺的凡人而已! 能忍给自己打着气,可是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他还是有些紧张的坐立不安,那门外的脚步沉重而拖拉,一听就知道主人的体重绝不会轻巧到哪里去,加之先前入眼的店家兴奋油腻的形象,能忍几乎都能在脑海中把那个店家恶心的形态直接想象出来,有股说不出的恶心和压迫。 有隐约粗陈的喘息透过闭合的房门缝隙传来,能忍脑海中勾勒的那个恶行恶状几乎在那声气息里就要冲出想象化为实质,鼻间似乎也有了那股说不出的怪臭。 那是人血干透之后混杂着人体汗臭的味道! 能忍想起师傅方才的话,心中的恐惧更甚,手中拨弄灯芯的木条在不自觉中捏成了两段,法海将这名金山寺可谓最出色的弟子表现尽收于眼底,脸上并没有任何失望的神色,反而平静的轻声道: “能忍,你在怕什么?” 简单的一句问话,却叫能忍愣在原地。 对啊,他在怕什么? 店家的胖子或许凶残成性,杀人不眨眼,又恶行恶状,可是自己有为什么害怕他呢?明明自己才是掌握了真正力量的修行中人,为什么却要如此的惧怕一个凡人? 看着小徒弟若有所悟的镇定思考起来,法海终于露出了进房门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在我神州大地的世界认知当中,万事万物都可以比拟成气来看待,天地正者为正气,恶者为邪气,能忍,你方才就是被邪气吓住了。” “弟子谨记师傅教诲!” 轻巧的敲门声响起,那中年胖子的庞大黑影整个都倒映在门房的窗纸上,阴暗的人影似乎也将他身上的邪气放大了无数倍,落在人眼中又显得那么肆无忌惮。 与此同时,他的问候语调也在门外响起,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能忍总觉得这个油腻恶心的胖子语调中隐藏着什么特殊的情绪,叫人不寒而栗。 “两位师傅,天色已晚,小店里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只有这两碗热粥和一点咸菜,还请不要嫌弃!” 能忍一扫先前的弱气,昂首阔步的去打开房门,笑里藏刀的黑店老板与这清风明月办的小和尚见面的一瞬间,心中竟不知为何有些畏惧,不太敢去直视着小子明亮清澈的双眼。 即便是将一个大活人生生剁成肉糜做饭也面不改色的黑店胖子非常不解,怎么一顿饭的功夫,这个先前上楼还有些畏畏缩缩的小家伙,忽然间就有了如此的胆气? 中年胖子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端坐在床头打坐的法海,暗想这大和尚果然不简单,而后神色越发的热情,将食盘放到了桌子上: “乡野小店,平日里没什么人来,所以石材准备不周,两位师傅尽管用饭,不够的话厨房还有,招呼一声也就是了。” 胖子说完后便一直站在那儿动也不动,眼巴巴的等着什么,能忍对着做法相当的不解,开口问:“店家,还有事吗?” 胖子脸上的肥肉顿时挤成了一团,尽管已经极力的作出和善的样子,可是浑身的油腻汗臭与人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实在叫人难以生出什么好感来: “我这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太方便,两位师傅不如是是冷热,若是凉了我好端下去给两位热热。” 就算不谙世事如能忍者,也知晓这两碗看似平平无奇的热粥里,怕是被加了什么料了,正要饭口相讥之时,却见一直在床头好像早已打坐入静的法海忽然走下了床,来到桌前就将那两碗热粥一饮而尽,一时间胖子和能忍都愣在了原地。 法海放下了碗,就像饿极了的寻常和尚,在不顾形象的吃完之后再用长袖抹嘴,笑道:“从幽州过来走了好几天的路,干粮用尽实在是饿极了,多谢店家款待,不知还有吗?” 那中年胖子这才如梦初醒,连声道:“还有还有,我这就去给你盛!” 说完之后竟然是连桌上的空碗与食盘也不收拾,一阵风似的腾腾的便下了楼。 能忍见状脸色微变的唤了声师傅,可是法海却摆手轻轻合上了房门,示意能忍不用再说,平静的目光里有淡淡的杀气一闪而过。 师徒两人都知道,那个死胖子哪里是去盛什么粥饭,分明是等自己药发之后叫小弟一并过来把他们给剁了! 于是就在法海双手抄袖,暗自琢磨待会儿该如何仁至义尽的展示自己佛门高僧的慈悲风度,最后在不得不出手为人间除害的桥段时,客栈之外忽然马蹄如雷卷动,破旧的客栈在这如同巨兽嘶吼的巨响下,犹如柔弱的小兽般甚至发出微微的颤抖。 法海原本气定神闲的脸庞就此一变,因为在他一念感应之间,这场突如其来的巨雷马蹄队伍里,至少有三名如幽州金山寺渡真和尚那般境界的高手! 来不及多说废话和分析情况,客栈之外的马蹄声已经以迅雷之势保卫了整栋建筑,法海一把抓住了不知所措的弟子能忍,身化一道金光直接冲破了客栈屋顶。 上空冷风凛冽,吹动法海一身宽大僧袍向后猎猎而动,就如传说中的神仙中人。 尽管夜色深沉,可法海仍可以用肉眼望见客栈下方的骑兵大队明细,他们衣甲鲜明,气血强横,沉默的将整栋建筑客栈都围拢其中,无形里就连法海都不禁感到了一丝凝重和压迫。 这应当是正规官府的精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法海正百思不得其解,下方官兵为首的一名倒桩老者下马越众而出,笑着朝天上的法海稽首:“可是幽州金山寺的法海禅师?贫道清和,乃是京都五城兵马司的执法长老,幸会幸会!” 法海按落遁光之后合十回礼,与此同时在他身后的客栈里开始发出兵器碰撞以及怒吼怪叫的声音,过不多时,那个恶行恶状的黑店老板便浑身是血的被官兵拖了出来,带队抓捕的将军面容刚毅肃杀,与法海擦肩而过却目不斜视,反而是被绑在地上拖行的中年胖子怒目对着法海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吐沫: “狗秃驴,怪不得这么有恃无恐,原来是官府派过来的探子!” 法海没有去理会他的愤恨咒骂,一个失败者最后的叫嚣而已,说什么他都不会在意,他的气量还不至于和这样的一个人动气,反而是这个道装老者所带领的五城兵马司让法海有些警觉。 因为在他的气机感应之下,这支官府的精兵之中,光是足以比拟渡真和尚那般战力的高手足有三人,这样强大的阵容别说捉拿区区一个不到先天的黑店老板,就是生擒一头为祸一方的大妖也是够的。 将军模样的男子来到清和面前,抱拳道:“肃清宵小十一人,除贼首歪全部就地格杀,请长老示下!” “将军辛苦。” 清和打了一个稽首,然后似模似样的站在那胖子面前宣读罪行:“陈雄,你伙同强人再次盘踞三年,剥皮拆骨,人肉为食,残害沿途过往百姓无算,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今日贫道依照大乾律法将你就地格杀,无需会审!” 名叫陈雄的胖子闻言没有丝毫的惧色,反而咆哮着张开了他那张异于常人的大嘴,露出其中森白的利齿,好像野兽般的要扑过来! “狗官,你们这些狗官!一个个的都不想给我们老百姓活路!叫我吃了你,叫我吃了你!” 一直沉默在旁的将军在等清和说完话后就没有半点拖拉,直接飞起一脚将陈雄那张牙舞爪的肥胖身子踹倒在地,手上抽刀动作一气呵成,寒光在空中闪过后,这个食人无算,近妖一般的黑店老板便尸首分离了。 做完了这一切后,清和笑容可掬的走到法海身前,笑道:“叫禅师受惊了,不知禅师可是来京听封的?今日适逢其会,不若与我五城兵马司一道同行,贫道也可以命将士们护持禅师安全。” 能忍觉得事情不对,依照清和方才所说,这陈雄在外开黑店已经有数年之久,为什么偏偏正好赶在这个时候方才动手?而且看他们这群人的实力,办一个小小的强人盗匪也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吧? 对此,法海也相当的不明所以,不过凭他的法力也并不惧怕对方做什么小动作,正应了那具艺高人胆大。 他也想要看看,这群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于是合十笑道:“如此,那边劳烦道长了。” “举手之劳,不劳烦,不劳烦!” 清和笑眯眯的回道。 清和道人带出来的这一队人马是不是真的五城兵马司法海不知道,但他们确实都是个顶个的精锐,领兵的将军呼喝一声,数十人马便迅速的结成方阵,除了兵甲马蹄声外沉默的可怖,将法海师徒两人牢牢的围在其中。 清和也不翻身上马,就这么步行的在法海身旁一侧,无视周身将士围拢而成的铁壁铜墙,笑道:“禅师啊,说来惭愧,我等虽然有护卫京都安全之责,可是这都城之外的世界近些年却是越发的力不从心了,不过禅师还请放心,只要跟着我们走,那是绝对不会有客栈中那样的意外的。” 骑兵队伍渐行渐远,不多时便将那间着火的客栈以及一地狼藉的尸体抛在了身后,法海越发的肯定这群人就是为了自己而来,因为寻常带兵出来抓捕凡人的,哪有就地斩杀后连个尸体都不带回去的?回去说一声就能销案了?那不是儿戏吗! 接下来基本就是清河道人对法海的盘问了,什么修行功法,境界几何,寺中情况的,一来二去法海也就明白了,这道人恐怕是京中贵人派来摸自己底细的。 如今的京都正是微妙的时候,七皇子收下魏峰在这期间放出的光彩和威慑力狠狠的给各大皇子提了个醒:手中握有一枚站立的棋子是何等的重要! 法海身兼着一人救一城的荣光,相信有很多贵人都对他比较感兴趣,待基本信息交代完毕之后,法海笑着问道: “小僧久居幽州修行,对京都事物尚且懵懂,还没有请教道长的五城兵马司是那哪位大人主事?今日有这么一趟护送之恩,来日也好上门答谢。” 这就是在问路了,一道一僧心知肚明的笑了笑:“如今兵马司主事的是李青大人,他在入仕之前曾在业王府当过客席,见过不少的能人异士,最喜欢结交的便是禅师这等超凡脱俗的修行中人!” 奥,这下听明白了! 法海点头不再多言,说实话对于京都中争位的贵人们都是何等情况,他一概不知,对于这位业王所知甚少,于是便住口不再多说。 可是法海虽然不想多说,但是这个看出法海修为高深莫测的清和道人却不消停了,早在法海化身金光冲出屋顶的时候,他便感觉到这个和尚相当的不凡,一番接触查看之下更是认为法海的实际修为要远胜过自己,不愧是有着力挽狂澜,搭救一城名声在身的高僧。 第二百二十三章:神通显圣 这世间能从外地千里迢迢而来的修行者,说不好听点的都是来求功名的,清和热枕的跟法海介绍着那位业王的事情,言辞亲热,大肆许诺,一个美好的蓝图前程很快就铺在了法海的眼前。 就在清和吐沫横飞之际,前方骑兵阵列忽然停了下来,清和见状皱了下眉,停了话头问道:“何事?” 不待将士们将情况讲出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便直接从前方传了过来。 “钦天监张沐在此,奉命前来迎接幽州法海禅师!” 清和道人的面色立刻有些不太好看,在那里皱眉好像是权衡着什么,一句话也没说。 前方宏声高喊的人穿着一身官袍,看起来年纪要比清和年轻许多,见无人回应便扯着嗓子大叫:“那位是法海禅师?” 法海哈哈一笑:“看来小僧还挺受欢迎的!” 清和道人双唇动了动,似乎是心中对此局面有了计策,可是话到嘴边又自吞了下去,法海从幽州远道而来,道京都报道理应由钦天监看护接待,这一点就算五城兵马司的权力再大也没有借口阻拦,与其强出头的和钦天监碰个头破血流叫人小瞧,还不如就此放手别过。 “既然有钦天监的大人前来” 清和道人的话没说完,脸上的淡笑就化为了一片愕然,因为在他身边的法海以及能忍两人的影像居然开始渐渐虚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众多骑兵的包围当中。 “小僧法海,见过钦天监大人!” 远远的,清和听见法海的声音正从骑兵队伍的正前方传来,然后就是钦天监张沐与法海的一阵寒暄。 此人法力之强,简直是老道平生仅见!业王大人若想对付那个魏峰,非此人不可! 清和道人在心中暗道,走出了骑兵队伍方阵,恭敬的对法海稽首行礼:“大师佛法高深,贫道短短一路听来深感受益匪浅,今日既有钦天监的张大人前来相迎,那频道就不多叨扰了,来日若是有缘,还请大师再不吝赐教。” 法海回头对着清和点头:“道长太客气了,小僧惶恐。” 清和道人与钦天监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两者虽说是竞争关系,势如水火,可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互相间点点头也就算打过了招呼,各忙各的去了。 业王人马护送的这一段路可不算近,至多再往前走个五六里便是京都了,钦天监此次前来负责接待的官员名叫张沐,时隔能言善道的主儿,而且比较有意思的是,这个张沐完全是一个书生文官,半点也不懂修行之事。 法海以为这一路走的会像清和道人那样,各种询问再次来上一遍,可没想到的是,这个张沐却对此只字不提,只是和法海讲些京都的趣闻趣事,双方聊了片刻,光是法海身边的能忍,都开始对他们有了好感,在旁听的是津津有味。 这就是手腕高低的区别啊! 法海在心中感叹着,这钦天监背后的贵人虽不知是谁,可是他用人待物巧妙厉害,简直和那位业王不是一个档次的高手。 业王派出身边修为高强的清和道人等人前来试探自己,专业是对的伤口,可是这待人接物哪有眼前这位张沐大人来的如沐春风?在者修行者超凡脱俗,就算是扶持贵人也讲究方式,像清和道人这般直接开口询问情况的,其实是种很无礼的行为,法海虽然并没有多大的恼恨,但心中总归有些不喜欢。 而这位张大人就不一样了,言谈之中似乎对法海出家前的事情都相当的了解,恰到好处的展示出自家的潜在实力,与清和道人那般看似隆重的迎接招待相比,这便显然更加的费心。 一行人入得京城之时已经是星夜了,张沐带着法海等人来到了他们下榻的地方,一间气势宏大的庙宇。 “听说出家人都喜欢清静,下官便擅自做主,将大师安置在此处休息,待明日府衙开启,我们在进行授封事宜。” 张沐解释着明天的行程安排,一行人走到门口时法海才发现司门口居然还有数名法力不低的老僧等候,竟然是在迎接自己。 论法力法海自然是足以傲视群雄,但是论辈分他还是个弟弟,当下看到这般迎接的架势也不敢托大,连忙上前带着能忍一道合十行礼,一番寒暄之后才知道,这三位老僧乃是寺中的方丈,监寺以及大长老,他们早就听说过大乘佛法在幽州现世的消息,对于法海的大名早就神往已久,就算没有这次上京授封之事,他们早晚也要过去和法海见一面。 想不到在这儿还能收获几个老粉丝! 法海心中想着,既然他们有所求,那他心中的那点不安也自行消去不少。 张沐见双方相处的和谐融洽,于是也不参合,与法海约了明日去衙门的时间后便拱手告辞,法海一连送出好远。 张沐带着人手走远之后,能忍忽然凑到了法海的身边,小声道:“师傅,那三个老和尚好可怕!” 可怕? 法海愣了下,这京都天子脚下,自然是有龙气庇护的,除非是修为到了能够偷天换日的地步,否则根本在这里待不长久,这个念头在法海的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意识到他的小徒弟说的不是那种妖魔的恐怖,而是人的恐怖。 三位加在一起都快有三四百岁的老和尚,前后左右各个方位的将法海围在了中间,老脸上的笑容绽放的好像老菊花,稀缺的牙齿从各自的嘴巴隐约的露出,竟是说不出谄媚。 法海笑容微微僵硬,他哪里知道佛门的大乘佛法断代已久,历代高僧面对一蹶不振的佛门几乎没有不立誓要重整佛法,让佛光普照人间的,可是四百多年过去,没有一个成功的,如今他们知晓了懂大乘佛法的法海就在眼前,躁动的佛心早就按捺不住了! “诸位大师不知有何见教?” 法海这么一句话下来,顿时让三个老和尚冷静了一下。 虽说佛门同道之间理应互帮互助,但那也要看是什么情况,他们与法海之间虽然也是同宗,却不同门,寺与寺只见都是有着无形的竞争关系的,有时候双方别说什么互助了,狗脑子都恨不得打出来。 三个老和尚活了大半辈子了,哪里不懂交浅言深的道理? 方丈圆晦大师笑道:“法海禅师一路辛苦,贫僧已经吩咐了门下备好了寺中最为有名的罗汉斋,请禅师品鉴!” 监寺大师在旁见自家方丈和法海聊的亲热,自己也插不上什么话,于是转移目光,对着一旁百无聊赖的能忍毫无预兆的就是一嗓子:“哎呀!!” 能忍被这一嗓子吓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还以为是踩到了监寺大师的脚,不等他道歉的话说出口,只见监寺大师一把便抓住了他的双手,大声道: “这位想必就是法海大师的高徒了吧?果然是一表人才,气宇轩昂,胜过我等寺中那些不成器的弟子们不知多少!” 大长老脸皮比较薄,只能在一旁来回的附和:“是啊是啊大师兄说的对!” 刚开始法海还不太懂三人为什么要在拍这段彩虹屁,人间富贵对于真正的修行者影响相当微弱,何况自己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权贵人士。 直到方丈大师的话题开始从能忍的气宇轩昂,慢慢的往弟子教育这方面走,他方才回过神来,原来是想学大乘佛法啊! 可真是难为这三位老僧了,相比平时也都是一心修佛的主,眼下这彩虹屁一个接一个的连绵不绝,别说法海听的怪异不适应,三位大师更是不适应,大长老那脸都快要红成关公了,还在不停的附和:是是是,大师兄说的对! 真是可笑,又有点可怜。 法海在心头悲喜交加的叹息一声,面上不动声色的道:“我这个徒弟可远不如三位大师说的那么好,几部简单的达成佛经都背不熟,还需时时翻找,我们从幽州远道而来,最先带的基本经书全都遗失了,待会儿还要烦请三位大师给我带些笔墨,容我把经书重新默写出来,届时在与三位一同指点这个不成器的臭小子!” 能忍身为金山寺中天赋最高的弟子,时常被法海出行的时候带在身边教导,哪里是几本大成佛经都背不下来的蠢货?这话别说骗老和尚了,就是法海自己都不相信。 但是凡事都讲究一个面子里子,人家三位那么大的岁数和辈分,你上来就说我来教你们佛法,旁人又该如何看待他们身后经营的寺庙?这不是踩着人家积累几十年的名声往上爬吗? 这话一说出来,周遭乱哄哄的声音顿时一静,为首的方丈圆晦大师几次深呼吸后方才让语调平静下来,郑重的道:“禅师如此厚德,我们这三个老家伙真是无以为报,煞是羞愧!还请禅师受我等” 方丈大师的话没说完,便感到身前凭空生出一道庞大的气机,直接无可抵御的就挡住了他下跪的趋势,法海笑着指了指自己铮亮的脑袋: “大师千万不要见外,天下光头是一家嘛!小僧自从学了这大乘佛法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响过有一天把它当作是秘传不授的绝技,我是真心的希望有一天,佛门的佛光能普照神州大地,重开四百多年前的佛门盛世。” 法海说着话,独自前行,无需刻意的装逼衬托,背影自然而然的就有一股寂寞的感觉油然而起。 重开佛门四百年前盛世是他的真心话,因为这样子他就i可以功成身退的做回林海,不负南绮容。 三位老僧望着法海年轻而有挺拔的背影,不禁肃然起敬,他们神色庄重的齐齐对着法海合十一礼,口称功德无量。 年纪最长,地位也是最尊崇的方丈圆晦,长长叹息道:“枉我们师兄弟三人精修佛法这么多年,自以为心性超凡脱俗,到头来这心胸还不如一个年纪轻轻的法海,真是惭愧惭愧!” 监寺大师深以为然的道:“若他真的肯教我等大乘佛法精义,此等恩德无疑与再造,日后我寺门便是以他金山寺为尊也无不可!” 监寺大师说罢之后还瞧了一眼鲜少说话的大长老:“三师弟,你说呢?” 大长老不善言辞,方才的彩虹屁阵势全靠两位师兄舍了老脸顶在前面,这会儿要他说话发表什么不同意见却甚是困难,吭哧良久之后才憋出一句:“两位师兄说的对!” 方丈圆晦和监寺大师闻言,齐齐对他翻了个白眼。 法海独自一人走着,此时他尚且因为装逼光环附体而无人敢去搅扰,任由他走到了寺庙大门的牌匾之下,他忽然抬头望去,只见金灿灿的《大相国寺》四个字冉冉生辉的映在他的眼眸中。 关于这个名字他依稀是有点印象的,可一时间又想不出这个寺庙有什么关联。 法海来到住处的厢房之后稍作了一番休息,对能忍的修行指点了几句,然后直接就开始动笔默写大成佛经。 因为相国寺有求于人,所以给法海师徒的待遇都是极好的,所送斋菜虽无荤腥,可精巧鲜美之初却远比山珍海味还要好,能忍看了看满桌的菜肴,又看了眼正在研墨的法海,孝心发作的道: “师傅,吃完再写吧,不差这么一会儿功夫!” 默写大乘佛法对常人来说只是誊写一些拗口的文字而已,可在法海这等有了修为在身的高人眼中就不一样了,每次抄写无异于一次神游西天妙境,这样默写下来的经文才会有种种神妙的作用,因此高僧默写经文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打断,否则默写出来的经文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同样也是对佛的不敬。 “吃你的饭去,别聒噪!” 法海眉眼不抬的训斥了一句,手中笔杆在砚台中开始蘸墨,他投身在这个神鬼世界已久,早就习惯了用毛笔写字,甚至在默写经文的时候还有些享受这个过程,对满桌的菜肴看都不看一眼。 要是别的事情,法海或许还会偷懒,可唯独弘扬佛法这方面他是真心实意的,毕竟事关他未来的幸福,怎么能不全力以赴? 法海以神御气,待到状态调整到最佳之时,那杆在砚台中蘸墨良久的笔杆方才轻巧的落在了纸上,当笔锋与宣纸接触的一瞬间,异象突生! 斗室之中,金灿灿的佛光直冲天际,好似要与漫天星斗争辉,微妙的佛音禅唱随着金色佛光四处穿当,宏大而又隐约,如同真正的西天佛陀降世传法,让人震撼莫名! 此时已入夜极深,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这番动静简直堪称是惊天动地! 京都城中有无数人都亲眼见到了这神迹降世般的一幕,大相国寺三位辈分最高的大师齐齐出动,对着法海写就经文,佛光冲天的房间躬身拜倒,口中念念有词,泪流满面。 第二百三十四章:害怕 这是一个许多人都注定要无眠的夜晚,法海在房中静书了整夜,当晨光破晓,伺候在旁一直不肯解衣睡去的能忍,轻轻走到窗前,将阳光迎入房中之时,法海方才从那种玄妙的感应中徐徐走出。 这是天亮了? 法海从案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中抬起头来,虽然一夜未眠,一直都在案前默写经文,可是他依然没有半分的疲倦。 动手将写好的经文分门归类,发现一整夜的时间他也只默写出了十一部经文而已,大概只有全部大乘佛法的一半,不过就算如此,其内容也相当的丰富,足够相国寺的僧人修习好长一段时间了。 法海依稀记得他在神游西天的时候,房间内似乎是有什么异象发生,于是向能忍问道:“昨天我默写经文的时候,是不是闹得动静有点厉害?” 能忍闻言,直接对着法海就伸出了大拇指:“何止厉害,简直就是爆了!” “” 出家人是不能说脏话的,在法海修订的戒律当中,其中也奉行了前朝旧律里面的口戒,全寺上下都的弟子都有学习默背,这一句’爆了“自然就是犯戒。 所以在听到能忍说这话的时候眉头不禁皱了皱,可是不等他开口训斥,又转念想到,当时在金山岛上,师徒两人在风雪中观看新落成的诛仙剑阵,当时自己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上梁不正下梁歪! 如此一来,反倒是自己教坏了他? 法海面色不渝的咳了几声,暗自想到以后说话不能这么随心所欲了。 十一部经书很快就收拾规整好了,大相国寺求法虔诚,给法海准备的乃是上好的绸缎,用料讲究,与圣旨都相差无几,其上还有淡淡的檀木香气。 忽然间,法海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面色古怪的往门外望了一眼。 “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 能忍闻言一愣,很快就想到了可能和昨天师傅默写佛经的异象有关,连忙快步上前将房门打开,待到他看清楚了门外的场景之时,整个人都有种立刻将门在重新关上的冲动。 自法海栖身的那栋房屋之外,中间足有数十丈的地面都被甘露清洗了一边,六十四丈之外,是以相国寺为首的三位老和尚与京都城中其他寺庙的一众僧人,他们摩肩接踵的拥挤在门口,极力的伸长着脖子,想要亲眼见证一下大乘佛法高僧的光彩。 当能忍将房门推开时,原本安静克制的人群立刻传来了一阵骚动,无数人眼巴巴期待的目光落在能忍身上,后者不禁打了个激灵,连忙回道屋中对法海叫道: “师傅,师傅!外面好多人啊!” 法海毫不意外的悠然问道:“可是为了求取真经而来?” “这”能忍刚才光是只见到那般阵仗便深感到压力,哪里还有心情去问他阿门有何贵干?因此对法海的问话也答不上来,支吾道:“兴许是吧大概也之只有这么一种可能了不是吗” 法海轻叹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点了一句下次注意,然后他双手捧起桌面上的是十一部大乘佛法经文,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门口。 呵,果然是好大的阵仗! 法海刚一现身在门口,六十四章外的僧众如臣子朝见帝王,激动的佛号冲天而起,齐齐跪倒在地。 “今有大乘佛法十一部,经由我手,传于信徒,二等日后当刻苦研习,不可将之珍而为密,不可密不珍藏,不可曲解大义做邪魔之事,诸位能持否?” 法海洪亮的话音刚落,相国寺中如山呼海啸般的能持之声如雷鸣响彻,法海身形在不停留,只一步快出便出现在了相国寺三位老僧的面前,将十一部大乘佛法精义递交了过去。 双方接触之时,老方丈圆晦小声的告罪道:“此大乘佛法乃我佛门瑰宝,昨夜老僧听闻禅师生平志愿,钦佩不已,故而私自请来了京师中的诸多同道,共享禅师佛法,有不敬之处,还请禅师宽裕。” “方丈大师言重了,小僧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怪罪?” 法海将经书交道圆晦手中后,又亲切的将他扶起,并且也让身后那一众僧人起身,然后小声解释道:“实不相瞒,这大乘佛法经卷共计二十二部之多,之时昨夜小僧默写经文时意外神游西天,时间仓促下只成书了十一部,待来日空闲了,小僧为诸位补齐。” 相国寺三老又是一阵感谢连连,京都佛门迎来了这次盛事,相国寺中足有七成以上的佛门僧人都齐聚在此,于是当即便有人提议,假若法海禅师有空闲的话,开柜便在此开坛,在场僧人无论被分高低,当尽执师礼。 这条意见一出,立刻得到了许多人的拥护,法海眼见如今时辰也还早,距离报道还有好一会儿的功夫,于是便满口答应下来。 大相国寺能够屹立在京都之中不倒,其实抡起传承底蕴还要高过金山寺许多,寺中的一应建筑业极为大气磅礴,可即便如此,法海想要在大雄宝殿中给几乎全京都所有的僧人讲经也有点不太现实,因为容纳不下那么多人。 最后还是相国寺的大长老闷声不吭的抗来好几根百年以上的巨树躯干,将之绑在了一起,放在广场之上充当法台,这才叫讲经正常进行了下去。 法海一身白衣高坐法台,眉心白毫相一片殷红,如一滴正在滚动的鲜血,那是他在沟通体内法力,让自己的声音能够清晰的扩散到每个人的耳中。 “如是我闻!” 整场由此而开始,法海平日教习自己的寺中弟子时尚且庄严肃穆,何况是在教导这些佛门同道的时候?当下全身心的都敞开了心湖,极力的拥抱那些由慧能禅师留下的佛法知识,台下僧人们起初还担心大乘佛法太过高深,自己听不懂或者听不到,可是随着法海的吐气开声,他们惊喜的发现,这位来自幽州的年轻高僧不仅法力,就连讲解佛法也是简单直白,就是不经常接触佛法的老百姓也可以听懂,从无故弄玄虚的地方。 能忍做为法海的弟子,席位也是最为靠前的那一列,几乎与圆晦方丈等一众老僧位列同席,这小和尚和那些从未接触过大乘佛法的僧人们不同,如此经文在金山寺中就是日常的功课,寻常普通至极,就连能持都可以说上几句。 百无聊赖中,能忍抬头看了看中的师傅,又转头看了一圈周遭听的如痴如醉的僧人,心中忽然就冒出了一个恐惧的念头。 师傅是佛! 能忍也不知心中的这个念头是如何产生的,可是这一刻的法海锁表现出来的神性,确确实实的已经盖过了自身的人性。 这一场讲经一直持续到了中午,因为与张沐约好的时间已经接近,法海不得不在众僧失望的目光下宣布今日的到此为止,改日再续。 直到此刻,圆晦方丈方才知晓,原来法海忙到现在一口饭都没有顾上吃,于是相国寺厨房立刻开工忙活起来,特别是圆晦方丈脸上的那个表情,好像恨不得刮两斤肉下来给法海赔罪。 师徒两人齐坐一桌用饭,能忍直到此刻,在见到坐在桌子上扒饭的师傅,方才在心中重新有了熟悉的感觉,法海发现能忍自从自己讲完经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过话,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于是就问他怎么了?后者张了张嘴,说道: “师傅,刚刚你讲经的时候好像一尊真的佛陀坐在那里。” 法海微微一愣,反问能忍:“成佛不好吗?为师教你那么多东西,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修成佛?” 能忍想了半天,大概自己自己也不能理解当时自己的心情,闹着光头道:“成佛自然是好的,弟子做梦都想成佛,可是可是刚才看到师傅那般样子,忽然间心里有些有些害怕。” 法海好奇道:“佛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你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为什么会害怕?” “因为那个时候,我在法台下面看着师傅,感觉师傅离我好远好远” 法海沉默了片刻,有心想要纠正这个被自己灌注了无数心血的传人心中的想法,可是想了想却仍是没有说出口。 每个男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份父性,这是本能。在与这个年轻弟子的抄袭相处中,法海也越发的珍惜这段师徒之情,同时他也听明白了能忍话中连他自己都不曾明白的那一层意思。 能忍说看到佛陀般的法海感到害怕,因为他感觉师傅离他好远好远,那是因为能忍这个徒弟啊,在害怕他这个师傅会离开他。 法海叹息一声,只道了一句‘痴儿’。 能忍不明所以,之时捧着碗,看着重新熟悉起来的师傅嘿嘿傻笑,模样蠢极了,就像卖萌的小安。 “别跟你小安师叔血,圣旨准备好了吗?待会吃完了我们就去钦天监。” 能忍将怀中一直带着不曾离过身的圣旨取出,在法海面前晃了晃,示意自己时刻都在准备着。 钦天监本是历朝用于观测天文天象的机构,自四百多年前要贵之乱后天人通道封闭,乾朝帝王有意团结所有人间力量,于是便将钦天监当作分封天下能人异士的平台,用来诏对天下的草莽修士。 做为如此特殊的衙门,它的位置也相当的微妙,那就是前朝帝王宗庙的司城,也就是皇城最东的位置,也就是说想要进去必须要经过宫门。 这就有点尴尬了,因为先帝新丧,皇城之中像法海这样的外人是不能进去的,正常程序来说需要在宫城之外,由钦天监人员接待,可是昨天与张沐约定的地点,却是宫城门口。 于是法海便在收成将士怀疑的目光下递上了文书,过不多时便见到宫城旁的侧门打开,可是出来的并不是张沐,而是一须发皆白的老太监。 “大师久等了,咱家年岁大了,腿脚有些慢,见谅见谅。” 老太监也是熟于人事的主,开口便透着一股亲热劲,在前面领着法海师徒两人往前走。 “张沐大人还有点别的事情没有处理完,昨儿特意交待好了,这皇城之中正是特殊的日子,要不然寻常人物就是天大的事情也别想进来!这边走。” 法海手法熟练的从袖中抽出了一张银票,不着丝毫烟火气的递到那老太监的手底下,低声道: “如此,那小僧还要多谢公公了,就是不知道,待会儿小僧要见的是哪位贵人?公公提前告知一声,好叫小僧提前也有个准备,不至于唐突失礼。” 因为昨夜五城兵马司借故出城截胡的事情给法海提了醒,因此他才猜想,这个新丧时期还可以进出皇城,恐怕就是为了面见张沐背后的那位贵人。 所以当法海递交文书之后,见到出来的却是一个宫城中的老太监后心中一点也不惊讶,只是让他有些没有想到的是,传闻中想来贪钱的太监,在面对法海递来的银票时却是看也不看,笑容依旧的将银票退了回去。 “那位贵人老奴可不敢乱说,待会儿大师见到了便知。” 法海见状也不在多问,开始欣赏起这宫城的建筑风景,就是白帆白布什么的多了一点。 钦天监位置不远的地方,便是停放先帝遗体的祠堂,老太监将法海待到接待客人的堂中,奉了杯茶就让他等着,法海心中对那位贵人早就有所猜测,对于等待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他忽然心有所感的望了一眼皇帝停灵的那间大祠堂,问那白发老太监: “公公请恕小僧孟浪无礼,小僧本是幽州一介寻常修士,偶受先帝恩典才得以入京听封,如今先帝灵架在前,小僧想求个恩典,前去祭拜一番。” 老太监似乎没有料到法海会有这么一句请求,思忖了片刻后看待法海的目光忽然柔和了许多,低声道: “也罢,左右你也要等好长时间,咱家便领你过去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杀心 帝王治丧是何等的隆重肃穆?与之相比,法海之前承教经文于相国寺的场面简直就是如同儿戏一般,能忍更是紧张无比的紧跟在法海的身后,好像能从师傅挺拔的背影中找到一丝安慰。 可是当他们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之时,在面对那巨大的灵柩与身前守灵太监尖声高呼的‘跪’字后,能忍几乎本能的双腿发软,差一点就要在灵堂中塑造出来的这种气氛之下跪倒下来。 打钱统领天下人间几百年,封建制度时代更是涵盖了这神州前后的几乎所有时间,平民百姓对于帝王的敬畏,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 就在能忍顺从的就要听从太监的喝令,向那位躺在灵柩中的尸体下跪之时,一道温和的气机拖住了他整个下拜的身子。 “师傅?” 法海立身的背影没有半点回头的意思,师徒二人站在帝王灵堂前却不下拜的姿态,已然引来了许多人怒目而视的压力,可是法海却由始至终都那么神色淡淡的,如果再加上他那一关双手抄袖的动作,那这个俊秀和尚与那田间探看自己田垄的老农就真的没有半分不同了,处处透着浓重的乡土气。 “大胆!你是哪个庙里的和尚?先帝灵前竟然敢如此无礼!你是要造反?!” 值守灵堂的中年太监冷着脸高声喝骂,一直看着法师师徒的那个老太监并无开口相助的意思,似乎对于法海的这种做法也不太喜欢。 “小僧法海,幽州金山寺人士,此来祭拜先帝,乃是应了之前授封的旨意,小僧乃是方外之人,先帝乃是人间君主,方外之人只拜西天佛祖,不拜红尘俗世。” 法海的话音刚落,大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中年太监被气的脸色发红,招手唤来殿外的侍卫甲士,将法海师徒层层包围起来,而那个自从进门便一声不吭的发白老太监则双眼眯起,看着法海的背影,好像在猜想他此举的意图。 “师傅!” 能忍被这真是吓住了,平民百姓对于皇室的敬畏是刻印在骨子里的,在他看来就算是出了家的和尚,那也分属是大乾子民才对,面的先帝的灵柩如何能够不跪? 可是法海下定的决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能忍只好祈祷者师傅法力通天,能带着自己从皇宫安全逃出去吧。 法海周身白色僧袍无风自动,全身上下都盈满了气机,他这么大胆的主动过来挑事,并不是因单纯的一腔傲气,而是他不想等那位所谓的贵人。 从龙上位,在别人眼中或许和忠心效命有关,讲究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心耿耿,但是在法海看来,两者都是合作关系,感情不到那个地步,根本说不上谁为谁死。 他努力修行,积累法力,不就是为了能够不做那些上位者手中的棋子,寻求一个平等吗? 从入京都城至此,法海一直都很被动,只能按照人家的意思去做去等,上位者的权术手段用来御人或许自有高明之初,但是法海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比今天他被破裂带入宫城之中免检贵人,乍一看好像是受到了贵人的无比看重,可是法海却敢肯定,他要是不作为的就那么坐在厅堂里等,怕是等到星夜都不一定能见到那位贵人! 所以他故意来到这里挑事,以期望能逼的那位贵人及时现身,不过依照如今的这个真是来看,法海的算盘好像是要落空了。 没关系,我还有后手! 法海不动声色的抽落衣袍长袖,将一直左手盖于长袖之下,五指迅速的掐动印诀,用自己惊人的气机修为,遥遥隔空侵入到身前不远处的帝王灵柩中,打算装神弄鬼的充当一回神棍,而后自己便可以趁众人惊疑之际上前降妖伏魔的表演一番,待他自导自演的这一场高僧伏妖的戏码演完之后,摄于他的威势自然也就没有人再去追究他跪不跪的问题了。 在帝王的灵柩中动手脚,放在神州世界的任何一个人身上怕是都会有不小的心理负担,可是法海没有,他是一个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年代过来的,对于帝王天生就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不过隔空渡气是一个相当麻烦的过程,就算以法海的修为做起这种事情来也相当的不容易,万事俱备之后,法海回头给了自家小徒弟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就在这一场闹剧就要上演之际,大殿外终于姗姗来迟了一道声音洪亮的‘住手’,法海也由此终于见到了那位张沐背后的贵人,长的是个什么模样。 贵人年纪约莫只有二十来岁,与法海的年纪相若,简明醒目,举止从容,眉宇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雍容。 此人刚一现身,大殿中所有人都齐齐的下跪请安,口中纷纷恭称太子殿下! 太子? 法海微微思忖着,表面上跟随众人对着那太子殿下合十一礼,依然没有丝毫要下跪请安的意思,据他所知,先帝是在驾崩前一天方才确立了太子之位,而当时七皇子仗着手中有魏峰这么一号人物,直把宫城禁地视为儿戏,潜入宫中待到先帝驾崩后方才带着圣旨现身,虽然白纸黑字的写的很清楚,大位由七皇子继承,可是所有人都不服,基范明争暗斗之后双方也都各退一步,七皇子再为先帝治丧期间不得登基,可改东宫制领监国太子之事。 所以原本那位贵人,就是京都城中独抗诸多皇子却依旧稳坐上风的七皇子? 法海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在京都城中有权利调动使唤钦天监的人物也没有几个,七皇子手中有神鬼莫测的魏峰出手相助,压服这些由奇人异事组成的钦天监也不在话下,真正叫法海动容的,是那个一直无声无息跟在七皇子李秋恒身后的男子。 魏峰。 经年一别,这个年岁本该只是一个青春少年的孩子,却不知练了什么功法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高大异常,浑身上下都黑黢黢的,很像那种常年在田间劳作的沧桑感,要不是彼此认识,就算有人跟法海说他今年四十岁了,法海也会相信。 李秋恒笑颜温润的走上前来,与法海好似相识很久一般的相视而笑:“父皇在生前与法海大师就是十分要好的知交了,如今父皇故去,大师不远千里前来祭拜已经是极深的情谊了,本宫又怎能以那些五尾的规矩来约束大师?” 李秋恒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就把法海刚刚挑起的事端给平复了下来,他冲着殿中的侍卫挥了挥手,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法海也不说话,好像对法海的行为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太子殿下如此宽仁,实乃社稷之福!” 法海与这位太子殿下废话了半天,溜着弯儿似的看起来好像聊的亲热热闹,可实际上却是始终没个正题。法海几次想把话题重新拉回到授封的事情上,可每回都被李秋恒笑眯眯的一笔带过。 什么意思,这活不想给官儿做了吗? 法海有些想不通了,他哪里知道李秋恒外表问问大气,可内力却异常的高傲,本来顺着他的心意,冷落打压法海几下也就收于麾下效命了,偏偏法海来了这么一出,这才叫这位太子殿下心头不爽的想要较个劲了。 我给你最高规格的待遇,还在京都城导出宣扬对你的恩典照顾,到时候就算李秋恒没有将法海收到收下,那么在外人眼中也会下意识的将法海当作是太子一党的人。 你不是傲吗?本宫就看看你的傲气和功利心,哪个先向哪个屈服! 有句话叫做闻名不如见面。 说实话,法海此时对这位在京都城权力的金字塔上,正春风得意的太子殿下有些失望,之前钦天监张沐的那一手安排叫法海有种惊艳的感觉,可是如今真人在眼前,一番接触之后才发现,这位太子似乎有点小心眼。 合作这件事情上,法海可以小心眼,但是别人就不行! 这种想法大概就是一山不容二虎的白话版。 几乎就在瞬息之间,法海与这位在不久前还期许无比的贵人之间,就已经开始变得貌合神离起来,双方如此这般的攀谈了一番,法海将那封先帝的圣旨交出去后便直接请求出宫,可李秋恒哪里肯放?硬是借着禅师法力高深,请求留下来为先帝诵经祈福。 谁知这话一出,法海本人没说什么,可是一直跟在李秋恒身后的那个魏峰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不得已,竟是当着众人在的面直接在李秋恒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以法海的强大耳力也只依稀的听到了灵柩,不妥等细碎的词语。 一番耳语之后,李秋恒被魏峰的三言两语说动了,只见他笑容不改的道:“大师,不若且先去钦天监的客房诵经等候?关于先帝授封的事情,本宫还需要与几位大臣商量一下,相信很快就会有答复了!” 心中虽然有无数个八卦在才想着那副灵柩有什么问题,可是法海在李秋恒面前还是很克制的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对他的建议表示欣然接受。 眼见法海应了下来,魏峰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这一点细节全被法海不动声色的收入眼中,心里不禁对那副帝王灵柩更加好奇了。 李秋恒亲自在前面为法海领路,亲热的道:“若非本宫事务繁多,一定要与大师彻夜长谈佛理,如今却是委屈大师了!” 李秋恒与法海两个影帝一前一后,亲热的就好像多年不见的亲兄弟,能忍与魏峰则在后面金晶恩呵,因为年纪较小的缘故,能忍一直跟在法海的身后都没怎么抬头,不料他刚刚跨出门口就哎哟一声的撞在了法海宽厚的背上,竟是正在与太子殿下说笑的法海,不知为何忽然停了下来。 不止能忍感到奇怪,李秋恒也是如此,好好的聊着天,正说说笑笑呢,脑子忽然就僵住了? 看着法海的样子,李秋恒疑惑的问了句:“大师?” 不知是何缘故,跟在法海身后的能忍忽然就感觉到背后一股冰冷的寒意油然而起,就好像野间动物被凶猛的天敌盯上,天地处处都是一片凛冽的杀机! 法海顿了顿,说道:“没什么,之时忽然想到了诵经祈福还要用到木鱼,小僧在想是不是让能忍回住处再跑一趟,拿个木鱼回来,好叫不耽误了这一次皇差。” “这里可是皇宫大内,大师想要什么样的木鱼都有!何须去拿?” 太子哈哈大笑,法海也跟着笑,唯有背心在刚才那短短一瞬间就湿透的能忍,半声也笑不出来,甚至连步子都僵在了那里,好像有千钧之重的半分也挪不开。 眼看法海与太子越走越远,能忍急的额头几乎要落下汗来,正焦急之时,只听到耳边毫无征兆的传来一声略带沙哑的声音:“你怎么不走了?” 能忍回过头来,正见到一个眉宇沧桑的官服年轻人,说是年轻人,可是他这个人看起来却极为矛盾,气质神态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不大的年轻人,可是看样子却总感觉莫名的苍老,给人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正是魏峰。 这个曾经的幽州故人,在与法海见面之后自始至终都没有主动攀谈一句,似乎是历经了许多事后心性大变,此时他眉眼带着冷色的盯着能忍背后,不知何时已经湿透的衣服,皮笑肉不笑的夸赞道: “好敏锐的六识!” 是他!刚才那道恐怖的杀气是他发出来的! 他想杀我? 能忍面色惊恐,这个古里古怪的人看起来修为不知高低,可是带给他的压力却几乎叫他不能呼吸,脑子里疯狂转动着各种念头,但是很快就意识到他想杀的并不是自己。 而是师傅! 刚刚师傅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这个家伙就是在那个时候杀心骤起!自己只是跟在师傅背后,受到了他杀气的波及而已! 魏峰嘿嘿的笑了起来,声音由沙哑开始转为尖细:“你是林公子收的徒弟吧?果然机灵聪慧,眼珠子来回乱转的,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不妨说来听听!” 这家伙说着就迈步朝能忍走了过来,他的眼珠子死死盯着能忍年轻略带稚气的面孔,双眼渐渐被红色侵染,可是下一瞬间他的视线里闪过一道白色的衣角,蠢蠢的躁动顿时归于平静。 “皇宫很大的,不要贪玩乱跑,小心丢了师傅也找不到你。” 法海一手在能忍的光头上揉了揉,刹那间能忍便感觉自己双脚重新有了感觉,紧紧跟在自家师傅的身边,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却见法海看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能忍愣了一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 “走吧,随为师为先帝祈福去。” 法海拉着能忍就往钦天监的客房而去,长长的道路上,前方等候两人的太子李秋恒与身后静立不动的魏峰,面容俱都模糊不清,似乎是在含笑,似乎也是在狰狞的无声狂吼。 第二百三十六章:毒打 钦天监中一间明亮宽敞的房间中,敲击木鱼的声响不间断的从中发出,法海面容恬淡的坐在那里闭目诵经,声音祥和而有力,使得听到诵经声的人们不由从心底发出平和之念,几名宫中伺候的太监与侍卫听到法海的诵经声居然有此奇效,不禁对待他也客气尊敬了许多。 能忍坐在法海身旁,不时的扭头看着窗门是不是关好了,刚刚魏峰的样子当真是吓坏了他,要不是法海忽然回转看护,真不知道那疯子样的家伙会不会真的动手。 “师傅,您刚才到底发现了什么?那个家伙居然直接起了杀心?” 能忍有感于这宫城中的凶险,同时自己内心也有十分的好奇,眼见静室之中除了自己师徒两人之外再无外人,不仅有此一问。 法海微微睁开了双目,诵经的祥和声顿时止息,手里敲击木鱼的动作却不停,目光之中有淡淡的不解:“我也不知道那魏峰的秘密是什么,只是感觉到那个停放先帝尸体的灵柩中有什么东西。” 能忍就好像听鬼故事似的,心情都被吊了起来,追问:“什么东西?” “我哪知道!” 法海翻了个白眼,说起来他能够发现灵柩里有古怪,全都是因为之前在灵堂上隔空将气机渡入灵柩,想要闹出一点动静好借此脱身,最后李秋恒亲自杀到,这个后手才总算是没有用上,猛然全都消失了! 那种感觉相当的奇妙,寻常气机若无高手操控接续的话,那么时间一长他们就会自行消散,这个过程的长短通常会看主人修为的精纯而定,一般都不会小于六个时辰,但是法海的这股气机消失的非常迅速,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灵柩中有什么东西,一口将他的气机全都给吞没了! 什么样的东西能够侵吞别人的气机? 这也是为什么法海在殿外忽然错愕停步的关系,不过随即他看到魏峰的反应后就有点想明白了,那个藏在先帝灵柩中的怪物,八成就是他新练出来的僵尸怪物!至于为什么要将它放到先帝的棺材里,这里面的说法可就多了。 自古修行界都有法不加贵人的说法,因为天下王朝坐拥龙脉,以民心民望凝聚出来的天子龙气有着玩法不亲的特性,魏峰得自父亲江上离的养尸秘术,将炼制的僵尸放置在其中吸取天子龙气,那么功成之后那只僵尸有多恐怖,就连法海都有些不敢想象。 所以从进门开始诵经一直到现在,法海都一直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要不要在那个怪物正式炼成之前将它给毁了? 万法不侵的邪道僵尸,怎么看都是逆反天道存在的邪物,更何况刚刚在先帝灵堂之中,法海对那位小心眼的太子殿下早就不抱有什么投效之想了,假如他转投另一个贵人,那么这具僵尸无疑将会成为他将来的心腹大患。 所以到底杀不杀? 法海放下木鱼,在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脑海中不经意的回想起了魏峰盯着能忍起杀心时的那双眼睛,心中杀意微动。 此子行事近乎魔道,法海虽然自认不是什么正义的使者,喜欢维护世界和平,可是方才在大殿外那杀心骤起的一幕叫他很是不爽,当时没有发作出来,那是给太子李秋恒面子,不想就此撕破脸皮,毕竟他本人虽然不惧王权压力,可到底也是要发展佛门,推广金山寺的,实在不宜正面交锋。 就在法海思忖间,门外忽然想起了敲门声,法海收敛杀心,低声唤了一声进,房门就此无声打开,身量高大魁梧的魏峰穿着一身当朝四品的钦天监监正官服,背着双手缓缓来到了法海的面前坐下。 “林公子,好久不见,怎么忽然跑去当了和尚?灵堂上差点都没有认出来!” 魏峰面色正常,与法海就像多年的老有一般,好像之前起杀心的那个人不是他。 “我也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法海放下敲击木鱼的小棒,瞥了一眼他身上穿着的官服,问道:“不知堂堂监正大人来贫僧这里,到底有何贵干?” “故人相见,简单的叙叙旧嘛,不请我喝杯热茶?” 魏峰悠悠然然的说道,能忍不禁看了自家师傅一眼,后者眉眼低垂,好像很厌恶和魏峰说话一般: “这里可不是我家,而且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旧好叙的。” 魏峰毫不动怒的笑嘻嘻道:“林公子当了和尚之后还真是六亲不认啊!” 法海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笑声过后他的面色更冷:“你在殿外起杀心的时候双眸暗红,非是杀道有成,屠灭千人以上的功底不可能会显露出此等异象,先帝灵柩中又被你放羊了一具僵尸怪物,想吸取天子龙气,以达到万法不侵的的境界!” 法海用手指轻轻扣了口桌面:“光是今天我看见的这两个事儿,哪一个是正常人做出来的?魏峰,你入魔了,当年我在幽州好心救助的那堆姐弟,早就死了。” 如此轻易的就被揭开心中最大秘密的魏峰,顿时惊怒交加,虽然脸上还是在笑,可是他一双眸子却在渐渐转为诡异的暗红: “林公子啊,你果然什么都知道!我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也算见识过许多人物,可是像你这么直白直接的还是头一回,真是叫我又惊又怒啊。” 这世间凡是胆敢无视规则,直接开门见山的家伙,不是无知无畏,那就是真正无惧任何事情的强者,法海自从放下所有去承接慧能禅师的衣钵后,当属后者! 此时他面对魏峰如潮的杀气依旧面不改色:“怎么,想杀我灭口?殿外的时候没动手那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如今四下无人,要不我们来碰一碰?” 眉心白毫相好似受到了魏峰身上杀气的刺激,殷红的就如一滴悬而为滴的鲜血,两人这般剑拔弩张的气势,落在一旁的能忍眼中就好像是显于人间的神魔对持,他小心翼翼的向后挪了挪屁股,刚一动作就引得魏峰目光一瞥,阴冷森然的目光如有实质的冻住了他所有的动作。 而就在这时,坐在魏峰对面的法海猛然毫无预兆的暴起出手,手中反五行生灭掌的黑色光辉如天地间最为深沉的色泽,重重封打在魏峰回护的手臂上! 宫城中屹立了两百多年的钦天监,在法海气势磅礴的一掌之下地动山摇,寻常太监还道是地龙翻身,可是转眼却见到了钦天监中那栋用来招待客人的房子直接塌了半边,一个白衣俊秀的僧人坐在其中,于身前浩大的烟尘中缓缓站立起身。 前一刻还好像是势均力敌的魏峰,在硬架了法海一掌之后生死不知,其实在法海动手的那一刻起魏峰就后悔了,他实在没有想到,上次达州一别之后,记忆中那个只是见到修为还算不错,还远远不算绝顶的林公子,在出家之后的实力居然有了如此惊人的增长! 怪不得他敢当着自己的面,如此毫无惧色的揭开他所有的秘密,根本就是自持法力高深,无所畏惧! 倒在破败横梁之中,一口接一口吐血的魏峰心中十分懊悔的想着,他自从达州一事之后又有别的奇遇,法力精进迅速,靠着那只鬼神莫测的蛊尸更是横行无忌,京都之中认识了当时还是七皇子的李秋恒,之后在夺嫡之争里大放异彩,几乎以一人之力压制住了京都所有的修行高手,心态早已渐渐已经不在把天下高手放在眼中。 他如何会知道,眼前这个法海简直就是汇聚了几百年前佛门大成高僧的功力,说一声人间真佛也不为过,能过接过他反五行生灭掌伤而不死,依旧算是难得的高手了。 整栋客房泾渭分明,一边好像是被狂风过境而吹散的破败之地,一面却依然是富丽堂皇的皇家建筑,法海站起身后轻拂衣袖,天地间顿时有风随之而起,吹散了魏峰赖以藏身喘息的尘烟。 尘烟散尽,露出破败的断垣残壁中,魏峰惊魂未定的面孔,法海此时的姿态俨然好像已经和大魔王翻转互换了位置一般,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进京的时候我还想试试杀个恶人,看看能不能像斩妖除魔那样获取功德灵机,可惜被业王搅了局,今日正好拿你来试试。” 其实法海也不敢真的就这么杀了他,毕竟如今皇宫的主人还是那位太子李秋恒,魏峰可是在夺嫡之争中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存在,自己打他一顿没什么,可要是真就这么杀了他,那不止他自己有麻烦,恐怕神州大地上的所有佛门都要受到一些或多或少的牵连,这种情况至少在扳倒太子之前是不会更改的。 虽然法海是在装腔作势,可是那犹如实质一般的压力却叫魏峰根本不敢思考他敢不敢的问题,动作艰难的从怀中取出一封明黄色的布绸,嘶声喊道: “法海接旨!” 法海微微一愣,随即站定在原地不动,只是看着魏峰等他宣旨。 先前在灵堂之中法海曾说过不拜人间君王,虽然是故意挑事引太子现身之举,可是内心深处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反正魏峰为了前来试探法海,将护卫和太监都支开的远远的,没有人知道,也不算是有损皇家威严。 明黄色的圣旨中轴已经断了,魏峰重重的咳出几口血沫子,费力的将之展开,此时他也顾不上宣旨的仪态了,就这么坐在地上嘶声的道: “奉天承” “别废话,直接说!” 魏峰刚刚吐出了这么几个字就被法海顶了回去,这个时候他也不敢有什么异议,顿了顿后直接说道: “太子与诸位大臣们商议过了,直接给你封定上一位钦天监行走的封号。” 上一位钦天监行走?法海怎么听得有点熟悉,好像之前在幽州的时候听过这么一个职位名称,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了,眼神示意魏峰接着说下去。 “咳咳法海接任钦天监行走封号,普渡慈航!” 什么? 法海听到这四个字后顿时愣在原地,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几步:“你说什么?我是普渡慈航?” 这几步可真是把这位叱咤京都风云的魏峰大人给吓得不轻,没有一点脾气的连连点头应是。 宁采臣,燕赤霞,聂小倩,白云大师的面孔在法海的心中瞬息间都过了一遍,一时间心绪有些不宁,顿时没有什么心情再去敲打这倒霉孩子,他对着魏峰轻轻挥了挥手,后者连忙将圣旨放在了地上,咬牙起身而去。 今天法海露出的这么一手已经将魏峰骇得肝胆俱裂,说到底他再怎么少年老成也只有不到二十的年纪,之前凭着蛊尸魏玲纵横的时候小看天下高手,这一回是他平生少有的距离死亡这么接近,在他眼中的法海俨然已经是如同神佛一般的存在。 看到法海挥手的魏峰如获至宝,慌忙间踩到了一片破瓦,整个人又狼狈的重重摔倒在地,这一下子他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伤势,一口血水吐出,几乎连起身都做不到了。 就在魏峰吐血的瞬间,远方停放先帝灵柩的祠堂之中,忽然传来一声让人心悸的怒吼,就连法海这次都凝重了神色,转过身去望着瞬间深沉如同鬼域的皇家宗祠,缓缓道: “想不到你把亲姐姐魏玲放到了灵柩里,这一顿打挨得不亏。” 本来被法海打得失魂落魄的魏峰,闻言趴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吼道:“她不是我姐姐!我没有没有吃人的姐姐!” 法海看着苦大仇深的魏峰,嗤笑:“她吃人,你杀人,你又好到哪儿去了?” 魏峰挣扎的起身,竟然好似要和法海拼命,法海却不想理会这个家伙了,伸手一招将地上的圣旨抓在手中,领着能忍径直就往宫外走,身后留下的是他平淡毫无喜怒的声音。 “臣领旨,谢恩。” 倩女幽魂原来还没有完,那么我会成为所有人的oss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打压 法海拿了圣旨就带着能忍直接出宫,皇城虽然很大,但是来去的大路也就那么几条,法海还不至于找不到,路上但凡有敢阻拦的,他只需要把圣旨拿出来给他们看看就放行了。 钦天监行走,普渡慈航。 这个封号的权力比法海想象的要大一点,其实如果仔细想想的话,原著电影中的普渡慈航号称国师,权倾朝野,主管当时朝廷的所有祭礼,想要推行佛门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不正和法海要做的事情不谋而合吗? 所以法海只是经过起初的诧异和不知所措之后,很快就坦然接受了这个神一般的设定。 做普渡慈航就做普渡慈航吧,又不是让自己做烂屁股阴阳人。 就这么带着能忍快要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深宫之中追出来一个叫法海意想不到的人。 太子,李秋恒。 这位小心眼的太子殿下,想必是知道了魏峰被自己一巴掌拍废的事迹,没想到他不禁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笑脸相迎,看来这位贵人虽然为人比较小气,但在做大事上面还是比较有风度的。 双方见面之后太子殿下一阵的嘘寒问暖,就连能忍都照顾的很是贴心,如果说刚开始在灵堂之中李秋恒如此识趣,法海应该会考虑扶持他,但是现在嘛法海得好好的考虑一下自己的‘真命天子’是谁了。 通常君主和臣子之间都是互相成就对方,但是这世间总有一些能力特别出众的人才,能够做到臣子成就君主,比如诸葛孔明,比如现在的法海,他们有是有能力无视规则的存在。 李秋恒与法海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好不亲热,他的这种亲热既是做给外人看的,同时也是用来笼络法海用的,不过后者并不吃他这一套,不显山不露水的笑眯眯的回应,说话模棱两可,叫人摸不透真实心意,好像是很看好这位太子殿下,可是仔细想想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皇城最外围的太安门下,法海与李秋恒相互道别,后者为了表示隆重礼遇,早就递出命令让城楼上的士兵在门前列队相送,法海牵着能忍走了大约十几布后,忽然听到身后李秋恒的叫声,他微微回过头,只见到堂堂的太子殿下居然躬身施礼下拜,口中说道: “多谢禅师为父皇诵经祈福!” 能够做到这份上,不愧是能够从那么多皇子中脱颖而出的七皇子。 法海转身同样郑重的一礼相回,然后头也不回的拉着能忍就走。 “殿下,您这般对待法海大师,想必东宫不久之后又会再添一位得力干将了!” 那个曾经领着法海进宫的白发老太监在旁笑眯眯的说着话,可是在见到太子殿下从俯身下拜的动作中重新仰头站好的样子后立刻闭了嘴。 因为李秋恒的脸上没有一点的笑意。 一个喜欢玩弄御人权术的家伙,如何蠢到连一个人的虚心假意都看不出来? “那个蛊尸,还有多久能成?” 白发老太监战战兢兢的回道:“据魏峰大人说,大概还要七日。” “七日” 李秋恒双手负后,思忖了片刻后忽然转身大步回宫,老太监连忙紧随其后,弓着身子在旁仔细听着吩咐。 “传我旨意,就说父皇曾托梦于我,想要多看佛法,着令京都之中所有佛门寺庙僧人,昼夜抄写经文,钦天监人手日夜看护,不得有误,七日之内交不出三万卷,大乾将禁止所有佛门寺庙在神州大地上立足!” 李秋恒斩钉截铁的下达旨意,老太监唯唯诺诺的全都应下,只是在最后迟疑道:“这个七天三万卷是不是有点” 老太监话没说完就见李秋恒的目光移了过来,他打了个激灵顿时不敢再说,连连点头:“奴才知道了,这就去找人拟旨!” “记住,特别是大相国寺的僧人,一定要看好了!” 李秋恒喃喃的道:“蛊尸炼成之前,不能叫他们闲着。” 当法海回道大相国寺的时候,后脚皇宫的旨意就传到了,听到这种圣旨的法海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是太子殿下害怕自己有什么动作,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让自己无暇分身,不过 抄写经文,这也太幼稚了吧?就算需要抄写上交的经文多大三万卷,这种事情也轮到法海来做吧? 上午法海还刚在寺中讲过大乘佛法,凭他如今在京都佛门的人望,就算他自己想抄恐怕也没人同意。 钦天监的人手开始陆陆续续的进入到相国寺中,并且他们对此也有着十分充足的理由,那就是太子殿下孝心十足,所以派人过来时刻接送抄写好的经文拿到灵堂中焚烧,对此谁也指摘不出什么不对。 作为重点的看护对象,光是法海的房门前后就被加派了四名钦天监的好手,就连出门上厕所都得提前沟通好。 对于太子殿下的这般做法,寺中所有人都不太理解,因为有很多人都在说太子殿下对待法海大师极为尊敬,甚至在钦封‘普渡慈航’之后还亲送出宫外,为什么如今却好像是要软禁了法海一般? 以圆晦方丈等人为首,资格较老的僧人借着抄写经书的名义堂而皇之的聚在一起问询法海情况,可是这种事情又怎么好当众说出口?寺中有不少都是修行中人,说不定其中就有哪位皇子招揽的手下,法海只好推说他曾在皇宫中与太子听,如今这般沉重的任务下发出来,乃是对佛门的佛法产生了兴趣。 如此说法一出,寺中人抄写经文的情绪居然就此高涨了起来,要知道自从四百多年前的妖鬼之乱开始,佛门就一直处于衰弱的状态,这么多年以来之所以没有被道门挤掉,完全是因为帝王在考虑权术制衡,从而有意扶持的缘故。 多年积弱下来,许多人都天然觉得道门比佛门要高出一等,如今听到上位掌权者对佛法产生了兴趣,又有法海这个精通大乘佛法的高僧在世,种种事情无不仿佛是在预示着佛门即将大兴的未来!这叫僧人们如何不高兴? 就在大家沉浸于法海编制的美梦当中时,深宫之中又有一封旨意被递到了法海的面前,明黄色的绸缎上只有简短的四个大字。 达州妖乱。 法海接过圣旨,疑惑的看着宣旨太监,后者笑眯眯的解释道:“大师刚刚才领受了钦天监四品行走的封号,想必有些事情还不大清楚,就让咱家为您解释解释。” “要知道天下间修士但凡入了钦天监,那就意味着是要为朝廷效命,平定地方妖乱鬼祸,保护朝廷大员,都是职责所系!” 法海闻言奇道:“那合着我们就拿一个封号,别的什么福利待遇都没有?” 太监微微一愣:“什么是福利待遇?” “就是好处!” 那宣旨太监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但是见到时人所称颂的高僧这般市侩的讲好处,一时间也没有晃过神来,定了定才道: “哪儿呢!都是为国效力,朝廷哪里会亏待了大人,事成之后无论是修行资源,还是金银财宝,甚至是讨要封地开山立派都不在话下!” 法海点了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别看如今这位太子殿下好像十分的看中自己,那是因为他的蛊尸正在炼制的关键时期,如今这般千方百计的拖延住自己的动作,就是为了蛊尸的炼制能够顺利的进行。 按说堂堂大乾朝的帝位之争,跟练不练尸的根本扯不上关系,可是李秋恒与魏峰的这蛊尸却是非同小可,现如今的李秋恒虽然占据了上风,但是其他皇子大臣们所组成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李秋恒就计划着把魏玲这只蛊尸给练出来,然后用于专门斩首朝堂之上那些与自己作对的人,在绝对力量的碾压面前,什么兵力权谋都不重要了。 宣旨的太监眼见法海接了圣旨后,就一直呆呆愣愣的好像在出神思考什么,不禁好心的出言提醒道:“法丈大人?法丈大人!按着宣旨的礼节,大人在接旨之后理应说两句话,让小的转告主子的,比如说微臣定当幸不辱命之类的” 法海点点头,直接道:“那我平了这只妖怪能得到什么好处?” “” 宣旨太监想着,要不这句转告的话,以后在法海这就免了吧。 接了圣旨的法海很快就在钦天监人手的看护下开始收拾行李,好像是真的听从了太子殿下的旨意,打算去往千里之外的达州平定妖乱。 大相国寺的僧人们依依不舍,圆晦方丈更是几次上书想要面见太子殿下求情,可是帖子递上去连个回音都没有,以至送行法海的时候一脸的黯然,法海见了还以为是老和尚觉得下半套的大乘佛法无缘修行了,于是出言宽慰: “圆晦方丈不必如此沮丧,小僧就算远在千里之外,那下半部的大乘佛法也会如期送到相国寺中,弘扬达成佛法可是小僧的毕生志愿啊!” 眼见到被‘流放’出去的法海,人都要走了心中想着的还是相国寺和佛法传承的事情,圆晦方丈忍不住眼中泪光闪闪,在这临别之际,终于也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法海大师如果是在宫中不慎发现了太子殿下的秘密,我看还是借此远遁江湖的好,别看当今太子殿下风评甚佳,其实论起容人,气量最是狭小!” 其实早在宫中让钦天监的人手前来护送抄写的经书之时,寺中对于法海此次皇宫猜测就有无数种说法,其中年老成精的圆晦方丈也发现了一丝端倪,借着这次送行的机会,难得的吐露了一下心声。 如此非议的话语如果传出去,不止是圆晦方丈麻烦,整个相国寺都要受到牵连,法海听在耳中,深觉虽然音量不大,可是重量却很足。 法海双手合十道:“法海记下了,方丈不必为我忧虑。” 昨天一整夜都在给相国寺抄写经书,早上推开门又给京都之中的僧人们,午时又去往皇宫接受封号,法海到京都的这一天还真是充实的有点过分了,忙忙碌碌,马不停蹄,待到法海收拾东西在众多僧人的相送下来到城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对着守城的将军出示了太子殿下的旨意后,本已闭合的城门关口在一阵沉闷的响声中缓缓洞开,法海与能忍站在城门之下,与身后相送的僧人们泾渭分明,在此时莫名的显得有些孤独。 能忍拉了拉法海的衣袖,仰脸问道:“师傅,咱们真的要走了吗?” 光是来京都的路,他们就走了好几天,可是到了京都还没多久,一转眼的又去千里之外的达州,能忍觉得自己连这京都城都没来得及好好的看看,虽然他是跟着师傅出来修行的,到哪里都是一样,可即便如此他也有些不太甘心。 皇宫之中还有一只藏在皇帝灵柩中的大妖魔没有铲除,师傅圣人一般的人物,怎么会就此放任它将来害人?非要去听那个昏庸太子的命令? 法海低头看着面有不甘的能忍,微微一笑:“你猜。” 此时城门开了一道足以数人同行的缝隙,守城的将军亲自来到法海面前,恭敬的双手上托圣旨:“大人,城门已开,还请速速出城。” “有劳将军了。” 法海随手将圣旨塞入袖中,对那位将军点点头,然后径直与能忍出了城,身后是一众在相国寺中听过他讲经的僧人们高声洪亮的阿弥陀佛。 圆晦方丈在合十行礼之后,蓦然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有几道黑影在城墙上掠过,他微微皱了皱眉,低声嘀咕道:“钦天监的人?” 太子在调法海禅师出城之后还不放心,还要派人灭口? 圆晦方丈不知皇宫之中法海一掌几乎废了魏峰的事迹,要不然的话绝对不会做此等想法,当下他面色微沉的就要御气去相助法海,可是脚下步子刚刚迈出却听到街道角落中脚步声不断传来。 魏峰一身当朝四品的深蓝朝服,几乎与今晚的夜色融于一体,他用一方洁白的手帕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声又一声的咳着,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到圆晦方丈面前。 “大师,太子爷那边又催了,快快回去抄写经文吧。” 第二百三十八章:默契 法海带着能忍出京都之后,一直在围着都城四处游荡,好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一夜的时间过去,他们走的路不少,可是也就走出京都十多里而已。 这可就苦了那几个远远吊在他们身后的钦天监人手了。 请保重的消息称,此人法力高强,深不可测,因此跟踪此人一定要万千小心,否则被发现了恐怕有性命之忧! 想那在京都至中威风不可一世的魏峰都被法海打成了那个样子,据说那不过是法海拍了一巴掌而已,他们这些听命行事的小鱼小虾又哪里敢招惹这等恐怖的存在? 最后辛苦跟了一夜的钦天监密探筋疲力尽,可他们却没有埋怨法海的古怪行为,反而是在心底咒骂派他们过来的魏峰。 吗的,这和尚怎么不一巴掌把他拍死?非要我们跟过来受这个罪! “师傅,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天?” 星光之下的能忍跟在法海身后亦步亦趋的发出疑问,法海环目四顾了一番,尽皆都是荒林野路,偶有农户村庄,可是这个时辰也早就已经吹灯入眠,于是他不仅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师也不知,且走且看吧。” 能忍点了点头,不时的还会张嘴问法海一些问题,后者早就被这小家伙磨出了无比的耐性,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回应着他的提问。 “师傅,为什么四大天王张的那么丑啊?” “他们在成道之前是地狱里有名的恶鬼,专门生吃小鬼,后来被佛祖收服度化,这才成了佛门护法。” “师傅,为什么你每次走在路上都要靠右边啊?” 法海微微恍然,随即笑道:“习惯了。” 随着法海在围绕京都城的圈子越来越大,年级较小,修为也相当浅薄的能忍渐渐累的不再提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粗重的喘息开始从嘴中发出,法海有心想要借此机会锻炼他的意志,故意充耳不闻的大步向前,叫法海感到意外的是,他这个向来问题多多,动不动就被人吓住的小徒弟,居然意志走到极限都没有开口叫停,这份心性也算难得了。 “能忍,你累了吗?” “弟子不累。” “出家人不打诳语。” “累的屎都要出来了。” “” 后半夜的时候,一直亦步亦趋跟在法海申瓯的能忍已经趴在了法海宽厚的后背上,他看着自家师傅那纤尘不染的白色僧衣,被自己的汗水浸湿的样子颇为不好意思,同时他也按捺不住自己十万个为什么的本质,在幽静的路上和法海又开始了一问一答的游戏。 “师傅,你法力这么高,为什么还要听那个什么太子的命令?” 法海微微摇头道:“人生就在红尘里,法力再高也逃脱不得,你只看到了一个太子,却不知道在他的背后有着怎样的一个势力阶层,我们修行中人道行高深,能人所不能,本来就被他们这些当权者忌惮,假如有朝一日再触碰到他们的底线,那就就无异于是与整个天下为敌,能忍,今天这种情况如果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做?嗯?能忍?” 法海一连问了几声,可是身后始终却无人回应,就在他再三追问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这小家伙均匀深长的呼吸,竟是靠在法海的背上睡着了。 法海下意识的就放轻了脚步,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快要大亮,于是背着能忍不再来回的在京都走大圈,而是停在一户农家村落附近的田垄边上,似乎是在等什么人,跟在法海身后早已是苦不堪言的几名钦天监密探如获至宝的一个个倒趴在地,其中有一个人不慎的压断了一节树枝,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这点动静落在密探们的耳中无疑于是惊雷一般,因为法海修为通天,这点响动很有可能会暴露他们的行藏! 顾不得骂那个大意疏忽的同伴,三双惊恐紧张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站在田垄附近的法海,却见后者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压根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样的意思,这才叫密探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背对着他们的法海正在不屑的撇嘴,其实早在出京都城城门的时候,这三个人的动作就已经被法海发现了,一路上不声张不对付,是为了叫他们背后之人放心,省的再去借故找京都城佛门的麻烦。 法海在田垄上等了没多久,便见远方出现了连个扛着锄头的身影,他连忙迎了过去,单手竖掌的行礼: “两位施主有礼,小僧与徒儿在外远游苦修,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生怕不慎入住了歹人黑点的手中而不自知,请老丈为小僧师徒指条明路!” 这年头只要不是张口就要钱的出家人,那基本上什么事情都好说,再者法海态度谦和,背上还背着一个困极睡去的小和尚,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骗吃骗喝的混子和尚,于是那位老汉也放下了心中的戒备,一手扶着肩膀上的锄头,一手遥指东面太阳初升之地: “直走,但凡是官道所在全都没有问题,西边和南边可千万不要去,听说有点乱,好多人去了就没有再回来过,都传得神乎其神,说什么都有,什么妖怪吃人,黑点害命的,你带着个小娃娃可千万要长个心眼!” 法海将这位老丈的话都听在耳中,诚心实意的双手合十感谢,如他们这般的大乘佛法高僧,如果要诚心的感谢一个人的话,那么此人一定会在无形之中积累阴德福报。 跟在老农身旁的年轻人似乎和他是父子关系,看到法海与能忍师徒两人一副身无长物的样子,将怀中妻子包好的饭团取出两枚递了过去,法海本来想要推辞,可是架不住那年轻汉子的热情和固执: “就算你不吃,那个娃娃总是要吃的,孩子正在长身体!” 没有什么客套华丽的辞藻,就是简单的一句孩子正在长身体,法海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他们出京都的时候身上是带了银子的,但是这城外荒野山林,有钱也未必能买到安全可靠的食物,法海稍稍愣了愣神,随后双手接过年轻汉子的馈赠。 “无功不受禄,还请施主告知姓名,小僧也好日后为施主诵经祈福!” 老农咧开满口黄牙的大嘴笑了出来:“一口吃食,眼下又不是什么灾荒年景,总是拿得出来的,哪里值得什么福报!” 法海将那两枚饭团放入怀中收好,诚心实意的合十行礼目送父子两位农夫渐渐远去,口中念念有词,是在念诵大乘佛法为两位积累福报。 远方三名钦天监的密探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其中一人十分不解的道:“不就是一个饭团嘛,这和尚也太小题大做了!” 与这个人的不屑不理解不同,同行之中的一人听了这话后顿时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这特娘的才叫有道高僧!” 经过了这一次小小的插曲后,法海辨认了一番方向,最后选择去往西的方向而去,半路上法海还想着,如果能忍没睡着的话此时怕是又要刨根问底的问个究竟了。 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大概又是十几里路的距离,法海终于在荒郊野地之中找到了一家独树一帜的落脚客栈,他一贯平淡的面容在此时也不禁露出了几分笑容,浑然不顾客栈之中那股血腥与汗臭交杂的复杂气味,兴致勃勃的来到了前台跟那个满脸刀疤,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客栈老板说道: “掌柜的,住店!” 刀疤老板闻言很是愣了一会儿,因为他们这间黑店在附近早已是远近闻名,已经很久没有生人过来落脚了,先前他听到手下报告有一大一小的的和尚往这边过来,他还想着回避一下,找个面善一点的手下过来接待,没想到这和尚来的这么快,根本就来不及回避。 幸好这个大和尚看起来聪明俊秀,其实好像不谙世事,不仅对刀疤老板的长相没有一点的防备,开口就直接要住店,做了这么多年无本买卖的刀疤老板都有些怜惜这头蓦然撞上门的肥羊了。 将看起来身形既不魁梧也不单薄的法海上下打量了一遍,刀疤老板极力的做出和善的样子道: “在下天生就对佛门中人有亲近之心,大师来的正好,小店的上房最是便宜不过了” 就在此时,一直靠在法海背后的能忍终于睡醒了,刚一睁眼能忍就闻到了那股当初在进京之时曾经露宿黑点时的那股味道,他至今都记得当初师傅讲述这种味道的神情和语气。 这是血腥和汗臭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他不禁在法海的背后轻声唤了一声:“师傅!” 法海微微转头,面色如常的道:“醒了?我这有两位施主送的饭团,你先吃了吧。” 能忍愣愣的结果法海递过来的饭团,虽然相信师傅的能力,可是一睁眼发现自己就在黑店之中实在有些不太舒服,于是正想要说点什么,却听法海自顾自的笑道: “先前你不是问为师想要去哪里吗,其实我要找的就是黑店。” 前厅之中一片寂静,正在极力露出和善笑脸的刀疤老板面色极其僵硬,看着法海平淡如常的面容,一度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笑道:“大师真是说笑了。” 可是法海却半点面子也不给,直接硬邦邦的丢下一句:“说你吗的笑。”然后直接转身不如楼上的客房。 开玩笑,荒郊野外的,这黑店之中哪里会其他的客人?客房还不是一间间都是空的,随便进哪一间不行? 刀疤老板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侮辱了,可是不知什么一时间居然生不出气来,只是感觉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能忍一面吃着饭团,一面随口夸赞:“师傅,你太霸气。” “别废话,醒了就下来,沉死了!” 以法海的修为别说一个半大的孩子,就是扛着一个实心的石狮子也是绰绰有余,行走如飞,哪里会觉得一个孩子重?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习惯这种相处的模式而已。 一直目送法海师徒两人消失在楼梯转角,刀疤老板都没有说出过一个字来,此时一个手下靠了过来,小声的问询道:“老大,这票怎么做?” 吞了吞口水,刀疤老板艰难的道;“先先不做了吧,这事儿好像有点怪劳资得先好好想想再说” 客栈之外,钦天监的三名密探凑在一起道:“这和尚怎么进了黑店?亏他法力那么高,人情世故却是半点也不懂!” “废话,你要天天修仙,你懂个屁的人情世故!” “那要不要跟魏峰大人汇报一声,我看今晚他都不一定会出门了。” 就在三人凑在一起商量好了,决定先派出一个人回去跟魏峰大人汇报的时候,四周一阵如雷鸣般的马蹄声瞬息之间就响彻耳边。 三人面色一变,他们都是钦天监中的好手,此时此刻的情况根本就无须多说,一个个身形快捷的纷纷化作光影四散而逃,但是他们的身法和反应虽然很快,但是早有准备的清和道人等三人也不是吃素的,一番手脚之后将三名密探全数擒拿了下来。 一阵乱斗之后,被拿下的三人看清了来人的官服制式,一个个愤怒的叫道:“清和!你放肆!我们乃是钦天监的密探干员,你们五城兵马司有什么资格捉拿我们?!” 清和道人面色淡然,扫视了一样三名密探后淡漠的道:“你们是不是钦天监的密探干员还有待查实,但是本官身为五城兵马司的管事确是真的,吾等前来剿灭黑店匪徒,在行动完成之前,一切人等都不得自有出入!” 三人正要再说什么,可是清和道人已经打出一道符箓封住了三人的口舌,挥手道:“压下去,待本官带兵剿灭匪徒之后查实身份,再行决断!” 客栈之中,刀疤老板瑟瑟发抖的和手下们靠在一起,听着外面如雷咆哮的马蹄,不用看都知道是京都城中最为精锐的五城兵马司人手出动。 “老大,咱们这是找谁惹谁了?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的做买卖,宰的都是无名无姓的普通人啊!” 陷入绝境的小弟无奈的叫喊,刀疤老板颤颤惊惊的打了他一个巴掌,愤恨的道:“劳资哪里知道!” 第二百三十九章:设局 当清和道人步入法海所在的房间之时,客栈外士兵处决黑店匪徒的动静还在响亮的进行着。 法海对于他的到来毫不意外,试想连圆晦方丈都能从太子李秋恒的态度中猜测出一些东西,何况还是在与太子对弈的业王? 一个法力高强的大修士,因何受到了太子的忌惮?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引得钦天监接连动作? 这其中的内情可不光是业王想要知道,其他势力的藩王更想知道,只是在京都城中就算是势力最大,人脉最广的业王,也不好光明正大的去接触法海,只有到了城外才有可能。 所以当清和道人又一次打着剿匪的名义出现在客栈里,法海并不意外,唯一感到意外的是,他原本以为对这件事情感兴趣的应该远不止业王一人才对,可是如今到了客栈的却只有清和道人。 似是看出了法海心中所想,清和道人笑道:“京都风云变幻,东宫与朝中诸王对吃,都在互相发力,能够在这个时辰出动人手绕过太子的拢共也没有几个,何况就算出了京都也未必会有我们这么顺利,直接就能找到大师!” 法海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小僧与东宫脾性不合,那个魏峰嫉贤妒能,生怕我得到重用后影响他的地位,对我也是百般敌视,此去皇宫小僧无意间发现了他们的一个大秘密。” 清和连忙追问道:“什么秘密?” 法海便将魏峰藏蛊尸于帝王灵柩的事情说了出来,后者也是修行界的道门真人,无须言明厉害便尽知其中凶险,当下眉头深锁,沉吟不语。 那蛊尸在未曾吸收到天子龙气的时候,在京都城中就几乎已经无人能治,没有抗手了,诸多修行高手联合起来也就是维持一个平衡而已,如果真的叫魏峰将这具万法不侵的邪物炼制出来,那么京都之中李秋恒想要谁死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法海间清和道人沉默下来,于是开口道:“那个魏峰其实是当年崂山弃徒,江上离的二字,他们养炼僵尸的手段便是脱胎于道门,最终成型于苗疆,道长从这方面入手或许还可以找到破解的办法。” 原本太子与诸王只见还有这相当微妙的平衡,因为双方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这才在京都之中平稳下来,而随着蛊尸被藏入灵柩内吸收天子龙气之后,京都城中的修行力量将无法再对太子一脉形成威胁制衡,这微妙的平衡自然就要被打破了。 诸王如果想要求胜,那只能提前动手,那样还有一线生机。 法海心中早有定计,笑道:“道长不用着急,那具蛊尸逆天道而行,功成之日必为天道所不容,届时当有天雷下界诛邪,宫城之中有佛道两教的诸多人手都在主持先帝的水陆法会,混入其中应当不难,到时候只需静待那邪物渡劫的时机,合力出手就是。” 清和道人听着法海说的头头是道,钦佩不已的俯身下拜道:“大师法力胜过唠叨百倍,对此等邪物又知之甚深,老道恳请大师与我等一起出手,诛杀此等邪魔!” 法海闻言似笑非笑的问道:“哦?那要这么说的话,却不知是道长邀请我,还是业王在邀请我啊?” 这两者之间看似无关紧要,可实际上却是天差地别,业王邀请那意味着法海应约,那么之后在那边的地位至少与清和也是平级,可如果是清和道人的邀请那就是礼节再多再怎么尊敬,事成之后最大的功劳自然也就是清和的,这其中不光涉及到了自身的利益,还牵涉到了两人背后佛道两教的兴衰。 要知道,他们干的可是从龙之事。 清和道人面色微僵,不过到底是个年老成精的,哈哈一笑的道了句老道孟浪,大师勿怪。这事儿自然也就意味着揭过去了。 中国人有一个既是优点,同样也是缺点的地方,那就是时常想着自己,当初在幽州与法海有旧的魏峰尚且因为地位之争对他如此冷淡刻薄,别说只是萍水相逢,又是教派竞争对手的清和道人了。 话说到这里,再聊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清和道人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心中去意已生,但是对于高僧法海,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歉意的,于是便道: “老道需要及时赶回京都,临别之际大师但有所请,老道当全力以赴。” 法海双手抄于袖中,神情懒散的就如一名田间老农,似乎对功名利禄,发扬佛门这件事情已经心灰意冷,摇了摇头道:“刚出幽州的时候我还以为天下虽大,凭我的本事多少也能为宗门搏一个前程,可是到了京都才知道,什么叫做寸步难行我来晚了。” “今天宫里头给我递了旨意,让我去达州平定妖乱,经此一事我已经不想在动,你五城兵马司那么多高手,替我跑一趟可好?” 这番话半真半假,也是法海有感而发,他在京都一共就见了两位权贵,无论是曾经有旧的魏峰还是看似态度亲和恭敬的清和道人,他们都不希望自己能爬上去。因为上面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上来了别人做哪里去? 旨意里的达州平定妖乱,本来就是一个说辞,故意将法海这个大高手从京都调离的借口而已,这点小事清和道人自然满口答应下来,他上前拍了拍法海的肩膀,就像前辈宽慰后辈年轻人一样: “法海,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佛道两家可都是正道,谁得当朝信重对百姓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总不能叫东宫上位,最后由那个魏峰总领天下佛道两派吧?” 话已说尽,清和道人与法海告别离去,法海连起身相送都没有,不过这个时候清和道人对此已经毫不在意了,他临去前还留下了一块阴阳双鱼的玉佩,道: “那三名密探我会着人押往达州,一路会让他们回信京都报平安,大师往后只需要做个逍遥神仙,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需将此玉佩交来,老道一定不会推辞。” 法海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五城兵马司的人手顷刻间就离开了客栈,空荡荡的楼房中只剩下了法海师徒两人,好像刚才的人马沸腾只是幻觉。 法海坐在窗边看着清和道人带领的队伍渐渐没了影子,双眼出神的在想着什么,直到床上睡醒的能忍唤了一声方才回过神来。 “师傅,我想回幽州了。” 将刚才师傅与清和道人的对话全都收入耳中的能忍,主动的说道,法海却笑骂:“兔崽子,为师还用不着你来宽解!” 能忍还是有些不太甘心:“师傅,你本事那么大,直接去找那个什么业王当面说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受限于一个什么清和道人,非要通过他来传递消息?” 法海好像浑身发冷似的,拢着双手插在袖中不动,身子后斜倚整个上半身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骗到他们。” 将两人对话全程都收入耳中的能忍顿时瞪大了眼睛,师傅刚才骗人了?哪一句? 法海伸手揉了揉眉心,低声道:“京都之地的都是何等样人?一个个混迹官场,摸爬滚打,你我师徒区区一个外来人想要哄骗他们谈何容易?自然要说真话骗他们。” “就算清和道人心中有所怀疑,此时他最先要做的事,也是去查实我刚才所说的话,一旦确认,他们又怎么会坐视魏峰将蛊尸体练成?” 法海瞥了一眼能忍依旧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忽然沉声道:“能忍,你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人心如鬼蜮,世上的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就好像清和表面对为师恭敬有加,其实内里时刻都在提防着我,你跟着我不光是要学修行。” 能忍依旧似懂非懂的道:“弟子知道了。” 法海摇了摇头:“你不知道。” 小徒弟苦恼的低下了头,半晌之后他方才仰脸问道:“师傅,你让清和他们去对付蛊尸是为了什么?” “杀人。” 房间之中空气骤冷,能忍看着双手抄袖的法海,一时间觉得有些陌生。 数日之后,清和道人在五城兵马司中接见了自己的几名心腹弟子。 “师傅,成师伯在祠堂确实发现了那具蛊尸的气息,肯定那邪物就藏身在祠堂之中,而且据看守祠堂的太监侍卫们说,自从先帝灵柩摆在这里之后,每天夜里的子时都会响起似有若无的哭声。” 清和道人闻言深皱着眉头,那天在见过法海之后,回去细想又觉得不对,一个法力如此高强的僧人,如果想在在京都中制造点动静,从而引起权贵的注意那是何其简单的事情,怎么会因为自己和魏峰的提防排挤就心灰意冷? 因此小心之下他不仅派出了高手前去皇宫探明虚实,甚至还派出了人手前去监视法海的动向。 “那和尚现在何处?” “那天师傅在客栈与他见面后不久,他便直接驾驭盾光飞往幽州方向,似乎是回幽州金山寺去了,为探明底细,师叔已经去往了幽州查看,至少要三天才能回来。” 清和道人闻言在心中暗笑一声,心中感到轻松的同时,对那法力奇高的法海也有着几分的不屑,把他当成了是那种温室中养成的门派天才,从小接受的都是微言大义,慈悲佛学,这么一点点的人心丑恶都受不了。 他当即大手一挥:“不用了,把你师叔追回来,如今生死关头,我们要凝聚力量,千万不能让魏峰将蛊尸炼成,不然别说兴旺宗门,死无全尸还差不多!” 待到几名弟子都得了命令出去之后,清和道人高声的对外下人喊道:“把我的官服拿过来,我要去见业王殿下!” 皇宫,先帝灵柩祠堂。 魏峰一身深蓝的钦天监官服,无视皇城之中的所有的门禁护卫,一路通行无阻。 自从辅佐太子李秋恒以来,他这张长相颇为奇特的脸就是皇宫之中最管用的通行证,除了后殿的帝王寝宫,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可以畅通无阻,这是皇恩特许,年岁不大的魏峰很是满意这种有别于他人的威风。 无声的步入到祠堂之中,看守的几名太监在见到魏峰之后连忙躬身行礼,像是习以为常一般的齐齐退去,偌大的灵堂之中,顷刻走的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还有一只藏在灵柩中的蛊尸。 魏峰从腰间取下一个酒葫芦,刚刚打开塞子就有一股冲鼻的血腥之气从中透出,大殿之中已久沉默无声,可是无形之中却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躁动,魏峰直接将手中葫芦凭空一扔,巨大的灵柩顿时洞开了一条缝隙,一道纤细矫捷的身影顿时冲出,一把抓住了葫芦迫不及待的就开始吞咽其中的鲜血。 这葫芦中的血食是他的独门秘方,全都是用初生婴儿的心头血做成的,因为初生婴儿的体内或许还有一缕从母胎中带出的先天之气,最是精纯无比,用来喂养蛊尸功效卓著,就这么小小的一葫芦不知要残害多少性命,每一滴都相当的宝贵。 蛊尸魏玲背对着魏峰大口吞咽着鲜血,这是它和魏峰相处下来的经验之谈,因为魏峰很厌恶它吞吃血食的样子,每次看到免不了都要大发脾气。 片刻功夫,蛊尸魏玲双手捧着葫芦递还回来,魏峰却是为之一愣。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吸取了天子龙气的缘故,原本几乎已经是面目全非,很难辨认出本来面容的脸,此时居然变得正常好看了许多,甚至有了几分清秀的感觉。 可是魏峰却忽然一声不吭的对着那张脸就是重重的一拳,蛊尸猝不及防之下整个身子都被打的后仰出去,几乎就要跌倒,口中残余的鲜血滴滴答答的随着麻木的嘴角流下,眼神木讷呆滞的看着魏峰,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会挨这么一拳。 魏峰一拳过后又是一拳,将蛊尸魏玲打的连连倒退,最后背靠在一根柱子上一声不吭的挨着这顿莫名其妙的拳头,半晌之后魏峰喘息着停了下来,对着重新变得面目全非的蛊尸魏玲道: “以后半夜不准再发出声音,再饿也不行!” 蛊尸魏玲眼神依然呆滞,依旧捧着手上的葫芦,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魏峰却不再管它,径直转身离去,魏玲傻傻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良久不动一下,似乎在等着他回来。 直到外面天色开始渐渐转亮,魏玲才终于不再看着祠堂的大门口,将葫芦里仅剩的血食大口的饮尽,重新回到了巨大的灵柩里。 第二百四十章:天道在我 京都城今日阴云稠密,无论白天黑夜,时常都有闷雷滚滚响过,百姓家中圈养的鸡狗,自阴云密布那天起便不再鸣叫,仿佛就连这等畜生也晓得敬畏天地。 好多人都说,京都城在不远的将来,怕是会迎来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雨,一时间京中渔具生意忽然好了许多,只有极少数明白真相的人,就如五城兵马司的清和道人,对此都沉默了下来,低调的在家中深居简出,最后甚至不出,宫城之中加派的道士法师也随着增多,整日在祠堂之中来回忙碌。 宫城祠堂之中,值守太监对着门外领着一帮道士走来的中年人笑了笑:“老陆啊!今天也是来的这么早?” “是啊是啊!贫道早点过来,公公也好早点歇息。” 姓陆的道士年纪不大,和跟着他进来的人手却大多都是白发苍苍,看起来比他还要打上许多,人群之中的他反而成了最年轻的,整个阵容看起来有些怪异。 值守太监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因为按照陆道士的说法,观里的年轻道士不如老道士经验丰富,知轻重,为先帝举行水陆法会又岂是儿戏?自然要用最好的人手来做。 此时虽然是大白天,可是宫城上方因为有阴云不散,其中由以祠堂上方最为浓厚,即便大日东升在天,殿内屋中的光线也颇为暗淡,需要掌灯方才可以。 老陆熟练的点燃了殿内的四处灯火,在旁人看不到的位置悄悄在灯中加了点迷香,这迷香不是什么虎狼之药,至多只能叫人感觉到非常困乏,只对寻常凡人起作用,修行中人只需要气机一转就可以消除异状,是为了保证殿内没有其他外人。 陆道士笑容可掬的来到了值守太监身旁,轻轻递上了一张银票:“公公辛苦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老道们吧,太子爷那边还请公公多多美言几句!” 值守太监见了银票,笑容满面的揭过去,嘴里连连说着为陆道士美言的话,然后很快便不再祠堂中逗留的走了出来,口中笑道: “哎呦,还是陆道长出手大方,体谅我们这些当差的可怜人!说来也是怪,自打你们过来为先帝操办水陆法会之后呀,这祠堂半夜里再也没有过什么可怕的动静了!” 陆道士笑容满面的点头附和,一直将值守太监送出祠堂后,方才笑容渐淡的来到混杂在人群中的清和道人身边。 清和道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肯定的点了点头,而后仰脸大声道:“诸位师兄弟们!天有异象,说明这邪物渡劫之日就在眼前,神霄五雷阵的布置一定要在今日完成!开始吧!” 随着清和的话音落下,祠堂中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师们又开始重新忙碌起来,清和道人手持朱砂,来到昨天做好记号的那一块石板之前,气机运施下用手指生生将石板从地上起出,而后用朱砂在石板背后绘制出一张神霄引雷的上品符咒。 道家论起除妖手段的话,出了各种神异的天火之外,最为有效的便是天雷了,京都城与蛊师魏峰接触过的高手,都明白藏在灵柩中的那个东西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寻常的大阵他们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于是便有人提议,集合京都城所有法力高深的雷法高手,借天劫之威来布置一个绝杀的雷阵,用以诛杀邪魔。 天劫来临之日,必是天地变色,雷霆万钧,到那时节既是一道最为普通的掌心雷,也会在天劫的威能加持中拥有相当可怕的伟力,何况这还是他们费了数日方才辛苦布置出来的神霄五雷大阵? 这间皇家祠堂的石板地砖,用料铺设讲究,葱头到尾的砖石块数不多不少,正好有九百九十九块,意为数之极也。仅凭清和道人一人之力,就是不吃不喝的三天三夜也不可能在每块砖石地板上刻上大阵,幸亏了他道门昌盛,好手无数,这才有了这般从容布置的情形。 祠堂之中别无声息,只有偶尔掀开石板和念诵经文加持符法的声音响起,如此忙碌了好大一阵,清和道人盘坐在一块掀开石板的土地上歇息,趁着空闲问陆道士: “渡劫之战非同小可,祠堂之外的两仪微尘大阵布置的如何了?” 祠堂之中的神霄五雷由清和主持负责,而外面为了保险起见,在神霄五雷的基础上又加了一道两仪微尘,由陆道士负责,有备无患。 “弟子人手充足,而且宫中法师几乎都是我道门中人,日夜赶工之下,大阵早已在两天之前布好,无人发现。” “那就好” 清和道人微微点头,感觉身体回了一些后又开始接着在石板背面刻录,陆道士见到自家师傅脸上连日来那操劳疲倦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上前轻声道: “师傅,你歇歇吧,这神霄引雷的咒文弟子也是会的。” 这本是为人弟子的一片孝心,谁知清和却把眼一瞪,斥道:“胡闹!你转头看看这里刻录的前辈们,哪个在雷法上没有三十年的宫里?九百九十九块石板符咒凑在一起,只有功力相当之时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你凑什么热闹!” 将陆道士训斥了一顿后,清和低头又开始了自己的忙碌。 皇城御书房外。 太子李秋恒双手负后,与他最为倚重的大将魏峰站在栏杆之内仰头望着天空中浓稠阴沉的乌云,若是你穷尽目力便会发现,那浓重乌云中每次在发出闷响雷声之后,其中都会有白色的雷光闪烁,而时刻都在关注这乌云变化的李秋恒,更是能够依稀看到乌云当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游动,虽然望不真切,只是在内心深处有这么一个感觉,所以他总是喜欢乐此不疲的时常抬头去观察。 “那个叫法海的当真走了吗?” 仰头望天的李秋恒忽然问道,魏峰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封钦天监密探回报京都的密保: “密探传回消息,说达州的妖乱已经平定下来,只是那和尚好像不打算会京都了。” “那是个聪明人。” 李秋恒得意的笑了起来,因为就算法海此时从达州回来也来不及了,再过两天时间蛊尸练成,京都城中大局可定,那时候的法海再回来投靠,李秋恒自然也不会拒绝,他会把这个法力高强的和尚当作是平衡身边魏峰的一个棋子,至于出头嘛还是别想了。 李秋恒很软笑意收敛,压低声音问道:“实话实说,你有几成把握过关?” 魏峰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蛊师连城之后,因为吸收了天子龙气之故,万法不侵,就算是对上天诛的雷劫也是有优势的,所以我至少有六成把握!而且” 魏峰话语顿了顿,而后百思不得其解的说道:“这次天劫有点不太正常,我从道藏上见到前人注文解说天劫,言明这劫云本该是积累劫力之时,不该有如此闷雷动静才对,可是这几日我观察劫云,发现这天劫的力量不仅没有继续道足够的实力,反而还削弱了许多” “哈哈哈,魏大人啊,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李秋恒望着天空又传来一声闷雷响动的劫云,双臂张开如环抱天地,缓缓笑道:“天道在我!” 同一个时间点,京都城中一处无人问津的荒芜小院之中,能忍坐在门槛上,一手支着下巴盯着天空的乌云,看的眼睛眨也不眨,好像里面有朵花儿似的。 自那日他与师傅法海在客栈中见过了清和道人之后,法海便神秘兮兮的蹲在了回返幽州的一条必经之路上,当天夜里就找到了一个法力不俗的道人,据说好像还是那个清和道人的师兄弟。 法海见到那个道士的时候神色平静,反而那道人在见到法海后先是愣了愣,随即如同是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二话不说的调头就跑,可是这道人就算发力不算,又如何能够逃得出法海的手心?根本就跑不了多远,便被法海单手擒住了。 能忍永远都忘了法海当时看向那道人时的目光,冰冷,肃杀,能忍这辈子只在那些吃人的妖魔身上见过这种眼神,他从未试想过有一天会在自己敬畏的师傅身上也看到这如出一辙的眼神。 被抓住的道人眼见逃脱无望,竟然直接对着法海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蹦,有谁会想到,这道家的高人在落难之后,居然会变得这么没有风度?就连能忍都听不下去了。 就在他以为这道人必死无疑的时候,法海却收敛起了眼中的杀气,只是封住了道人的七窍和对外感知,与一个活死人没有区别,只要隔天渡去一缕先天灵机,维持生气就好。 当时能忍还为此暗自高兴,因为他举得自己师傅好像也没有变得那么可怕陌生,直到事后法海带着他秘密回返京都的路上才告诉他,不杀道人的真正原因。 宗门大派的祠堂之中常有灵牌命灯之说,弟子出门在外,命灯熄灭就代表身死道消,若是死于邪魔之手,命灯还有召唤魂魄,护持转生的神效,方才那道人眼见法海法力高深,自己绝无半点逃遁的希望,就干脆破口大骂的引法海动手杀了自己,希望用命灯示警的方式来告知同门这其中的蹊跷,可惜被法海一样识破,成了如今无知无觉的活死人。 能忍一手支着下巴出神的想着,忽然听到上方乌云之中传来一声前所未有的雷鸣巨响,好像天都裂开了一样吓人,他连忙从门槛上前身,只见阴郁的乌云之中有一线仿佛洞穿了天地的闪电,瞬间划破乌云,最叫人称奇的是,那道闪电所指的方向,正是能忍处身的这座小院。 法海就是在这道闪电之后,唐突的出现在能忍面前的,快的就好像是凭空浮现出来的一般,他手持一根通体乌黑的禅杖,整个人的表情看起来并不轻松,好像是在忍耐着什么,能忍却对此并不以为意,因为法海自入京都之后心事就越发的沉重,此等表情算是比较常见的,当下就要过去结果法海手中的禅杖,却不料法海忽然低头喝了一声: “别动!” 能忍愣在原地,不敢再有动作,知道此事他才发现,法海的僧衣上有好几处被灼烧过一般的焦黄,身上也有蛋蛋的白烟冒出,单手持握那杆禅杖之上更是有隐约闪烁的电光在跳动,看的能忍有些心惊肉跳。 片刻之后,法海的神色渐渐松弛下去,禅杖上的电光也再不复见,只在杖身浮现出一道白色的卍字符号,但是很快就与黑色的杖身重新化为一个颜色,丝毫看不到有什么异象。 待一切平复过后,法海方才将手中禅杖交到能忍手中,后者双手接过只觉入手一沉,竟是比昨天重了好几倍! 这杆禅杖起初他单手便可以提握,可是如今却需要双手了! “这劫云的威力一日强过一日,我看那妖魔渡劫也就在这两天了,能忍,下次我下来不要立刻跑过来碰我,天雷狂猛难驯,我也不好控制,刚才你要是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现在已经是焦炭了。” 法海来到房中用汗巾洗了把脸,身后能忍吃力的将那杆黑黢黢的禅杖抱入房中,咚的一声放在墙角立着,咂舌道:“师傅,这禅杖为何越来越重了?弟子都快要抱不动它了!” “我每日都会持此禅杖遁入到劫云之中,捉拿天雷精华,然后再以佛门的灌顶强行渡入其中,禅杖中的天雷劫力越来越多,所以才会越来越沉。” 法海将脸深埋在温热的汗巾当中,好好的擦洗了一番,好像要将疲倦也一同擦去。 以他如今通天彻地的修为,深入到劫云之中擒拿雷电精华也是一件相当吃力的事情,连续数日都是如此,加上劫云的力量越来越强,到了此时终于倦色难掩。 法海一面走到床边盘膝打坐,一面说道:“能忍,黄昏时灰分唤醒我,我要在上一次劫云。” 能忍看出法海的辛苦疲倦,劝道:“师傅,不是还有一两天吗?为何这么着急” 法海闭目道:“时不我待,我走之后少些热水,回来的时候我要洗洗。” “弟子明白。” 还有一句话话法海没有说。 这世间还有一座叫做幽州的城池,里面有个人在等法海的十年。 第二百四十一章:天道在我(二) 天劫最终还是如期而至。 太子李秋恒动用了自己所有的精锐力量,将祠堂里三层外层的围了起来,就连以清和道人为首的一众道士都不得继续在祠堂中逗留。 陆道士假装不明情况的上前来问询,清和道人则悄然的脱离了众人的视线,一个人悄悄的藏身在祠堂的暗处,静待时机,好再出来主持大阵,诛杀蛊尸魏玲。 当这批京都最为强大的道人们,在禁宫兵马的监控下陆续走出祠堂之后,他们忽然沉默无声的齐齐转身,对这祠堂建筑躬身一拜,意为道门未来前程之托付,负责护送的将军微微一愣,还道他们是在与先帝道别,一时并未催促。 同一时间,李秋恒,清和道人,法海三人都在仰头观察着天空阴沉涌动的劫云,急促的闷雷声如战场骑兵闯阵厮杀,在天边纷乱一片,每一次响动都有震荡心神的效用。 忽然,狂暴的雷声猛地一静,那一刻,好似天地失声,一道划破人间的电光刹那间直落而下,笔直且迅捷的直接击穿了祠堂的屋顶,精准无比的将灵堂中停放的灵柩打成了一堆飞灰! 来了! 李秋恒双眸一亮,双拳激动的握紧,祠堂中藏身的清和道人肃容振衣而出,整个人站在显露出身形的蛊尸魏玲身前,经过这数日的天子龙气滋养,原本它形容可怖的外表,已经和常人看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了,柔柔弱弱的很难与那具杀名满京都的蛊尸联系在一起。 可是清和道人却深深的知晓,大音希声,大恶无相的道理,心中没有半分留手慈悲之念。 他立定在祠堂九百九十九块地板正中的位置,牢牢将这处阵眼占据,而后他双手起势就像后世之中的老人在公园打慢悠悠的太极拳,一身磅礴气机随着他的动作而迅速的布满整座大阵,被埋刻在石板之下的神宵引雷咒,就此在气机的加持下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老道衣袖翻飞,脚下砖石在此刻化为了玉石般的色泽。 神宵五雷阵! 几乎就在清和现身起阵的那一刻,本就浓重如墨团一般的劫云顿时又一阵的风云激荡,如同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下方的魏玲立时有所感应,无声的睁开了它那双猩红好似野兽一般的眼睛,头颅怪异的向着一方扭动,死死盯着正在施法起阵的清河道人。 魏玲盯着清和道人不放,后者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侵入到了他的心脏附近,化为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握住自己鲜活正在跳动的心脏,呼吸都不禁沉重了几分。 如此压力,如果放任它出阵,京都之中哪里还会有我等老道的立身之处? 清和道人深吸一口气,极力的摆脱魏玲那邪异的压力下的不适,口中念念有词,一手呈剑指状,缓慢的刺向头顶天空。 天空中恐怖的劫云顿时如受敕令,一道紫白交杂的雷柱猛然灌落到祠堂之中,外面的军士们只见到又是一道惊人的雷光打下,片刻之后方才有了震撼的闷雷声在四处沉闷的炸开。 轰隆隆! 魏玲整个娇小的身子都沐浴在雷光之下,它痛苦的躬弯着身子,咧着犬齿深长的白牙,发出似牛又似虎的悠远长嚎。 “嗷!!!” 这叫声饱含痛苦之意,转瞬传遍了半个宫禁,魏峰面色一变,对李秋恒大叫道:“不好,殿下!那祠堂中有业王的人!” 李秋恒虽不懂这修行中事,可业王人马在祠堂李会干什么,他用屁股想都能猜到,当下面目狰狞的道:“杀!杀无赦!” 魏峰此次连应声都没有,直接通身化作一道黑光出现在祠堂外围。 禁军人马见到一身蓝色官服的魏峰现身于此,立刻抱拳拜倒:“见过魏大人!” 魏峰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伸手指着屋顶破了一个大洞,同时又雷光闪烁不已的祠堂:“杀进去!” 太子李秋恒用人,想来喜欢遵从一条贵精不贵多的道理,在他手下护卫这座皇城安全的禁军更是如此,将军在接到命令后很快就做出了反应,足足有八百多将士骑马列阵,无数马蹄声如同在地面上滚动的人间之雷,任何胆敢阻拦在他们身前的东西都会被撞成粉末! 祠堂之中的清和道人听到那恐怖的骑兵声势后心头微沉,修行中人对于军队的气血兵煞之气最为敏感,也很容易被克制,对上这等血勇之人十成本事通常也发挥不出两三成。 就在这时,祠堂之外的两仪微尘大阵里,却传来了他诸多同道师兄弟们沉稳的回话。 “清和道兄且安心主持灭魔大阵,吾等去也!” 清和道人刹那间心神大震,九百九十九块石板上的咒文顿时一阵明灭闪烁,他转头穷尽目力的望去,只见到那无数蜂拥狂暴的八百骑兵冲锋的阵仗之前,渐渐的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双手负后的从两仪微尘阵中走出,紧随其后的是第二个,第三个直至第十一个。 这神州大地上,如禁军骑兵这等刀口舔血的军中悍卒,血气兵煞之强,手中刀兵所向之处就连鬼神都要退避三舍,领兵的大将面对这群白发苍苍的老道士面容波澜不惊,沧然抽出长刀,于这人间滚雷之中奋然嘶声: “杀!” “杀杀杀!!” 冲天的血气兵煞,刺得拦身在前的十一名老道眉心刺痛,可视率先出阵的那位老人却淡然笑道:“诸位师兄弟,且随我冲阵!” 老道与八百骑军,悍然相撞,仅仅凭着这十一人的血肉之躯,居然生生拖住了八百兵煞浓烈的禁军骑兵! “这群该死的老东西!” 魏峰面容扭曲的低吼,他通身再次化为一道鬼魅的黑光,转瞬间奔袭至一名老道的身后,一拳狠狠的惯向他的后心! 在血气兵煞压制下,气机运转不畅的老道士极力转身,双掌托出一道光华暗淡的太极图挡在魏峰的拳头之前,可视两者相触的瞬间,魏峰的拳头就如同是一杆百炼成钢的大枪扎在一张劣质的木遁上,太极图瞬间蹦散,拳头去势不减,直接没入到老道士的胸膛之内! 老道士怒目圆睁,想要发出最后的垂死一击,可浑身的气机和力气都在胸口的那个大洞中快速的流逝,只得怒目看着脸色阴郁的魏峰: “为何你不受兵煞压制? 老道艰难的问道,魏峰笑道:“我也是禁军一员,老东西!” 背后一柄斜掠过来的长刀,毫无预兆的斩下了还想再说什么大义凛然话语的老道头颅,腔子里的热血飞出,溅了魏峰一头一脸。 “魏大人,此处凶险,还请》。。。。” 来人话未说完,只见满脸都是血的魏峰便已咧嘴笑道:“不,我要杀光这群老东西!” 他环目四周,忽然叫到:“崂山派的给老子死来!” 宗门大派之中,常用命灯灵牌来护持弟子的最后性灵能够转世投胎,祠堂之内正在主持神宵五雷大阵的清和道人泪流满面,神念感应中,那十一位道兄的命灯自魏峰入阵之后便开始接连熄灭。 至多十息,当毕全功于一击! 清和道人目光坚毅,张口吐出一枚金光璀璨的道门金丹,祠堂之中顿时有淡淡的龙虎交吟声响起。 一粒金丹吞入腹,从此生死不由天。 清和脚踏七星,口诵真言:“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既至,速发阳声,急急如律令!” 祠堂地板上所刻的引雷符咒,顿时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夺目华光,乌黑的劫云就此一停,下一刻,一道骇人的紫色雷芒光瀑轰然下落,声势之隆,以致祠堂外惨烈的厮杀声都压制了下去,天地间好像只剩下这么一道雷霆咆哮的闷响,摄人心魄! 紫光雷瀑下落的那一刻,偌大的祠堂刹那间冰消瓦解,九百多块发亮的石板之上,只有一个大袖翻飞的清和道人与正在被天雷莲花的蛊尸魏玲。 魏峰面目狰狞的望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因为在他诛杀了那十一个悍不畏死的老道士之后才发现,祠堂之外居然还有一座大阵。 两仪微尘阵! 蛊尸魏玲在紫雷光瀑的压制炼化下,惨叫声越发的微弱,甚至在它的口鼻之中都开始有丝缕的金粉向外逸散,正式在此前它所吸收的天子龙气! 魏峰与清和都明白,只要静待这天子龙气吐尽之时,便是蛊尸魏玲形神俱灭之时! 魏峰在不知第几次的徒劳冲阵之后,无力的倒在了地上,这个自京都初战便被世人称作是天下少有的凶狠之人手脚发颤,也不知是久战脱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久久无法平复。 “魏大人,总会有办法的!” 领兵的将军在一旁宽慰,经过方才的冲阵厮杀,八百健儿死伤的只余下不到两百多人,这般巨大的伤亡放在寻常队伍里早就开始溃逃了,可是他们依旧忠心耿耿的继续跟着魏峰深入,不愧是拱卫李秋恒的禁军精兵。 魏峰此时根本无心听将军说什么,他只知道祠堂李的那个人,不,那甚至恋人都算不上的家伙,马上就要死了,自己该怎么办? 忽然,他目光一凝,注意到大阵符文之中,有隐约的紫色雷芒闪烁,他不禁运足了目力,目光随着流动的雷芒而动,发现这些雷芒与祠堂的那座神宵五雷居然有这某种联系。 刹那间,魏峰就想到了许多事情。 为什么那十一个老道士宁愿在外面拼死,也不用这座大阵做为阻挡骑兵的壁垒?为什么神宵五雷阵之外,还要再立一个两仪微尘? 虽不通这等道家的高妙阵法,可是此时此刻的魏峰,抱着十分的肯定,两仪微尘与炼化蛊尸魏玲的那座大阵,一定是相辅相成的! 一定要破阵,一定要破阵! 可视全然不通阵法的魏峰又无从破起,当他散乱的目光注意到领兵将军身上的血污时,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道家修上清之气,最怕污浊之物侵染,那是不是可以用人血和怨恨,来破除这大阵的上清之气? 魏峰也不知道这个办法行不行得通,可是他整个人已经重新从地上站起,低垂头颅盯着自己的脚尖,喃喃轻声:“别怪我。” 将军没有听真切,前行了几步后靠近问道:“魏大人,你刚刚说什么?” 魏峰猛然抬头,将军人生当中的最后一眼,是魏峰那双冰冷的而又猩红的双眼! “魏大人,你干什么?!你疯了!那是将军啊!” “魏峰他疯了,他疯了!” 两仪微尘大阵中乱声一片,仅余的两百多人骑兵面对魏峰势若疯魔的砍杀手足无措,滚烫的鲜血染红了脚下的每一块地砖。 终于,两百多人都倒在了屠刀之下,魏峰浑身浴血,手中卷刃的长刀驻地,深深的喘息。 受到禁军将士们饱含怨恨人血的污染,两仪微尘大阵光华暗淡,魏峰来到这座大阵的边缘地带,握紧拳头奋力一击。 一声如同镜子破碎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两仪微尘阵告破!他立刻迫不及待的抬头看向祠堂,从天而落的紫色雷霆瀑布确实声势减小了许多,可视即便如此,下方的魏玲也依旧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从被鲜血染红的袍子里随便掏出一把灵丹胡乱咽下,魏峰抓着手中卷刃的长刀就冲着清和道人冲了过去。 清和道人回头看了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一眼,魏峰身上的鲜血像是触怒到了他的心绪,硬顶着修为全废的压力,怒声道: “孽障受死!” 劫云之中,仿佛有龙吟传出,紫雷声势经过神宵引雷的加持顿时暴涨轰落,可是就在大阵极限运转负荷之际,清和道人脚下一块石板忽然像是不堪重负一般,轰然爆碎! 这一碎,引雷大阵顿时就好像起了连锁反应,接连爆碎的石板在地面上荡起一阵阵让人心碎的尘雾。 碎石崩飞四散,在清和道人的眼中就好像放慢的镜头一般,天地雷声的咆哮,魏峰近在咫尺的刀锋,都变得不重要了起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套凝结了京都道门所有雷法高手的结晶大阵,怎么会出现符咒不堪重负的疏漏?! 就在清和道人失神之时,一道声音从天而降的落到他的耳中。 “道长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由小僧代劳吧。” 清和道人闻听此声顿时如遭雷击,仰天带着恨天绝地的一腔愤恨,狰狞大吼: “法海!!” 阴沉的劫云之下,法海双手抄袖,立于半空之中,神情无悲无喜,恍若庙中神佛。 第二百四十二章:天道在我(三) 法海望着一片狼藉的地面上,转瞬间好像苍老了十几岁的清和道人,身形自劫云之下缓缓下落。 因雷州的崩碎,即意味着京都道门连日来的除魔计划破产,不仅搭上了十几位法力高深的长老性命,就连他们梦想中能够中兴道门的从龙之功也就此幻灭,从此王后,京都道门将一蹶不振。 清和道人气息虚脱的缓缓跪在于地,法阵的蹦乱使得他体内气机大乱奔走,经此一役就是不死,他这苦修而来的道行也会尽付流水。 神霄五雷震的法力尚且在四周环绕不散,可是这点力量根本就不足以困住蛊尸魏玲,早在法海落地之前它便当空一拧腰身,通体化作一道血红的妖风,快若闪电的直扑向魏峰所在,二话不说的将他约莫有近两米的身量护在身后,须臾间便遁出了百米之巨。 法海见此有些微微惊讶,他没有想到魏峰练出来的蛊尸居然这么有灵性,他本以为这凶残的蛊尸在逃脱出困的第一时间就会不管不顾的冲上来把清和道人撕成碎片,毕竟刚才它还差点被清和练死,却不曾想它逃脱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杀人泄愤,而是护主。 其实不是魏玲有灵性,而是它早在看到法海的那一刻起,就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魏玲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像它当初躲在灵柩吸取天子龙气之时,那道悄然在祠堂上空凝结而成的天劫劫云,所以它才会在看到法海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带着魏峰疯狂逃窜。 蛊尸魏玲的逃遁并没有引起法海与清和的注意,前者是早有计划和手段,而后者则是一败涂地之下的一种坦然。 清河道人躺在地上,目光恨不得将法海生吞入腹的恨声道:“法海,你好毒啊!你你枉为佛门高僧!” 法海笑容莫名玩味的道:“怎么?又想拿你那套天下苍生的仁义来双标别人?大家都是明白人,输了就是输了,何必再扯上那块遮羞布?” 说话间,魏玲已带着魏峰跑出了很远的距离,法海不疾不徐的低念了一声‘去’,阴沉的劫云之中当即飞出一杆通体乌黑的禅杖,那禅杖看起来速度不快,可是居然后发先至的稳稳钉在了魏玲去试之前的石板当中。 魏玲停步在禅杖之前发出一声犹如牛吼的长吟,掉头便想着另外一个方向跑,法海长袖一挥,直没地板的乌黑禅杖居然就此化身万千,无论背负着一个大活人的魏玲如何的加速狂奔,由万千禅杖所幻化而成的铜墙铁壁始终牢牢的拦在它的去路之前。 法海手印翻动,躺在地上的清和道人将手印看的分明,这法海所用的法印根本就是道门中御雷法决! 随着手印的展开,禅杖忽然向魏玲的方向而去,直接在面上围成了一座困锁的牢笼! 受困其中的魏玲低吼一声,肤下有无数好似虫蛇的东西在无声涌动,下一刻犹如骤雨般的捶打声在这禅杖所化的牢笼中急促响起,声威之隆直如寺庙敲钟。 在这等巨大的响声中,那座牢笼也不禁在这等破坏之下渐渐的开裂出无数裂纹,法海见状微微皱眉,他这才想到,那只蛊尸魏玲已然是渡过了半个天劫的存在了,自己这取天雷精华制成的禅杖没有法力加持的话还真不好将它镇压。 当下他不再与地上的清和道人去争论什么,脚步一迈便现身在了那座牢笼之前,与此同时,牢笼也正好承受不住魏玲的反复捶打,一声脆响后无数禅杖崩飞成碎片,犹如万千暗器般的打向法海。 一切就好似筹谋已久,魏玲脚下一蹬,其人于无数气机犀利的破片之后猝然发难,法海面色不变,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双手虚握空气,如抡着一柄重型的兵器,朝着迎面冲来的魏玲砸去。 他起手式看起来还像是个小孩子过家家般的儿戏,但是当他双手抡砸下落之时,漫天爆散的禅杖碎片犹如被人摁下了回放镜头一般,重新神奇的飞回法海手中,再次组合成了那柄乌黑禅杖的样子。 轰!的一声巨响,重新组成的战场在砸到魏玲身上时居然有可怕的雷鸣振动,魏玲浑身电芒流窜,身子打横着飞出,与背上的魏峰同时摔落在地,两人久久无法起身。 “嗬!” 魏玲看着步步逼近的法海,整个身体如同拱背起势的大猫,犬齿交错的口中发出威胁的低吼,可是法海充耳不闻,依旧稳步上前,渡过了半个天界的魏玲也并非不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这一次的咬牙反扑,整个身体都快的失去了踪影,广场之上只有劲风鼓荡,吹拂得法海一身衣袍向后猎猎舞动! 握着黑色禅杖的手掌微微拧紧,禅杖从握手处开始向外扩散一道道的蓝色电弧,一根通体乌黑的禅杖刹那间好像解开了某种封印,在法海手中化作一片深蓝,好似是由蓝电组成,炫目的雷光自其中暴涨而出,直接将周身数丈方圆都包裹在了雷茧之中! 凄厉的惨嚎从雷茧中传出,蛊尸魏玲从茧中迭出,再次摔落在地底魏峰的身边,只是这一次她再不能自如的起身反抗了,浑身青烟四起,不时抽搐,血红色的眼中倒映着的是对法海的深深恐惧。 法海望着魏玲那张似是而非的脸,再看向那个像鬼更多过像人的魏峰时,心中就有莫名的火起:“她是你姐姐,十几年相处,这都下得去手?” 面对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法海质问,魏峰无声的咧嘴大笑了起来,此时的他在屠杀了凉意为沉重的那两百多名士兵之后早已是筋疲力尽,可他仍挥舞着手中那柄卷刃的长刀,想要与法海一战,只是他才刚刚挣扎着起身,一个瘦小的背影又一次的挡在了他的身前。 魏玲。 法海一是沉默,手中禅杖电光吞吐不定,映得他半个身子都是一片莹蓝,片刻之后他方才叹息道:“罢了,我这就给你解脱。” 手中禅杖雷鸣震颤,法海运起全身的无量气机,正待给这个可怜的女人一个解脱的结局,可是躲在魏玲身后的魏峰竟在此时笑出了声来。 法海自然不会再开口问他笑什么,像魏峰这种人,就是和他多说一句话也是恶心! 法海目光微沉,起势动作压根就没有因为他发的笑而稍有停顿,可是就在法海要一举干掉这对姐弟之时,他却像是猛地感应到了什么,豁然的转身回头,望向清和道人先前的倒地之初。 被夷为平地的祠堂原址上一片狼藉,法海正见到一缕金线自地面上升而起,快若闪电的冲向上方还不曾小三的劫云。 那道金线,是清和道人的金丹! 法海面色微变,广阔的广场之上狂风骤起,法海刹那间将自身的气机修为运转到了极致,身法之快比之以肉身实力见长的蛊尸魏玲还要快出数倍,数百米的距离几乎连一个眨眼的功夫还不到就堪堪赶到。 无声翻涌的劫云之下,法海极力的张开手掌,想要抓住这颗被清和道人用毕生最后的力量打上来的金丹,可是他发现的时机实在太晚了,手掌在距离金丹还有半指左右的距离时,金丹就已经没入到了翻涌的深沉劫云之中。 自从现身宫城以来便一直神色淡然的法海,在经此一事后,脸上终于首次浮现出一丝怒容,他低头冷冷看着下方无力起身的清和道人,眉宇间是毫不掩饰的强烈杀气。 “你该死!” 这三个字法海说的杀机凛然,可是躺倒在地上的清和道人却是浑然不放在心上。 身受神霄五雷阵的反噬,又亲手自碎了金丹,本来就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又何惧他人的一句生死威胁? 清和道人极力的转动头颅,想要看一眼在祠堂之外的那个,那个十一位到道兄们拼死战斗的战场,可是他倒下的位置不太凑巧,任凭如何动作都不能将这个简单的愿望实现,最后只得虚弱的叹了口气,神色起初是在笑,最后却渐渐转为哭声,神情犹若疯癫的神经质: “呵呵呵一起死吧,都和我们一起死吧!” 他苦笑之后,猛的对上法海的双眼,争您孤独道:“我们在地狱等你!” 话音未落,一道携带着呜呜风声的禅杖电射而下,直接凶悍的没入到他的整个胸膛之中,清和道人受此重创双目突睁,却看也不看胸膛上自颤抖的禅杖锡环,死死盯着上空的法海,面容抽搐着似乎是想笑,可是剧痛却让他的这个笑容有些失败,看起来更像是哭。 “法海你既然枉顾天道,那我也我也不让你好过哈哈哈” 法海神色冷漠,身形自高空向下回落:“天道在我,何来枉顾天道?” 当法海的身形从天空落到地面之时,清和道人早已气绝当场,法海眸光深沉,似乎余怒未消,沉声道:“死不足惜!” 天地间,有龙虎悲鸣的声音从四周传来,似乎是在哀悼一位道门真人就此逝去。 法海双眉深锁,神情略带凝重的缓缓抬头,只见那道连日来一直潘恒在皇城上空的巨大劫云,居然在此时开始缓缓消散。 劫云散去,那么即意味着故事魏玲已经渡过了这次天劫,终成万法不侵的盖世妖魔! 而这些,都是因为清和道人用自己的道门金丹,强行替魏玲抵消了天劫的缘故!所以法海才会对着他的尸体说出死不足惜这四个字,清和道人这种人总是把天下正道都挂在嘴边,可是真的等他陷入到生死境地的时候,这位道门真人又变的像个破罐破摔,妄想要拉下所有人陪葬的无赖赌徒。 不过 法海目光无疑扫到清和道人眼角的泪光,心中忍不住的微微叹息:“或许他真正想要落下来陪葬的,只有我一个法海吧。” 忽然,法海从眼角余光之中瞥见有丝缕的金粉从地下无声的飘起,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纷纷涌向一个地方。 法海心头微沉,因为他识得这些纷飞飘扬,看起来煞是好看的金粉,正是天下龙脉中的天子龙气。他书只能喝龙气纷飞的方向望去,尽管心中早有准备,可是在见到魏玲之时,仍旧忍不住的有些吃惊。 空旷的广场上,魏玲整个人都凭空漂浮了起来,无数天子龙气不断的从地底皇宫冒出,纷纷涌入到她大张的七窍之中,好似要一口将这天下之气全都吸尽。 法海再无半分迟疑,身化流光奔驰而去,那根钉杀了清和道人的乌黑禅杖紧随其后飞出,法海头也不回的向后伸手一捞,手掌与禅杖接触的瞬间,一道前所未有的磅礴雷芒照亮了整座广阔的广场,悍然杀向正在吸取天子龙气的魏玲! 近了,越来越近了。 法海收我禅杖穿过的距离越来越近,许多个瞬间他都有种魏玲将要出手还击的感觉,可是实际上他却没有半点反应,一直在吸取着天子龙气,可是法海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大意,已经渡过天劫的妖魔实力有多强简直不可想象,他深深的明白那些瞬息而过的无数次动手信号决不是什么错觉,而是这个闭目的蛊尸魏玲,正在观察自己的破绽! 仅仅只是这瞬息百米的距离,法海心神消耗甚大,丝毫不亚于与人激斗了三百回合。 终于,当雷芒暴涨的禅杖距离魏玲仅有寸许之地时,魏玲忽然毫无预兆的睁开了双眼! 巨大的龙嚎声响彻在整个天地之间,已经渡过天劫的魏玲此时张口发出的不在是似牛似虎的怪声,而是真真正正的龙嚎! “嗷!!” 一股即便是凡人肉眼也能清晰的看到无形的透明音浪,以魏玲为中心迅速的向外席卷,法海首当其冲,手中雷光暴涨的禅杖竟然在魏玲这一声嘶吼下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细碎的雷芒从禅杖破裂的缝隙中跳动游走,最后终于轰隆一声炸裂开来,弥漫的尘烟中法海被这股巨力打的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一般,倒头直飞! 第二百四十三章:天道在我(四) 禅杖本就是法海采集自魏玲的那道天劫所成,如今魏玲天劫已过,这杆禅杖之中所暗含的天道克制之力已经荡然无存,尽管雷霆犀利也万万不敌魏玲的万法不侵。 法海凝眉怒目,身形终于在爆退百丈之后勉强站稳脚跟,他微微抬起手掌,只见方才持握禅杖的那只手掌虎口居然绽裂开一道口子,鲜血滴答洒下,疼痛感却远不如法海此刻心中的震撼多。 自从他承接祖师法力以来,就算对上刚刚脱困的妖神白龙也不曾受过伤,之后的种种斗法虽然偶有凶险,但是始终都不曾受过伤,没想到今天在这魏玲的一声吼叫下,自己的初伤就这么产生了。 “哈哈哈,天不绝我啊,林公子,不,法海大人!” 魏峰笑的几乎直不起腰来,他脚步踉跄的向后退去,而就在此时,宫城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急慌的喊叫和拼杀声,他神色不由微微一愣,随即大喊道: “什么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嘈杂?!” 墙外喊杀慌乱的声音依旧,法海与魏玲默默的遥相对持,各自都在此刻将彼此视作生平大敌,谁也不敢大意。 魏峰目光惊疑不定,低头望了一眼手中卷刃的长刀方才恍然想起来,追随着自己的那群禁军们,早就没了。 有风吹来,掀动了他脸侧凌乱的发丝,魏峰嘴角抽动了几下,阴声道: “从这个情况来看,你是投了业王啊没关系没关系禁军精锐虽然没了,但是殿下有我一人,足以抵得过千军万马!” “是吗?” 法海微微一笑,随即身形毫无预兆的出现在魏峰身前三尺之地,掌间华光流转的反五行生灭掌全力而出,磅礴的气机在瞬间爆发出来的恐怖威势,让魏峰有一种天地都将在法海的这一掌之下就此倾覆的错觉,根本就无法抵抗,只能眼睁睁的待死。 但是有一个人却不会让他死。 法海递出这一掌刚过中途,一只纤细的手掌凭空出现,稳稳的拦住了法海的去势! 双目猩红的魏玲目光凶狠,尖长的犬齿从唇边露出,喉间对着法海发出深沉威胁的低吼,而那个逃过一劫的魏峰,眼见到法海的速度如此骇人听闻,就算有渡过天劫的魏玲在一旁时刻看护也不敢再在原地停留,转身头也不回的就开始跑。 “杀了他!之后来东宫太子那里找我!”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皇宫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在京都搅动风云已久的魏峰几乎已经肯定,一定是业王那帮不甘心太子登基的王爷们在趁机夺权! 魏峰在逃跑的百忙之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与魏玲两厢对持的白衣法海,只觉得这个家伙简直不仅是法力高深,就连计谋都这么狠毒,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之下,一贯维持人间正义的道门真人忽然想要拼个鱼死网破的话,那么此时的魏玲俨然已被收服,而做为拱卫天子殿下的核心,那八百名禁宫精锐们同样也被魏峰亲手斩杀殆尽,业王的人马一旦入城,那就是要改朝换代了! 道门高层在此次战斗中损伤殆尽,就算登基的业王顾念旧情,时常照顾,可是到底不如法力高深且又智谋深沉的法海得力,最后这从龙之功法海一人至少就可以独享六七成的功劳。 不过真是可惜,就算你想的再多再好,如今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眼下形势虽然很糟糕,但是这场变换的风云之中,最后究竟胜负为何,还是要看法海与魏玲的这一战。 随着魏峰的退去,偌大的祠堂广场之上只剩下法海与魏玲两人,法海沉默的看着外表好像与常人一样的魏玲,忍不住发出感叹: “幸亏没带能忍那个臭小子过来,不然的话就麻烦了。” 话音未落,魏玲已经动手开打,她迈动着娇小却爆发力十足的身子跃进,沿途将法海用气机布置的气墙咒法,全都蛮不讲理的一一撞破,直至冲到了法海讶然的面前,一拳递出。 “碰!” 法海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掌抵住了魏玲的这一记直拳,掌间早已修至神鬼莫测的锁清秋术法一触即溃,根本无法轻松的抓住她的拳头,凶蛮不讲理的巨力差点让法海拿捏不住这只小小的拳头,整个身子都晃了晃。 万法不侵,果然厉害! 无论是法海布置下何种咒符,魏玲都浑然与此等事物仿佛是一个绝缘体一般的统统无视,硬生生的闯到法海的面前,刚正面! 如果小安在这里,看到法海与魏玲此刻的战斗,那么一定会忍不住说出一句很尴尬却又是事实的话。 少爷,你打的像个娘们! 秀气的拳头拧动,直接挣开了法海大手的钳握,魏玲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不闪不避,沉腰坐马一拳又一拳的挥向法海,后者连接硬架数次之后深感手腕酸痛,全身气血翻腾,脚下刚刚一错想要退一下暂避锋芒,可是每次他脚步刚一挪动魏玲就如鬼魅般的以脸对脸的姿态出现在法海的面前,沉默又机械的挥舞着她秀气又恐怖的拳头。 有句老话叫做久守必失,法海正应了这么一句老话,在硬架了魏玲上百记不着不架的拳头之后,法海只觉自己掌间的这只拳头后面站着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正在高速行驶的动车车头,再也摁不住了。 重重的一拳捣在法海的胸膛上,闷响声中似乎还带有细碎的骨声,法海面色潮红,借着腿长之便勉强的踢在魏玲的脑袋上,双方齐齐爆退。 表面上似乎是平分秋色,但实际上的魏玲虽然被这一脚踢得久久无法直起身子,但是浑身上下除了沾染一点灰尘外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目光与面容俱都了无生气,就像一只被控制的人偶娃娃,没有痛和累。 没有痛和累。 法海捂着胸口中拳的位置深深的喘息,好像刚才的那番对决耗费了他很大的体力,白色的衣袍领口在他喘息之间开始有丝缕的黑色烟气从中逸散出来,那是僵尸特有的尸煞,是毒气与尸气的混合体,无论修行中人还是凡人,一旦沾染上去就会极大的消耗你的精气神,最后死于各种脏器的衰竭。 体内的佛门法力对于这等奇诡的伤势气息最为克制,法海气机运转之下这点小负面状态自然不在话下,真正叫他皱眉的是胸膛那一记秀气的拳印之下,自己的胸骨都被打裂了,每次呼吸的时候都会有一股剧痛传来。 这一点几乎可以说是致命的,因为魏玲的万法不侵,佛道两家寻常克制妖邪的术法对于她来说根本就不奏效,只有硬钢,也只能硬钢,法海的胸骨开裂极大的限制了他的行动能力,几乎就在他中拳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今日的败局。 不过法海此时心中并不惊慌,因为他还有底牌没有出。 忽然,本来已经走出祠堂广场的魏峰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法海咳了一声,将嘴边的残血擦净,笑道:“魏大人这慌慌张张的,是要干什么?是东西忘了拿走吗?” 魏峰原本慌张的脸色,在听到法海的调侃后顿时露出一丝怒色:“法海,你什么时候勾结上的京都佛门僧众?” “我等都是佛门弟子,自然要互帮互助,何来勾结一词?难听,难听!” 法海捂着胸口从地上缓缓起身,与此同时,祠堂广场的大门口,一片穿着黄、灰两种颜色的僧人正浩浩荡荡的朝着法海这边走过来,当先一人慈眉善目,眉须尽白,正是大相国寺中的圆晦方丈。 本来与法海缠斗的魏玲顿时收了对法海的杀心,在一众僧人的包围下,将魏峰高大的身子牢牢护持在身后,目光凶狠的四处望着这群僧人,喉间发出犹如野兽的低吼。 “阿弥陀佛,听闻宫城之中出了一头盖世妖魔,老衲等人不才,却要为天下苍生的百姓尽一份力,纵然不敌,也好过苟安一世!” 魏峰躲在蛊尸的身后不屑的笑道:“说的那么好听,还不是过来争上位恩宠的?” 圆晦方丈摇了摇头不再多做辩解,反而是法海印象中那个嘴笨话不多的大长老站了出来,暴躁的道: “让你前面那个娘们起开,看佛爷不把你的头给拧下来!” 魏峰哈哈大笑:“法海,你就凭这几个臭鱼烂虾的,也敢用来当作底牌筹码?” 虽然京都佛门僧人也不少,但是论起修为和高手人数,就连京都被魏峰耀武扬威的道门都比不上,就算来齐了又能如何? 对此法海不置可否,只是对着圆晦方丈躬身一礼:“有劳方丈大师出手降魔。” 圆晦方丈长宣一声佛号,一身黄色僧袍无风自动,面容不怒而威,缓声道:“布阵!” 相国寺中的三位老僧昂然迈步而出,紧随三人身后的弟子们面对凶名昭著的魏峰一个个面色紧张,但是却迅速的站好了自己大阵的位置,神情颇为忐忑。 魏峰对此依旧哈哈大笑的毫不在意,他担任钦天监监正的位置已久,对于京都之中的修行实力最为了解,眼前大相国寺这大动干戈的金刚伏魔阵,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就是要困住自己都有些费劲,更别说他身边的这只已经渡过天劫的蛊尸了。 魏峰轻视的大笑声,使得阵中诸多年轻弟子们的内心有些浮动,圆晦方丈面容肃穆,如赴死朝圣般高呼了一声佛号,他主持寺庙多年积威下来的声势,使得众弟子们收心敛神,认真的应付好今日这一阵。 法海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暗暗钦佩大相国寺的上下团结和视死如归。 早在赶来宫城之前,法海为了保险起见,便提前去了一趟相国寺,虽然计划中的魏玲是万万不可能渡过天劫的,但是事怕万一,这么一只盖世凶威的妖魔,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错漏,难道还任由它翻盘吗? 所以法海便以苍生有劫,以防万一的理由,说出了蛊尸魏玲即将成型渡劫的消息,圆晦方丈当即答应下来,言明将誓死为法海挣得一线时间。 是的,就是一线时间。 区区一个连道门都比不过的大相国而已,法海要是指望他们能够帮自己逆转局势,那才是想瞎了心,他所需要的仅仅是大相国寺的僧人与魏玲缠斗的那么一瞬间的时间。 法海从袖中缓缓取出四枚小巧精致的玉石雕像,深深吸气,体内气机如山河涌啸。 “嗷!!” 法海不过才刚刚拿出这四枚玉石,蛊尸魏玲却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昂首发出惊天的一吼,大相国寺所布置的金刚伏魔阵外围,顿时有十几名弟子捂着血流如注的双耳,哀嚎着倒地。 蛊尸魏玲之所以这么大的反应,那是因为她从法海的这四枚玉石雕像上嗅到了一丝浓烈危险的气息。 上古第一杀阵,诛仙剑阵! 蛊尸魏玲毫不停留的拽着魏峰就开始朝东方奔走,圆晦方丈怒目圆睁,大吼道:“镇!” 一圈肉眼可见的金光从不知的众多僧人身上散发出来,涟漪一般的开始扩散,蛊尸魏玲快若闪电的动作顿时在这金光下迟缓了下来,但是与之相应的代价却是,大阵外围的年轻弟子们几乎就此被尽数震死。 素来沉默寡言的大长老双眼通红,张嘴狂吼道:“法海!!” 咚!! 一声沉重的声响从地面传来,一尊手持琵琶,面目狰狞的东方持国天王像重重落下,拦在了魏玲逃遁的东方方向,酷烈绝杀的剑气顿时铺面而来,剑气风潮过后,魏玲竟是一时间不敢再想东方逃遁,就此扭头转向西方。 不过有法海再此,注定她带着魏峰逃往哪里都是徒劳的。 一尊尊天王像依次落下,转瞬之间就已经只剩下了西方一处空档,然而此时大相国寺的金刚伏魔阵已经无以为继,方丈,监寺,大长老三位老僧盘坐在地七窍流血,法海感应到他们尚且还有一缕气息,连忙将他们转移出诛仙剑阵的笼罩范围,可是就趁着法海这稍稍的一分神,蛊尸魏玲顿时抓住了机会,应是以血肉之躯生生托住了下降镇落的最后一尊西方广目天王像! 第二百四十四章:魏玲 这是法海自从修成诛仙剑阵之后,第一次将之祭出来御敌。 剑阵将成未成之际,方圆丈地之内的空间之中五行崩灭,阴阳乱序,一副大破灭的末日景象,魏玲强悍的肉身死死抵住最后一座天王像的下落,托住这最后的一丝生机,木讷的双眼之中没有恐惧,即便双手被剑气绞杀的露出森森白骨也毫无所觉,只是定定看着魏峰,似乎她再极力撑出的这这一方天地,都是在等着他能够顺利走出。 宫墙之外的厮杀已经渐渐平息,一阵人声嘈杂之后,京都几乎全部的佛门人手齐齐现身在祠堂广场之上,对着正在主持大阵的法海遥遥俯身行礼,其中有不少僧人上前来查看昏迷不醒的相国寺三位老僧,片刻之后法海忽然听到有人高呼: “圆晦方丈圆寂了!” 法海眉头一皱,体内法力运使已经拼尽全力,天王像顿时徐徐又下落三分,在魏玲的托举下微微颤抖着,好像随时都会支撑不住。 广场之上的僧众们义愤填膺,大声高叫着,请求法海快快将阵法中的这一对妖孽除去,以此来告慰相国寺中的枉死僧人们。 不用他们说法海也会这样做的! 大相国寺应己之邀,前来为法海布阵争取到了一线时间,使得这个动如闪电的蛊尸不能及时走脱,为此不惜搭上自身性命,如此高义法海又怎能辜负? “呼呼” 法海的怒火更是加重了阵法中的压力,魏玲喉间发出犹如喘息一般的低吼,此时支撑天王像的动作不止双手颤抖,就连双腿有开始有站立不住的趋势了,甚至在看向魏峰的眼神中,隐隐透着哀求。 让我出去吗?可是出去又有什么用呢? 魏峰看着剑阵之外喊打喊杀,义愤填膺的一众僧人们,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血污尽数染红的蓝色官服,牵动嘴角了无所谓的笑了笑,忽然抬头: “蠢货,站好了!” 苦苦支撑的魏玲顿时如受赦令,极力的稳住在天王像下摇晃的身子,然后只见魏峰步步朝着剑阵之中的唯一空缺走去,法海见此不言不语,更没有加力的输出,因为这套剑阵本来就是用来对付蛊尸魏玲的,魏峰的去留他根本就不在意,凭他那点微末的修为,就是出去了又能如何?自己翻手可杀! 一个情绪激动的僧人见法海压不下天王像,一面叫骂着法海的没用,一面快步的走到那处出口,手持一柄沉重的月牙铲等着魏峰出来: “魏狗贼!有胆出来就挨你佛爷一铲!” 魏峰恍若不闻,快步走到魏玲身边,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打算扔下这个辛苦炼成的蛊尸独自逃生之时,却见魏峰忽然做了一个叫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动作。 他对着正在支撑剑阵的魏玲,狠狠揍了一拳。 什么? 所有人的面孔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就连法海都为之愣了一下,一度以为这个穷途末路的家伙已经是疯了。 “站好了!” 魏峰一拳过后,咬牙的怒喝道,因为他朝着魏玲所递出的拳头每一次都是拼尽全力的,就算此时她正在支撑着剑阵也毫不例外,如此一拳差点把天王像地下的魏玲揍飞出去。 蛊尸魏玲鼻血滴答落下,木讷的眼神呆呆看着魏峰,勉强刚刚站好之后又是一拳。 一拳,复一拳 就这样足足打了十几拳,魏玲原本如常人的面孔被揍的几乎面目全非,双眼都眯缝成了一条线,她在渡过天劫之后形容样貌与常人基本无二,就连受伤之后的青紫都与生人一般,鼻间的血珠不断的低落在脚下地板上,一滴又一滴,就在这时,她听到魏峰在他身前说道: “你听好了,马上逃出京都城去!” 魏峰揉着自己因为揍人而酸痛不已的拳头,指了一拳外面那群叫嚣的和尚僧众们:“把这些人的面孔都给我记下来,等你在城外养好了伤,再回来给我一个个杀掉!给我报仇!” 叫嚣的声音顿时消停了下去,当他们果真发现那个被揍的狼狈不堪的魏玲在记忆他们的面孔时,一个个顿时纷纷请求法海快将他们诛灭,甚至还有的见到魏玲的目光望来,不惜用长袖掩面的。 魏峰对外面的声音充耳不闻,为自己的报仇计划叮嘱道: “但是你要记住,只有活着才能报仇,明白了吗?” 话音落后,魏峰转过身去,面朝着身前一步之间的恐怖剑气崩灭五行阴阳,化空间为一片混沌的景象,背对着魏玲摆了摆手,像是告别: “走吧你保重。” 魏玲全身都在天王像下颤抖着,被揍成一线的双眼依旧木讷的看着魏峰,似乎不能理解他的这个命令,托举着天王像的双手俨然已成为一双白骨。 察觉到魏玲没有动作的魏峰,顿时大怒的回头,捏起拳头:“给我滚!” 苦苦支撑的诛仙剑阵终于落下,魏玲身化一道血红色的妖风席卷而出剑阵,所到之处所有僧众都不敢出手抗衡,眼睁睁看着她向外逃去。 法海感觉到诛仙剑阵虽然没有困住这个盖世妖魔,但是硬托天王像所带来的剑气已经给她的肉身带来了不小的负担,此时正是追杀的最好时机,一旦等蛊尸魏玲缓过来了,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还请诸位大师留在宫城之中料理后事,那妖魔我自去追杀!” 法海扔下这么一句话后,通身金光暴涨而出,紧紧咬在魏玲的血光之后,两人相继消失在天边。 都走了啊都走吧都走吧 魏峰独自坐在落成之后的剑阵之内,仰天看着法海与蛊尸魏玲的遁光相继消失,因为大阵没有了法海的主持,所以杀伐之力并不如先前的摧枯拉朽,可即便如此它的威力也不是魏峰所能够抵挡的。 无穷无尽的剑气,无时无刻的都在剿灭着他体内的生机。 苦苦支撑的魏峰,最后甚至连打坐的姿势都没办法维持,面朝下的重重摔倒在地上。 少年家中巨变,修邪法辗转而入京都,得权贵看中,权柄深重,京都城中凶名无两! 如常人的世界观不同,魏峰很喜欢别人都害怕自己的样子,因为这样很威风,但是自己这魏峰的一生,最后却用这么一个难看的姿势离开,真是丢人啊 弥留之际,魏峰眼前出现了幻觉,他似乎又见到了那年姐弟两人和母亲去往一间民房避难,姐姐当时蛊毒发作,丧心病狂的吃掉了母亲的肉,清醒之后哭着求自己将她制成父亲江上离研究出来的蛊尸。 “魏峰,我为你们超度吧。” 法海的声音忽然传入到耳中,濒死的魏峰悚然一惊,从幻觉中挣脱出来,撑开了自己沉重的眼皮。 只见原本已经远远遁走的蛊尸魏玲,竟然在不知何时又眼神茫然木呐的重新冲了回来,甚至直接跑进了诛仙剑阵之中,傻傻的跑向倒在地上的自己。 “不是让你滚吗?不是让你滚的吗?!” 魏峰用仅剩的力气怒吼。 “” 魏玲还是呆呆的没有说话,只是跑着,跑着。 虽然魏峰脾气暴躁,总是莫名其妙的殴打自己做为发泄情绪的对象,每一拳都毫不留情面,但是蛊尸魏玲没有了魏峰,顿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该往哪里去,魏峰刚刚给她的命令和战斗一点关系都没有,更让魏玲无所适从。 她只是本能的跑回来。 “无论你们姐弟之间有什么怨恨不解,现在都该放下了。” 跟着魏玲去而复返的法海双手合十,口宣佛号。 闯进剑阵之中的蛊尸魏玲,顿时分担了阵中大部分的剑气攻击,远比钢铁还要坚硬的肉身顷刻间就变得支离破碎,但是法海并没有全力的发动大阵,而是留给了他们姐弟俩告别的时间,所以她没有立刻倒下,而是傻傻的站在魏峰身边,无法理解的看着地上已经气若游丝的魏峰。 魏峰是谁,魏玲自从成为蛊尸之后其实一直都不知道。 蛊尸魏玲只知道,自从自己母亲去世之后,魏峰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需要她保护的人了。 魏峰需要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揍她,魏峰需要她挡下所有胆敢挑战他的敌人,魏峰需要她喝那种很好喝的人血修炼的更强 “弟弟,我背你。” 蛊尸魏玲的记忆开始错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默默的蹲下,扛起了身材高大的魏峰。 “” 魏峰垂挂在魏玲瘦弱的肩膀上,无声大哭着。 法海沉默的看着这一切,忽然手指一动,当空在胸前狠狠一画,四尊玉石雕刻的天王像依次收入袖中,那片化身为天地末日的方丈之地顿时消散无踪,魏玲扛着魏峰站在原地呆了呆,随后快速的开始奔跑。 “法海!你这是干什么?你对得起相国寺那些惨死的僧众吗?!对得起圆晦方丈吗?” 一名正在救治相国寺的僧人见此怒声高喝,法海没有答话,一旁已经清醒过来的大长老却微微叹息道: “随他们去吧,无论是蛊尸魏玲,还是那个凶残的魏峰,都已经命不久矣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我佛慈悲,南无阿弥陀佛。” 大长老一言过后,围拢在祠堂广场大门前的一众僧人们沉默了片刻,然后他们望着那个曾经和法海斗得惊天动地,万法不侵的魏玲,此时就连扛着人都有些勉强的动作,默默的从中让开了一条道路。 蛊尸魏玲,开始全力的奔跑,用她不会累,不会痛,也不会伤心的身体,努力奔跑着。 两侧景色疯狂的倒退,记忆错乱的魏玲目光露出了茫然思索的神色。 “母亲,姐姐她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我们去找林海林公子救命吧!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不行的,你姐姐这个样子,我们进不了城就会被官府抓走的!你姐姐已经变成妖怪了,没人会帮一个妖怪的!” “姐姐不是妖怪!” “走!娘,你快带着弟弟走!要不然我会吃了你们的!我真的快忍不住了!” “千万不要进来,听到了吗?” 母亲陈氏与痛苦哀嚎的女儿独处一室,她颤抖的翻开怀中丈夫江上离所遗留的那本书册,解决之法竟然是生食常人血肉,一时间万念俱灰。 “你究竟成了什么样的怪物啊!” 手中书册跌落,陈氏颓然坐倒于地,目光无意间扫到书册上一行‘大日当中,万邪诛灭’这八个字时,这个曾经狠心举报了相伴十几年丈夫,带着孩子就此逃生的女人,神色的莫名的笑了笑。 蛊虫发作的魏玲意识开始模糊不清,然后就见到母亲陈氏轻轻推开了一扇窗户,整个人都站在正午的阳光之中,温柔的对自己笑: “孩子,过来吧,解脱吧。” 魏玲恐惧的摇了摇头,喉间发出低沉的吼叫。 “不用怕的也没什么好怕的妈妈陪你一起” 陈氏拿出一把剪刀,神经质的喃喃自语着,忽然狠狠的对着自己的脖子扎去,脸上却在笑着:“你看,不怕的,妈妈陪你” 魏玲尖声嚎叫,整个人作势想要扑上去,可是浓烈的阳光刚照在她的身上就冒出了一阵青烟,只能在原地大声的嚎叫。 渐渐的,陈氏气息衰弱,慢慢的倒了下去,双目含泪:“我们这一家人真是” 滚烫的鲜血铺满了地面,魏玲控制不住的伸手沾了一丝,颤抖着放入嘴中,她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 埋葬了母亲陈氏之后,搜捕的官兵已经来到了附近的村落盘查,年纪幼小的魏峰甚至连出门都不敢,断粮三日之后,魏玲哭着请求弟弟魏峰将自己炼成蛊尸。 “不,我不要你当那样的怪物。” 魏峰哭的有气无力,宁愿就此在房中躲藏到饿死,直到魏玲忽然的一句。 “那天是我忍不住杀了母亲,你不把我炼成蛊尸,有一天我也会忍不住吃了你。” 京都城外一处荒芜的林地之中,蛊尸魏玲终于耗尽了全身力气的倒了下来。 魏玲的心里很满足。 因为她这一次,再也没有抛弃掉深深需要她的人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天道在我(完) 京都城上空的劫云散后,全城都是一副雨过天晴的清新场景,许多百姓都走出家门到街上四处散布,仅仅有一墙之隔的皇城之内,处处刀兵散落,鲜血尸体倒伏无数。 祠堂广场上同样也是这般惨状,法海他们将相国寺战死的僧众遗体一一收殓好,盖上白布之后,对分别一脸悲伤的大长老与监寺大师道: “烦请诸位大师在此,为那些枉死的人们诵经超度亡灵,小僧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去做。” 监寺大师口宣佛号:“禅师智谋深远,我等老朽自然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名利场中凶险,那业王也非良善之辈,禅师日后须当谨慎。” 事已至此,就是傻子也看出来法海是投了业王,借着这次除魔大计的名义打灭了东宫太子的最后底牌,至于这其中的微末细节,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有法海在,日后佛门当可以在京都之中挤下道门,就凭这么一点,今天战死在广场上的僧众就值得了。 天下熙攘,皆为利往,这一点就算是出家的僧人也是无可厚非的,他们应了法海的除魔之约固然是为了除魔卫道,可是谁也不能完全排除心底的那一点,有朝一日能够光大佛的门私心。 全场僧人默默对着法海躬身行礼,法海郑重回礼,只是在临出祠堂广场大门的时候,他忽然笑了笑,说了一句叫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话: “谁说我投了业王的?” 僧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难道京都这片混乱的风云中,还有第三个掰手腕的权贵? 朝华东宫中,太子李秋恒沉默的坐在主位的椅子上,宫女太监早在外面业王大军围拢之前就已经四处逃散了,其实何止宫女太监,李秋恒就算没有着令身边近侍大臣们前来商议对策也知道,自己身边能用的人怕是一个都没了。 得势之时花团锦簇,以为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一朝失势之后就变成了如今的凄凉场景,所以身处高位者一定不能输啊! 李秋恒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蛊尸魏玲渡劫失败,不知所踪,宫城之中的守备禁军被业王以勤王救驾的名义生生攻破,自己多年以来辛苦培养的力量都在这一刻几乎土崩瓦解,接下来史书会怎么记载? “后世史书应当记载,大乾历二百七十六年,先帝驾崩,有妖魔藏匿于灵柩之中,吸取天子龙气以成势,业王李秋白领兵勤王护驾,待业王赶制朝华宫时,太子已然遇害身亡!” 东宫大门之外,业王耀武扬威的领着自己手下的精兵悍将们将这处巍峨宫殿重重包围,他手握马鞭侃侃而谈,早已将后世的历史的基调给定义,周围自然少不了阿谀奉承的人。 “那个姓季的史书官不识抬举,不如趁此机会索性将他除去,换一个听话的上去” 业王志得意满的挥了挥手,让身边几名魁梧的得力将士进去:“去,给我那七弟,也就是当今太子收拢好尸体!”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那个说话的官员,笑问道:“哦?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般已经完全将未来握于掌中的样子说不出去的意气风发,可是同样也很惹人生厌,就在业王正与收下讨论谁来当这个春秋史官职位的时候,东宫大门前忽然响起一声佛号来。 业王微微皱眉的转头看去,正见到一身白衣的法海撞入眼中,他微微一愣,随即用马鞭随意的指了指法海,笑道:“我记得你,你叫法海是吧?” 说来,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业王却一眼认出了这个名动幽州的白衣僧人,看来如若不是那个清和道人在中间作梗,说不定法海在来京都之初就会被业王招揽也说不定。 世事如棋,谁都说不定。 “小僧法海,见过业王殿下。” 法海躬身行礼,面容温和,业王微微点头,看着法海站在大门前寸步不移的样子,他不动声色的道:“太子可在朝华宫中?” “正是。” “那还请大师快快退开,听闻宫中有盖世妖魔出世,本王很是担心太子安危,一定要亲眼见过才行。” “恐怕不行。” 法海摇了摇头,在业王骤然变冷的眼神下,淡定自若的笑道:“太子此时应该不想见到业王殿下。” 两人之间沉默片刻,业王忽然嗤笑道:“你想当第二个魏峰,也要看看形势,如今的局面,不是一个区区有修行人所能逆转的!” 四周将士们闻言如受指令,刀剑出鞘声不绝于耳,马蹄躁动不安的开始来回踢踏,一股只有修行中人方才可以望见的兵家血煞之气油然而起,这一支凝聚了业王几乎所有力量精锐的勤王之师兵锋之盛,甚至不再李秋恒辛苦锻炼出来的禁宫精锐,想那广场之上战死的十一位道门真人便是尽数死于这等精锐的铁蹄之下。 不过法海又岂是那些人可以比拟的? 法海淡然的看着身前一众兵甲耸动的场景,只是轻声告诫道:“祠堂之中妖魔已经被贫僧诛灭,清和道人等一众道门弟子尽数战死,业王如今手底下也就剩下这些精锐了吧?千万千万不要自误啊!” 业王李秋白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可是如今势成骑虎,已经绝难回头了,他不信眼前的这一个区区的白衣僧人,能够挡下自己的所有兵马! 朝华宫外蹄声如雷响动,法海一身白色僧袍无风自动,大袖飘摇,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光膜自宫门而起,直接笼罩了整座巍峨的朝华宫。 大悲胎藏界! 法海如今法力通玄,对于这套只针对妖魔的金山寺奇阵略加修改之后,就成了人鬼不近的守护阵法,可是大悲胎藏界就算再厉害,如果任由大队人马无限制的冲击,那么剧烈的气机消耗也会把法海生生耗干,所以他在朝华宫的大门处留下了一个进出口,引得那些将士们冲击此处。 当先一骑马声长嘶,骑兵冰冷的面罩之下只露出一双杀气十足的双眼,手中长枪如风雷杀到! 法海本想以十成功力的反五行生灭掌一举震慑对方,可是气机流转间却发现,对方军阵之中强悍的血勇兵煞之气使得自己的法力施展不出三成的威力,就算这一掌能够顺利的打出去,那么对于兵甲厚实的骑兵所造成的伤害也相当的有限,所以法海干脆就撤掌不出,直接一步跨出,身形瞬息间出现在了奔驰骏马的正前方! 找死! 骑兵眼神一戾,手中长枪势若奔雷的刺出,可是法海的一掌已经当先的摁在了马头之上,一声清脆的骨响声后,正在奔驰的骏马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生生的被人一掌摁进了地里。 解决了一名凶悍骑兵之后,法海丝毫不停,鬼魅般的身形出现在战场的各处,其他的骑兵毫无例外的都被法海不讲道理的一掌摁倒,从正在奔驰的马匹上摔倒的士兵,最轻的也是尽断骨折! 大地震颤,仿佛凭空生出一道悍雷,坐镇于骑兵后方的业王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来回翻转的都是当时清和道人转呈给他对于法海的评价。 仅仅是法力不凡这四个字! 这只是不凡吗? 任何胆敢进犯宫门的士兵都被他无情的一拳或一掌打翻在地,须臾间宫门前已经堆积的到处都是尸体了。 业王握紧了手中的缰绳,脸色难看,忽然简短的下令道:“散!” 战场之上人声鼎沸,想要传递的军令信息都以简洁易懂为主,正在奔驰的骑兵们在听到一声声由后方将士口口叫喊的军令后,立刻化整为零的飞扑朝华宫各处门窗,只可惜法海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笼罩全宫的大悲胎藏界早已张开守护好了各处出口。 遗留下来的进口只有一个,那就是法海镇守的宫门!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好一场厮杀,一直到星夜方才结束。 一直躲在朝华宫中惶恐不安的太子李秋恒,在得知法海仅仅一人便镇守住了朝华宫门的时候,心中感到振奋的同时,同样也很不安。 做为一个从小生长在帝王家的人,他还是相信这世间是真有能够为君主抛头颅的无双国士的,但是他不太相信法海是那样的人。 尽管两人只不过见了一面,但是彼此间貌合神离,互相都知道对方不过是逢场作戏的敷衍而已,由始至终根本就没有付出过真心。 那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法海会站出来坚定的支持自己呢? 能够走到这一步的李秋恒不是傻子,在冷静下头脑之后稍稍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玄机,一时间苦笑了几声。 李秋恒之所以能够在京都立足,所持的无非是当初魏峰的奇峰突起,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强大武力,以及手中那一支能够与业王抗衡的禁军精锐,这些是他的优势。 而弱势,则是朝堂之上支持他的声音,做为七皇子,就算自身做的再优秀,注定在朝堂之上支持的人也不会再多,这也是为什么在宣读了先帝遗诏之后,他依旧只能勉强得一个太子的位置拖延着无法真正登基的原因。 朝中没有能够一锤定音的支持。 那么朝中无人,又接连损失了禁军精锐以及魏峰的太子李秋恒,如今手上还有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了,但是此时法海偏偏的站出来支持了他,为什么? 李秋恒眸眼深沉的望向厮杀不停的宫门外,心中终于有了答案。 他想当曹操! 法海一身素白的僧衣早已被血水染红,他虽然不是那种时常给人说法讲慈悲的大德僧人,可是弄的这般模样也很是懊恼与不安。 即便结束了战事,独处的法海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好像浮现出了无数奋勇向自己冲来的士兵们。 开玩笑,跟着业王的将士们成功了才能叫做勤王护驾,失败了可是九族诛灭! 到了这个份上,哪有不拼命的?自己也是自讨苦吃。 摇了摇头,法海就这么披着一身血色的僧袍大步走进人声寂寥的朝华宫,沿路空旷无人,只有自己轻缓的脚步声回荡在宫殿中。 主殿之中,高坐在椅子上好像一直都在等法海到来的太子李秋恒,静静的与下方法海对视,眼神不见喜怒。 片刻后,眉宇间难掩倦容的法海忽然展颜一笑,大殿之中如沐春风:“恭喜太子殿下,反贼业王已被小僧收服拿下,如今正关押在宫中被殿下的禁军看护着,等候发落。” 李秋恒反复打量了法海血染的僧袍许久,面色有些微妙,像是害怕,也像是愤怒,当下连连点头,直说很好,然后问道。 “魏峰呢?” 法海垂下眼眸:“逃了。” 李秋恒眼神闪动,似乎是在打着将来魏峰归来之后,自己能够东山再起的念头,可是法海却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面色淡然的补充道: “不过想来这个时候,魏峰姐弟两人,已经去往生了。” 大殿之中一阵沉默,李秋恒看着血衣深红的法海,心头发冷的问道:“法海,你到底想要什么?” 法海闻言微微仰头,目光不退不避与李秋恒对视:“我知道殿下心中的顾虑和不安,也许小僧今日出现的时机有些太过血腥,但是请殿下放心,法海一生所求的很简单,只是一个佛门盛世而已!” “江山,名利,我都不在乎。” “我只是在来京都之前曾近答应了一个人,十年之后回去找她。” 法海神色慵懒的转过身去,径直朝着宫外走去,即便法力通玄如他,在血战业王兵马,镇守朝华宫之后也深感疲惫,对身后仍自在猜测自己话中真假的李秋恒道: “殿下,朝华宫中的结界不撤,我自去宫门口再镇守一夜,一切等到明日朝局,大势定鼎之后我再回返休息。小僧之所求已经尽数诉于殿下,希望殿下不要负我期望,否则他日风云变幻之际,再也没有第二个法海站出来了。” 朝华宫深处,李秋恒拼尽全力的喊声传遍内外。 “朕必不负你!” 法海盘膝坐于宫殿门口,月光清幽,挥洒在血腥满地的宫门战场之上,一将功成万骨枯,莫过如此。 到底是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始终不能习惯这种杀戮。 法海心有愧疚的低头,真心实意的为死去的亡灵低诵往生,闭目之前他似是安慰,同样也像是告诫自己的低声喃喃道: “天道在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第二百四十六章:国师 一夜过去,终于到了第二天的上朝时分。 经过一夜的缓冲,宫中的乱战在平定之后,诸多值守的太监宫女们又再次走了出来轮值,太子居所的朝华宫自然不会少了献殷勤的宫人们。 法海的身边摆放了各式各样的素斋菜肴,说是太子李秋恒特意吩咐御厨给做的,法海尝了几口果然滋味鲜美,好吃程度不下荤腥,他想了想,将两个包子放入怀中分送斋菜的太监笑着道: “禅师,太子爷说了,立国教的事情复杂繁琐,需要时间和官员们商议,如今太子爷正是需要稳固的时候,恐怕操办起来还不大容易,就想跟您商量着,不如今日早朝先加封您为当朝的国师法丈,国教一事至多一两年,一定给您办下来!” 太监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份明黄色的绸缎圣旨交道法海手中,后者将之打开,只见上面除了刚才太监所说的那些之外,还有很大的一处空白,不禁问道: “这些空白是干什么的?” “太子爷还说了,禅师大人劳苦功高,这圣旨空白的地方是特意留给您自己填的!” 太监笑的双眼眯缝几乎不见:“自打咱大乾立朝至今,能够得到这份殊荣的可实在不多啊!” 法海淡淡一笑,将圣旨交还到了太监的手中,浑然不怕李秋恒坐稳了帝位之后反口不承认,因为这次京都之行,使他看到了许多人对那龙椅的渴望,李秋恒想要在那上面坐得稳,无论如何都离不开自己。 “法海生平所求只有一个佛门盛世而已,太子殿下一诺千金,小僧自然是相信的,说一两年就一两年,绝不附加别的条件!” 法海的坦然反倒叫太监有些不适应,在来说这些话之前的时候,他曾经暗自想过法海的各种刁难威胁,本以为会是一件九死一生的差事,没想到却如此轻松。 法海交还圣旨之后就打算起身离开皇宫,好好的回去休息一下,太监看出了法海的去意后,连忙拦着急切的道: “禅师大人莫走,还请再稍稍忍耐一下,太子爷今日还要在朝局中加封您国师的封号官职呢!您可是此次勤王保驾第一功的大功臣,没了您” 太监滔滔不绝的奉承还待再说什么好听的,法海却已经摆了摆手去意已决的道:“不了不了,小僧神思倦极,恐怕稍后勉强上殿会惹得殿前失仪,还是就此回返家中,静候佳音吧。” 法海给他留下了一个地址,然后就这么背着双手,慢慢悠悠的走出了皇宫,说来这李秋恒也是有手段,一夜的时间过去,这皇城宫禁的人手就已经不知在何时悄悄的替换成了他手下的人,并且他们似乎还得到了特意的交待,法海所到之处畅通无阻。 因为穿着一身染血的僧袍,法海并不打算在街面上多做停留,身形快速的如一缕清风穿过街巷,等到他回返先前那栋与能忍栖身的荒芜民居之中时,能忍整个人已经趴在一桶烧好热水的浴桶边沿,一截手掌落在其中,皮肤被烫的微微发红。 自己在临去之前就料定了必定会有一番血战,所以提前吩咐了能忍烧好热水等他,谁知道叫他白等了一夜。 法海伸手试了试水温,发现还好,于是就用手指沾了一点水珠,轻轻弹在能忍的眉心,后者迷迷蒙蒙的睁开双眼,见到法海的面容后刚刚露出一丝傻笑,随即又被他一身血衣的样子吓住了。 坚持到这个时候的法海,已经很累了,他无心和能忍解释什么,将怀中那两份从皇宫带出来的素包子拿出来递给能忍,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能忍接过法海手中的素包子,喜滋滋的问道:“是豆沙包吗?” 法海摇了摇头,将能忍推了出去,一个人坐在浴桶中,长长的,舒心又疲倦的叹出了一口气。 过了片刻,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外面高声说了句:“少吃甜食。” 门口传来能忍含糊不清的答应声。 法海看着水雾升腾的水面上,正在倒映着自己刚毅的面容,想到一直以来自己追求的东西终于得偿所愿,前路可期,心情愉悦下整个人的心神都放松了下来。 刚刚惬意了没多久,门口又传来能忍委委屈屈的声音。 “师傅,不够吃啊!” “自己去门口买!” 法海不假思索的回道,脑海中不禁想到以后自己有了孩子,会不会也是这么一个德行? 跑完了澡,去掉了一身的血腥气之后,法海就回到房中正式休息,像他这般修为的高手其实是很少睡觉的,这等疲倦就是静心下来修禅打坐也可以恢复精气神,但是人生几十年的习惯使然,法海在倦极之后还是本能的想要靠睡眠来补充精力。 等能忍从街上吃饱回来之后,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张纸条和一吊铜钱,纸条上是法海的留言,让能忍拿着钱中午自己找点吃的,不要去打扰他。 能忍放下纸条,微微的撇了撇嘴,像一个家中孩子鄙夷自己不会做饭的父母,然后他在桌面上找了半天,始终找不到钥匙,最后不放心法海一个人在家里,于是就自己动手去厨房自己做饭吃。 说起来,能忍自己做的饭菜也是法海亲传的,青椒肉丝和番茄炒蛋。 当一红一绿两道菜摆上桌时,能忍听到屋外有官服的人马在街面上鸣锣而过,口中高喊着:“新帝登基,年号鸿符,赋税减免,与民同戚。”之类的顺口溜。 京都城不明所以的小孩子们,笑嘻嘻的跟在传令鸣锣的骑兵后面奔走高喊,间或有善心的官差回头笑笑,司空见惯的随手洒下糖果惹得小孩们哄抢,一副不是过年胜似过年的热闹,只有一些懂事的大人方才明白,大乾王朝,又重新鼎立了一位帝王。 中午时分,笑语妍妍的年轻太监带着偌大的阵势,浩浩荡荡的从皇宫中门出发,一路直接来到了偏僻鲜少有人的一处民巷门前,恭敬的轻声叩门。 “谁啊?” 门缝中露出能忍一双警惕的双眼,年轻太监见到迎门的是个小和尚,料定此人就算不是法海的徒弟,恐怕也是身边近人,满脸堆笑的回道: “咱家乃是宫中陛下身边的秉笔太监,今日特意带了陛下的旨意过来,给法海禅师加封国师的!” 能忍虽然不太懂,但是也知道自己师傅此次来京就是为了这个的,于是轻轻的打开了大门,然后他煞有其事的对着一众前来宣旨的仪仗队伍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 “我师傅睡着了,你们慢点,不要吵醒他!” 睡着了?不要吵醒? 宣旨的人面面相觑,这听旨的人睡着也就罢了,你不让吵醒我们还怎么宣? 幸好这支仪仗队伍都是精心挑选的,没有那种头铁跳出来喊什么有损皇家威严的话,年轻的秉笔太监,在听到能忍的话后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后马上又笑道: “小人知道了,这就与小师傅一起等法海禅师睡醒,小师傅你看如何?” 这一等,又等到了星夜时分,期间就连宫中的李秋恒都忍不住派人过来问询情况,得知是法海卧床休息之后便不再多言,只是安抚了一下宣旨的太监辛苦,而后就不再过问。法海苏醒之后得知情况,当即在能忍的额头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个弹指。 “陛下身边的秉笔太监亲自过来宣旨,那是何等的殊荣?叫你这小子拦下来等着,成何体统?” 能忍为人处事对外有一百种道理,但是唯独对上自己的师傅就全然没了道理,当下低眉顺眼的认错。 “禅师大人为江山社稷操劳,小人们就是等再久也是值得的。” 年轻太监哪里看不出来这种简单的人情世故?当下就笑着递上一个台阶,两人相互点头示意这件事就过去了,而后年轻太监面容一整,从身后宫女的双手托盘中取过圣旨打开,在正式开始宣读之前忽然清了一下嗓子,小声道: “禅师大人方外之人,陛下特许可以不跪。” 法海双手合十的躬身一礼,以示恭敬,低眉垂眼的静听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鸿符元年,幽州金山寺主持法海,得新帝亲授国师一职,赐封普渡慈航,总领天下佛门。 “小僧领旨谢恩。” 读完了圣旨,秉笔太监又重新恢复到了之前那副笑眯眯的和蔼样子,道:“国师大人此言差矣,以后要自称本座了。” 法海一时间微微恍然,看着圣旨上墨汁淋漓的‘普渡慈航’这四个大字,恍惚间好似看到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和尚忽然从纸面上朝着自己扑来,下一秒又消失不见。 幻觉?还是心魔? 法海收下了圣旨,面色如常的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 同一天,京都城某处隐蔽的天牢内里,一片阴暗潮湿的气息充斥在其中,若说人间是否真的有地狱存在,从天牢走出的人首先想到的一定会是这里。 这里自古都是朝廷收押重犯的地方,两百多年来不知多少王侯公卿大臣都惨死在这里,不见天日? 就在不久前,曾在皇城之中因为沾染了皇子夺权事件的左千户,就被打入到了这件天牢之中。 刑部的官员在第一次见到天牢的大门时就一直开始皱着眉,自打进到里面之后那双眉毛就没有舒展过,直到他临近左千户所在的牢房之后,方才略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使得自己看起来比较和蔼亲切。 “左大人,左大人!” 官员对着牢房叫了两声,可是等了许久也没有回应,负责引路的狱卒见状不由嘀咕了一声:“不会是熬不住刑罚,死了吧?” 官员浑身立刻就起了一层白毛汗,低声道:“他要死了,你们都得陪葬!知道他是谁要的人吗?!” 手忙脚乱的打开牢房大门,扑鼻的一阵恶臭几乎熏得那名刑部官员就此吐出来,好不容易等他缓过神来,发现牢房角落背依墙壁而作的干瘦人影早已了无生气,不禁狠狠的道: “此人身死在天牢之中,你们要负全部” 刑部官员的话没说,只听那个靠着墙壁而坐的干瘦人影忽然发出了声音: “我死期终于到了吗?” 左千户浑身无处不痛,曾经意气风发,雄壮如牛的汉子,此时连抬手的力气都欠奉。他无精打采的抬起眼皮看了门口牢房那名官员一眼,模糊的视线中来人根本看不真切,只道是自己死期已至,该拖出去斩了。 “左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刑部官员笑容殷切的上前,只是等他身边的狱卒掌灯看清左千户身上的惨状时,脸上千锤百炼的笑容不禁就此僵住。 左千户干瘦的身子上处处伤痕,但是如果只是伤痕就还罢了,这官员久历刑部之事,严刑拷打的犯人也见过不少,可是左千户身上的伤痕刻在身上已经很久了,以至于伤口开始腐烂发炎,更有甚者还有蠕动的白蛆在其中耸动,看起来尤为可怖。 久久忍耐的胃液终于冲出了口鼻,刑部官员一手捂着嘴疾步后退,扭头就是一阵狂吐,反而是领路将他带来的两名狱卒好似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一个上前摸了摸左千户的额头,对那名正在呕吐的刑部官员道: “大人,他伤口都在已经腐烂了,身上也发着烧,需要速速就医,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送,送!快送!” 刑部官员连连挥手,心中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待到狱卒抬着担架将左千户抬上去开始往外走时,他方才镇定下来,跟在担架左右嘘寒问暖。 左千户躺在担架上,看着四周场景倒退,叹道:“想不到,我左某人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谁说不是呢!眼下大乾太子爷历经风雨而登帝位,受国师谏言大赦天下,与民休息。就左大人你的红圈批文,都是国师大人给画的呢!” 左千户闻言微微睁眼,喘息道:“国师何人?” 当朝之中有谁不知道,那位帮助新帝扫除万难,只身一人镇守宫门清君侧的国师大人? 刑部官员微微一笑,道: “普渡慈航!” 第二百四十七章:心魔 “国师大人,新定制的一批佛像烧好了,就放在兵马司的仓库里,您何时准备开光仪式,只需要只会内务府一声,很快就能把需要的东西给您备齐了。“ “国师大人,前日您救治的那一家人正在门外提着鸡蛋前来感谢您” “国师大人,城东王家下午还要过去看吗?” 法海的居所之中,各种官服的公职人员来回出入,不断的围绕着他将各种事情一一道来。 法海面色如常的听着这十几日来一成不变的事情--------除妖,百姓感谢,又有何地疑似有妖乱的地方需要探看,身边跟着的能忍早就百无聊赖的仰天打了个哈欠,模样相当的无奈。 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法海挤下京都道门,进而使佛门步入光明坦途之后,方才发现宗门风光背后的辛苦,京都各处乃至全天下的妖邪动荡,佛门都需要做到闻风而动,就算暂时无能为力的也需要记录在案,作出相应的措施,因为佛门能够拿出手来独当一面的高手实在不多,所以连日来大大小小的事物几乎都要经过法海的手去做。 处理完了一批事物后,法海带着能忍取了数件法器就打算去那个闹妖鬼的王家看看,能忍看着这几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的师傅,问道: “师傅,京都城那么多佛门同道,您如今贵为国师,有什么事请他们去做也就是了,何必大大小小的事物都要亲自下场?实在不行让我去也好啊!” 法海头也不回的道:“为师表面上是佛门魁首,一代国师,可实际上在这京都还只是一个孤家寡人而已,上次镇压蛊尸魏玲请相国寺出手帮忙死了那么多人,私底下已经有很多非议,如今佛门还正在发展,希望底下修行大乘佛法的弟子们能够早日有所成就吧,我也好早点解脱。” 法海将一切都收拾好后正要带着能忍出门,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在阴狠的道:“什么佛门高僧?全都是一群废物,什么事情都要你来做!” 法海闻言立即皱眉转身,好像第一次认识能忍似的微怒道:“孽障,你说什么?!” 能忍一脸茫然,看着无端发怒的师傅不知所措:“弟子弟子什么都没有说啊!” 法海沉默的与能忍对视了片刻,后者感到莫名委屈的同时,又觉得师傅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忙了,总是怪怪的,时常喜欢一个人自言自语 “今日你留在这里帮我将公务分理归类,不必随我去了。” 法海说罢不等能忍开口,径直一人出了门,独留能忍一人担忧的看着法海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师傅保重啊” 冬季未过,京都城中虽阳光浓烈,可暖意并未见有多少,法海一身如往常般的月白僧袍,手持一杆禅杖在街上打不而行,沿途有无数的百姓见到,有认识或不认识的尽皆行李文案,这便是法海这十几日忙碌的成果了,也不是完全没有价值。 府衙中承包的王家,在京中世代都经营着一件杂货铺,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可家境也颇为殷实,法海按照地址来到了士兵把手森严的王宅,看守的将士这十几日来早就认识了这位当朝国师大人,一见之下连忙躬身行礼。 派士兵看守闹妖鬼的地方乃是朝廷多年的惯例,是怕地方的妖乱事件向外扩散,从而引起恐慌,同时也是为了防止不知情的人误入其中。 法海微微分散出一缕气机,将两人搀扶而起,信口道:“辛苦诸位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虽然只是随口的一句辛苦,但却惹得看守的两名将士心中莫名感动,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道: “启禀国师大人,之前王家也请过道门的高手过来除妖,据说那道人还颇有法力,谁知第二天道人就疯了,生生挖下自己的双眼,说王家有蛊惑人心的妖鬼,万万不可与之对视,否则千年道行一朝丧尽云云” 法海闻言暗自在心中警惕,但是面上却不显分毫的竖掌笑道: “道门玄法高妙,但是那位道长却未必修行到家,而且我佛门大乘佛法渡化妖鬼之能远胜过道门,两位不必为我担心,本座去也。” 迈步进入王宅的一瞬间,法海明显感觉到白日人间流散的大日正阳之气消减了许多,整栋宅子造型咋一看与寻常民居相似,可是许多细微的地方却做的很像阴宅。 王家主人名唤江源,今年四十多岁,在古时已是能够自称老夫的年纪了,连日来的家宅不宁搅得这位商铺老板形容憔悴,在见到一身月白僧袍的法海之后方才精神微震的拱手快步而出。 “老父王江源,见过国师法丈!” 跟随着法海一同进来的士兵见状眉头就是一皱,大喝道:“既然知道是国师法丈当面,你一介小小商贩如何胆敢不跪?!” 大乾王朝等级划分大致为士农工商,这四个等级之上还有一个修,就是修行中人比士族还要高贵的意思,商贩处于最末等,王江源见到修士拱手行礼自称小人是应有之仪,何况法海这般修行有成,而且又在朝中担任重要职位的修行中人? 王江源听到士兵的呵斥后脑子一蒙,连忙跪倒在地:“小人饱受妖邪折磨,一时糊涂忘了尊卑,还请国师大人见谅!” 法海面容淡淡,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问向那位王家主人:“妖鬼现在何处?带我去见它。” 王江源抹着额头冷汗站立起身,从前为法海等人引路。 “王施主这栋宅子是老宅了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路上法海随口像是闲话家常,后者听后笑着点头:“国师大人慧眼如炬,小人祖上本来是给人看风水了,攒了些家产这才在京都落脚,做了点小生意” “你祖上风水独树一帜,以阴宅风水修建阳宅格局,蓄阴德而累财势,前二十年或许还顺风顺水,但是再往后就要招祸了,你祖上就没有留话让你们什么时候搬?” 法海这番话在王江源耳中就宛如平地惊雷,他定了定神方才道:“家祖是得急病去世的,并没有什么遗言留下,吾等后背定居京中,祖上的那点风水早就忘了,今日幸而得国师提点,若是有兴趣,小人稍后就送呈上来。” 一行人最后停步在一间老旧的仓库大门之前,这里就是王家杂货铺用来堆放货物的地方,法海走到门口,摇了摇头: “佛门大道三千,本座修自己的还来不及,哪里有空看你的?” “小人失言!” “里面凶险,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法海说罢,迈步推开了仓库大门,一声悠长的门轴转动声划破了仓库的寂静,摆放成堆的货物高矮不低的堆放在一起,黑暗中宛如一个个静待猎物的野兽,一股阴邪之气油然而起。 据方才那位王家主人所说,是他家中一个小女儿被妖邪附身,不得已怕她伤害了家人,这才将她关在了这栋仓库深处。 手中禅杖轻轻顿地,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涟漪自禅杖最末端向外扩散开来,仓库之中萦绕已久的阴邪之气顿时全然消散,法海手握禅杖脚步不停,身形步履虽然轻缓,可是禅杖叩击地面的金色涟漪却如战场之上的将军擂鼓,一声紧接一声,七声过后仓库之中突然响起一道凄厉的嘶吼。 一道矫捷的身影蓦然从黑暗中冲了出来,直扑向毫无防备的法海后背。 是那个被附身的王家女儿! 法海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倒转禅杖,一把架住了那个被妖邪附身之人飞扑而来的双爪,黑暗中,法海冷清的双眸与少女血红色的一对竖瞳沉默的对视,无端端的,法海心中忽然想起了在来之前,那两名看守王家大门士兵的劝告。 “王家有蛊惑人心的妖鬼,万万不可与之对视,否则千年道行一朝丧尽” 眉心白毫相红光微露,法海禅杖翻转,重重一脚踹出将少女打得飞身轰落在一堆杂物之中,尘土弥荡而起。 这一脚几乎是毫不留情,可谓是人鬼俱伤,法海甚至能看到少女飞退的沿路之上还留有一串鲜红的鲜血。 法海气机流转,暗自查看身体状况,发现并无异样之后方才放下心中的那一缕担忧,世间有关于妖鬼的传闻向来真假难辨,而且诡异非常,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就是当初在扬州之时遇到的那一只狐妖,居然能够用狐媚之术勾动得他元神出窍而不自知,险些就要被引入地府之中,如今对上这只不明身份的妖鬼,他自然也是提上了几分小心,出手间不自觉的就有了几分宁杀不放的决绝杀心。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法海面无表情的低宣佛号,躺倒在货物之间的少女身躯宛如无骨之蛇般,依附着高高堆放的货物蜿蜒而起,她原本清秀的面容此刻诡异邪恶,一双竖瞳宛如野兽,嘴角开裂几乎到达耳根,张口长嘶! 这等异象乃是妖鬼元神侵入凡人肉身之后,元神与肉身契合已高后所发生的异变,到了这个阶段就是俗称的附身末期,只能将肉身和元神一道消灭,法海这十几天处理这等事情也算不少,当下掌间玄光闪烁,气息深沉可怖的反五行生灭掌蓄势而动。 然而就在法海即将出手的那一刻,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呼救声。 “大师救我!” 即将打出的手掌顿时微微迟钝,就这么稍微一迟疑的瞬间,王家少女已经如受惊的灵蛇一般朝外飞身弹窜而出,法海立即将手中禅杖掷出,沉重的钨铁杖身一举钉穿了少女柔软的身躯,凄厉的哀嚎声不断的响彻在阴暗的仓库之中。 王家少女身形拱起,双腿合拢如蛇,围绕着那根深钉入体内的禅杖盘旋,似乎想要发力将之拔起,可是阵阵耀眼的佛光烧灼着她的身体冒出阵阵轻烟,口中凄厉的吼叫着难辨雌雄的怪声: “法海,就凭你这满手鲜血的妖僧,也妄想要降妖除魔?” 法海恍若未闻,神色不变,口中默念真经,原本色泽深沉的禅杖顿时开始绽放出万丈佛光,将阴暗的仓库映照的如同白昼。 王家少女的挣扎渐渐微弱,法海的大乘佛经也诵念的开始进入尾声,可是就在功行圆满之际,法海忽然似有所觉的转过头来,映入眼中的是一座等人高低的落地铜镜。 铜镜用来照物都是模模糊糊的不清不楚,可是这座法海身后的铜镜清晰程度却和后世的玻璃镜子一般无二,各种色泽清晰入目,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真正叫法海感到震惊的,是铜镜之中的法海,居然是一身的血色僧袍! 法海缓缓的放下竖起的手掌,镜中的僧人也做出了如出一辙的动作,并且还面朝着法海缓缓的露出一个神色邪诡的微笑。 借着法海这愣神之际,王家少女终于将钉入体内的禅杖顺势拔出,色泽重新归于暗淡的禅杖当当朗朗的摔落到远方黑暗的仓库,而后她长啸一声硬是一头撞破了仓库厚实的墙壁,就此逃遁而去。 法海对身后的动静恍若未闻,因为他此刻根本无暇他顾,只是愣愣看着铜镜中自己神色邪异的影像,心神巨寒。 与此同时,随着镜中血衣法海的邪异一笑,宽敞的铜镜之中立刻开始出现各类浑身鲜血的人像。 那些人法海都认得。 曾经在祠堂广场之上血战禁军的十一位道门长老,死不能瞑目的清和道人,奉业王命去攻打法海镇守朝华宫的一众将士 他们面目不一,可是形容却如出一辙的凄惨血腥,将原本宽敞的铜镜拥挤的满满当当。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铜镜之中的血人齐齐露出森森白牙利齿,声音惶惶窃窃,如千万人同时在蛊惑心底最阴暗的。 法海宛如身担无穷山岳,浑身上下冷汗淋漓。 第二百四十八章:辗转反侧 京都城一战,若非法海从中算计,道门绝不至于会死那么多位高手,以至于京都道门在后来新帝登基之时也无法撼动法海在京都的影响,从而一蹶不振。 虽然天下间有一千个人不为己的道理可说,但是法海心中始终介怀,因此在见到铜镜中那一众惨死的怨魂之后,法海并没有第一时间的出手灭杀。 铜镜中的惨呼嚎叫越来越响,似乎其中的怨魂就要破镜而出,法海久久不语的沉默对视,好像激怒了镜中的怨魂,他们张开巨大的血口,齐声高呼: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声音惶惶,好似一把尖刀狠狠的在自己太阳穴上捻动,法海皱眉停在原地不动,神色几经挣扎,身后传来那被附身的王家少女破壁而出后,将士的喝止与王家人的惊叫。 “天下之道本来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我没有觉得自己做的有多对,但是也没有什么错处!” 法海缓缓放下了竖在胸前的手掌,冷声道:“我从来没有当自己是个真和尚!更没有想过成佛作祖!” 铜镜之中的血衣法海,此时已经变成面无表情的模样,白衣法海再也不看铜镜一眼,径直转身离去,仓库之中隐约有若有若无的笑声散开,铜镜之中的一众影像就此缓缓消失无踪。 “大胆妖孽!” 守护在仓库外面的将士们,在见到破壁而出的王家少女之后,一个个鼓起勇气手握刀柄的靠近,这份胆敢以普通人的身份来喝令妖魔的勇敢,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们在府衙入职前的训练,兵家的血勇煞气需要足够的胆色放次能够发挥作用,假如见到妖魔只知一味的逃遁,那么再多的人也只能沦为妖魔的血食。 士兵们私底下对这种传闻并不太相信,认为是那些官服的大老爷们编出来的谎言,可是事到临头,国师大人人都还在里头,他们又怎么能就此逃遁? 此时收了重伤的王家少女,在见到将士们握刀逼近的身影后,细长的双眸中有淡淡的忌惮之色闪过,她合并双腿扭动腰身,好似一条巨蟒在地面翻滚,将地上的一个花盆抽的爆散开来,干湿的泥土在空中飞散开来,遮人眼目。 借着这虚晃一枪的威势拖延,王家少女果断的直扑向一旁早就看傻的王家主人,细长的双眼紧紧盯着他血脉充沛的脖颈,嘴角露出嗜血的兴奋。 “我是你爹啊,我是爹啊!” 王家主人吓得连连后退,可是又哪里比得过被妖魔附身的少女动作快捷,眼睁睁的就要倒毙在少女的利齿之下时,一道沉重的风声在自己身前响过,而后脚下地面都为之颤了颤,好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 持刀的护卫们惊喜的叫道:“国师大人!” 王江源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待他看清楚眼前事物之时,整个人又愣在了原地。 一根沉重的镔铁禅杖直直的钉在一个形容怪异的女人身上,这女人虽然形容怪异不堪,几乎不像是个人,可是毕竟血浓于水,王江源还是能够从那眉眼容貌上分辨出来,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小女儿! 法海一只脚踩在禅杖之上,禅杖之下是面目狰狞嘶吼的的王家少女。 这一次,她在没有任何的手段和可能逃脱了,也不知是求生的本能使然,还是少女本人的人性在这一刻得到了短暂的清明,死地之下的少女居然极力的扭头看向了一旁呆立的老父,目光凄然,好似诀别。 “王江源,你女儿入魔深重,妖魔的元神已经和肉身合一,本座只有施法让此妖魔形神俱灭了。” 法海手掐佛音,指间自有金色的佛门华光开始流转,一股无声的威严气息自他身上开始散发,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宝相庄严,和庙中泥塑的神佛一般无二。 这等威严的模样下,普通人自然是不敢开口有什么异议的,但是王江源却忽然鼓起了勇气,大喊了一声且慢。 整个院子中的人一时间都被这个普通的杂货铺老板吸引住,王江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站在禅杖上的法海不住的磕头,口中连连道: “求法师,不不不,求国师大人绕过我的小女儿一命!小人愿意用全部身家来奉养佛祖,求国师大人高抬贵手!求各位大人高抬贵手啊!” 法海淡淡的看着下方不住磕头的王江源,他修行到他这一步的修行者,无论心性还是见识都已经远超凡俗,早在扬州之时就深知世人愚钝,不止分不清真佛,甚至还分不清妖邪正神,于是他面色不辨喜怒的用自己被法力渲染的广大宏正的声音,问道: “王江源,你再仔细的看看我法丈之下的东西,你真的以为她还是你的女儿吗?” 王江源看着面目几乎全非的小女儿半晌,忽然咬牙道:“是!” “糊涂!” 法海冷斥一声,掌间佛印如期而下,可是王江源却飞身直接扑在那妖物的身上,急切的道: “国师大人,国师大人啊!小人把她圈养在家也就是了,保证不放她出去祸害世人,小人保证,小人愿意用人头担保的!” 被王江源保护在身下的少女看着王江源的侧脸微微歪头,似乎是想不通这个刚才还是自己食物的家伙,为什么忽然间又要来保护自己。 这般纠缠下去,法海始终也不好落印除魔,于是他微微皱眉,喝令在王家看守的两名将士上前将王江源拉开,两个身强体壮的年轻将士硬是和一个年近五十的老人掰扯了半天,三人都是憋的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方才将这老家伙从地上拽了起来,死死的摁住不让他动作。 “住手!住手啊!贼秃,我要告你们,我要告你们啊!” 王江源大吼大叫,最后绝望的甚至哭了出来,被钉在禅杖之下的少女自王江源说话之时起就安静若斯,待察觉头顶法海的佛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之后,她蓦然的抬头裂开深长的大嘴长嘶出声,法海与她这双血红的竖瞳对视一眼,微微一愣。 因为少女的的兽瞳之中,没有拼死挣扎的恐惧和疯狂,有的只是愤怒。 为什么愤怒? 法海手中佛印华光流转,但是却不在印下,而是转头去看了一下不停咒骂自己,痛哭流涕的王江源。 开眼见明,闭眼见暗。 所见不同,见性不变。 法海似有所悟,缓缓散去了佛印中流转的佛光,轻身从禅杖上下来,没了他这位当朝师镇压的妖魔自然震身而起,而后少女身躯蜿蜒,轻易的掀飞了两名压制王江源的将士,扭动着腰身挺立在王江源的面前,好奇的看着这老人脸上的眼泪,甚至还伸出手来轻轻接了一滴,似乎是想要放在嘴里尝尝。 王江源还以为是女儿意识未泯,在替自己擦眼泪,当下情绪激动的老泪纵横,一把将她抱在了怀中,欣慰的哭道: “女儿啊!爹不会让你有事的!” 被王江源抱了个满怀的少女先是一惊,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极力的扭动身子想要挣脱,凭着她能够一头将仓库墙壁都撞破的怪力,摆脱一个半百老人的怀抱自然是轻而易举,但是不知为何,这个明明轻易就能挣开的怀抱却是异常的温暖厚实,少女扭动的身子开始渐渐微弱,直至最后一动不动。 法海将两名被少女甩飞的将士接住,看着父女两人‘相认’的场景,忽然对王江源道:“本座在幽州有一座镇妖塔,把这女子送进去炼化妖性,来日你们父女或有一日可以重逢见面。” 王江源闻言略有迟疑,喃喃道:“幽州啊是不是有点太远了?” 法海摇了摇头:“送去镇妖塔是为了能够炼化你女儿身上的妖性,你别看现在你们两个相安无事,没发现那小家伙一直在盯着你的脖子看呢!” 王江源这才发现果然如法海所说,这丫头一直盯着自己的脖颈看呢!讪讪的放开了怀抱,却见少女直视着自己的脖子,缓缓又向自己靠了过来,吓得他连忙用手捂住脖子: “不好吃,不能吃的,我是你爹啊!” 少女看着王江源微微歪头,似乎在思考‘爹’是什么东西,一旁的法海看戏般的双手抄于袖中,淡淡道:“你不愿意也没事,等她饿了把你吃了,我在出手度灭了她。” “镇压镇压,小人愿意把她送去镇压!” 王江源连连点头,之后又忍不住问道:“不知小人日后还能不能在见到她?” 法海想了想,道:“塔中没有吃食,你可以每天过去送饭。” “多谢国师大人,多谢国师大人!” 在一旁的两名将士闻言奇道:“王老头,你不在京都开杂货铺了?” 王江源苦笑道:“我这个年纪,有口吃的饿不死就成,指望都在儿女身上了。” 法海听的暗暗点头,心中暗想这王江源或许也是个有后福之人,王家先祖命中本无余财,偏偏却用命理阴德用来蓄财,时间一长不仅自己遭了横祸,后世子孙都险些因为这个丢了性命,这么一走,无形之中也是一件好事。 法海伸手出袖,五指间各有华光流转,彼此相互隐有呼应,正是金山寺的一项绝技,锁清秋。 这般号称可以凭借修行之人道行,而无限拔高的功法,修行到法海这种高深的境界之后,甚至都有在短时间内拘拿妖魔的能力。 手掌当空虚抓,凭空而起的一道吸力直接将少女的身形拉扯到半空之中,突遭变故的少女身体来回在空中扭动挣扎,可是却根本无法与这无形之力做抗衡,须臾间就被法海收摄了身形,被放入到自己的僧袍长袖之中。 “我回去会准备一个锁妖用的坛子,明天的这个时候交给官府人员,他们会押送妖魔去往幽州的雷峰塔,到时候我会派人通知你一声,你尽可随官兵同往,眼下就可以准备停当了。” 法海双手抄袖,大步而去,身后传来王江源噗通一声跪地磕头的声音。 “草民恭送国师大人!” 法海回到住所之后又利索的处理了几件琐事,然后就跟下面的官兵要了一个陶制的坛子,着手制作锁妖坛。 放过这只附身少女的妖魔,并非全然是法海的是一念之仁,其中还有很多原因。 比如现在的法海在京都站稳了脚跟,可是苦于没有什么帮手,每天忙的都好像是陀螺一样,于是就想着把幽州的金山寺僧人接过来,好能帮自己处理那些琐事,分担一些压力,同时还能锻炼寺中弟子。 所以就算不送这只妖魔去往雷峰塔,法海自己也要想办法联系金山寺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真正叫法海动了放过这少女念头,还是因为一个人。 南宫。 同样都是被妖魔的元神附身,方才在王家院落之中,法海分明发现这个少女在肉身与妖魔元神高度融合之后,神志和举止之中甚至还曾保留了一份人性,或者说是亲情,在父亲王江源的苦苦哀求之下,她的举止神态都与往日大有不同。 这一点发现让法海决定,将这只妖魔少女放入到雷峰塔中,以佛门功法炼化去除掉她身上的妖性,看看能否让她本来的人性回来。 如果可以成功的话,那么意味着已经和自己渐行渐远的南宫,还有挽救的机会。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法海都在自己的房中忙碌着。 锁妖坛的制作其实并没有那么繁琐,它脱胎于道家茅山收鬼降妖的一道法术,分属外道功法,就算是一个不懂法力的人也可以用来收束元神妖鬼。 法海之所以忙了这么久,主要还是因为他在写信。 写给林府老父,写给金山寺老和尚,写给 笔锋在宣纸上悬停许久,可是关于南绮容这三个字,笔下却始终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巨力在阻隔着他落笔,那是眉心白毫相又开始作怪发痛。 明月高悬,星光熹微,法海搁笔于案台,一夜无眠。 第二百四十九章:剑修 第二天一早,法海特意放下了所有事物,亲自送押运锁妖坛的官兵们直到京都城门,临别之际,他将怀中那两封早就写好的书信交托到了王江源的手里。 “本座久未归乡,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是书不尽言,除此两封书信外,在镇抚司还有一位故人,先生座落幽州,闲暇时不妨去看看,简单聊聊本座近况就是。” 王江源对于法海的叮嘱自然连连点头,只是临行之际有一事不解,问道:“敢问国师,镇抚司的故人是?” 眉心有白毫相作祟监管,因此法海对这段明细却是住口不说,只道:“本座俗名林海,先生到幽州随意打探一番就会尽知了。” 王江源虽然不知这其中原由,但是法海吩咐下来的,他只管照办就是,当下点头连连应是。 “幽州距此沿途不下千里,王老板年岁不轻,望好自珍重。” 法海双手合十,与王江源以及护送锁妖坛的官兵们相互道别,待一切礼毕之后,却见官兵们与王江源依旧站在原地略有尴尬的笑着,并不曾离去,于是法海微微皱眉,侧脸唤道: “能忍!” 好不容易随师傅出门办一回事的能忍立刻捧着锁妖坛上前,将手中密封好的锁妖坛依依不舍的递交到了官兵的手里,算是正式的移交完了所有的程序,一众官兵这才开始向着幽州进发。 城门处,难得清闲的师徒两人都不急着离去,法海与能忍都在微微出神的望着远去的官兵,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末了法海忽然问道: “能忍,来的路上你在和谁聊天?” 能忍心中微微一惊,本想遮掩过去,可是对上自家师傅那双明锐的双眼,奄奄的道: “就是就是坛子里的那个啊” 法海闻言顿时上下打量自己的这个傻徒弟,那只妖魔神通邪异,有着类似域外天魔勾动人心恶念的能力,当日在仓库之中,以法海的通天道行都出现了幻象,何况自己的这个小徒弟? 可是在法海一双法眼的探查之下,发现能忍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他不动声色的问道: “你们都聊了什么?” 能忍挠了挠头:“说是聊天,其实都是我在说,它不太搭理我。” 法海率先在前头走着,能忍边跟边将两人相处的点滴说出。 原来昨夜法海忙着写信,将锁妖坛做好之后就扔到了一边,半夜的时候坛子里的妖魔少女肚子饿的受不了,来回的撞击坛身,将能忍吵醒了,后者已经在住处憋了好久,每天不是修行就是帮着法海处理公事,难得有个伴,为此不惜去厨房给妖魔少女拿了好些吃食,权当是养了只稀罕的宠物。 一来二去之下,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能忍居然就和这妖魔结下了一点情谊,方才他抱着锁妖坛久久不曾送出,就是一直在和那妖魔絮叨临别之言。 “师傅,您为什么要给弟子起名能忍啊?” 法海摸了下能忍的小光头,叹道:“为师当初宁死也不想入佛门,后来为了一件大事又不得不入,再之后重整金山寺,入朝为官,都是为了再做一件大事,从而功成身退。给你起法号能忍,就是告诉你,做大事,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能忍小声道:“可是弟子从没想过做大事” 法海面无表情的盯着能忍:“不,你想。” 能忍:“” 法海在说完之后,紧绷的面容忽然微微笑了出来,因为他想起了当年在城主府中初见南宫之时,自己和老父也曾经有过如出一辙的对话。 “为什么忽然问自己的名字?” 能忍立刻一脸的愤愤不平:“那小妖孽居然取消弟子的法号!说能忍能忍,难听死了,还不押韵!” 要知道,能忍的法号可是法海亲自给取的,取笑他的法号不就等于是取笑法海吗? 当下法海与徒弟同仇敌忾的问道:“她还嘲笑你的法号?那她又叫什么?” “她说她叫岑碧青。” 法海初听之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待得走了十几步后方才忽然意识到这个名字的意义,一时间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岑碧青不就是白蛇传中的青蛇全名吗? 法海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去将那群押送锁妖坛的官兵追回来的冲动,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并且还将双手抄于袖中,悠哉悠哉。 青蛇都已经入我瓮中,那白蛇还远吗? “师傅,你笑的好像花楼下拉客的姐儿啊。” “闭嘴!” 法海担任国师之后因为人手不足的原因,缠身的事务繁多,每日都忙个不停,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抽出时间来,每隔一段时间就在相国寺中开坛讲解那十一部大乘佛法经书,一时之间京都城中的佛门弟子时常以法海弟子自居。 没过多久,法海就收到了王江源的来信,信上说了一些感激的客气话,之后就是一些近况的介绍。 岑碧青被送入塔后有诸多不适,时常在塔中长嘶撞墙,这些都在法海的意料之中,雷峰塔乃是佛门圣塔,就算不曾施展法力镇压降服,一只妖魔被关进去浑身不自在也是常事,这是妖性不化的缘故。 而王江源自己,则是凭着法海的那一份递给林清和的书信,从而顺利的当上了林家商会的一处掌柜,算是做起了老本行,日子过的比之在京都时还要顺心,因此对法海十分的感激。 法海一目十行的快速翻过,一直到信的最后方才放慢了速度,上面说王江源在生活安定下来之后曾经携礼拜访了镇抚司的两位正副大人,姓燕的那位不太好相处,连礼都不收,只是简单的听了两句法海的近况就不再理会自己,反而是那位看起来比较强势的副统大人谈性颇高,还问那些王江源挑选的礼品是不是法海托人送过来 将最后一页信封反复看了几遍,法海倚坐在办公的书桌前面缓缓长叹一声,一时间无心他事,能忍悄悄的凑上来,低声的问道: “师傅,金山寺的师兄弟们说了什么时候过来帮忙了吗?” 国师一职总领天下佛门,光是京都这一隅之地就已经让法海忙得够呛了,平日虽然京都的佛门弟子都对法海很是敬重,但是涉及到降妖伏魔这等高危的事情,法海一般都不让他们出手。 佛门弟子能够独当一面之人实在太少,个个修为都不堪大用,如果贸然的派出去处理那些妖乱之事,不仅事情可能会办不好,还很容易造成伤亡,长此以往的话自己在发话让人去做事,恐怕到时候会人人逃避,无人任事。 但是如果金山寺的那些弟子们过来就不一样了,他们都是自小就收录在金山寺中修行的僧人,虽然年岁都和能忍这般不足堪任什么大事,但是有着小安在,许多小事是做的了的,就是这样也足以分担法海许多烦恼了,同样能忍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这么闷。 “已经启程了,大概就是这两天。” 法海书案上的信奉小心的叠好收入袖中,对着神色雀跃的能忍道:“你替我拟一道折子奏请陛下,就说我想在京都城重开金山寺,请旨恩准。” 能忍开心的点头,当即去找专门的书吏去办此事,这边刚刚写好折子呈上来给法海过目,住处忽然来了宫中传旨的太监。 “国师大人万安,圣上着我过来宣您进宫呢!” 法海自从担任国师以来事物繁忙,就连讲经都是很久一次,这些皇帝李秋恒也是知道的,通常有什么事情都是下旨直接说明,极少召见法海进宫的。 法海一手拿着书吏写好的折子,一边问道:“陛下可说了有什么事吗?” 宣旨太监笑容满面的推说:“奴才不知。” ‘啪’的一声将折子合上,法海从座椅上起身道:“正好,当面送给陛下。” 觐见皇帝的宫道悠远而深长,法海跟在领路的太监身后不时的看向那些值守的将士,鼻间似乎还能嗅到当日他镇守朝华宫的那股血腥。 过不多时,领路太监便将法海带到了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皇极殿,小太监告罪一声便先行进入通报,得到帝王召见的谕令够法海方才得以进入宫殿和那位人间皇帝见面。 “微臣普渡慈航,见过陛下。” 法海对着已然是九五至尊的李秋恒合十行礼,后者嘘寒问暖的上前来亲自扶起,笑语妍妍,一副君臣相宜的和谐场景,可是对于这次他叫法海进宫的目的却只字不提。 片刻之后,先前领法海进宫的那名太监又进得宫内通传,皇帝这才松开了法海的双手,笑道: “来了来了,国师修为精湛,为天下佛门领袖,而此人则是道门难得的隐修高手,你定要好生看看,为朕把把关!” 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制衡的对手吗? 法海对于皇帝的热枕并无半点表示,反而毫不掩饰的微微皱眉,这几日他被国师职位上的事情缠的不可开交,忙得晕头转向,本来他以为是情理中事,但是结合眼下情况来看却未必如此。 是李秋恒故意将纷杂的琐事全都堆在了法海的案头,法海新官上任自然要好好的勉励一番,而李秋恒就趁着法海忙碌之际,自己悄悄的开始接触道门,今天让法海进宫过来见面,想必是已经从道门中挑选出了一个能够和自己抗衡的人,故意来试探自己。 尼玛的,狗皇帝! 当日在朝华宫中之时,自己对李秋恒已经坦白了心迹,说明了自己不想当什么曹操,而是一心传教,不动国本,可是现如今这小王八蛋居然玩阴的,背着自己拉帮手来制衡自己? 刹那间法海心中已生出淡淡的怒气,佛家有句话叫做境随心转,相由心生,这淡淡的一怒使得法海双眼之中沾染了丝丝极淡的杀气,整个大殿的空气似乎都因此而变得粘稠起来,李秋恒虽然不通修行,但是对于这种再是明显不过的变化却体会的一清二楚,一时间后背冷汗淋淋。 不过他到底是帝王之尊,即便在实力差距异常巨大的情况下,他仍旧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毫不畏惧的迎上了法海的双眼。 “景阳真人到!” 随着门外太监的一声高喊,一位年轻的道士走入到法海的气场之中,他似乎对大殿之中剑拔弩张的气势完全都感受不到,躬身对着正在与法海僵持的皇帝下拜: “贫道景阳,见过皇帝陛下!” 这一句话落下之后,大殿之中的凝固的气氛顿时为之一送,似乎是法海有意收敛了自己的气势,皇帝李秋恒也得以从中脱身,轻轻在袖中擦了一下手心的冷汗后,连忙去搀扶下拜的景阳真人。 “真人快快请起,无须如此多礼。” “贫道虽是方外之人,但是君臣之礼不可废!” 景阳真人执意下拜,可是说的话里却好像若有所指,当初法海在第一次入宫时就曾说,方外修行之人,不拜人间帝王的话,如今景阳又一次把这话颠倒出来,是不是故意在挑衅法海实在很难说。 法海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景阳真人的深浅,这位被李秋恒不知从哪里请过来的道门真人气度深沉,举止间确实有不同凡俗的风韵之态,而且最让法海感觉到惊讶的是,景阳入宫居然是背着剑的。 要知道,带剑入宫,特别是朝见君王的时候是一件十分忌讳的事情,就算是法海入宫轻易也不得带利器,他一个刚刚受到皇帝重用的道士,如何胆敢做这种犯忌讳的事情? 莫非他的修行与剑道有关? 修行界中,佛道两门之间的功法优劣可谓是各有千秋,但是要论起杀伐护道的手段,那莫过于道门之中的剑修一脉了。 还是个劲敌。 法海悄悄的在心中对这景阳真人下了定义,只是目光在打量他背后那柄古剑之时,心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乎是感应到了法海窥探的目光,景阳真人背后的古剑忽然毫无预兆的发出一声清越长吟,猝不及防之下的法海只觉双目一热,而后就是一阵刺痛传来,忍不住闷哼一声,伸手捂住了眼睛。 第二百五十章:戮仙 “国师是体有不适?“ 李秋恒貌似关切的问候在耳边响起,被冒犯了的法海心底不仅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缓缓的开始放声大笑。 法海这毫无来由的笑声,直把李秋恒与景阳真人听的俱都是一愣,而后就只见这位当朝国师一步一步的径直朝着皇帝走来,李秋恒手足无措的看着步步逼近的法海,纵然已经身登九五,手握无尽荣华权势,但是在直面这个如神如魔的和尚之时仍旧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法海,你要做什么?!” 景阳真人觉得此时正是一个崭露头角的大好机会,他出声呵斥的刚刚就像御出背上的宝剑来震慑,可是气机刚动就见法海一声不吭的一掌拍来,让人心悸的黑色华光好似能吞噬掉所有光芒,景阳真人生平最为倚仗的背后三尺之剑根本就来不及出鞘,只得拼尽全力的接下法海这石破天惊的一掌。 双方掌力气机纠缠接实,大殿之中狂风四起吹拂,李秋恒连退数步,以至身体撞到了身后高大的御书案前,眯缝着的视线中,那位被他礼贤下士的景阳真人就此被法海一掌拍飞出大殿,径直撞破了厚重的殿门,引起殿外重重惊呼。 霸道行事的法海一副浑然无事的缓缓走到当今陛下面前,从袖中取出那道在家中就已经由书吏润色好的折子,轻轻放到了的御书案前: “当朝国师与当今陛下商议事情,哪能任由得这等乡野地方上来的野孤禅出言搅扰?轻轻一掌算是小惩大诫,陛下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李秋恒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经过起初的僵硬之后很快就自如了起来,他拿起了法海放在案上的折子,打开之后看了半晌却一个字也没有读进去,只是笑着附和: “国师说的是。” 就在此时,宫殿之外剑吟嘹亮,被法海一掌驱逐出宫殿的景阳真人面如寒霜的去而复返,原本在背的奇古长剑此刻被他握在手中,发出铮铮龙吟,怒目盯着法海: “陛下当面,你也敢动手?” 自这道士重返于殿之后,满室萦绕不去的剑气顷刻便包围住了法海,修为已经是人间绝顶的大和尚这才回头看了这个道人一眼,目光偶然扫在道人手握的长剑之上,刹那间好似心神被夺,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被景阳真人执握在手的那柄古剑剑柄上,分明刻着戮仙二字。 “本座贵为大乾国师,出手教训一个不知尊卑的野道有什么敢不敢的,你没看陛下也没说什么吗?” 法海很快收回了目光,但是那柄古剑之上的戮仙二字,却在方才那片刻之间将他内心灼的滚烫。 直到此时李秋恒方才将折子上的事情看了进去,面对法海有意无意的挑拨,李秋恒悄悄的对景阳真人示意了一个眼神,然后浑然无事的笑道: “国师要在京都重开金山寺那是好事啊,却不知重开的地方选好了没有?如若心中有合适的地方尽管开口!” “本来我已经选好了地方,是一件旧无人用,烟火稀少的旧寺庙,但是今天我见到陛下,见到这位景阳真人,忽然间又不想用那间旧寺庙了。” 法海合十道:“不如就让陛下为我裁定好了。” 李秋恒闻言眸色蓦然深沉阴暗下来,这一场心照不宣的见面之中,他处身的位置相当微妙,既不愿意和法海当场撕破脸皮,同时又不希望法海在京都的地位那样独大,而法海刚刚说出由陛下裁定的话,表达的意思无非是让他来设计两人间的比斗,他全权接着就是了。 “国师如此信任,朕真是感动莫名,那不如且先回去,朕尽快给你个答复。” 法海面色如常的行礼退下,在临出大门之际,他微微回头对着那个犹自不太甘心的景阳真人笑道: “金山寺重开之日广邀各处同道,到时候你要有兴趣不妨也过来观礼。” 法海目光低垂,最后扫了一眼他手中的那柄戮仙剑,而后头也不回的便出了宫门。 皇极殿中,李秋恒沉吟的开口道:“真人” “陛下不用说了,那法海如此肆无忌惮的划下道来,那贫道接着就是,陛下只管选定日子和地方,无须偏袒谁,到时候贫道就带着这柄神剑好好的贺一贺他!” 但凡修行剑道之人,性情中多少都带着点江湖气,想那燕赤霞如是,眼前的这个景阳真人同样也是,稍稍受到法海的一点挑拨立刻就暴跳如雷,发誓要在下一场找回来。 走出宫殿大门的法海,脑海之中始终还在不停的回想着那惊鸿一瞥的戮仙剑,心中莫名的就有一种急切想要得到它的冲动,使得原本安定的心境也开始渐渐变得躁动起来。 法海本来以为这不过是自己一时心急而已,可是这种情绪一直到他回返家中之后仍然久久未曾平息下来,为了在这个关头不出疏漏,他不得不静心打坐,默诵佛经来镇压那躁动不安的心神。 良久之后,法海心神松弛回落下来,这才缓缓从入定之中睁开了双眼。 “师傅。” 能忍适时的递上了汗巾,法海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觉间已经冷汗遍体,接过汗巾后沉默许久。 心神方面的异样,其实在皇宫的祠堂一战之后就已经渐渐开始暴露,当初在王家祠堂之中遇见青蛇岑青碧的时候,心魔更是被放大到了影响现实的地步,若不是久习大乘佛法的法海,在当时有了一丝的明悟,从而镇压下了心魔,恐怕那个时候开始法海就要有大麻烦了。 今日入宫,在见到当日血战的场景之时,法海曾感觉道似乎还能嗅到当日那惨烈的血腥味,当时不甚在意,现在想来那不正是心魔又一次卷土重来的异样吗? 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在见到景阳真人手中古剑,正是他一直搜集的诛仙四剑之一的时候,心中一直潜藏的欲念就止不住开始冒了出来,以至于到了不得不念经镇压的地步,要不是法海道行高深,行事又果断,刚才在那大殿中要是待久了,直接把景阳真人手中的戮仙剑抢过来也有可能。 堂堂天下的佛门佛首,真要做下这种强盗行径,那第二天法海就要被天下人口诛笔伐了。 “从即日起,国师间的事物除非是关乎性命,否则一律不管,多给我安排讲经次数。” 法海苦于心魔的困扰,有心想要去搜集一些前辈修行的心得体悟来看,好帮助自己压制或消灭心魔,可是佛门之中能够修到白云和渡真那般境界的僧人都已经是凤毛麟角,哪里有什么前辈体悟可供他这人间真佛一般的人可以参考的? 不得已之下只好用圣人温故而知新的办法,多多安排讲经开坛的次数,聚拢佛门的讲经祥和之气,从而压制自己的心魔。 世间之事有因就有果,就算皇宫之战里笑道最后的法海有着十万个理由做那种算计,可在成功之后仍旧会有因果报应逃脱不掉,这心魔大概就是上天对自己的惩戒吧。 能忍连连点头,末了忍不住问道:“师傅,陛下答应了吗?” “答应是答应了,就是真到那一天的时候,还是不太好应付。” 闲来无事,法海干脆跟能忍说了今天在皇极殿中见的那个景阳真人,待说到他手中的那柄戮仙剑时,能忍的双眼明显一亮,十分敏锐的道: “师傅把开寺的地点和时间都交给陛下裁定,是不是意味着” 法海神色淡然的接下后半句:“老子无所畏惧。” “师傅,你不是说出家人不能说脏话吗?” “我被心魔困扰了。” 因为幽州距离京都路途遥远,诸多弟子们想要过来至少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因此李秋恒选定重开金山寺的日子也不宜过早,姑且就先定在了下个月初六,在这期间会有工部的官员前去提前修缮寺庙,并将修建的图纸给法海过目。 李秋恒虽然在地位权力一事上对法海有些忌惮,但是诸如这种赏赐钦封却是毫不吝啬,朝廷直接出钱划出了一大片地方,还兼并了许多民居合并在一处,法海为此还担心会搅扰民生,从而对金山寺的名声有碍,亲自查访下去之后得知朝廷给的善款补偿很是不菲,这才稍稍放心了下来。 因为重建金山寺的工程乃是朝廷出手,因此规划的规模颇为庞大,法海在看过图纸之后还担心一个月的时间够不够竣工,工部的官员却是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会耽误。 兴建寺庙期间,法海就住在大相国寺中,时常召集京中僧人席地讲经说法,对于降妖伏魔,僧人度牒收录等杂事一概不过问。 随着法海在京中的次数越多,渐渐的不止是佛门中人前来听讲,许多凑热闹或是听稀罕的百姓们也跟着去听,法海讲解经文历来喜欢用比较显浅的方式,就算没有佛学的基础也可以听懂,慢慢的就连许多百姓都深觉有所收获。 古时讲经说法因场地限制关系,如法海这般盛况通常都是一席难求,本来京中僧人还勉强够,但是一加上那些凑热闹的百姓就大大的不够了,为此私底下有不少的僧人曾经过来和法海说项,想要驱赶那些凑热闹的百姓,法海对此一律摇头不准。 金山寺的僧人们在距离开寺的前八天赶到了京都,法海最先见到了是小安,仅仅是一年不见,这小子看起来比法海厉害幽州的时候要成熟了许多,颔下还积蓄起了胡须。 寺中收录的三十六名弟子足足过来了三十二人,其中渡真老和尚坚持要留守幽州,因此就留下了四名弟子随之修行伺候,能忍在见到同门的时候很是开心,只是目光在师兄弟们的身上转了一圈之后又有一点失落,法海问了一声才知道,原来这个金山寺天赋最好的弟子和那个资质平平,甚至是蠢笨的能持关系颇好,这次从幽州过来的三十二名弟子里并没有能持的身影。 简陋的禅房之中,久别重逢的三十二名弟子对着法海齐齐拜倒在地,口中高声道:“见过国师大人!” 法海端坐在木床上,看着这群跟在身边已经有年余的弟子们,笑眯眯的摆手: “自家人,叫什么国师,叫师傅!” 法海在金山寺执教期间私底下管教并不严厉,除了上课时间外弟子们甚至还敢和法海开玩笑,当下嘻嘻哈哈的杂乱无序的叫着师傅。 金山寺中一代僧人并不见多,这一路从幽州到京都,可以说完全是小安一路辛苦带过来的,因此法海对于弟子们的课业进度很是上心,有心想要考较一下弟子们的课业进度,可是又想到他们也是沿路辛苦,于是只好按下心情不说,只是招呼弟子们用饭。 在和徒弟们相处的时候法海发现,一直以来都靠着讲经说法来克制的心魔,在和徒弟们接触的时候居然会不自觉的消退下来,法海一时间心情愉悦,索性不再关心那些课业的事情,专心的询问自己不在金山寺期间发生的事情。 幽州有佛门圣器紫金钵的镇压,妖魔鬼怪自然不敢造次,因此弟子们在幽州的生活也没什么出奇,唯一称得上趣事的大概就是前不久法海着人送来的那个妖魔少女了。 那少女脾气骄横,被送入雷峰塔后时常觉得憋闷无趣,在塔中吵闹不休,就连每天陪同她老父王江源进塔的弟子僧人,都免不了被她冷嘲热讽,纵观全寺上下,也只有脾气木讷,性格老实的能持和这少女相处得来了。 食堂之中气氛正浓之时,已经蓄有胡须的小安忽然凑到法海的跟前来,笑嘻嘻的悄声说道: “少爷,我成亲了!” 看着这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如今也已长大成人的老伙计,法海心中感慨良多,他端起桌上的茶盏,权当作是以茶代酒的和小安碰了一下,问道: “红袖还是彩蝶?” 小安憨憨的道:“都要了。” 一口茶水从法海的口中喷了出来,没成想到当年自己心心念念都没有办成的事情,如今在这个老伙计身上不声不响的就实现了。 法海放下茶盏先是微笑,最后越想越是有趣,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第二百五十一章:交代 金山寺僧众的到来,使得法海的住处多了许多热闹,同时在内心深处,客居京都已久的法海终于找到了一点家的感觉。 在食堂吃过之后,夜间小安与法海这对阔别已久的主仆,又忍不住在自己的禅房中悄悄的支起一桌。 烛火温暖宜人,桌上酒肉齐全,为了不让外人瞧见,负责为两人放风的能忍在外头守着跟做贼似的胆颤心惊,真不知如今在京都城中名声隆重犹如在世真佛的法海,如果被人看见喝酒吃肉的样子后会传出什么样的言论来。 从小安的口中得知,弟子们的修为进境颇为喜人,如今三十多人中已有超过半数的修为跨过了后天,已经到了初步能和鬼神争锋的先天境界,个个气血旺盛,六识惊人。 其中介于先天与通幽之间只差临门一脚的,只有一直跟随在法海身边的能忍。 凡人修行达到通幽,即意味着自身修行会发生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此出入青冥,飞天遁地也不是什么难事,佛门到此等境界的便可称一声高僧,而道门则可称一声真人。 不过了解完了弟子们的进境之后,法海不免又多问了小安的情况几句,后者只是略带腼腆的一笑,给了法海一个通幽后期这样不甚满意的答案。 这样的修行速度放在寻常的门派中已经是骇人听闻的速度了,但是法海这边不一样啊,因为他手握有玉髓矿脉,可以说只要不是修行中的跨境门槛,各种修为进度都是可以迅速拔升的。 早在法海临来京都之前,小安就已经是通幽后期了,这么长时间下来竟然一点进步都没有。 论起修行时间来说,小安跟随法海的时间是最长的,而且功法也是一脉相承,出家前的法海修行什么,教给他的就是什么,本来照着这个模板发展下去,法海以为不出三四年就会培养出来一个超绝的战力出来,可谁知事与愿违,成家立业的小安,虽然对待法海的那颗真心依旧不减分毫,但是当年那股勇猛精进的锐气已经弱了许多。 看着小安在说起自己的老婆家人时的那股满足感,法海口中勉励他修行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少爷,您以后就打算定居在京都了吗?” 小安问出了心中潜藏已久的问题,在他的心中,少爷在哪里自己这个追随多年的狗腿子自然也应当在哪里,只要少爷点个头,那他颠颠的就把老婆们从幽州接到京都来,接着追随在法海的身边。 法海看出了这个多年随侍在身边之人的心思,伸手在小安的肩膀上拍了拍: “别多想,你们就在幽州等着我,我来京都只是办一件事而已,办完了就回去。” 小安笑的憨憨的:“少爷办的大事,小的们自然是不会的,只是求少爷能带着小的,让小的在您身边做一点小事就够了。” 法海笑骂道:“滚蛋,你怎么知道我办的是大事?” “月前,陛下钦封少爷为大乾国师的旨意递到了幽州,整座城的官员都去了林府道贺,南二姑娘也来了” “她和老爷单独说了一会儿话,出来后老爷心情一直很好,私底下悄悄的跟小的说了,您在京都是要办大事的。” “所以这次来京都我就在想,要不干脆跟在少爷您身边得了,等您办成了那件事儿咱一块回!” 法海心中有些感动,轻叹道:“可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办多久啊。” “那没关系,大不了我把婆娘从幽州接过来,咱们主仆二人同进同退!” 法海大笑的举起杯和小安碰了一下:“是兄弟!” 所谓酒酣胸胆尚开张,酒过三巡之后,一直谦逊谨守为人本分的小安,也忍不住有些飘飘然,直接问起了法海要办的那件大事到底是什么。 法海对小安自然没有隐瞒的道理,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小安闻言顿时沉默了下来。 他已经不是那个初涉修行的懵懂少年了,跟随法海修行的这些年来,他也知道如今佛门无论是声望还是综合实力,都是远远不及道门的,因此他也知道想要开创一个佛门盛世的难度又多大。 别看如今朝廷对佛门态度亲善,好似极力的偏袒佛门,可是这种圣眷恩宠是天底下最不靠谱的东西了,通常说没就没,靠不住的。 小安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忽然像是触了电一般的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巨大的力量震得桌上的酒菜都险些打翻。 在门外放风的能忍都被吓了一跳,只听到师傅禅房之中传来一声属于小安师叔的鬼吼鬼叫: “我要跟着少爷干大事!” 什么是大事,能忍不懂,为什么一个个那么多人都喜欢热情澎湃的喊着干大事,你们都不考虑‘大事’的感受吗? 远远的,能忍听到远方有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传来,他立刻二话不说的跑到法海房门前,急切的小声叫道: “师傅!相国寺巡夜的师兄要过来了,您和小安师叔快收敛一点!” 法海点头低声道了句知道了,可是正在兴头上的小安如何会知道?当即不满的大声吵嚷,最后终于把巡夜的相国寺僧人招惹了过来。 因为法海在京都开坛讲经的次数渐多,他在这些佛门僧侣之间的威望也就越高,两个巡夜的僧人尽管听出来刚刚鬼吼鬼叫的声音都是出自这里,可是仍旧不敢擅自闯入其中,只是隔着门房轻声问道: “国师法丈,敢问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法海一把捂住小安的嘴巴,对外笑道:“没什么,一位幽州故人前来找我讲经,不知觉说的有些高深,他都听醉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巡夜的僧人对视一眼,暗道听经都能听醉,这是什么样的奇闻? 就这样愣了半晌,最后还是那个年纪比较大的僧人反映了过来,对着法海的禅房合十一礼: “如此,弟子告退,还请国师法丈保重身体,早些休息。” 法海在里面自然是连连答应,巡夜的两位僧人相继走远之后,那个年纪比较小的忍不住问道: “师兄,国师大人不会是在胡扯吧?听经哪有听醉的?师兄你快老实说,是不是缓兵之计,准备折回来通知监寺师伯一起去问他的罪?” 年纪较大的那名僧人闻言顿时重重的呸了一声,故作高深: “你懂个屁,听经听醉有什么稀罕的?没听过古人说如痴如醉吗?” 年轻僧人陷入思索,发现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依据道理。 巡夜的风波过去之后,法海也开始收拾禅房中的残羹,聚会饮酒这种事情把握住度了是恰到好处的高兴事,但是如果过度了,成为烂醉,那味道就变质了。 法海不是什么贪杯之人,凭他今时今日的修为,就是千杯万杯下肚等闲也不会醉,只是小安需要休息了。 自己这个少爷,将小安好生的安置在了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依旧冷静不见半点微醺的法海将桌上的残局收拾妥当,发现壶中还有半数的酒液未尽,干脆一人拎着上了屋顶,沐浴在如水月光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旧守在门外的能忍也入房休息,进京多日以来,他随侍法海身边睡则同寝,进了禅房之后他闻着满室的酒气,皱着眉打开了窗户,带着十分的嫌弃看着满身酒气睡的人事不省的小安师叔,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默默的钻进了被窝。 就在法海独自一人对月长饮之时,忽然听到下面禅房中传来能忍委屈又愤怒的声音: “师傅,小安师叔他抢我被子!” 第二天一早,相国寺便迎来了一名负责督造金山寺的工部官员,法海在接见了之后方才知道,竟然是工程量颇为巨大的金山寺已经竣工了,官员这次过来正是请法海过去验收的。 这可是件大事,同样也是件好事,法海内心略微有些欣喜,叫上了金山寺一众弟子一道前去看望他们在京都的新居。 三四十人的队伍人数也不算多,但是明晃晃的光头在太阳底下似乎是能反光一般,也颇为引人注目。 用了约莫有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众人方才堪堪将金山寺逛了一个遍,法海对于京都拔尖的建筑官员设计师赞不绝口,官员自然是连连谦虚,一切确认无误之后,那名官员拱手对法海道: “陛下有言在先,有关国师大人的递请可以先斩后奏,国师大人日后如有什么不满意的,只需往工部递折子就好了。” “大人费心了。” 法海对着那名官员合十一礼,看了看宿醉方醒,反应明显慢了半拍的小安一眼,后者愣了愣,片刻之后方才反应过来似的,从袖中取出一道红封,笑眯眯的交到了那名官员手里。 官员再次对着法海拱手一礼,毫不客气的直接收下,双方皆大欢喜。 接下来的就是等着先前制定的日子到来了,不过在这之前法海需要置办一些一应生活用品以及家具。 这些零零碎碎的旁枝末节,小安在林府当书童的时候就娴熟的很了,对这方面事物最是拿手,根本就不用法海操心,索性就躲在新修好的金山寺中清闲,中午时分,京都城中几位德高望重的禅师忽然不约而同的驾临金山寺找法海,后者还以为是约时间开坛讲经,可是在见面的时候却发现这几位大师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劲。 “国师大人,祸事矣!” 曾经的相国寺监寺大师,如今的相国寺方丈圆融和尚满脸凝重的道: “京都道门的陆游庭说国师当日在宫城一战中暗行鬼祟之事,导致他道门十三位真人尽皆战死,就在今天早上他发出帖子广邀同道,说要在金山寺重开之日兴师问罪啊!” 一位同样是京都城中德高望重的老僧,不等法海回话就直接道:“道门的道首,清澜真人也知道了这件事,已经派出门下弟子景阳过来,想必金山寺重开之日也会过来。” 法海当日在皇极殿中,言明要将这次金山寺重开的日子交给陛下李秋恒裁定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做好了迎接八方风雨的准备,因此对诸多老僧的话虽然深信不疑,却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当下只是笑吟吟的问道: “看来我金山寺未曾开张就已经风雨飘摇了,就是不知诸位大师怎么看?” “我等虽然修为不及国师大人,但是在这京都多年,也算是有些老脸,在来之前我们已经约了那名陆游庭以及景阳真人见面,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金山寺自然是要开的,只是有些方面的东西需要好好的跟他们交代一下” 法海闻言,心中顿感欣慰,他在京都做了那么多事情,京都的佛门僧众们总算不是什么白眼狼,这个关头还肯拉自己一把,可见那些大乘佛法都没有白讲,不过有些事情他还是有些不太满意。 法海示意几位老僧入座,而后他方才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抄起了袖子,语气平淡可神色却略显强硬的道: “大乾历朝两百多年,他道门也风光了两百多年,莫不是以为我佛门衰弱的久了,什么时候靠自己本事挣得发展都需要和他们交代了?” “法海在此谢过诸位的好意,也请诸位不必担心,他陆游庭和景阳就算真的是陆地神仙,我法海一身道行,也当得起人间罗汉,放心放心,扛得住。” “国师大人既然已经心意已决,我等老朽也不好多说,姑且姑且守望相助吧。” 几名前来充当和事佬的高僧们面面相觑,没想到在法坛上讲经妙语生莲的法海,私底下行事居然是如此的刚正强硬,眼见法海言辞坚决,甚至还隐透杀气,深知劝解已然无用,索性作罢。 亲自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僧送出门去,法海脸上和煦的笑容方才渐渐的转冷。 佛门中的高辈分僧人多年不经世事,只知参禅念佛,在佛道的竞争上手段太过柔和,法海当初在进京都的时候接触的清和道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故意瞒报法海的真实情况,从而稳固自己在权贵那边的地位,即便法海在告知了‘蛊尸渡劫’这等重要情报,也被清和道人当成了自己的功劳,这等行事风格,也足见这么多年道门占据风光的背后,也是有着许多见不得人的阴暗操作的。 也许是占据上位的时间太久了,如今法海靠着自己一拳一脚打拼出来的基业铺展在即,道门感觉受到了威胁,居然还要法海给他们‘交代一下’。 我交代你奶奶个腿! 第二百五十二章:不动声色 很快就到了金山寺重开的好日子。 这一天,全京都的僧人全都赶到了金山寺道贺,虽说整场气氛还算比较和谐热闹,但是如果自己观察的话还是不难发现,许多僧人的目光时不时的都会望向一个地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的到来一般。 佛道之间暗流汹涌的交锋,使得许多得知内情的僧人们心里明白,今天这一场省会是少不了道门中人的身影的,关键是他们会以什么样的姿态,什么样的形式过来。 道门两百多年的强盛,佛门四百多年的衰败,两者之间所欠缺的不仅仅明面上的实力问题,更多的还有其他看不见的心态问题。 高大而威严的大雄宝殿之中,法海与一众京都城最为德高望重的僧人们齐聚一堂,与前厅的喧嚣热闹不同,此处的佛门高层们大多沉默寡言,无形的肃穆之中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到来。 就这样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相国寺的新任主持,也就是之前的监寺大师率先打破了沉默: “京都佛门传承有序,至今已经有四五百年的历史了,纵观老衲愚钝的一生,从未见过诸如今日金山寺这般置办的东西齐全!” 此言一出顿时打破了大殿中的沉默,诸多老僧纷纷点头附和,原本肃穆的气氛渐渐的在相国寺新方丈圆融大师的带领下,开始转为寻常。 法海不禁多看了这位老僧一眼。 佛门这么多年积弱之下,在面对道门兴师动众的‘问罪’,还能有这份淡定的实不多见,法海情知身为一个领导者,这个时候应该适当的给予一些安抚,虽然他有九层的把握接下道门的动作,但是战胜有时候并不代表着胜利,法海还想要竖立起佛门的自信心。 法海轻轻的将大雄宝殿前那一方法案上的红布揭开,露出其中姿态各异的佛门植物,笑着与众人解释: “小僧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全都是当今陛下支持,这才勉强凑了些物件,可就算如此仍然有些东西已经绝迹了。” 法海说着手指一朵盛开的霎时好看的金色花朵:“就比如说这朵优昙婆罗,大约千年之前在世间就已经绝迹,就算是以当今朝廷之能也无法凭空变化出来,最后只得以纯金按照书中描述来铸造” 随着法海的缓缓讲述,大殿之中的僧人们一个个都不时的交头接耳,互相点头,他们都是佛门宿老,自然能听出法海在介绍这些东西的言语背后,是朝廷对当今佛门的无比信重和重视,以往虽然历代皇帝都不曾忘记了佛门,可是那时候大多都是以一种平衡道门势力的工具出现在世人眼中,如今的佛门,在法海担当了国师之后,似乎真的开始有些不一样了 大殿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一直在前门接待同门的小安施施然走了进来,对着诸多老僧笑着拱手合十一礼,而后来到法海的身边低语着什么。 法海点点头,而后笑着对大殿中的僧人们道:“诸位大师,小僧失陪片刻,很快就回来。” 法海说吧就迈步当先走在前面,小安紧随其后,主仆两人刚刚走了没几步,甚至连大殿都没有出,身后忽然传来了僧人们的高呼。 “国师大人且慢,老衲虽然一身老朽,但是多年道行还是经得起世故的,且等等老衲,我与国师一道前往!” “我也去!” “还有我!” 身后群呼之声不绝,法海嘴角显露出一丝微笑,头也不回的轻声道: “那便请诸位大师随我一起去会会那个什么陆游庭吧。” 京都城一众佛门宿老们浩浩荡荡的紧跟在法海的身后,看起来声势浩大,走路都带着风起云涌的气势,跟在法海身后仅有数步之距的小安悄悄回头打量了一眼,低声对法海道: “少爷,这就是您干的大事?” 法海斜了他一眼,示意有屁就放。 小安砸吧着嘴巴,小声道:“我怎么感觉和小时候村头叫人约架似的?” “” 被小安这么一说,法海顿时觉得身后一群众志成城的佛门宿老们的逼格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他噎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好狠狠的瞪了小安一眼。 金山寺的占地建筑虽然很广,但是大雄宝殿到前厅接待同道客人的路并不远,过不多时法海等人便见到了一身素白丧服打扮的陆游庭。 只有一个?景阳没有过来? 法海的目光在陆游庭的身上一转而过,看到跟随在他身后的道门弟子们都是一身白色素服的打扮,其中并无景阳的身影,不禁暗自纳闷。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因为法海发现陆游庭手中的宝剑,居然就是当日在皇极殿中惊鸿一瞥的戮仙剑! 难不成他们道门自己出了什么变故,所以景阳不能过来了? 这个念头在法海的心中一闪而过,随即就不再多想,因为无论是景阳还是眼前这个中年的道门真人陆游庭,法海都不必放在眼中,因为他自从承接了慧能禅师的修为之后,就渐渐的培养出了一种信念。 我于人间近无敌。 法海缓步上前来,笑着合十,明知故问的道:“陆真人有礼了,不知今日过来可是恭贺我金山寺重开的?” 陆游庭眉眼冰冷的回礼,淡淡道:“大喜之日,自然是来恭贺的,不过除此之外贫道还有一事相求。” 法海双手抄于袖中,点头笑道:“大家都是正道同门,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贫道前几日修行打坐之时忽然被家师托梦告知,言明月前皇宫祠堂一战其实还有不为人知的内幕,这才导致了我道门十三位长老真人尽数惨死。家师与诸位长老道行远胜贫道百倍,如此尚且糟了贼人毒手,贫道自然是无力与之抗衡的。” “所以贫道私底下思来想去,认为这件事还是要找到如今在京都城中正如日中天的国师大人做主才行,因此便趁着这次贵寺的好日子,想要摆一场招魂法事,召请我道门诸位长老英灵回转,向大家说清楚当日所发生的事情始末!” 陆游庭说着抬起了握剑的那只手,对着法海缓缓的行了一礼:“不知国师大人意下如何?” 法海闻言轻轻眯起了双眼,没想到道门会整出这么一个幺蛾子。 当日困锁住蛊尸魏玲的引雷大阵,其中的法海确实在上面做过手脚,他暗自偷学了道门的引雷符咒,自己刻画了一幅石板然后用高深的修为之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替换下来一张,这样大阵在起初运转之时还不会暴露什么问题,但是一旦全负荷运转的话,法海仓促间书就的引雷符咒又岂能和那些道门长老们专精几十年的相比?自然也就成了当日那凄惨的局面。 虽然这件事情法海对谁都没有说,但是佛门的僧众又不是傻子,人家道门巴巴的趁在这个时候赶过来,什么都不提却偏偏要提这个,这其中又哪里可能没有猫腻? 当下有些想明白当日道门为何会惨死那么多真人的老僧,一个个闭目诵经,显然是明白佛门如今峥嵘头面的背后是何等的腥风血雨,于心不忍。不过也有的已久力挺法海,对着万事俱备的陆游庭痛斥: “今天是金山寺重开的大好日子,国师法丈刚刚恭请佛祖入殿,陆真人却要在这个时候召请阴魂进殿,这岂不是藐视佛祖吗?!” 此言一出佛门弟子们顿时也跟着群情激奋,事关信仰问题,没有哪个佛门弟子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同样的,苦等这个机会良久的道门弟子们也是激动不已,双方人声鼎沸,法海看眼下这情况接着发展下去的话,有发展成群殴的趋势,如果堂堂修行中人真的弄的这个地步,那真的就太跌份儿了,于是他伸出手掌来当空一握,佛门这边沸反盈天的声音顿时停止下来,反观道门那边,靠着陆游庭的高深修为连连呵斥方才勉强止住。 此人到京都也不过月余的时间,想不到在佛门之中居然已经有了如此的号召能力,实在是我道门大敌! 陆游庭眼神隐晦的看着神色淡然的法海,心中如此想到,他却不知,方才法海伸手当空一握的手势,是他在佛门弟子间多日讲经之时,与大家约定好的一个手势,一卷真经讲完之后法海通常会留给弟子们讨论交流的时间,自己也会稍事休息,等到休息过了之后他在讲台上做出这个手势就意味着讨论结束,要收声的意思。 如今法海将这个手势用在了讲台之外的地方,效果居然也不错。 “陆真人说的在理,想当日道门一十三位真人尽数惨死在皇城之中,本座也颇为心痛,如果能查找出真凶,那么本座一定还你道门一个公道!” 法海话音刚落,陆游庭眼中便有精光向外绽放出来,只见他缓缓笑道:“好!” 他笑,是因为他听懂了法海话语中的自大,什么叫‘如果能查出真凶,本座一定还你一个公道’?言下之意不就是任你施为,我若不能挡住你召请阴魂,那就任你处置的意思? 无须陆游庭吩咐,站在他身后的道门弟子们自发的将道门一应招引阴魂的各种法器拿了出来,直接在一动不动的法海与陆游庭只见摆了起来,转眼间一张满满当当的道门法案就已经摆好了,陆游庭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到法案之前,一手捏起金铃,在空中轻轻一荡。 “叮铃铃!” 清脆铃声在不知何时变得悄无声息的客厅之中传开,随着陆游庭手中金铃声的传开,众人只感觉到脚下有一股微风轻起,起初为不可察,可是随着他手中金铃声越发的急促,那股微风也渐渐的剧烈了起来,渐渐的上升盘旋,好多道行低微的弟子都在耳边隐隐的听到了哭嚎声。 原本光明正大的佛门前厅,顷刻间变得鬼气森森! 有的佛门宿老见此不由冷哼一声,对于道门如此动作很是愤怒,不过还是有很多明白人在此时担心的看了法海一眼,其中意味不明而喻。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尽管陆游庭手中的铃声一声紧过一声,前厅之中的阴森鬼气也变得异常的浓郁,可是他想要召请的道门长老们却一个影子也没有见到,法海由始至终都是一副双手抄袖的懒散样子,似是早在那里就等的不耐烦了。 “陆真人,不知诸位长老的阴魂何时能到?我这前厅客人颇多,不光有修行中人,还有诸多信徒哩,误了他们吃饭的时辰,本座身为此间主人可是十分的不好意思啊。” 随着法海这一句调侃话音落下,前厅之中顿时响起了压抑的笑声,跟在陆远庭身后的弟子们也是一个个脸皮涨红,而陆远庭早已不复当初摆案之时的精悍模样,此时他眉头紧锁,额头尽是发功之后的冷汗,目光在四处游离。 他想不通,一个如此简单的召请阴魂法事而已,凭他的修为别说借助法坛了,就是空手起召也不是问题,为什么只能召来阴气? 忽然,道门弟子的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惊呼:“师伯,快看你的头顶!” 这一句落下,不止是陆游庭抬头望去,客厅之中无论修行与否的人都尽皆情不自禁的抬头望了一眼。 天空青碧云淡淡,阳光正好,许多人抬头张望了一阵后又自疑惑的低下头去,唯有少数的几位修为较高的人依旧抬头,若有所思的望着貌似空无一物的头顶。 陆游庭更是死死的瞪大了双眼,紧盯着自己头顶天空。 与常人眼中的世界不同,正在主持召请法事的陆游庭修为高深,一双法眼可以洞观到许多常人不宜察觉的事物。 此时此刻,他分明看到原本空无一物的头顶天空处,随着他手中金铃的每次震颤都会若有若无的浮现出一道光膜! 金山寺镇寺法阵,大悲胎藏界! 金山寺中,一声愤怒的喊声划破了众人的寂静。 “法海!!” 这章不要点,凑字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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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庭的悲愤呐喊话音刚落,便在金山寺中引起了阵阵波澜,以法海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便是在佛门之中称一声一派祖师也不为过,要知道如今全京都的佛门弟子都在跟着他学习大乘佛法,宗门之中身份显赫也就罢了,可法海就连朝廷都是亲口亲封的国师法丈,区区一介道门弟子,如何敢用这种语气,毫不客气的直呼其法号 佛门这边的气氛因此而略微有些躁动,自从金山寺开门以来便一直在外笑脸迎人的小安,更是脸色微怒的朝陆游庭迈进了一步,口中低喝道“放肆” 感受到小安身上暗涌的剑意,法海及时的伸出手来挡在了他的面前,有着大悲胎藏界镇压再此,凭陆游庭的道行想要破开基本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动用手中那柄戮仙剑,假如小安与陆游庭真的动了手,一个不慎叫他借机破开了结界,到时候游荡在外的阴魂得以降临,难不成法海还能当着众人的面生生灭掉那些阴魂吗 虽说被陆游庭找到机会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剑道交锋胜负往往都在短短的瞬息之间,他不想冒这个险。 法海似笑非笑的望着愤怒中的陆游庭,问道“怎么了陆真人可是法事出了什么错漏,召不出阴魂因此迁怒于本座” 金山寺中立刻传来一阵哄堂大笑,这是诸多僧人们不喜陆游庭方才的无礼,故意笑出来让他们难堪的,其中小安笑的最为浮夸,那架势就好像要喘不过来气似的,就连法海的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笑意。 无端端的,法海心中忽有警兆生起,在他面前原本神色愤怒的陆游庭,忽然间神色就沉静了下来,蓦然间就多了几份肃穆的味道,他当即心下了然的想着,这小子终于要拔剑了,面上却丝毫不显,缓缓的重新将双手抄于宽大的袖中。 陆游庭的手掌行动轻缓的放在了戮仙剑的剑柄之上,在场的僧人们虽不知那诛仙四剑的赫赫凶名,可也敏锐的感应到了大殿之中四处涌动的强悍剑气,在全场落针可闻的死寂之下,陆游庭原本肃穆的脸色渐渐的开始有些僵硬,目光死死盯着懒散如田间老农,双手抄袖的法海,满目的不可置信。 这柄凶威赫赫的道门神兵,他居然拔不出来 法海对于陆游庭的惊骇莫名,如看怪物的眼神视若不见,云淡风轻的面容之上,眉心处那颗鲜红的白毫相印记殷红如血,那是全身功力气机运转到了极致的表现 抄于袖中的双手指间清辉闪烁,金山寺脱胎于反五行生灭掌而成就的又一门潜力无限的功法,锁清秋,此时已经被法海运转到了极致 如若此时有人细心观察的话,不难发现陆游庭的手掌无论如何青筋毕露的发力,却始终无法真正的握住戮仙剑的剑柄,手掌与剑柄之间始终有着毫厘之差的间隙,那是法海用锁清秋为陆游庭布下的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陆游庭怒目圆睁,鞘中仙剑也在此时犹如呼应一般的发出铮铮龙吟,锋刃虽然在法海的全力封镇之下无法出鞘,可是戮仙剑整个都在剧烈的颤抖着,似乎随时都可以冲出法海的束缚。 剑啸龙吟的清音响彻金山寺,围观的长老们纷纷面露惊奇,暗道这陆游庭拜在清和道人门下几十年都不曾真正的出家,原来他主修的竟是剑道一脉。 道门之中,剑修虽然号称是杀伤第一,但是在正统道门的眼中并非算是玄门正宗,只能算作是旁门的一种,清和身为正统道士中的道门高人,却教导弟子修行旁门剑道这份心意在旁人眼中或许是误人子弟,但是在有些人眼中却看得分明。 陆游庭,分明就是为了守护道门方才培养出来的剑修弟子。 道门剑修,号称杀伐第一。 可是如今这位杀伐第一的剑修,在法海面前却连剑都拔不出来,这位国师大人的道行可真是神鬼莫测啊 事情到了这个关头,谁还不清楚一切都是法海在背后暗自影响陆游庭施法当下许多人都开始对法海有了高山仰止的情绪。 随着剑吟声的越发嘹亮,法海的眉头也不禁微微的皱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柄戮仙剑被自己镇压困锁的关系,此时的剑吟与当日在皇极殿中那惊鸿一瞥的声音有些不太一样,皇极殿中那日,戮仙剑的声音清越如九天龙吟,今天的这剑吟虽然也有天地龙虎之相,可听起来更像是一个被困在浅滩的无力蛟龙。 忽然间,陆游庭身前有璀璨的光芒开始绽放,金山寺中响起阵阵惊呼,那柄被法海全力镇压之下的戮仙剑,竟然就此生生的拔出一寸 这一寸的剑身刚一出鞘,刺目的剑光便将整座待客的大殿映照的煌煌堂堂,这一刻的陆游庭全身剑气激啸,气势简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看的殿中之人都暗自心惊。 可是也就只有心惊的程度而已了。 整座大殿之内,就连陆游庭身后那一众壮声势的道门弟子们都没有出声喝彩,因为此时就算是一个不通修行的人也能看出来,能够将手中仙剑向外拔出一寸已经是这位剑修的极限了,反观法海气定神闲的依旧站在原地动也未动,两者之间的差距一目了然。 四周又开始有窃窃的私语传来,那是在看到法海与陆游庭之间巨大差距后,诸多前来道贺的百姓以及佛门僧众们的悄声讨论,道门弟子们根本无需去听也知道说的是什么,一个个顿觉面上无光,可是作为当事人的陆游庭却丝毫不受影响,神情前所未有的专注于拔剑这么一个在众人面前已经充满了嘲讽意味的动作。 “游庭,你剑道资质绝佳,但是修道天分更好,真的不想学为师玄门正宗的长生久视之法” 老道座下的童子闻言沉默片刻,手抚膝前古剑笑道 “有时候长生久视一万年,也未必有人间一百年痛快” “不后悔” 陆游庭头颅低垂,目光炯炯的望着手中挣鸣震颤的古剑,记忆中的童子在这一刻依稀的与他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他们双唇微微蠕动,声音并不如何的响亮,可是其中坚决却足以振聋发聩 “不悔” 就连已胜券在握的法海都没有预料到,已经被自己近乎全力镇压的陆游庭,居然还有拔剑出鞘的空间 陆游庭立身之地猛然向下塌陷出一个大坑,气机汹涌咆哮,甚至将他身后一众的道门弟子都吹拂的跌倒四散,可怖而又深邃的裂纹蛛网以他立足的大坑为中心向外迅速的扩散,吓得好多人都避之不及,如遇蛇蝎。 戮仙出鞘过半 尽管还有一半剑身在鞘中镇压,可是凌厉的剑气已经隐约的突破了法海的镇压,大殿中刚刚漆好的横梁殿柱无声绽裂出道道深痕,逼得法海不得不将双手从袖中抽出,郑重其事的重新翻飞手中印决 可是此时的陆游庭就像是一条逆流而上的鲤鱼,誓要冲破那道看不见的龙门,就在他取得这一丝微弱优势的刹那间,浑身上学的毛孔忽然毫无预兆的爆发出一阵血雾,血雾在空中凝而不散,迅速的化为一道血线缠绕向手中古剑的剑鞘。 法海心中危机感徒生,只见到陆游庭手中戮仙剑的剑鞘,刹那间崩碎成无数纷飞的粉末 我以我血御神剑 完全绽放出所有华光的戮仙剑光芒之璀璨,全场除了法海与陆游庭外,再无第三个人能够亲眼直视其光辉,法海心神为之一颤,斗法到了这个关头,想要再凭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拦住这把出鞘之后气势如龙的上古神剑,就算自己法力在高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于是法海当机立断,抖袖抛出自从皇宫一战过后便在没有问世过的诛仙剑阵,将气势已达全所未有巅峰状态的陆游庭困在其中,就是不让他出剑 陆游庭就算凭借手中神剑,全身气势剑气再盛,到底也无法与当日已然度过天劫的蛊尸魏玲相比,而且法海这些日子对诛仙剑阵的布置也多加练习,手法一气呵成,根本就没有给他逃遁的机会。 何况陆游庭本来就没有逃遁的想法。 陷身在这座凶阵之中的陆游庭面色淡然,挥动手中仙剑艰难抵御着阵中呼啸的恐怖剑气,片刻之间就已经险象环生。 佛门僧众齐齐的发出一声欢呼,宿老们的脸上也纷纷的绽放出笑容来。 几百年来,佛门正面的压倒道门这种事情别说有了,就是想也不敢想,何况是今日这等碾压的局面 其中小安与能忍的震撼最大,因为前者也是修行的剑道,在修行之初凭着一腔血勇,倒是也有几分剑道修行者的勇猛精进,可是随着他年岁渐大,身边慢慢的开始有了牵挂,运剑之间就少了之前的一往无悔,今日陆游庭在绝对逆势之下险些翻盘的悍勇,真的是深深的震撼到了他。 而能忍则是很早就想跟法海修行剑道了,但是法海怕他根基不稳,贸然专修剑道很容易走入旁门,他可是被法海视作未来金山寺的掌门方丈,修个旁门剑修成何体统今日能忍见到了陆游庭的剑道风采,不禁对剑道修行更加的心向往之了。 此时此刻,法海其实是很不想动手杀了陆游庭的。 毕竟今天是金山寺的大好日子,人家道门虽然是前来闹事,可到底在名义上是挂着道贺的,真的在这个时候杀了他,天下人会说佛门或是法海刑事太过霸道,这对正在发展的佛门来说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影响。 因此阵法中的陆游庭虽然险象环生,但是始终没有真正的性命之忧。 事情到了这里,似乎一切都已经胜局已定,可是法海心中的危机感却没有半点的消退,反而有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 修为到了一定的程度,可以上体天心,对于未来种种福祸都有会产生一种神而明之的冥冥感应,因此法海一向对自己的心意很是重视,此时此刻的他证皱着眉站在阵法之外,静静的看着剑阵中艰难挣扎的陆游庭,心里考虑的是不是为了杜绝这种危机而就此干脆的斩杀了这个家伙 就在法海徘徊在杀与不杀这个问题之间时,阵法之中异变突生 陆游庭持握在手的仙剑,在艰难抵御过数百记崩灭五行的诛仙剑气之后,居然就此轰然破碎开来 戮仙剑碎了 这怎么可能 即便以法海的心思电转,在见到陆游庭手中戮仙古剑轰然破碎的那一刻也不禁愣在当场。 剑阵之中,手中没有仙剑的陆游庭顿时在恐怖的诛仙剑气面前再无半点抵抗能力,顷刻间就被杀成了一个血人。 血肉模糊的陆游庭顷刻间就被剑气剥夺了所有生气,只有一双勉强算作清明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法海,目光之中没有怨恨,只有得意。 得意都到了这个地步了,道门看起来已经一败涂地,他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在这最后的关头,法海忽然福至心灵,瞬息想通了所有关节,而后他若有所觉的,豁然抬头望天。 身为此时全场所有人的焦点,法海的忽然抬头顿时也引起了在场之人的纷纷效仿,只是等他们抬头望天之时,顿时忍不住有惊恐的声音传来。 “那是什么” 天地之间,有一剑正自落下,朝着金山寺的待客大殿笔直而去 景阳 天空之中,有清越宛如九天龙吟的剑啸在激荡咆哮,分明便是当日法海在皇极殿中听到的那种剑啸 戮仙剑还在景阳手中 从陆游庭持假的戮仙剑出场,到最后拼死也要拔出手中仙剑,都是为了骗自己用出这套神鬼辟易的诛仙剑阵 此时的法海已经指望不上诛仙剑阵了,因为他收阵再将剑阵抛向天空布阵的时间,至少也要三息,而这三息,足够景阳这闭关蓄势多时的浩大一剑,落下十次了div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五十四章:戮仙 这柄由景阳蓄时多日的一剑,在天边灿烂的好似末日浩劫,就在殿中诸人面上的惊恐之色刚刚浮现之际,小安忽然回头看了法海一眼,而后他一言不发的鼓动起全身剑气,打算崇山千古迎战景阳。 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所以他才会回头看一眼少爷。 同样的,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开口说了什么告别的话,法海是一定不会让他去的,所以他只是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小安周身汹涌的剑气华光与金山寺中锡环震颤的响动及时是同时而起,绚丽的剑光刚刚升腾不过丈许,小安蓦然感到肩头一沉,待到凝神去看时方才发现,拦住他去路的不是别的,正是那根由他亲自从幽州带过来的擎天禅杖。 原本气冲斗牛的一剑就此被法海一杖给摁了回去,小安狼狈的跌回到地面,因为法海仓促间不好控制法力,强悍的气机无法尽数收敛,以至小安落地之后咳出了一口血来,僧众们赶忙上前去搀扶。 在众人的视线中,法海通身都化成了一道炫目的金光,就连刚刚将小安那奋起全身之力的一剑按落之时,都无法让他做出丝毫的停顿,金光与那道从天而降的天剑彼此相距甚远,可是却针锋相对的各自凝视,一瞬千里! 法海面容庄严肃穆,周身耀眼的金光直如一位真正的佛陀在世,天地之间有股煌煌正大的威严声响四处震荡。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 “般若诸佛,唵、嘛、呢、叭、哞、吽!” 气机纠缠,雷霆震荡之中,禅杖与戮仙剑终于接实碰撞在了一起,刹那间天地为之一静,众人只见到一圈肉眼可见的无形波纹涟漪般的从两人交手处向外扩散,视线之中凡是目之所及,天空所有的云层都在两人交手的气机余劲之下消散无踪。 好一个万里晴空! 金山寺新建成的大殿屋顶也受到了些许的波及,幸而有大悲胎藏在寺外极力守护,这才叫这座新开的寺庙免了折损之灾,下面的人和寺庙没什么事情,但是上面的就没那么好过了。 那一根一直被供奉在十八浮屠(雷峰塔)之中的佛宝,擎天禅杖,此时由顶端与戮仙剑接实碰撞的那个地方开始,迅速的向后绽裂出无数可怕的黑色蛛网,一直堪堪裂到法海双手持握之处方才止住。 可即便如此,这跟金山寺的佛宝也是废了,随着景阳手中仙剑的剑气再次吞吐,这跟不可多得的佛门宝器终于也难逃化为碎片的命运。 这擎天法杖纵然在世难得的佛门宝物,可是又如何能够和戮仙剑这等上古神兵相比较? 佛宝轰然爆碎之后,法海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因为这个结果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做为金山寺完整修习了整套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的他,肉身才是最为强悍的武器! 禅杖爆碎中的法海去势不仅没有因此停顿,反而冲势凶更猛,他的双手之间光芒暴涨而出,如同天地间煌煌而升起的议论日月,带着无尽深邃又圆融无暇的气息,直接抓向景阳去势不停的戮仙剑! 锁清秋! 这套在金山寺中理论上只要修为足够,便可以困锁住天下所有进宫的奇功,此时在法海手中,已经将之催发到了自开创这门功法以来前所未有的高度,总算是看看抵住了这柄上古神剑的锋芒。 可就算以法海道行之高,锁清秋功法之玄奇,在与景阳手中的戮仙剑相抗衡之时也是处于下风,仅仅是能够保证自己不受伤而已,即便如此,能够以肉身抵挡住戮仙剑的锋芒,这已经是相当的骇人听闻了。 景阳真人双眼之中闪过了片刻的震动,但是其中更多的还是冷漠,他二话不说的直接咬破舌尖,对着戮仙剑吐出一口精血,华光大盛的戮仙剑因此而映照着他的表情,有着几分说不出的狰狞,冷声道: “法海,到下面去给陆真人赔罪吧!” 剑峰随着话音而开始向前递进,坚定而又缓慢,最后戮仙剑的剑尖终于颤颤悠悠的轻轻触在了法海掌间的皮肤上,一滴犹如金水浇铸而成的金血缓缓从那个细小的伤口中流出,自天空而向下滴落。 法海面色凝重,身形不动如山,尽管与戮仙剑相持不下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可是由始至终这柄上古神兵也不过是刺破了他手掌的几分皮肉而已,要说败退还为时尚早。 可是让法海没有想到的是,那一滴被神剑刺出来的金血,从天空做自由落地的摔在了大悲胎藏界的无形光膜之上,刹那间这座一贯低调的金山寺镇山法阵好像是吃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补药,淡淡白色的温暖光芒顿时焕发出勃勃的奋进之力,如此一来即便是寺中不通修行的信徒们也得以见到了这座大阵的阵容,他们还以为这是法海在与仙剑交战之时布置下来特意保护他们的,一个个感动莫名的对着上方苦苦抵挡神剑锋芒的法海合十祝福。 只是也有眼神比较好的人,在显露行迹的结界之下注意到了外面游离不去的那十几道阴影,顿时惊呼阵阵。 “快看,那是什么?” 大悲胎藏界的忽然发威,并没有给上空的法海带来多大的支持,反而因为结界的华光,而照应出来了陆游庭先前请召出来的那十三位道门长老的阴魂。 无数凄惨的哭号声在法海的耳边响彻,法海甚至依稀可以辨认出来,那些大概都是当日皇宫祠堂一战中惨死的道门长老们,那一声声哭号好像是要刻印在他的脑子里,多日来本已被法海牢牢压制住的心魔顿时又有了复起的趋势! 真是孽障! 法海心头微怒,升腾的火气搅得他体内如渊似海的气机丹田微澜起伏,甚至就连掌间窥见机会,缓慢刺破深层皮肉而向前递进的戮仙剑都无法察觉,心中杀意翻腾。 索性就放了景阳这一剑,转身打得这群阴魂不散的老东西们形神俱灭!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难控制住,景阳闭关多日来只修这么一剑,一出鞘来自然是石破天惊,但是剑道术法之中最看重意气二字,一旦等到这一剑去势终结,那么这份一往无前的意气自然也就消耗殆尽了,到时候法海就是不动用诛仙剑阵也可以轻易的打败景阳。 只是寺庙中的其他人,生死难料了 就在法海正在为这纠结之时,忽然感觉到背后汗毛处隐隐发凉,他沉思的心情顿时一惊,不待有什么别的想法,只听到耳边传来了清和道人那阴测测的笑声。 “法海,和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孽障安敢如此冒犯?!” 法海心头压抑的火气再也止不住的开始冒出来,他全身金光大放,整个人犹如一尊降世临凡的佛陀高大威严,可是随着他心神的震动,原本抵在掌间就已经摇摇欲破的戮仙剑顿时找到了机会,锋利笔直的剑锋在法海高声呼喝之时在他布满清辉的掌间一透而过,金色的佛血顿时在空中纷飞而下。 “啊!!” 法海这才痛不可挡的发出一声怒吼,全身上下的金色佛光顿时强盛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程度,那个隐伏在法海身后行鬼祟扰心之事的清和道人阴魂,顿时在这等强盛的佛光下冰消瓦解,可是清和道人并没有丝毫的痛苦,反而厉声的长笑起来,怨毒之情笔墨难书。 “下地狱吧,下地狱吧!哈哈哈哈” 天空中隐伏的一十三道长老的阴魂,顿时在这佛光之下全然消散破灭,他们虽然形神俱灭,但是却隐隐的在空中留下的那若有若无,撩拨人心的阴测笑声,法海一击得手之后心头怒气依旧难消,但是却已经清醒了许多,眼见到戮仙剑透掌而过的直往自己胸膛刺来,他低喝一声连忙用另一只手再次抵住了剑锋。 “法海,你输定了!我看你还有多少血可以流!” 景阳冰冷的眉梢中有喜色流露,虽然道门十三位长老在法海的佛光之下形神俱灭,但是他们死的有价值啊,就和那陆游庭一样,都用死来对法海作出了干扰,自己做为执剑人,不欢喜难道还悲伤吗? “原来你们不是想让我身败名裂,是想让我死!” 金色的佛血缤纷而下,法海借着双掌间的剧痛而冷静下了头脑,冷笑的说道:“杀了我这个当朝国师,皇帝那里你们交代了吗?” 景阳闻言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笑道:“你以为自己在皇宫一战中做出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吗?我告诉你,陛下早就知道你做的手脚了,但却还是给了你尊荣地位,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这个位置谁来坐,怎么坐,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坐上去!” “数百年前的修行界是佛门抗大旗,数百年后是道门,这对朝廷,对天下,对皇帝来说,谁在那个位置上重要吗?” 戮仙剑再次向前递进几分,景阳嘿嘿笑道:“你一死,佛门之中还有谁能守得住那个国师之位?” 法海双掌微微颤抖,似乎要支撑不住这柄上古神剑的锋芒,他叹息道:“真是好算计,怪不得你们道门能够压制佛门这么多年。” “哈哈,当然好算” 景阳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面露惊骇之色。 四尊威武狰狞的玉髓天王像,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立在了两人的四周,天王像上面冰冷愤怒的眉眼仿佛在注视着这位阴谋筹划的道门真人,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什么时候布置上来的?为什么我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 景阳惊恐的心思电转,刹那间捕捉了到一丝灵机,立刻想到方才法海全身佛光大盛的那一副场景。 他借着灭杀阴魂的佛光掩护,悄悄的把这四尊天王像送了上来! 法海上身的白色僧袍轰然在气机的交融下爆碎成片,露出精赤的上半身肌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直颤抖的双手终于稳了下来,背后那一条张牙舞爪的刺青天龙就此缓缓张目,竟然在法海的皮肤之上游走了起来,宛如活物! 这条刺青天龙,乃是当日法海吸收了龙象袈裟之中的龙魂所凝聚而成的奇物,运转之时可得龙象巨力加持! “啊!!” 景阳绝望之下只能拼命的加持手中戮仙剑向前递进,可是这柄穿透了法海一只手掌,卡在骨缝筋肉之间,又被法海一只暗含龙象大力的手掌紧紧握住的神兵,无论他如何的动用法力催持都无济于事,注定徒劳无功。 “一个清和道人,一个你,都让本座觉得恶心!” 法海转为平静的面容上有淡淡的杀气一闪而过,也正是这么一抹杀气,使得他如高僧大德的面容蓦然变得有几分狰狞和阴森: “如果道门之中多几个像陆游庭那样的爷们,或许佛门和道门还能做个不错的朋友。” 景阳在法海面容上浮现出杀气的刹那间就果断的松开了手中的神剑,身化一片遁光就要逃离这里,可是已经形成封镇之势的诛仙剑阵又怎么可能容他就此离去?根本无需法海动用法力催持,单就因为他的鲁莽逃窜便直接触发了剑阵的杀机,仅仅数个呼吸的功夫,这个修为颇高的道门真人已经断了一手一脚,形容凄惨的被困在了剑阵之中,逃生根本就是奢望。 自从景阳松手撤剑之时,他在法海眼中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当下对于这个家伙的下场法海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他缓缓的将那柄透掌而过的神兵从血肉中抽出,剧痛使得他原本淡漠的脸色微微抽动,直到完全将神剑取出之后他方才轻轻长出了一口气,略带喘息的将这柄道门神剑执握在手。 法海轻轻举起神剑,在阳光之下望着剑柄处那金血流涎的戮仙二字,嘴边缓缓浮现出一丝笑容。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五十五章:礼成 截教圣人的诛仙四剑,如今自己绝仙,戮仙在握,已知燕赤霞手中那柄的陷仙,百年后也将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如今只余下一柄诛仙了。 法海手握戮仙立身于高空之中,心情忍不住的开始起伏激荡,只觉得为了这一刻,就是受再重的伤也是值得的。 就在法海陶醉于这一次胜利之时,被困在诛仙剑阵之中,生机断绝的景阳忽然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的仰天大喊道: “师尊救我!” 法海闻言心头微冷,在此战之前他依稀的听到过有关景阳师尊的名头,据说乃是道门的一代道首,虽然没有什么正式的比斗评价,但是这位道首大人毫无疑问的让道门压制了佛门两百多年,说一声天下第一人也不为过。 随着景阳的一声呼喊过后,天空之中微风淡淡,却没有半点气机法力的涌动,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风平浪静,法海小心警戒了片刻,握着戮仙剑随手挽了个剑花负于身后: “你师尊怕是不会来了。” 传闻那位道首大人如今正在天柱山的伏魔台镇守妖魔封印,如果传闻属实的话,那么他根本就分身无暇,再者说假如他能过来的话,刚刚手持戮仙刺来的那一剑,就不会由景阳来操持了。 法海正待下落身形,去到金山寺好好包扎一下手掌的巨大伤口,被他收束于手中的戮仙剑忽然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在他手中轻轻一震,发出清越的龙吟之声,法海就此身形一顿,心中浮现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还真的来了? 道门法术玄奇,堂堂的道门魁首,说不定真的有什么手段可以亲临此处。 否则这柄上古神兵,又为什么会作出这种异状? 手中的戮仙剑越发的震颤不安,好像是不服于法海的管束,时刻的都想要挣开他的钳握飞回原主人的手中,法海握剑的手指关节发白,身上那一条天龙纹身悄悄的张目游离,显然是动用了不小的力气方才将戮仙剑的挣扎压制了下来,可即便如此,他握剑的手也跟着剑身来回的颤动,宛如老年人得了帕金森一般。 下方金山寺中的弟子们仰天望着法海的身影,忍不住疑惑的道: “师傅明明都打赢了,为什么还不快下来?他老人家还在流血呢!” 法海脸色凝重的立身在半空之中,九天之上没有丝毫的气机法力涌动,可是一种冥冥之中有人在旁窥伺的感觉,却给法海带来了难以言说的危险感觉。 天下之中能给法海带来如此压力的人,想必除了传说中的那位道首大人之外,再也没几个人了。 如今法海状态不佳,如果真的是要和他来上一场的话,胜负谁手还真不好说。 最糟糕的是,如今法海虽然能够肯定有人在一旁窥探,但是他的神念气机来回在四周方圆百十里的范围内电射扫荡,却始终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诛仙剑阵之中一道低沉有力的声响划破了僵局。 景阳眉眼淡漠的挺着残缺了一手一脚的残躯立在其中,身躯背脊笔直如剑,口中发出的声音好似完全换了一个人,望着手持戮仙剑,浑身金血斑驳的大和尚,疑惑道: “法海?” 手中戮仙剑在听到这一声疑问后立时停止了躁动,法海眉心白毫相刹那间变得滚烫殷红,一身气机催发到了极致,而后他用被刺破的那只手掌淡然的竖掌,问道: “道首清澜?” 佛道两位当世绝顶的人物在一句过后再无其他的话,双方目光隔着一道诛仙剑阵无声的碰撞在一起,尽管如今的景阳肉身处处凄惨,犹如人间厉鬼一般狼狈不堪,可是法海却依稀的从他的眼神中望见了一个枯坐蒲团,面容清瘦的老道正盘坐在对面,遥遥与自己对视。 “今日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输了,还请和尚放过他的性灵,让他转生。“ ‘景阳’语气浑厚的单掌行礼,法海对这家伙的淡然有些微微的惊讶,不过并没有因为他的言辞而放松警惕,问道: “你不打算和我较量一下?” 要知道,如今京都城中的佛道两门已经势如水余音。 法海缓缓从蒲团上起身,随着他的动作,被红布包裹的金身佛像也就此露出了璀璨的真身。 佛祖双目微合,眉眼慈悲,于浩大庄严中透出一丝若有无的人情味道,而法海则庄严肃穆,竟是比前者更像是神佛。 落针可闻的大殿之中,法海双手合十,宏声道:“礼成!” 众僧齐齐合十叩拜:“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这一夜,金山寺佛光通透,直冲九天。 “少爷,你手上的纱布怎么红了?” 仪式全部落成之后,法海身后的小安与能忍在屁股后面跟着,一直到送进方丈居室还不太放心,其中小安看到了法海手上的纱布被血色浸染不仅有此一问。 法海低头看了看,略带倦意的叹了口气,开口解释。 大乘佛法修行有成的高僧,在气机功力运转到极致的时候,全身的血液就会变成金色,这也正是佛门之中金刚不坏身的秘密所在,法海凭着这种异象,方才能以肉身硬接戮仙剑的锋芒,当然就算是以他的修为,接的也是很勉强的。 “师傅,我给您换药吧。” 能忍乖巧的拿着纱布上前来说道,他也知道法海今天有些累了,出奇的没有问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好。” 法海将手放在桌子上,任由两人小心的揭开纱布,可是就在将纱布扔到一边,准备给伤口上药的时候,法海分明见到那道竖立在掌间的伤口,赫然变成了一只冰冷肃杀的竖瞳!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五十六章:心魔 法海在见到掌心异样的第一反应,就是收紧了手掌不让任何人看到,本来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顿时因为大力的挤压而又一次破裂开来,渗出血水。 “师傅?” 能忍不明所以的低声叫了一句,法海将手掌收了回来,却是面色平淡的说道: “纱布放下,你们都早点休息去吧。” 小安见状,从能忍手中接过纱布,笑道:“少爷,包扎我最拿手,还是我来吧!” 也不知是不是能忍与小安的错觉,他们只觉得再说过这么一句话后,禅房之中的风声蓦然变得阴冷了许多,法海整个面容都隐藏在跳动的灯声响起,耳边那血衣法海的阴测声音终于开始渐渐变小,最终消失无踪。 法海徐徐从入定中睁开眼,迎面只看到一束阳光从窗口透出,将自己周身映照的透亮。 自己居然在不知觉中,念了整整一夜的佛经。 道行高深的修行人,完全可以用修行打坐来代替睡眠,因此法海在念诵了一夜佛经之后神色间并无半点疲累,依旧如常的和金山寺僧众们一道诵念早课,开坛讲经。 早课之后,正在准备开坛讲经事宜的法海忽然有弟子前来请示,说是那柄昨天被法海缴获的戮仙剑应该如何处置,道门方面已经派人过去求取了。 “戮仙剑就在本座这里放着,如果道门之中有谁想要把剑取回去,尽管来找我。” 法海低头看着自己被纱布缠满的那只手掌,平淡的目光之中隐约有淡淡的杀气一闪而过,语气连中的杀意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尽管来!” 法海将戮仙剑与小安手中的绝仙剑一并要了过来,将之安放在那四尊天王像雕成的玉髓上,可是叫法海有些始料不及的是,原本强横无双的诛仙剑阵并没有因此而加强,反而因为阵法之间的平衡问题而有所削弱。 先前的剑阵之中,绝仙剑入阵可以当作阵眼,用来总领全阵气机,可是如今四像之中又多了一柄戮仙,这样一来难免有些打破原本的平衡。 不得已,法海将绝仙剑给了小安防身,然后将戮仙剑入主剑阵。 经过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开坛讲经的事宜如期进行,只不过在下方恭听法海讲经的弟子们有些纳闷,只觉得这位国师大人讲经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的吸引人了,如果说以前法海讲经时是舌灿莲花,那么如今则是寡淡而无味。 不过这种话自然是没有人敢当面提出来的,因为法海高僧形象的深入人心,所以大家首先怀疑的不是法海,而是自己。 会不会是国师大人讲的经文太过高深了,自己听的半懂半不懂的,所以才会成这样? 金山寺中人流如织,有无数穿着寻常,前来上香的信徒与朝服顶戴的官员在其中走动,国之大事,唯祭与戎,当朝国教国师的全力有多大远超过法海之前的估计。 如今的京都城中都在盛传当日道门前来挑衅法海,却遭惨败的事情,佛门的声望压过道门已是既定的事实,诸多道观都迫不得已的关了门,反而是寺庙开始兴盛起来,甚至还有许多混不下去的道门弟子干脆就给自己剃了度,想要进佛门混口饭吃,可是法海觉得这种人不太可靠,就算收进来将来也是个祸患,所以对这种前来投靠的一律不准入门。 于是渐渐的就开始有了一些对法海不好的声音,说什么铁石心肠,妄为高僧之类的话语,其中一个找了相熟之人介绍,自行剃了度却不得入门的老道士每天都在街头到处讲法海的坏话。 老道士本来在道门昌盛之时,依靠着道门盛名还可以靠着算卦解签之类的东西混口饭吃,但是道门摔落之后,佛门开始在百姓之中流传,在道门混了大半辈子的老道士饥一顿饱一顿的,索性托人说好了关系,剃了度就打算就此遁入佛门,什么道统信仰的,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混饭吃的营生,可谁知道法海的一言禁令下达后,他这剃了光头的道士却没办法入门了。 道士做不成,和尚也不让当,被断了营生的老道士就此直接成为了法海的地道黑粉,每日在街头添油加醋的说着有关当今国师大人的所谓黑料,老百姓们或许会看不清时势,不明真相,但是对这种真假难辨的八卦最是热衷,一时间老道士居然因此找到了新的营生,而且还过的颇为滋润,成为了街坊茶馆的座上客。 人在高处,下面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声音,法海对此也不是不能容忍,只是如今他每夜都要诵经抵御心魔侵扰,性情渐渐的开始有所变动,所以每当听着偶尔有官员前来说谁谁谁又在哪里造谣了什么事情之时,法海的心头总是会忍不住的浮现出一缕淡淡的杀意。 甚至连日来心魔也察觉到了法海的心神松动,每日将那老道士在街头造谣的黑料添油加醋的在法海耳边讲出,蛊惑着法海出面教训一下他。 是的,不是杀,只是简单的教训一下,法海想要坚持心中的常人之念与之并不冲突,况且这种人别说教训了,就是杀了又如何?他活在世上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到处的造谣,抹黑他人的垃圾? “师傅?师傅!” 正在出神想着这件事情的法海忽然听到身边弟子的呼唤,他这才回过神来,问了句什么? 能忍一脸的苦恼:“师傅,近日弟子打坐总是无端的睡着,我是不是是不是此生修行都前进无望了?” 法海笑了笑:“你那不是睡着,是神照入定,这种程度的修行,说明你就快要迈过先天的门槛,到达通幽了。” 能忍顿时一脸的兴奋,通幽修行者方才是真正的踏入到修行的天地之中,传说出入青冥,御空飞行都不是什么难事。 “真的吗?真的快了吗?” 法海看着能忍欢呼的笑脸,心中想着的却是有关于那个街头造谣老道士的事情,口中轻声道:“快了,就快了” 金山寺的事物渐渐的开始在朝廷的支持下步入正轨,越来越多散落在神州各地的僧人开始呈爆发形势的奔赴金山寺修习大乘佛法,法海对于真正前来修习佛法的佛门弟子,一向奉行有教无类的原则,大开方便之门,开坛讲经的地方一扩再扩。 只是这样一来,也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比如如今道门开始在佛门日渐隆重的声势下销声匿迹,各地诡怪妖邪从此便开始慢慢的没了压制,各州各地的折子如雪花纷落在当今陛下的案头,为此李秋恒数次找到法海深谈此事,钦天监疲于奔命,却是杯水车薪。 好不容易造出如此声势,引得天下僧众齐聚金山寺的法海,不甘心亲手散掉这大好的局面,自信只要至多一年多的时间,渐渐开始学法有成的僧众们就会开始回返各处,到时候天下妖邪之乱自然平定。 虽然现在有些麻烦和压力,但法海的办法却不失为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转眼数月匆匆而过,又是一年春节到,前来金山寺修行的僧众们也渐渐依次的开始带着法海教授的大乘佛法返程。 大雪纷飞的京都街头上,一个穿着崭新员外服的光头老人正醉步酩酊的走着。 托了那位如今在京都城中正如日中天,神乎其神的国师大人的福,他这个从道士转业到说书的老人活的还颇为滋润,而且因为近期僧众们齐聚金山寺学法,而对各地妖邪乱事不闻不问的做法激怒了不少义愤填膺的士子和百姓,使得他如今的生意越发的开始火爆,新年来临之际甚至去裁缝铺子订制了一套上好的绸缎员外服,就是他如今身上穿着的这么一身。 提着手中热乎乎的一袋子卤肉,老人在步入到一条月光暗淡的小巷之中时,心中微微一惊。 看不见的阴暗角落之中,似乎有个人的影子,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 虽然老人看不真切,但是头感觉那阴影之中的目光却如有实质一般,像把刀子似的锐利!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五十七章:杀意 寒风裹夹着雪花打在脸上,老人握紧了手中打满卤肉的袋子,热腾腾的温度并不能完全驱散他全身上下弥漫不去的寒冷,他颤颤兢兢的站在原地不敢近前,如果不是年纪大了跑不动,这时候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跑。 “谁?谁在那里?” 老人颤颤巍巍的声音划破了小巷的寂静,隐身于黑暗之中的人影没有立即做声,而是缓缓向前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便是明与暗之间的界限,完全暴露在老人面前的白衣僧人面无表情,如同寺庙中的泥塑神佛,眉心红点隐约带有灼灼红光。 “你天天都在说我,怎么见了面却不认得了?” 老人浑身上下的汗毛立刻根根炸立而起,他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像是法海这般当朝国师的大人物就算恼恨自己的造谣,看在自己一介孤寡老人的份上应该也不会太过深究,可是如今这四下无人的小巷中,他却亲自来了,甚至眉目之中还带着淡淡的杀意! 明知自己这老胳膊老腿的是不可能跑过法海的,可是老人仍旧哭丧着脸极力的迈动自己的双腿逃命。 白衣僧人淡淡的看着老人逃命的背影,没有动身追赶,之时站在原地低声道了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被袋子包裹的卤肉无声的跌落在雪地里,顷刻被大雪覆盖。 隔日的京都城阳光淡淡和煦,镇抚司的官员在昨夜老人遇险的那条小巷之中封锁了现场,衙门的仵作连日来因为各地妖魔作祟,从而见识到了无数的稀奇古怪的死法,因此在见到老人尸体的一瞬间几乎就肯定了,这件事情八成不是人做的。 京都重地乃是天子脚下,更有各门修士在此地镇守,历朝以来鲜少有鬼神命案发生,因此在发现尸体的时候很快就引起了重视,负责这次领队的不是别人,正是昔日曾被法海从天牢中救出的左千户。 官靴踩的地下积雪咯吱作响,左千户背上六柄寒光闪烁的长柄大刀无声随着他的身子起伏晃动,周边随行的下属官员在看向这位大人的时候,目光都会忍不住往这六柄长刀上暗瞟一眼。 “死者是原来风华观的道士,圣上新立佛门为国教之后他自行剃度想要转投佛门,但是国师普渡慈航大人却不肯接收,于是他怀恨在心,当不成了道士也做不了和尚,干脆每天就在茶楼当了个杜撰国师大人是非的说书先生。” 左千户正听着手下汇报,有条不紊的脚步忽然一顿,转而问道:“杜撰国师大人是非?” 属下听出左千户语气有异,拱手道:“是,尸体是早上发现的,镇抚司官员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 左千户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那老人僵硬被风雪冻成冰雕的尸体之前,问向刚刚检查完尸体的仵作道: “怎么样?” 仵作连手中工具都来不及收拾,拱手道:“死者额头创裂,天灵破碎,地面有血迹可循,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伤口,依老朽看很像是跪地磕头至死。” 道门隐退,佛门入京以来,天下妖乱日益严重,多日来在镇抚司供职的左千户也见识到了各种千奇百怪的死法,通常这等死法的背后不是妖鬼作祟就是有法术强人为非作歹,他端详了尸体片刻之后忽然蹲了下来。 老人尸体早在风雪中被冻成了一座冰雕,脸上的表情依稀还可以望见其中浓浓的悔恨,额头天灵破碎,血肉模糊,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痛楚,仿佛是被迷住了心智。 “京都重地,天子脚下,谁有胆子在这皇城之中冒失杀人?你们说,会不会是金山寺的那位?” 左千户这番言论听的周边官员右眼皮直跳,两名随从快步而出,急声道:“大人,慎言啊!” 无论在朝在野,国师普渡慈航的名声都是如日中天,道门在与佛门的争斗中接连失败之后,许多原本依靠道门护卫安全的权贵世家都开始纷纷向佛门抛出了橄榄枝,如今的佛门在朝中关系已经是盘杂错节,身为佛门领袖的普渡慈航又深受陛下信重,左千户的这句话要是传入到有心的耳朵里,对于他的仕途而言无疑会是场灾难。 “我只是一介武夫,朝廷上的事情我不懂,只是尽责而已。” 左千户从地上站起身来,随后点了几个人将尸体送回衙门,而后他叫上了剩余了几个人,一道前往金山寺。 左千户是当朝锦衣卫中的精锐,自小就是一个孤儿,被锦衣卫中的一名百户收养,因为乾朝的锦衣卫制度是子承父业的世袭制,拼杀了一辈子的百户大人不想让自己以后的儿子也走自己的老路,因此就收养了左千户作为义子,好来补这个百户的缺。 旁人都说百户大人收了他当义子是让他来替自己的亲生儿子挡灾的,可以左千户毫不在乎,他很感激这位义父,也很重视这份工作。 因此才有了奉公执法,刚正不阿这八个字的人生理念。 金山寺中,法海刚刚讲解完了一卷大乘经文,端起一杯据说是宫中朝贡而来的御茶,却听到僧众们汇报说有镇抚司的官员前来拜访自己。 “可是地方又有了什么难以平定的妖乱?” 法海轻轻放下了茶杯,如今他座下听经学法的和尚众多,几近天下僧人六七成之多,通幽境僧人更是无数,就连弟子能忍都在前几日的讲经中忽然顿悟,正式迈入到了修行者的行列,如今的金山寺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朝廷地方处理妖乱不逮前来寻求帮手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左千户只是说来拜会方丈。” 僧人说过之后,又凑近了法海几步,低声道:“这位千户在来之前,曾经在风华观那个造谣老道士的命案现场待过,据说是来” 法海摆了摆手:“让他过来吧。”,他心中暗道这左千户也算是知道一点世故,怀疑自己前来查看,却还知道找个拜会的借口,也不算太蠢太直。 过不多时,左千户便龙行虎步的出现在了偏殿厢房之中,法海早就泡好了茶叶等着,双方见面之后左千户二话不说,直接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口中道: “左某上次冒犯了权贵,承蒙国师法丈恩典才得以解脱牢狱,官复原职,一直都没有机会当面感谢,此次正是来与法丈大人道谢的。” 金山寺乃是佛门圣地,左千户入门之后便将背上扎眼的六柄长刀留在了门房知客僧人那里,一身轻装身无寸铁,以示对法海的尊敬。 “千户大人客气了,坐。” 法海轻轻扶起了左千户,待到这位武将正式入座,屁股都没有坐稳的时候就直接开门见山的发问: “你是来问罪的吧?” 即便以左千户的刚硬的心态也不禁为之一愣,随后神色如常:“法丈大人何出此言?” 法海一手放在桌子上,眉眼低垂的盯着自己身前的茶盏,似乎很疲倦的样子,即便再说这个话题也打不起什么精神来: “风华观的老道士才刚死你就找上门来,意图太明显了。” “法丈大人快言快语,左某也只是奉公办事,照例过来简单的问一问而已。” 左千户面色郑重的对着法海抱拳道:“敢问大人,昨夜事发之时身在何处?” 厢房之中,气氛在左千户这一句话后变得有些凝固起来,法海依旧眉眼不抬,动也不动的道: “当初我听说了你的事情后,很是敬佩你的为人,特请陛下批折子宽恕了你的罪责,没想到却是给我自己惹了麻烦。” “还请国师大人回答下官刚才的问题!” 法海不怒反笑的抬起头来,与左千户对视的一瞬间,后者心中悚然一惊,因为法海的眼眶泛红,即便是在笑的时候也难掩其中森然的杀意,左千户身经百战,武艺超群,可是此时与法海相对而坐,正面相视,却好像无形之中在背上背负了一座大山,一举一动不止是需要耗费莫大的力气,甚至还需要很强的意志。 “本座领导佛门,不想让这其中有残渣污秽的败类进入其中,严防门户,不乱收门徒,那老道士进门不成怀恨在心,成天在外造我谣言,昨夜本座亲临他处身的那条小巷,与他分说佛法,他当场悔恨交加,跪地磕头,自尽而死。” “今天早上你身边随行的仵作怎么说?” 左千户一时语塞,随后大声道:“就算那个老道士死有余辜,可下官以为法丈大人却不应该自己动手,此等造谣生非之人你只需要交代一声,京都城中自然会有大批的官员为你办事,总不至于” “不亲手杀了他,我心有不甘。” 法海直接打断了左千户的义正言辞,在见到左千户一双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手悄然的收回到身下之时,忽然笑道: “别说你身上那几支无关痛痒的飞镖在手,就让你拿着看家的那六柄长刀过来,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多一掌的事!” 随着法海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厢房之中的气氛顿时凝固到了极点,无形之中左千户感知到此时的法海就好像一只洪水猛兽,在他平静的外表之下深藏的暴戾几乎是一触即发,庞大的压力使得他正在做小动作,取飞镖的手就此僵直住,手指距离飞镖仅有毫厘之差。 即便实力相差有天地之别,可是左千户依旧没有半分的畏惧之色,背脊挺直的坐在法海面前不退分毫,法海心中的杀意几乎已经要沸腾,就在他要忍不住行杀伐之事的时候,脑海中无意看到了一副画面。 断了一臂的左千户衣甲渗血,昂然的冲入到一片灿烂的金色佛光之中,身死魂消! 我在做什么? 法海将目光从左千户刚正不阿的脸庞上移开,眉心白毫相忽明忽暗,片刻之后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厢房之中的沉重气氛就此骤然而散。 这是个出手的机会! 左千户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衣服内里的飞镖,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出手。 天牢的那段日子对左千户来说可以说是刻骨铭心,能够将他救出来的法海自然是大恩人,因此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面前他有了一瞬间的迟疑。 “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法海头颅自从闭眼之后就开始微微低垂,似乎这一个简单的闭眼动作已经耗费尽了他全身的精气神,就连语气都变得疲累无比,坐在他对面的左千户在心中权衡良久,自忖就算自己能够趁法海不备拿下他,可是凭着这位当朝国师法丈的权势,自己根本也动不了他。 说到底,这件事不过是一个到处造谣生事的老道士惹出来的,可是左千户之所以固执的前来见法海,并不是因为老道人,而是因为法海身为当朝国师却藐视乾朝律法的行为。 在刚才短暂的对持之中,虽然左千户只不过是惊鸿一瞥,甚至连法海出手都没有见过,但是他敢肯定自己决不是他的对手,几番思量之下,他终于不再取出怀中的飞镖,而是从座位上重新站了起来: “左某告辞。” 法海依旧闭目不语,似乎已经入定,耳边开始冥冥窃窃的响起似有若无的人声蛊惑,不断催促着什么,摆放在他身前正冒着热气的茶水无端的轻轻有涟漪抖动来开,仿佛也在法海的心潮之下起伏不安。 左千户临出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对着正在和心魔做斗争的法海说道: “国师大人看起来休息不太好,想必每天都睡不了一个安稳觉吧!” 刹那间,好像被说中心事的法海豁然张目,猩红的双眸之中杀意迸发而出,本来已经堪堪走出门口的左千户立时被一股澎湃的气机轰飞了出去,直接头朝下的栽倒在地上没有了半点声息,法海从座位上起身就要追步擒杀,可是金山寺中早已听到动静的僧众很快就赶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法海双唇蠕动,强自的保持清醒压制心中汹涌的杀意。 “此人私藏刀兵入寺,对佛祖亵渎,对本座不敬,今日小惩大诫,以后本座不要再京都城见到他!” 法海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厢房之中传出,门外弟子与镇抚司官兵连连拱手称是,不敢有半点异议。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五十八章:准备 左千户被法海轰飞出厢房之后,自有寺中的僧人前来查验周身,以示法海所说的暗藏凶器是确有其事。 随行而来的镇抚司官员虽然心中有着诸多不满,但是摄于当朝国师的地位,以及法海在京都如今的威严,只能将心中的那点不满暗自吞下,灰溜溜的带着昏迷不醒的左千户离开了金山寺。 镇抚司的官员相继走后,能忍小安等人又来到厢房之前问候法海,他们都是金山寺中跟随法海时间最长的人,这段时间以来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的种种异样,担心之下免不了一番探问。 “少爷,镇抚司的人已经走了,既然他们这么不识抬举,您看是不是要往陛下那里送一道折子?” 小安顺着法海的意思给出了意见,放在以往,这种小事法海根本就不会理会,但是今日不同往日,当上国师之后法海的性情越发的让人捉摸不定,以往许多都不会计较的事现如今却是斤斤计较。 厢房之中沉默了许久,良久之后法海略微沙哑的声音方才从中传了出来。 “不用了,就这样吧。” 语气中,似乎透着无尽的疲倦。 诚如左千户临出门时所说的那句话,法海被心魔困扰,每天夜里都在诵念大乘佛法来抵御心魔的蛊惑,已经有月余的时间没有好好的睡过一次觉了。 刚开始几天还没什么,但是身处于国师之位,佛门也正在蓬勃发展的阶段,诸多事物繁琐,光是倚仗着修为打坐来恢复元气,显然已经力有不逮了。 忽然,法海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微微的低下头去,只见到桌子上涟漪阵阵的茶杯水面忽然静止,一个眉目邪异的血衣法海形象缓缓从中浮现出来,笑道: “那个左千户知道了你杀人的丑事,你还不趁着他离京的时候下手灭口?你如今可是堂堂佛门的领袖,一旦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影响的可不是你一个人啊” 茶杯毫无预兆的脆裂开来,温热的茶水在桌面上肆意横流,法海豁然的从座位上起身,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恐怕真的要去天柱山一趟了。” 左千户在金山寺的遭遇,很快就在京都之中传播开来,这种事情放在百姓之中或许是个谈资故事,但是落在当今圣上的耳中就不那么尽然了。 皇极殿中,大乾皇帝李秋恒与内阁三位大臣,同时看到了这么一份关于左千户在金山寺遭遇的折子,李秋恒看都没看那几个为左千户求情的折子,而是将描述好事情经过的折子放到了三位大臣的面前,说道: “这左千户好大的胆子,手中一点证据都没有,就敢直接去找当朝国师问话,依朕来看非得给这不知好歹的家伙一点处罚不可,诸位以为呢?” 三位内阁大臣对视一眼,他们同朝多年,虽然与这位陛下相处共事的时间不长,但是人君的心思有时候是很好琢磨的,就比如他方才的这番话表面上似乎是要惩罚左千户,但是神色间根本半点怒色都没有,这哪里是问罪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他们想着办法给左千户脱罪。 心思电转之间,三位老狐狸就已经明白了李秋恒的意思,自从上次陛下有意偏袒培植道门势力用以制衡声势越发隆重的国师失败之后,一直以来对于这位法力高深的普渡慈航都是颇为信重的,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做的,但是内力心思如何不难从今天这件事上看出一些端倪。 陛下心中,始终是介怀于国师的。 “既然这位左大人如此无视尊卑,陛下不若干脆将此人贬出京都,到京都城外磨砺一番。” 首辅大人将事情的基调定下来之后就好办多了,马上又有官员建议道:“扬州境内妖乱四起,据报传说,好多村子都已经被妖鬼祸害的渺无人烟,昨日弹劾的折子在内阁案头上堆放的有三尺高” 因佛道之争,如今世道里面能够压制妖鬼的力量大为的衰减,仅靠朝廷的力量实在力有不逮,但是像这种好几个村子都被妖鬼屠灭的惨状还是不多的,李秋恒当即便皱眉问道: “扬州主事者何人?” “傅天仇。” “着令镇抚司左千户前往扬州,押解傅天仇进京候审,朕要问问他,怎么管理的扬州!” “遵旨!” 左千户被皇帝贬出京都执行任务的消息,并没有特意的通知金山寺。 一方面身为大乾帝王,能够做到此等地步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在特意的派人上门前来告知,那么献媚的成分未免太过明显,有损帝王威严,有时候有些事情做出来,无声胜有声才是高明的。 不过只可惜世人只道左千户惹怒法海是言语行事不敬之故,却不知背后真正的原因是法海苦受心魔侵扰,日久年深之下难以制怒制杀,心境早已不复当初完好。 金山寺中,当法海向众僧说出了自己即将出寺远行的消息后,不出意外的走啊到了寺中一众僧人的挽留。 因为大乘佛法在法海连月来的讲解之下只有一半的进度,其余的后半部法海不是没有讲过,可他如今的状态是泥菩萨过江,又如何能够传授他人大乘佛法的精义神髓? 虽然他口中说的依旧是莲花妙法,可在无形之中已经失了其中神韵,听讲的僧众们难以领会也是情理之中。 金山寺的方丈居所之前,占了一大群须眉洁白的老僧,他们嚷嚷着想要见法海一面,因为小安知道法海近段时间心态失衡,生怕双发交谈时这群僧人会像当初左千户一样触怒到了法海,所以一直都站在门前劝告众僧能够及时离开,有什么话自己可以代为转达。 可是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当面说的话,那基本就等于白说,而小安所谓的代为转达也不过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婉拒而已。 就双方争执不下之时,小安只见堆放的老僧们看着自己身后面露惊喜之色,齐齐的躬身行礼,小安因此而心中一惊,再转过头来果然见到法海不知何时从禅房之中走了出来,正无声的站在他的身后。 “禅房深锁,都闭不尽你们在门外的聒噪之声。” 法海的面容上喜怒不见,一派淡然之中隐带凝重,虽然他表面看起来颇为平静,可是如果细心观察的话,仍是不难发现他这副平静之下深藏的隐约怒气。 前来请见的众老僧都是在金山寺听法海讲经之中份量最重的存在,不同于寻常人的眼力见识,自然能够看出法海心中的布满,不过他们也并没有因此而作他想,只道他们在此听经请见是扰了法海平日的修行所致,当下诚恳的对法海说道: “国师大人见谅,我等老朽有幸得国师妙法传授,本已经是泼天幸事,本不该再有所他求,之时如今国师大人妙法传授近半,又忽然要远行,且归来无期,我等老僧斗胆厚颜,想要请果实将下半部大乘佛法写出,以供后来僧众学习抄阅。” 这本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法海闻言却悄悄的皱起了眉头,因为心魔滋生的缘故,法海在寺中开坛讲经早已没了妙法的神韵,同样就是将经文默写出来恐怕也没有什么指点人通悟修行的效果。 早在法海刚来京都的那天,就曾经在大相国寺留下了一片大乘佛经的墨宝,假如法海真的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勉强的写下剩下的半部大乘佛法,那么时候如果有人心人将两份墨宝拿出来做对比,其中问题显而易见,法海如此位高权重,底下诸如此等闲言碎语能杜绝最好就杜绝,以防止有心怀叵测的人凭此上位。 这种事情放在以前法海是不会在意的,但是如今却是不同了。 只见法海平静的面容之上,那么不甚起眼的佛印白毫相,就这么悄然的在众多老僧惊奇的目光下渐渐转为深红,零头的老僧尚不知祸事将近,反而饶有兴趣往前走了两步,道: “早就听闻国师大人天赋异禀,额间白毫相那是佛陀转世方才会有的一道印记,先前再听国师讲经之时,老僧席位尚远还忘不真切,今日有幸得见,真是” 这老僧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安便已经一个箭步挡在了他的身前,旁人不知法海这等异象背后的深意,跟随他多年的小安哪里会不清楚?当下紧张的伸出手来金拽着法海的下摆僧袍,颤抖的道: “少爷?!” 法海神色不变的将小安的手掌挪开,低垂的眼眸之中隐约可见道道血丝,淡漠的道:“你们是来逼宫的吧?” 此话一出,前来请见的老僧脸色齐齐一变,宽敞的庭院之中随即有狂风四起,吹拂得众人的衣袖猎猎而动。 众僧在金山寺中跟随法海修行大乘佛法已久,修为精进许多,这次钱啊里和法海商量的又是个中翘楚,因此几乎就在狂风刚刚兴起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到了这其中密布的可怖气机,他们一方面震撼于法海的道行之高,气机修为之充沛,同时也更加心惊于这位国师大人所表现出来的这股戾气。 “国师大人,我等我等绝无此意啊!小安施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众僧这才知道慌张了起来,纷纷开始向小安求助,可是后者急的脑门流汗,说破了嘴皮子也无法撼动法海出手的心意,反而因为一直絮叨之故,使得法海面上的神情愈发的冷漠。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金山寺新落成的铜钟忽然开始闷响传荡,法海如遭雷击,身躯微微晃动,眉心处鲜红的白毫相在袅袅渐去的钟响余音中渐渐消退。 “本座谅你们也不敢。” 神智被钟声唤醒的法海,冷硬的扔下这么一句后便微微转身欲走,他生怕在此地和这群老僧纠缠过多,从而勾动了内心的嗔怒之念,故而硬邦邦的扔下这么一句,法海微微背对着众人,忽然又补充道: “本座连日讲经,偶有所悟,欲轻装简行往返人间,以证得佛法至高境,至于你等大乘佛法的修习,本座早已经有所安排。” 法海说着转目看向小安:“你去以我的名义手书一封信,送与扬州无定寺的白云和尚,让他将那尊铭刻有下半部大乘佛法的金佛送来大相国寺,以供来日众僧的修持。” 小安恍然而庆幸的行礼应下,如今事有转机,他连忙过去安抚一众老僧,宽慰着送走了他们之后,小安见到法海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似乎是在等他,他轻轻叹了口气,来到法海身边问了句少爷,后者沉沉的嗯了一声,无声的抬起头来,小安这才发现自家少爷的眼眸之中居然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好像很久都没有休息过的样子。 “这几日,你也感觉出了我的异常了吧?” 法海缓缓的想着自己的禅房走去,示意身后的小安跟上,微哑着嗓子道: “说起来,我当初以佛门上位的手段确实不太光彩,葬送了许多的大好性命,所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我如今心魔缠身,日夜不得安枕,这两日遇事几乎不能制怒,再这样下去早晚必成大祸。因此,我打算出门一趟,看看能够在外看破这道心劫。” 说话间,主仆两人已经回返到了禅房之中,法海径直的上了石床盘膝而坐,手掐不动明王决,严守自身心神灵台不浊,神思清明而理智。 “这次出行我本想一人为之,可是刚才的事情若非寺中钟声震荡,惊退了我心中魔念,那些老僧后果如何是难预料,因此我想带一个人。” 小安闻言立刻道:“少爷,我今日剑经修行又有精进,你带上我吧!” 法海微微摇头:“此人必须深明大乘佛法,时时再无身百年持戒诵念,如今方可助我镇压心魔,反之无益,徒增烦恼。” 小安虽然早年也跟着法海剃过度,可他拜入佛门完全是靠着一副忠心,大字能够认全就已经很不错了,有哪里懂得什么大乘佛法?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五十九章:出行 法海见状宽慰道:“金山寺在京都落成不足半年,如今我又要出门远行,寺里没个放心称意的守着,心里如何安生?你就好生再次替我看好基业,带来日白云和尚从扬州过来,寺中大小事物你们商量着来就是了。” 法海这么一说,小安心中果然好手了许多,之后法海又吩咐了一件事,那就是命弟子去将当日擎天禅杖的碎片提出,夹杂佛门秘银融铸成一套粗沉的镣铐,工期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就完成。 佛家秘银历来是佛门之中的珍藏的宝物,是只有一些传承古老的寺院中方才有留存的东西,秘银经过无数代高僧的佛法加持,用铸造佛门的各类法器都有通灵之效,金山寺如今因法海之故,总领天下佛门弟子的修行,秘银自有其他寺院供奉进献。 可即便如此,用秘银来铸造镣铐也是一件相当奢侈的事情,弄不好泄露出去,说不定还会落得一个亵渎佛法的恶名。 “你去办吧,把能忍叫过来。” 是的,法海决定要带着能忍同去天柱山,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能忍在京都这段时间的修行,境界早已突破了通幽,这份修为在如今的金山寺种也只有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僧比得上,而且他还是自己的亲传弟子,从信任上来说就不可同日而语,最重要的是能忍对于大乘佛法的理解,比之那些只学了一半的老僧还要全面许多,这样一来他在法海身边持戒诵经效果也会好上许多。 秘银镣铐的打造还需要一段时间,法海将能忍叫到近前来,告知了要带他一道出行的事,后者自小便被法海带在身边时常出行,这段时间在京都城中早就待的烦了,闻言洗澡呢红微喜,面上却极力的压着不笑,一副老持承重的点头称是。 一直以来,能忍从一个不动修行的小和尚到今天能与高僧比肩的过程,法海都尽皆收入眼底,对于这个一手带大且日益成熟稳重的弟子,即便他此刻时时被心魔纠缠,也止不住对他的满意。 忽然一直坐在石床上的法海双耳微微的动了几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他对着目不斜视的能忍没头没脑的说道: “为师这几题疏远于你,是因为受了心魔的侵扰,性情易怒而多疑,这趟出去你肩上的胆子会很重,撑得住吗?” 本来这只是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可是能忍却听的心潮起伏,因为法海连日来的种种异样确实引起了能忍心中对法海的一些小情绪,不过他的情绪有点类似于父子亲情之间的小怨念而已,而刚刚法海所说的那些话也正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就宛如读心术一般,这叫城府向来不深的能忍一时间面露惊色。 “师傅,你会读心术吗?” 法海不语,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默默的打坐诵经。 能忍见状,知趣的在法海这间不过一丈方圆的禅房中翻找出来了几本佛经,学着法海的样子盘腿坐在了蒲团之上,低诵着深奥难懂的大乘佛法经文。 师徒两人这么一坐,一直就到了天色暗淡,玉兔高悬的夜晚,小安用一张木托盘装着刚刚从锻炉中打出的秘银镣铐,上面有一方红布盖着,双手托着急步地便进了禅房。 因为法海交代的颇急,小安这一路上也是风驰电掣的,站在房中小翼的平顺了一下气息方才开口对着盘坐在石床上,宛如一尊泥塑真佛的法海唤道: “少爷?” 法海睁开了双眼,长长吐出一口气,能忍注意到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自家师傅的状态看起来好像比白天的时候还要好了一点。 “辛苦了。” 法海微微点头,凭空伸出双手,小安托举着的木盘之中立刻传来一声划破虚空的尖啸,下一刻,这副耗费了金山寺近半秘银库存方才铸造而成的镣铐,便出现在了法海的双手之间,死死的将之锁拿了起来,众人也得以看清了这副镣铐的阵容。 一双黑白交杂的秘银镣铐华光闪烁,粗沉的链条之上隐隐有庄严的佛家铭文在其中流淌,当镣铐闭锁住法海的一瞬间,他严守不动如山的身躯就此微微一震,白色的僧袍之下又丝缕的玄黑色烟气从毛孔中透出,徐徐向着领口,袖口升腾逸散,飘散无踪。 “佛门秘银果然名不虚传,带上这枷锁,我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小安闻言心中安定,口中喃喃道:“有用就好,有用就好” 法海从石床上起身,双手间的链条发出碰撞的清脆声响,能忍有些头疼的盯着法海手上的镣铐,问道: “师傅,咱们就这么出去的话,会不会有点扎眼啊?” 是啊,法海堂堂国师,京都城权势熏天的普渡慈航,要是叫人看到出门带着一副镣铐成何体统? 法海看着自己身上这件宽大的僧袍,忽然间就有了主意,只见他如田间老农般的将双手互插于袖间,宽大的僧袍立刻便将他手腕上的镣铐遮掩的严严实实,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喜欢将双手抄于袖中的动作,在京都城的诸多僧人当中法海也算是独一份了,因为之前他便时常在外用这个姿势示人,所以也不怕旁人心中起疑。 一切都准备妥当,法海与能忍两人便打算直接出发了,法海一身白衣在前面抄袖前行,两人的日常用品则被能忍统统塞在了背上的经笈里,走起路来如果幅度打了还会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如此造型不由得使法海微微恍然,在踏出禅房门户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和能忍的样子好像前世记忆中的两个人。 白云老和尚和十方。 如果自己真的被心魔所趁,那怕是真的会变成倩女幽魂中的普渡慈航吧?还是个终极变态版本的。 法海仰头望了下天上的明月,心中作出如此感想。 法海这次借口云游出行天柱山的事情,虽然被刻意的低调处置,但是凭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然在京都造成了不小的震动,师徒两人行至金山寺大门之时便老远看到街头巷尾无数拥挤的人群,法海脚步一停,双眉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深锁了起来。 “师傅,要不咱们绕路吧?” 身后的能忍体会到了法海心中的不快,因此出言建议,不过法海并未采纳,前行的脚步只在原地稍顿,而后便开始继续前行。 “看都看到了,现在退又会惹起非议。” 也不知是不是能人听错了,他只觉得随着法海朝着人群的脚步越近,原本静躺在宽大僧袍之下的镣铐碰撞声响就越发的明显,能忍起初不以为意,可随机很快又想到了师傅先前说过的‘心魔侵扰’,顿时明白其中因由。 此时的师傅怕是心魔又起,而那双手间由佛门秘银铸造而成的镣铐,恐怕也在发挥着其中效用。 “为师什么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这么一点小场面都怕了,那这一趟你还是在金山寺待着为妙。” 法海头也不回的走着,可背后却仿佛是有双眼睛似的一下子看穿了能忍心中所想,后者微微一滞,然后就是一同行云流水的马匹从口中流了出来,末了问道: “师傅,你这读心术是从哪本佛经上悟出来的?何时也教教弟子呗” 法海只是轻哼一声,语气中并无怒意,神色淡然的步入到了金山寺门口这处人间名利场。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六十章:失望(一) 天柱山位于神州的西南方,地处益州边界,常年被风雪覆盖,在原身林海的那二十多年记忆中,有关于这座高山的记载历来神秘,天下修行者皆视其为圣地,等闲不去,宛如异界的昆仑仙境、不周山等仙山福地。 法海在临去之前,曾以观看天下地理经略的理由,仔细翻阅过有关天柱山的记载,发现这处修行界的圣地不止是被天下修士敬仰,就连当今大乾历朝历代也都有过重大的修缮封赏。 一个极寒之地的高山而已,有什么好封赏修缮的,又不是皇帝封禅的泰山。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法海与能忍终于也步上了前往的旅途。 当然,只有小安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法海此行的真正目的,能忍对于法海遮遮掩掩的态度不能理解,其实就连法海自己也仅仅是一种神而明之的预感而已,他只是隐隐约约的猜想到这座天柱山中可能隐藏有一个十分重大的秘密,因此才处处小心,想要遮掩目的。 修行到了法海这种程度,对于很多事情都会产生一种神而明之的预感,即是修行界中所言的上体天心。 除了京都城的能忍一直跃跃欲试,他修成通幽境不久,初步具备了那种能够出入青冥的地仙手段,平日里窝在天子脚下的京都城还不敢太过放肆,不敢在外显摆,如今除了京都,大好山河触手可及,一飞冲天直奔师傅口中所说天柱山的欲望就越发的不可收拾。 可是法海因为心魔所限,根本就不适合这种长途的御气飞行,所以拒绝了这个十分诱人的提议,师徒两人就这么一路步行前往天柱山。 得知法海此时境界居然连御气长途本性都需要注意之后,本来以为师傅只不过是略感小恙的能忍,立刻便感觉到了紧张,对法海问道: “师傅,弟子不太明白,您既然深受心魔之困,为什么不闭关潜修,剔除心魔?反而要背负心魔之重,出门远行?” 法海便将前不久在金山寺开门时的那一场斗法细节讲了出来,与旁人所见的感受不同,其实那一天对法海来说,最叫他记忆犹新和震撼的,不是连出手段,甚至不惜搭上性命的两位道门真人,而是那位在事态平息定鼎之后,借弟子肉身与自己遥想对视了一眼的道门魁首,清澜真人。 据法海所知,这位道门魁首坐镇天柱山已经有二十多年的时间,期间从未有过下山的举动,似乎坐镇在那里是为了守护什么,即便得知当今道门在京都的镜框之后,仍然不为所动,反而诚心邀请法海日后有空可来伏魔台见面会晤。 说实话,法海并不是一个求知欲特别强烈的人,对于这位道门魁首的种种神秘他也根本没有半点想要探知的欲望,之所以执着的想要前往,前因为此人一眼就看出了法海深受心魔侵扰的状况。 要知道,自从京都城中的金山寺重开山门以来,天下佛门高僧便一直不知反击的开始在法海身边涌现,他们一个个能够凑到法海座下聆听佛法,不是高僧大德也是门派的将来希望了,可如此多出众的人才却没有一个能够看出法海异常的,但从这一点来看,清澜真人更给了法海很大的希望。 所以天柱山这一趟,法海志在必行,因为他不想真的成为了倩女幽魂世界里的老妖怪,普渡慈航。 师徒两人出得繁华盛大的京都之后,所行路线一直都在按着法海的意思来----专挑那种黄也无人的僻静之处行走。 他两人艺高人胆大,既无惧荒郊野外有什么不法强人,也不怕什么山野精怪,只是有些无聊而已。 上辈子一直处身于钢筋混泥土之中的法海却不觉得无聊,只觉得这野外的青山树林处处都是景致,也不知是因为远离了人烟还是这山水有特殊灵气的缘故,自打除了人烟繁重的城镇之后,法海手腕间的秘银镣铐就再没有响动过一次,心境平顺无波。 夜晚时分,师徒两人席地坐在一刻大树下烤馒头,跳动的火焰映照着能忍年轻稚嫩的脸庞,将手上的一只馒头烤好之后,他回头看了眼正在属下打坐的法海,低声唤了一句,但却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将木叉倒插在地上,转而去烤另外一只。 在金山寺的时候,法海因为白日间需要处理各种国师的琐事,心境是中得不到舒缓放松,久之就算在夜里独处之时也得和心魔抗衡,无法安睡,如今他出得繁华名利的京都城后,颇有一番复得返自然的意境在内,竟是在这荒野林间打坐休息了起来。 能忍也是知道师傅这些天被心魔缠身侵扰的眼中,难得有了这么片刻的休息天自然是不忍打扰的。 只是能忍轻轻问了下木叉上烤馒头的焦糊味,觉得天天吃馒头未免有点太对不起自己的肚子了。 忽然,在左近草丛有着细微的响动传来,正在对着烤馒头难以下嘴的能忍当即便是眼神一亮,他放下了叉子回头看了眼依旧在原地打坐,连眼都没有睁开过一下的法海,蹑手蹑脚的就跟着草丛那串极其细微的脚步声而去。 山野林地之间,除了草木山是最多,其次的就是满山跑的也为了,能忍跟随在法海身边已久,知道这位名镇精度的国师大人,其实对荤戒看的极淡,好机会法海与小安喝酒吃肉都是他在外面放风的。 已是通幽境的能忍,想要在林间捉一只也为是何等简单的事情?他前行寻着那野物的脚步追出之后,仅凭天上的些许月色清辉便看出了那只本性在草丛山林间的野物原形---是只兔子! 体内气机奔走,能忍的脚步动作也开始疯狂的运作,过不多时便将那只疲于奔命的兔子抓在了手中,正自惊慌的来回蹬着两条后腿。 自觉今晚有了口服的能忍喜笑颜开,可是待到他再返身而回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追这只兔子不知觉间竟然走了这么远,那处供他们师徒栖身的火光在远方林间已是极淡,能忍稍稍辨认了一下方向之后,便小跑着往回赶,四周山林植被不断随着能忍前进的脚步而倒退。 前行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能忍最终猛然一步狠狠的砸在地上止住了身形,微微喘息的声音在山林间显得有几分压抑。 此时能忍脸上的笑容已经渐渐转为凝重,最后干脆又变成了一片惊悚,因为由始至终,无论他怎么加快自己的脚步,远方山林间那处火光的距离,一直都没有变过! 有风吹来,四周树枝林叶在风中摇摆晃动,夜晚中仿佛有无数人在耳边窃窃私语。 能忍目光四下游离不定,背后无数冒起的鸡皮疙瘩悚然而起,就连手中那只肥硕的兔子何时从手中挣脱的都不知道。 风停了,可是猫咪的山林树枝间,那宛如无数阴人抵御的细碎声响,仍旧没有停止! 篝火旁的大树底下,正在打坐的法海似有所觉,他忽然闭着眼睛在空中轻轻嗅了一下,而后徐徐睁开了双眼。 风中正有一股极淡的妖气传来。 淡淡的金光从法海的双眸中一闪而过,他刚刚想要起身从树下走出,可是身子刚刚一动就听到手腕间那套白天安静了许久的秘银镣铐,开始不停的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法海立时听了动作,坐在树下抬头望向身前的那一方空地。 只见清幽的月色之下,一个与法海一模一样的血衣僧人,就这么凭空的浮现出来,与法海席地相对而坐。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六十一章:失望(二) 这是法海身受心魔侵扰以来,第一次真正的见到它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幻化出实相。 与先前无数次只能够听闻的冥冥低语虚像感受不同,法海这一次心中没有半点的惊怒恐惧,一派平静。 血衣法海的外在所有都与真正的法海一般无二,只有眉心那道独属于佛门的白毫相泛着妖异的紫色,他看着盘膝于树下不敢有丝毫妄动的法海,嘴角边的弧线缓慢的勾勒上扬,整个树林中因他这一个无声的微笑而显得越发的沉寂,远方那似有若无的野兽窥视感渐不可知,唯有四周弥漫的妖气越发浓烈。 忽然,法海毫无预兆的向前拍出一掌,这一下动作刚一使出,便见一道泯灭一切的黑色死亡光束瞬息奔至,换了当世任何一人,在法海这毫无半点预兆的杀招面前都不会有超过三成的生机,可是偏偏此时法海的对手是侵扰道基,自天道因果而幻化出来心魔。 恐怖气机犹如一道张牙舞爪的恶龙,反五行生灭掌在这一僧一魔之间,仅仅奔行了数尺便轰然消散,气机交汇处立刻有狂风奔涌,对持的空地上青草与黄土转瞬化为飞灰,整座森林竟然都以此为界的在气机纠缠碰撞之下狠狠的划分出这么一道明显的界限。 法海背后依靠的那颗老树上,所有茂盛的枝叶顷刻间便被狂风吹散成了光秃秃的一片,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只奇形怪状的动物手爪,扭曲而有诡异。 血衣心魔缓缓的收回那道剑指,直到此时他方才出剑的赫赫声威才终于响起,闷闷的雷鸣声浩浩荡荡的在耳边回响,一连九重。 诛仙剑胎,剑气雷音! 这分明是法海剃度出家前的绝技。 待到烟尘荡尽,法海双手放于双膝上,坦坦荡荡的显露出手腕间那金光闪烁的秘银镣铐,混不着一丝烟时,也是一样的费解难懂,遇上修行上的关隘同样会一筹莫展。 可是有些事情,在努力也无法办到,就如同法海每每用即以厚望的眼神望着自己时,后者总觉得师傅的目光之中仿佛有千山之重,叫人不得喘息。 在京城的那段日子,他天天都在怀念幽州金山寺的那段时光,小安师叔千里迢迢赶来京都在法海禅房喝酒的那一晚,是他在外头把风看守,当时听着屋子里的豪言壮词,能忍就忍不住想起师傅天人之姿,不论是做和尚还是当个俗人,都免不了是要做大事的,而自己顶多也就跟在师傅身百年做点小事而已。 利爪袭来的那一刻,能忍心中忽然就褪尽了对生死的恐惧,反而从心中开始觉得,不用去承接法海的那一身衣钵之重而产生出一种解脱的轻松感。 能忍缓缓闭目,任由远方不知何故的雷声轰震耳也不去看,只是他闭眼之后预想中的剧痛却迟迟未来,耳边却响起了一声惊恐的猫叫与怒气勃发的低喝。 “你这个孽徒!”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六十二章:失望(完) 熟悉的声音入得耳中,能忍连忙睁眼,却见到师傅法海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正面沉如水的盯着自己,他心中有鬼,自觉愧对师傅的厚望,加上法海此刻神情异常,仿佛是洞察了他心中的那点小秘密,吓得他没有半点死里逃生的喜悦,低下头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道: “弟子无能,叫师傅受累了。” 法海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仰天深深叹了一口气,极力的压制着心中窜动的怒密布的蝇头小字,此时已经布满了裂痕,他这才明白了血衣心魔在赌斗之时为何对自己获胜的条件只字不提,因为像他这种无相天魔,天生便是以宿主的负面情绪为进补自身的修为,从第一次现身时只能以铜镜为媒介想法海发动攻势,到如今直接以虚化实的与法海互换一招平分秋色,其成长速度之快,皆因法海连月来不堪其扰的负面情绪增长之故。 肩头有浓重的血晕开始向外扩散,眨眼间染红了法海半边的月白僧衣,他方才从血衣心魔的对持中瞬息突破而来,拦下那猫妖的致命一击所付出的代价,但是这点代价和他心中的那份失望相比,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法海恍若不绝的径直转过身躯,淡淡道:“你既然已经不堪我之厚望,为何不早点讲出来?白白浪费彼此时间。” 能忍将脸埋于地上,不敢抬头,只是来回念叨着对不起这三个字。 心魔这一回没有再现身出来,一举打垮法海心防的打算,也许是这一次的负面情绪收集的已经够多了吧,那么下一次在发作的时候,就连法海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了。 同时,他遥望着夜幕中遥遥不可见的天柱山方向,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一回有没有命能够上去,问得清澜真人降服心魔之法了。 如果真的不敌这一次心魔大劫,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会成为原著电影里的那个终极大boss普渡慈航吗?回想着自己这一路自从入京都以来的种种,法海发现自己这般下场也怨不得别人,他用计坑杀了道门几乎全部的高层力量,虽说这其中是他们略施手段在先,可法海扪心自问就算对方坦坦荡荡,自己也未必就会留下他们的性命,如今他心魔已成,也算是因果循环,至于能忍 法海自嘲的笑了笑,他不过一个十八岁都不到的孩子而已,自己只想着早点将他教导成独当一面的一代高僧,佛门领袖,却忽略了那青灯古佛的日子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又是何等的煎熬难过。 “你走吧。” 法海忽然平静的说道:“回幽州也好,去京都也罢,好歹师徒一场。” 法海说罢之后,再不去看地上痛苦的能忍一眼,这个徒弟真正让他失望的,不是他占尽道行的优势却仍然斗不过一只小小不成气候的猫妖,而是他被未来所压垮的肩膀和软弱的性格。 法海衣袖飘荡,大步离去,无声将双手缓缓抄于袖中,这一次的他双手抄袖不再是单单的形似田间老农,而是神似,整个人的背影之中更是有一股隐隐的暮气。 能忍双唇颤抖的望着师傅法海决然而去的背影,似乎是想要大声的喊住法海,可是直到最后法海消失在远方的丛林中他也没能喊出那一声挽留请求,他的目光顿时陷入到了茫然之中。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六十三章:云起 能忍在幽州自小便浪荡的孤儿,记忆中的父母家人音容早已模糊,记事起便是靠着百家良善之人的一口口饭食喂大的,方才师傅的言下之意是叫自己回去,并没有明确逐出师门的意思,可是如果能忍真的就这么走了,以往那个如师如父的法海,还能像往常一样的对待自己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的,如果自己真的就这么回去了,别说师傅不会在那样亲近自己,就连他自己都会厌恶自己! 能忍胡乱的抹着脸上脏兮兮的鼻涕眼泪,从地上迅速的起身就打算追上师傅的脚步,且不管日后佛门的那负重担由谁来挑,起码这一趟他得伺候好师傅的吧? 就在这时,能忍身边的草丛一阵摇晃,只见那逃的一名黑色老猫居然去而复返的折了回来,嘴里还咬着两只肥大的兔子,献宝似的放在了能忍的身边,似乎是在感谢他方才的不杀之恩。 能忍此时哪里有空闲理会这个,狠狠瞪了那只猫妖一眼,而后便匆匆开始了追随法海的脚步。 几乎是能忍刚刚开始追认,法海便感知到了这个不成器弟子的动作,当然也不全是因为法海修为身后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能忍的边追边吆喝。 “师傅,师傅,弟子真的错了,弟子给您磕一万个头认错” “师傅,您看我这兔子,又大又肥,烤好了咬一口满嘴流油!” “师傅,这个黑猫的味道也是一绝哎哟!” 老猫低吼威胁的收回自己带着血丝的爪子,看到前方法海没有半点回头看一眼的意思后方才松了一口气,能忍捂着脸上又新增的三道血痕大呼小叫,好像被挠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要害。 如此的情景已经进行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了,为了能够跟上法海的脚步,慢慢的已经不能在用这种大呼小叫的都比方式来呼唤法海了,他得将体力与气机都留在赶路上方才能够跟得上法海的脚步。 能忍就是这种那种转眼就能忘了伤痕的没心没肺人士,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叫师傅伤心了,因此故意想着法子逗师傅开心,希望能然跟法海的心情好转过来,进而不再计较前嫌。 可事情又哪里会真的如同一个孩子所想的那样,说不计前嫌就真的不计前嫌了? 法海在走出很远一段距离之后,感知到身后能忍追随的脚步依旧不去后,他暗运气机,再一抬脚便直接出现在了百丈开外,这叫本来就已经跟的很是勉强的能忍,更是只能对着法海的背影望洋兴叹了。 当彻底甩开了能忍的跟随之后,法海再也不压制自己慢吞吞的速度,开始朝着天柱山全力奔驰。 其实在内心的深处,法海对于这个半路打起退堂鼓的弟子并没有多少怨恨,之时看着她的时候难免会想到自己这些年的辛苦全都浪费到空处的无力感,如果还让他跟着自己,那下次心魔现身发作,说不定就要蛊惑着自己杀掉这个徒弟了。 自从上次法海在那无名树林中赌斗输给了血衣心魔之后,已经知道了心魔的实力增长完全是以宿主所产生的负面情绪,更知道下次它再出现的时候,自己说不定就不是对手了。 一定要赶在血衣心魔吸收完负面情绪之前,赶到天柱山。 法海遥望着天边耸立犹如天山巨柱一般的高山,一脚下去土石崩飞,身形几乎已经化作一道金光,向着天柱山疾驰而去。 郭北县的一处密林,白云手持禅杖,轻轻将一处被青苔藤蔓所覆盖的石碑清理出来,露出石碑上故意森森,却依旧鲜红刺目的三个大字,目光之中一时恍然,隐隐浮现出对往昔的追忆之色。 “兰若寺?” 一道年轻的声音从白云高瘦的背后传来,年不过十八九的年轻和尚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透着股机灵劲儿,此时却靠在白云的身边有些胆怯的赔笑: “师傅,听说这里有鬼啊!” 在自己这个徒弟面前,白云很快就收拢起了心中的那点怀念,转而板起脸来沉声道: “你随为师修行大乘佛法,是要用来降妖伏魔的,还用得着怕鬼吗?” “是,弟子受教了。” 十方低眉顺眼的不和师傅争辩,暗道你老人家是法力高强,可是我却连先天都没有达成,如何能够不怕?不过他自幼便在白云手下长大,对这大和尚的感情如师如父,禅心寺管理严格,这种言辞也就在心中想想而已,玩玩是不能说出口的。 白云将这个弟子从小看到大,光是看他神情便知这小子八成没有听进去,不禁微微摇头叹道:“我们白日里暴露金佛于人前,如今月黑风高,难保不会有人懂了歪脑筋,须知忍心远比这寺中恶鬼更加恶毒!” 白云说着便提着禅杖朝着寺中走去,身后十方环顾了一下四周阴森的道路,仿佛下一刻就会冒出什么吓人东西似的,连忙跟上师傅的脚步。 扬州临近交界之处,身后背着数柄长刀的左千户抬头看了一下高照的日头,心中默默计算着路程日子,问向身边的手下: “我们到了什么地方?” “启禀大人,就快要出扬州了。” 左千户点点头,沉声道:“傅天仇乃是扬州主官,在此地经营多年,我们押送的一路上太过风平浪静,本官料定埋伏应当就在这几天了,你们要打起精神来。” “是!” 左千户转身穿过重重把手的车队,来到了傅天仇所在的球车之前,看着头发花白,已是花甲之年的傅天仇,一副潦倒之状,心中略有不适。 他解开了腰间的水囊递到了他的手中,轻声道: “傅大人,下官只是一介武夫,朝廷中的是是非非我不太懂,但是只要下官还有一口气在,绝对会让你活着面见到当今陛下的。” 傅天仇久不在京都,左千户只为不高,两者之间不是旧识,前者直把这左千户的一身正气,当作是那臣诱供,博取好感的手段而已,当下不屑的笑了笑,将手中水囊往头。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六十四章:雪崩 虽说有着心魔的阴影高悬在头,同样也让他去掉了顾首顾尾的隐患,可以拼尽全力的赶路。 以法海如今的通天道行,一旦放开手脚来赶路,就算是让他当日往返京都与天柱山一次也不在话下,因此他仅仅用了半日的功夫便来到了天柱山的山脚,而血衣心魔依旧没有半点想要复苏的动静。 益州地处西南,而天柱山的位置则更为偏远,法海行到此处山脚之时,四周气温已经是极低,纷飞的雪花四处飘扬,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 法海驻步于风雪中微微喘息的看着身前这巨大到词穷的天柱山,当真无愧这天柱二字,人处山脚之下仰天观去,只觉这座高山当真就如同是支撑蓝天的一根巨柱,高耸入云,顶天立地。 法海在原地略微调息了一下气机,而后飞身直接上山,别看此处冰天雪地,环境恶劣,可是上山的路却明显是人力修建出来的,法海心急见到伏魔台上的清澜真人,因此对旁枝末节的事情也不甚上心,只顾着埋头赶路。 就这样过了约莫有盏茶的功夫,法海竟然在天柱山的半山腰位置遇到了一道异常强大的结界,他登任国师之后有很大观看各类典籍的权限,眼前这道横栏去路的大阵很像是道门中的四方封灵大阵。 法海停步于阵前深深皱眉,对于阵法,他所了解的并不如何深入,对这种玄之又玄的道门大阵更是费解,他试着用气机将自己的声音向外送出,希望大阵之内的人可以听到出来接自己进去,可是这里地处山腰高地,山峰之外罡风凛冽如刀,在如何浑厚的气机也无法将声音送到百米以外的地方。 不能着急怨恨,不能着急怨恨 法海站在这道结界之前,双拳紧了又松,在心中不断的告诫着自己,因为心魔以自己的负面情绪为食,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在压制着自身的心境起伏,就这样默默僵持了片刻,法海忽然大袖飘摇,带有秘银镣铐的双手依次打出金山寺的各种镇山绝学。 离尘了愿刀,气机犀利,迅捷刚猛,最先落在了大阵之上,轰轰隆隆的雷鸣不过刚刚响起,紧随其后的玄黑色反五行生灭掌已经挟带无尽威势杀到,这接二连三的杀招毫无保留的轰击在大阵之上,使得法海脚下这座接天通地的大山都在隐隐颤抖,山顶碎石跌落,尘烟弥天。 动静搅得实在不小,法海不是个妄自尊大的人,他可不认为自己真的具有什么拔山之能,这接二连三的以力轰击大阵,也不过是希望里面的清澜真人能够听见动静后,主动出来相见而已。 一番激烈的动作之后,法海双手在身前徐徐下按,将丹田之中蠢蠢欲动的庞大气机纷纷压下,他在大阵之前又等了许久也没有见里面来人,一时间也束手无策,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忽然,天柱山周遭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法海转头望去,原来是刚刚他数次轰击大阵之后,打破了山中多年寂静,无数积压的雪势开始纷纷化作声势万千的雪崩向山下倒卷而去,法海见状暗骂一声,身躯化为一道金光直冲而下。 法海虽然在上山之时没有见过什么人烟,可是凭着种种的蛛丝马迹也难猜到,天柱山附近也是有人类居住的。 因为通往天柱山的路,除了那道明显是人工铺设出来的盘山主道之外,还有许多的小路分叉,显然是山下居住的村民经常上山,生生用双脚踩出来的。 雪崩轰轰而下,如同一道涤荡在人间吞噬所有的白色洪流,法海将身法提升到最快,终于堪堪赶在雪崩淹没村庄之前在雪地上站定,当他抬头直视这越流越大的雪崩之时,即便以他一贯倚仗的通天道行也不禁暗自心惊。 人在天地之间总归是渺小的,法海一时间也有退去的念头,可是村庄之中无数绝望而又慌乱的喊声却叫他的脚步半分也动弹不得。 他轻叹了口气,暗道此事因他而起,理当由他而终。 法海双手合十,眉心白毫相红芒绽放,宽大的僧袍双袖蓦然无风自动,竟直接在风雪中迎风就涨,顷刻间便在村庄之前变成了猎猎飘动的一道城墙! “神仙!山上的神仙显灵了!” 背后村子里有的村民看到了法海大袖飘飞,横栏住整个雪崩去势的震撼场面,纷纷欢喜至极的叫喊出声。 法海面沉如水,当雪崩飞冲而下的无数冰雪终于与他幻化的一双长袖接实的刹那,他的脸色猛然涨红,立足之处下陷数寸,直接没过了脚背。 积雪隆隆不绝,将法海以气机鼓荡而出的双袖,压迫的向内里凹陷,似乎随时都会冲破这薄薄的一层阻碍,法海自忖顶多十五息的时间,一旦顶过去他与村庄都可以相安无事,但是要顶不过去 大不了受个重伤吧,凭他的道行还不至于和寻常凡人一般会身死在雪崩之下,可他背后村子里的人就不知道了。 因此,法海不管是求个问心无愧也好,求个因果无碍也罢,都打定了主意钉死在这里,寸步不移。 十息过后,法海脸上因气血激荡而浮现出的潮红开始渐渐褪下,转而开始换做苍白,合十的双手在袍袖之外的轰隆巨响声下微微颤抖。 法海头也不抬,好似这一场频临极限的交锋与他没有半点瓜葛,嘴唇蠕动着缓缓吐出一个数字“十二!” 有鲜血从唇边低落,法海沉沉的喘息,面色雪白。 “十三!” 终于开始有地方承受不住这足足上万吨积雪的压力,宽大如城墙的袍袖开始张烈出无数条裂缝口子,碎石混杂着积雪一泻千里,甚至有的雪点都打到了法海的脸上。 “十四!” 当第一道口子破开之时,原本天衣无缝的袍袖转眼间就变得千疮百孔,法海拼尽全力,背脊上的青龙就此微微一震活转了过来,一声嘹亮的龙吟直接从背后发出,一道即便是肉眼凡胎也能清晰可见的青色苍龙,摇头摆尾的冲入道眼前的这道白色洪流当中,极大的缓冲了雪崩下山的汹涌之势,使得已经僵持到强弩之末的法海暗自松了一口气,终于惊险的撑到了十五息雪崩势尽的时候。 。div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六十五章:不冻泉 松撤收回了双袖,法海骤然失去了重压,身躯不禁微微摇晃了一下,险些一头栽倒,身前积压的雪势足足高达数十丈之高,且绵延里许,一眼都看不到尽头,与法海身后的村庄相较凭空高出许多。 双袖已经破烂不堪,而且还被汗水打湿,在这冰雪地的西南益州,就像是带着两截冰块似的,法海对着积压数十丈高的雪墙挥了下手,用气机将积雪压实,确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之后,方才朝着村子缓缓走去。 此时他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村民们早就自发的在村口集结了起来,迎接这个状若神一般的大和桑 法海气机消耗不,加上柱山之事烦心,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和他们客套,直接开口要了一个安静的房间,进去一直打坐到黑方才恢复了一些状态。 真是自找麻烦 因为时间紧迫的关系,法海并没有打算直接将伤势完全治好在动身的打算,只是稳定下来之后,估摸着恢复了七八分就直接起身下地了,等他将房门打开之时,外面的村民们不出预料的全都聚集在了一起,见到法海从房中走出立刻便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地,口中叫什么的都有,什么神仙佛祖的乱七八糟。 其中有一位年纪最大的老妇人,当先对着法海,手捧托盘的跪倒在地,极力的将手中事物向上高举过头顶,谦卑的道: “山野荒村,没什么招待大饶,这一点东西还请不要嫌弃。” 托盘里是成色一般的几两碎银和无数的铜钱,法海不禁多看了这个不起眼的老妇人一眼,情知虽然对方也对自己顶礼膜拜,可此人却不想寻常村民一样真的把自己当作神仙,托盘之中奉以人间钱财就是此意,当下亲手将老人从地上搀扶起来。 “此次雪崩因我之故,下来帮你们渡过这一劫也是应有之义。” 法海在解释的时候忽然想到,这群村民久居柱山脚,对于上山的事情不定会有什么眉目,于是开口问询。 “老身在这里居住了七十多年,据村子里的老人口口相传的故事里,这山上乃是现身居所,山腰处通往山顶的盘山路上有一道山神结界,朝廷每隔十年会有一次军队前往山中护送物资,除此之外再也没见到结界放人通行了。” 老妇人对此知无不言的话,反而带起了法海心中更多的疑问。 “押送物资?老人家可知其中都有什么?” “老身也无从得知,不过其中有一样却是知道的,官兵押送的大箱之中,有大量的朱砂。” 老妇人着对后面挥了挥手,立刻便有一个机灵的孩飞快的抓了一捧朱砂,献宝似的举到了法海的面前,法海用手指捻了一点仔细分辨,发现这朱砂还是神州大地上最为珍贵上等的辰州朱砂,据京都之中的一些典籍记载,这种最为上等的朱砂历来只有在道家的重大仪式上才会启用。 “我们乡野之人在这等不毛之地,有时头脑发热的还可以对付一下,但如果碰见了什么妖邪鬼祟那就没有半点办法了,也是朝廷的军爷可怜我们,每次押送物资都会让我们用动物皮毛换取一些镇邪用的朱砂” 在老饶诉之中法海才知道,原来这些村民都是当年朝廷调拨过来,在柱山上修路建设宫殿的匠人后代,他们在修建完了柱山的项目之后,大部分人都选择流了下来,因为这个地方位置就如同世外桃源,加上匠人在外地位不高,不定哪就会被拉去修一个要命的宫城,因此大部分都选择了留下来,这才渐渐成为了如今的规模。 “修建宫殿?老人家可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法海不放过任何一个信息,那老妇人皱眉想了想,也许是年纪大了,许多事情记性都已经不太好,苦笑道: “大人恕罪,我们匠饶地位实在不高,当派来的缺中还有不少是待罪之身,其中内情缘由根本就无人告知,不过听是为了封禁盖世的魔头,才会如此兴师动众。” 法海沉默的点零头,想不到幽州解封而出的白素贞尚且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眼下柱山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他转头遥望远方接通地的庞大柱山,忍不住低声问道:“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上山的路了吗?” 老妇人想了半晌,最终还是在法海期待的目光下摇了摇头,反而是那个捧来朱砂的孩子兴冲冲的叫了一句: “奶奶,你忘了村子里的不冻泉了?” 老妇人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对法海道:“老身年老忘事,还请大人勿怪,那不冻泉乃是从柱山深处留下的泉水,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这西南益州气候阴冷,寒地冻,可这不冻泉却从无冻结之相,历来为村民们引用,虽然料想其中水道极长,但大人通道行想必不在话下。” “进不去柱山,贫僧想必也活不长久,那个不冻泉就烦请老人家带路了。” 老妇人听到法海的如此严重,立刻就不敢再多废话,亲自领着便向不冻泉而去,路上她将那盛满了铜钱和碎银的托盘几次想要强塞给法海,可是后者始终推辞不受,为此老妇人干脆又一次的跪了下来,一双老眼饱含泪光的道: “不敢期满大人,其实这托盘的钱财不止是感激您先前出手的恩情,还有一桩事关乎我村民生死的大事想要拜托大人。” 老妇人话音一落,四周跟着的村民也都纷纷下跪请求法海收下那托盘中的银子,乡人思想淳朴,认为收钱是答应办事的前提,请求法海收下钱财即是请求他应下此事的一个辞。 法海亲手扶起了老妇人,温和的道:“大家不必如此,贫僧尽力而为就是。” 他如今内有心魔隐患,外在伤势也绵延不去,再加上时间紧迫,故而不敢夸下海口一言而决,但是以他的道行而言,无论什么事想必都是有周旋的余地的。 那老妇人人老成精,听出了法海话中的意思,轻叹了一声便开始向他讲述村子里的难处。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六十六章:竖瞳 原来,这天柱山的村落虽然与世隔绝,平素生活以打猎为生,免收朝廷赋税限制,堪称世外桃源,可同样也应了一句话,叫做叫天天不应。 早在数年之前,村子里便出现了一个练尸的邪修,神州大地官府力量强大,邪门修士不敢明目张胆的用人命来修行邪法,那道人意外发现这么一个三不管的村子自然不会放过。 数年前他便挑选了几个生辰八字比较特意的人,来充当练尸的材料,这几你那来他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前来收割那几个成熟的青壮,村民们也反抗过几次,但每次都是惨败在哪道人的法力和随行的僵尸收下,只得忍气吞声。 法海走南闯北,降妖伏魔这么多年,见过的妖魔不少,却鲜少出手对付过邪修,听到这种恶事心中自然也与村民们有同仇敌忾之感,只是有件事却不太能想得通。 “那道人如此可恶,你们为什么不举村搬走,向外面的朝廷球员呢” 神州各地都有驻扎的镇抚司衙门,对于这种邪修自然不会不管,却不料那老妇人苦笑道 “不怕大人笑话,我们村民世代居住于此,已有百多年没有出去过了,对于外面的世道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惶恐与敬畏,不是万般无奈的走投无路,我们是不会搬走的。” 法海对这种解释颇为无语,他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思想,记得前世也有很多将祖地示弱生命的老人,何况在这种封建的时代,抱有这种想法的人也不奇怪。 假如没有心魔干扰的话,这件事对法海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眼下他自身都有些难保,因此在了解完情况之后,他略作沉吟的道 “我最多只能在村子里过夜,不如这样,假如那道人今天不现身,还请各位先行出村暂避一些时间,待贫僧从天柱山办完事,腾出手来再收拾那道人,老人家意下如何” “只要能制住那恶人,老身连同全村上下都对大人的话无有二心。”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村子后方的不冻泉附近,这村子先祖乃是匠人出身,因此整个村子虽然简陋,各种布置和设计的格局却是匠心独运,不冻泉平日里供众人引用,周边卫生防护做的都很好,法海站在散发着氤氲雾气的泉边驻足,伸手试了下水温,发现泉水温度不高,空气中也没有温泉独有的那种硫磺气味,一时间对着处身于冰天雪顶之中的泉水不冻之谜颇感兴趣。 “这泉水当真是从天柱山留下来的” “先祖留下遗言如是,我后辈弟子从未有人上过山,不敢说真假。” 法海当即便有了下水一探的冲动,不过他考虑道村子先前请求的事,一时间强自按捺下了心中的冲动,对老妇人道 “我先不下水上山,留宿村子一夜,你们连夜收拾好东西,假如那恶道人不来,久等我从山中回返你们再行回村吧。” 老妇人自是千恩万谢又将法海拥护会住处。 夜晚时分,法海处身的房间中一灯如豆,奉了老妇人命令前来跟前伺候的小姑娘年方二八,面容姣好,正撑着下巴借着灯光在悄然打量着法海好看的眉眼。 农家少女不知道和尚与道士的区别,更不知道貌似已经打坐入境的法海,其实对着姑娘的目光感受至深。 片刻后,法海似乎是有些受不了小姑娘花痴的目光注视,徐徐的睁开眼来,小姑娘立刻像是被刺到了眼睛,连忙借故动作去挑拨灯芯还长的油灯。 “贫僧视夜如昼,姑娘大可不用如此。” 法海话音刚落,小姑娘立刻便面现急色的道了句不行,之后又觉失言,红着脸道“是奶奶叫我来伺候的,大人难道是嫌弃我吗” 法海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回答,只得将目光放到桌上摆放的满满当当的红心稻草人身上,小姑娘顿时也生出了好奇心 “大人,这些玩具也可以降服那恶道吗” 法海微微摇头,解释道“我另有要事在身,不能守在此地等那恶人前来,这才想了一个法子来镇住他。” “镇住他” 小姑娘同样也是那道人选定的命格特异之人,幼年一直生活在对那道人的恐惧之中,在听到法海要用这些红心稻草人镇住那恶魔般的道人不禁面露惊异之色。 法海对此也不多做解释,只是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料想全村之人就算搬离之后,恐怕也难以逃出那道人的追寻,因此才作出了这稻草人的后手布置。 一夜再无他话,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那个奉了奶奶命令前来跟前伺候的小姑娘已经昏昏然的倒在桌子上睡着了,法海挥手熄灭了灯火,将桌子上的稻草人相继收拾好放在身边,好觉不被那姑娘的口水浸坏了。 忽然,法海若有所感的转投望向窗外,目光之中有淡淡的金光一闪而逝。 窗外呼啸的风雪声好像都因此而在法海的一个目光下为之一静,房间之中一片寂静,唯有那姑娘的轻轻鼾声不时响起。 法海缓缓收回了目光,好像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在刚刚他分明感知到村子外头有一道异常隐晦的气机一闪而过,法海之所以安坐于此不动,是因为他发现那道气机不过是别人用来探路的工具,真身藏在哪里尚未可知。 也是,神州虽然妖邪鬼祟无数,可毕竟是正道大昌之世,像这种用活人生祭调教养尸的邪道中人,假如做事不多几个心眼,恐怕早就被赶尽杀绝了。 其实这件事不是法海大意了,白天他仅凭一己之力横栏天柱山崩散而下的雪崩,那是何等的壮观浩大即便之后无人告知那邪道,可村子外面耸立十几丈高低的冰雪高墙却依旧屹立不倒,那道人本就行的鬼祟恶事,最怕的就是撞到正道高人手里,见了那绵延十几里的雪墙异象之后又如何不小心翼翼的暗中探访一下 一夜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余下都是风平浪静,第二天一早法海便开始于村民告别,有关于昨晚那道人暗中窥伺的事,法海并没有如实相告,怕会引起了村民的恐慌,从而耽误了法海的事情。 临走之前,法海将那红心稻草人的使用方法尽数告知,并留下了三支蕴含有己身约莫无成功力的箭枝以防不测,期间法海也想过干脆提升箭枝的威力数量,直接假村民之手做下布置,将那道人钉杀了事,可一来时间不太够,法海隐约已经能够感觉到体内的血衣心魔开始有了复苏的迹象,二来箭枝的材料一般,根本承受不了太多的功力,这个设想也因此作罢。 作别了一众依依相送的村民们,法海独自一人朝着不冻泉而去,在这大和尚远去的背影之后,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姑娘面色复杂的一直看着法海消失在不冻泉的雾气中,在她不甚单薄的衣袖中,死死捏着一个法海亲手捏成的红心草人。 法海来到不冻泉边,深吸了一口气便义无反顾的一头扎了进去,这不冻泉外表水温正常,可是随着法海下潜越深,便越觉得四周温度奇寒无比,但是不知为何这水流却没有半分的冻结之相,只是叫人有些担忧的是,这幽沉沉的阴暗泉水深处,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奇特的怪物,就如同当年在扬州一处无名山村中,那个守护镇江王墓的死水龙王。 要说起来,这还是法海第二次下水,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在镇江王墓中所遇的惊险让他印象深刻,如今畅游在这寂静的只有水流声的不冻泉里,法海始终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不冻泉是天柱山上经由地脉流下,所以法海在水中游动并不需要承受下潜时的水压,加上他狂催法力挺动,速度极快,仅仅比在陆地奔行之时还要慢上两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法海便冲出了泉水,浑身湿漉漉的来到了外界地面。 天柱山上常年冰雪,峰顶更是寒风凛冽,法海虽不惧怕寒暑,可衣物若不烘干,顷刻间就会冻成冰条,在上岸之后法海眉心白毫相红芒微闪,一阵白雾从身上嗤嗤升腾,湿漉漉的身子尽在一步之间就变得干燥起来。 山以道家玄门法术的厉害,想要在这风雪甚大的山顶护住宫殿不受风雪侵蚀,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何至于让道宫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就好像宫殿之中早已无人居住多时了一般。 可是山下的四方镇守大阵依旧在照常运转,莫非这里面有什么变故 法海注目着这座道宫,心中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来到道宫禁闭的大门之前,其中不断冻结堆积的风雪早已在道宫左右凝结成了厚厚的一层铠甲,不过大门倒是干净。 用手掌将沉重宫门缓缓推开,伴随着一声悠长的门轴转动声,阴暗而庞大的道宫大殿也终于对法海展开了它的冰山一角。 也不知是何种缘故,法海越是靠近这座道宫,心中的不安和警惕就越发的明显,但是想要入伏魔台见到清澜真人,这一遭是必须要走的。 随着法海步入其中,道宫的大门也缓缓的重新合并,当沉重的碰撞声响起,道宫四处屋檐瓦角立时有无数冰碎被镇落下来,其中最叫人不可思议的,还要分属那条左右环盖了整座道宫的那条雪白长炼,只见它宛如有生命般的攀附在道宫之上缓缓游动。 风雪中,一对金黄色的竖瞳慢慢张目。 天柱山下的无名村庄,在法海上山之后便已人去楼空,邪修王七几次三番的遣出纸鹤探知,直到确认那天夜里的高人不在之后,方才驾驭着一众僵尸来到村庄。 可是面对着早已是空荡无人的村落,王七的面色变得相当难看,不过也不甚着急,显然正如法海先前所料的那样,他自由其他的追踪手段。 只见他随意的进入到了一户农家,搜集了些许的毛发和指甲,正待做法寻人,王七的双耳却在这个时候微微一动,依稀听见了外头有细碎人声,心中不由一喜,料想是有的村民不舍得祖业,不肯听劝离去,当下便大步走出农户,果真见到村庄远处灯火微亮。 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 王七大手一招,收下僵尸立刻入手敕令出动,村子里一时间阴风测测,惨叫四起,最让王七意外的是,这村子里留下的人居然还都挺多,大多数都聚集在这个屋子里,自己派出的僵尸居然一时间杀不过来。 王七不怒反笑,正好用这些人来补充收下僵尸的血威煞气 僵尸们在人群中该放开了手脚,大肆杀戮,将这些村民们开膛破肚,取心生吞入腹,将这平静祥和的村子渲染的真如人间地狱一般。 王七冷冷的在一旁看着,丝毫不为眼前的种种惨剧所动,因为这里的村民没有一个是他选中用来炼制僵尸之人,因此对于收下僵尸的杀戮毫不制止。 足足有近四十多位村民思想凄惨的倒伏在地,王七擒住了最后一个活口,阴沉沉的问询那些走脱的村民下落,可是那仅剩的活口却好像是吓傻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只会啊啊的乱叫。 王七心中不耐,直接扯着那人的手臂奋力一撕,整条臂膀立刻从他身上脱离开来,耳边惨叫不绝,眼前血涌如柱,可王七却面露异常,因为他撕扯的这条手臂根本就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而且臂膀与身体分离之时的感觉也浑然不是一副血肉之躯。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扎好的稻草人 王七心头一凛,忽然听到身后僵尸一个个仰天长嚎,叫声中有无穷痛苦,他吃了一惊,不禁松开了那个乱叫的村民身体扭头看去,只见他周遭所有动了手的僵尸,此时就像是被感染了什么病毒一般,齐齐对月痛苦的嘶吼。div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两百六十七章:白素贞 怎么会这样就算是我中了计,可是它们又是中了什么玄门法术 王七手中印诀连动,摇魂镇尸铃连连脆响,可是诸多僵尸浑身黑色的尸气已经开始从七窍泄出,纷纷如朽木般的栽倒在了地上。 “居然胆敢坏我宝贝,等找到那些村民藏身之处,道爷我一定一个不留” 王七心中怒火狂烧,心痛到无以复加,忽然间觉得手中有异,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方才扯烂的哪里是什么活人血肉,分明不过是一条稻草人的手臂 “障眼法好高深的法力” 王七悚然一惊,如烫手山芋似的丢开了手中稻草,此时他抬眼看去,发现先前手下僵尸们肆意猎杀的也根本就不是什么活人,而是一颗颗稻草,他们杀人取心吞服下去的也不是什么血食人心,而是法海特意放置在稻草人心口的辰州朱砂 僵尸生吞朱砂入腹,基本与自杀无异,王七辛苦炼制的诸多将士就此全部化为乌有,终是自食恶果。 一阵细微的破空声传入耳中,王七修为虽然不比法海,但是一身道行也算精深,几乎破空声刚起他便已知悉,甚至还听出了这应当不过是寻常打猎所用的木弓。 这种弓箭都是村民用来打一些兔子山鸡用的,在山中稍微碰到大一些的动物就无能为力了,何况用来对付一个狡猾狠毒的邪道修士 王七此时正因收下僵尸全部倒毙而怒火中烧,听到身后射来的冷箭也全然没有躲避的念头,手掌之上腥臭的黑烟尸气升起,昂然探手就要将那箭枝捏碎,可谁料王七手掌刚刚碰到那支冷箭,原本平淡无奇的箭枝顿时豪光四射,金色的佛光惶惶如大日初生,王七的护身尸气顿时如冰雪消融,眼睁睁看着箭枝没入到自己的腹部,然后带着一捧血雨从身后飞出。 “中了” 村民惊喜的声音从一处阴暗的角落传来,同时又有许多弓弦绷紧的响动隐隐传来,王七此时重伤在身,已经是惊弓之鸟,根本无从判定那和尚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制作出这么蕴含有佛门真力的箭枝,怪叫一声直接化身一道黑风遁走。 原本阴暗的村子,在王七遁走之后开始变得人声鼎沸,许多人从阴暗的角落走出,欢呼雀跃,身为村长的老妇人也含笑的喜形于色。 “奶奶,那恶人吃了这么大的亏,想必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来了吧不如我们” 那村民话没说完,老妇人便已明白,摆手止住了他的话。 “大人神机妙算,仅凭几手布置便打退了那道人,你又有什么能耐,胆敢不遵从大人的叮嘱” 那村民立刻讪讪的退下,老妇人脸上的喜色也经此一问之后消退了不少,因为他意识到那道人即便吃了这么大的亏,想必一定也不会善罢甘休,加之法海在临去之前曾说过,假如能够活着回来之类凶险莫测的话,也就是说,如果法海不能安然回返,那么他们这些村民只得远走他乡,不然恐怕难以承受那道人王七的报复。 “今日暂且休息,明日一早再行收拾。” 老妇人定下基调之后,村民们在原地有兴奋的说了一会儿话,将那些散落一地的稻草人收整起来,这才慢慢的散去。 法海自从进入到这座道宫大门之后就一直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眼前的这座道家宫殿再如何的富丽堂皇,庄严祥和,可是在他的心中始终无法生出半点宁静朝圣的心情,似乎在这宫殿之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危险正在悄然潜伏在暗处,等着法海心神松懈的刹那就化身为致命的一击。 前行片刻,法海步履轻缓的穿过了前方大雄宝殿,警惕的目光掠过了轻烟香火中犹如真人一般的三清神像,最终在偏殿丹房之前驻步停留。 在来天柱山之前,法海对于镇守此处的清澜真人也听过许多传闻,其中最为奉行的一种说法就是,清澜真人内外丹道高妙,堪比天人,整年在这天柱山潜修是为了替当今天子祭炼出一枚足以逆转生死,可令人长生不老的金丹。 如今法海入得道宫,法决四周宫殿尽皆都是空旷无人,唯有这处丹房,不禁有幽幽异香从中传荡,法海刚一靠近甚至还能感觉到其中的灼热火力。 “幽州金山寺法海,特来天柱山应道首之约会面。” 法海吐气开声,别说身前一间丹房,整个道宫都在四处传荡着他的声音,片刻之后丹房禁闭的大门毫无预兆的向内力洞开,一阵扑面而来的丹药香气直冲鼻腔,法海只是浅浅的吸了一口便顿觉通体清新,丹药香气入鼻之后直接化作一道温热的气线,使得他浑身上下就宛如在温泉中浸泡了许久一般,原本潜伏在心间蠢蠢欲动的心魔也顿时在这一口丹香之下偃旗息鼓,其中神妙之处简直叫法海叹为观止。 丹房之中药香化成了四处飘散的雾气,看起来如轻烟云雾,又像是传说中的金丹玉液,介于粘稠和轻灵之间徘徊,在雕梁画栋的丹房之中,房间中央位置有一炉三人合抱的数丈丹炉,温润如玉的火光隐隐从镂空的丹炉云纹中透出,似乎已经到了丹药将成的最后阶段。 丹炉之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墨绿色道袍的道人,他背对着门口,声音温润如钟磬轻音 “贵客上门,清澜因丹药将成之故,不能起身相迎,还望国师大人恕罪一二。” 法海因心魔缠身之故有求于人,自然不会真的依言怪罪,只是笑着客气道 “真人不以法海孟浪为意就好,说起来这一趟还是贫僧打扰了真人炼丹,今日适逢其会,不若就让贫僧在此为真人护法炼丹吧。” 清澜似乎是忙于持弄丹火,无暇多说他顾,只是微微点头道了一个善字,而后便闭口不言,由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法海一眼,可能丹炉此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法海也不废话矫情,转身去将洞开的房门闭合,同时放轻了脚步环绕着丹炉四下走动了一圈,打量着四周布置,道家理念在中途神州立足的时间远比佛门要早,两者之间法海是说不出谁谁更高下悠久,但后世佛门之所以昌盛健全,很多方面都是学自道家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半晌之后,法海方才看完了四周的布置,来到清澜真人身后的蒲团上盘膝坐好,在他刚刚坐定之时,耳边隐约听到背坐于他身前的清澜真人冥冥窃窃的诵念道经的声音。 先前便说过,清澜真人的声音温润不着丝毫烟火气,听来就如钟磬相击,清越感人,此时低诵到京的声音虽不高昂,可却能够在这广阔的丹房之中带起重重回响,法海环顾四周,只见周身云烟变幻不定,聚散无常,好似其中别有深意。 忽然,法海似有所感的抬起头来,清冽的眼眸中清晰的倒影出上方以玄门术法而排列出的周天星辰,目光不由露出赞叹之色。 这些人工排列出来的周天星辰,暗合黄道吉日的大吉星象,布置在这丹房之中便凭空提升了成丹的几率,有着蒙混天机的妙用。 法海抬头看着看着,目光开始渐渐迷离,整个人坐在那里的身子也开始僵直,丹房之中云雾依旧,可是清澜真人那冥冥窃窃的诵经声却渐渐开始变得微不可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隐隐的嘶嘶声。 法海似乎整幅心神都被头顶的这周天星斗所吸引,对周身外物的一切变动浑然不知,而那副倒悬在法海头顶的星斗黄道吉日,在背对自己盘膝而坐的清澜真人那为不可闻的诵经声下,开始变得光怪陆离起来,各种奇异的光芒缤纷而来,法海观看之下只觉头脑昏沉,浑然不觉丹房四周飘荡的白色丹气正在如有生命般的顺着他的鼻腔倒灌进去。 丹房之内若有若无的诵经声渐渐消失不见,背对着法海的清澜真人,就像是一尊庙里的泥塑,全然没有任何的动作和生气,就连丹炉之中的火焰熄灭了也全然不管。 原本还算明亮堂皇的丹房,立刻变得阴沉暗淡了起来,先前那看起来好似道家仙境的云雾丹气,也像是变幻无妨的要么怪物,在空中幻化着各种姿态。 无数虫嘶蛇行的细微响动在丹房中切切而动,让人恍惚间有种置身在虫潮蛇群的错觉,可是心神全然被头顶星斗大阵给吸引住的法海,对周身这等可怕的变化全然不知,犹如木头般的呆呆而坐。 就在这时,头顶高悬的星斗黄道吉日开始扭曲明灭,最终赫然变成了大凶之相的荧惑守心,一直背对着法海的清澜真人也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他身躯怪异的扭动了几下,浑身好似在摆脱原先盘坐的固有姿态后就没有了半点的骨头,他摇摇晃晃却坚定异常的从蒲团上直立起身,最叫人瞠目的是,已经完全站起来的清澜真人的身形居然还在无限的拔高,转眼间就几乎触碰到丹房的房顶,他外表温润如玉的肌肤也因此而撑裂,最后从头顶百汇处生生破开一只莹白的三角蛇头 白蛇探头探脑的盯着法海看了片刻,冰冷的黄金竖瞳之中隐有嘲讽之色,随着它分叉的舌头偶尔从口中探出,丹房之内的虫嘶蛇行异响就如同浪潮一般的随之起伏。 忽然,丹房内的异象为之一静,原来拿白蛇正对着法海的身子大张蛇口,那只小巧的蛇头上几乎只能看见一个骇人的巨大血口,庞大的吸力正从中发出,法海盘坐在蒲团上呆傻的身子就像一片被风扬起的羽毛,没有半点抵抗力的就被白蛇吸入腹中。 就这样将法海一口吞入腹中的白蛇,在原地摇头摆尾,好似欢喜不尽的在庆贺,地上那套被它挣破的清澜真人皮囊好似一堆垃圾般的被它的蛇尾扫落一旁,在触碰到一圈肉眼不可见的剑气之后无声化为飞灰。 正在摇头摆尾,欢喜不尽的白蛇好似背后长了眼睛,全身就此僵直,下一刻它的身躯宛如吹了气一般的极速涨大,四周如窃窃低语的异响刹那间变得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轰然向外爆发,白蛇的身子也迅速的变大,转眼它盘踞在丹房之中的身躯几乎塞满了整个空间,甚至它此时的样子一眼看去几乎都不敢叫人相信,这是一条蛇。 就算是蛇妖,哪里有这么大的 不过它的确不是蛇,而是龙。 妖龙,白素贞 一堆带着腥味口水的法海,被白素贞一口吐出,法海在空中依旧保持着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在摔打在地面的时候轰然碎成一堆碎木头。 “法海” 一道柔媚的女声带着不可置信的怒火冲天而起,整座道宫都在白素贞如渊似海的妖气爆发下开始颤抖,殿顶之上无数铭刻有符咒的琉璃瓦片轰然碎成无数光点,混杂在风雪中被山峰吹远。 整个丹房也在白素贞的爆发下犹如纸糊,顷刻间荡然无存,崩飞的碎木土石向后疯狂溅射,最终显露出法海正襟危坐的挺拔身影,以及不知何时悄然布置在白素贞四周的四座金刚法相。 地动山摇的震颤中,法海坐于原地宛如磐石不动,眉心红芒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摄人的光芒。 “清澜真人已遭你毒手” 眼见诛仙剑阵剑气横绝四方,那股毁天灭地的绝世杀气隐伏不出,白素贞也不着急就此直接分出高下,她庞大如山的身子猛然收缩变幻,最终变化成了一个年方不过二八的美貌佳人俏立阵中。 白素贞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够看穿一切,峨眉淡扫,面上无有粉黛,却仍掩不住绝色丽容,可就这样的一位佳人,周身妖气鼓荡几乎化为肉眼可见的实质,激发起镇守四方的诛仙剑阵不时发出尖啸低吟。 “是与不是,你又能如何”div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两百六十八章:回寺 冰冷的话语从她唇边吐出,原本端坐在不远处如磐石屹立的法海,在骤然见到此女之后手掌轻轻颤抖了一下,随即很快就归于平复。 尽管这一小动作微不可察,可白素贞仍旧细心的有所发现,唇线无声上扬。 法海在不掩饰脸上的恍然失意,跟着叹道:“是啊,我又能如何呢?” 眼前的佳人,从眉眼发梢开始,都如当年的南宫一般无二,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却有一个叫天下修行人都尽皆胆寒的名字。 妖龙,白素贞! 白素贞美目四顾,似乎是想要从这套绝杀的剑阵中寻找到生机,借故开口发问,希望能过拖延时间: “你是如何看出这丹房有诈的?” 丹房之中的重重布置可谓是费尽了白素贞的心血,自认就算是天庭正神下凡也难逃她张口一吞,可是法海却好像提前知道了她的所有布局一般,不禁悄然避过了杀身之祸,还悄无声息的将这诛仙剑阵摆了出来。 法海对于白素贞拖延时间的举动浑不在意,或者说其实他也需要时间来稳定体内的情况,昏暗的房间中,盘坐在地的法海双手放在膝前,手腕上干干净净,原本碍眼的秘银镣铐竟是不知在什么时候碎成了飞灰。 先前的丹房丹气,本就有让人心神失守的奇效,这给正在遭受心魔困扰的法海,造成了很大程度上的干扰,终于使得本就有所损伤的秘银镣铐就此崩散。 为了压制住那个不知何时会出来的血衣心魔,法海神识暗潜于灵台,识海无数白莲齐齐怒放,佛光照耀通身内外,无物不净。 两人都各怀鬼胎,自然也就聊到了一块去,只见法海淡淡道:“其实当我推开道宫大门却看到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就已经心生警觉,之后又在丹房见到清澜真人,当时我就几乎肯定这是一个陷阱了。” 白素贞眨了眨眼睛,好像对此好奇心十足的问道:“何出此言?” “先前我在上山时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可是整座道宫却是不闻不问,假如说清澜真人炼丹到了关键时候,那么我根本不可能这么简单的走进来,所以我在进门之后假装不知,借着观光丹房的幌子四处走动,将诛仙剑阵布了下去。” 白素贞轻哼了一声,与其神态无一不是一副轻蔑的样子:“人类真是狡猾。” 其实法海还有一个理由没有说,那就是早在他进入丹房,吸入一口丹气之时,虽然自我感觉这口丹气很好,可是法海在吸入的瞬间,手腕上用来镇压心魔的秘银镣铐便碎了,他这才敢肯定这是一处精心布置好的陷阱,之时他没有想到的是,布置这一切的居然是当日在幽州一战后便再无踪影的白素贞。 “白素贞,你知道吗?去年我曾在京都抓到一只被蛇妖元神附身的少女,她与你情况很像,我将她收镇于雷峰塔中,以金山寺历代高僧佛法感化,如今已经略有成效,渐渐恢复了人性。我本想如法炮制的将你也收镇塔中炼化妖性,可惜可惜” 早已不见初时繁盛的丹房之中,气机与妖气如同两道汹涌的浪潮海啸,在肉眼不可见的维度悄然碰撞,法海围困白素贞的这道诛仙剑阵,乃是后世高人以四门剑经推演出来的绝杀大阵,绝非当年圣人所用的上古凶阵,否则白素贞入阵之后束手待死就是了,何来这等与之周旋的冷漠底气? 有句话叫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这道由后世高人推演而出的诛仙剑阵,落到曾有妖神之称的白素贞眼中也并非是完美无缺,她自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算无法在这诛仙剑阵中做到全身而退,最起码也不至于陨落阵中。 可就在这时,一直与白素贞侃侃而谈的法海却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依旧还是如先前一般的平淡宁静,可是白素贞却分明能够感知到法海话中深深压抑着的杀心! 法海的话使得白素贞先前自如淡定的表情为之凝固,她终于开始郑重的与法海对视,只见到昏暗破败的房间内,法海原本挺直的背脊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的岣嵝起来,那一身被血水晕染过半的月白僧袍静伏在暗中,仿佛包拢着一个十分可不的野兽,即将亮出它锋利的爪牙! 一切外表都显得是那样的平静,可是那潜藏在这平静之下的压抑确实足以让任何一个等闲之辈都心脏爆裂而死! 此人杀心已炽! 虽然白素贞不太懂法海那复杂的心理路程,可是对于他勃发汹涌的杀意却是洞若观火,妖气刹那间毫无花巧的与剑阵之中的剑气接实,在经此一记交手后整座道宫更是连连颤抖,似乎随时都会崩塌。 白素贞立足之地,周边土石全都无声崩灭,连一丝最细微的尘土都见不到,可是这由诛仙剑阵而发,足以将五行崩灭,化为一片混沌的剑气,却始终无法欺进白素贞周边三尺之地! 全力开始催发功力的白素贞裙角飞扬,宛如黑暗中失去了呼吸的蝴蝶,她神情冷漠,又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可是她这个仙子,却是天下间最恐怖的妖魔。 如水的清眸在妖气激荡咆哮下变化成了一双倒竖的蛇瞳,白素贞长发向上倒卷,仰天长嘶! 道宫发出不堪重负的低吟,终于是毁在了这只道行通天的妖魔之手。 天柱山脚下,一场同样以生死相搏,但规模相较却少了许多的战斗,同样也在继续。 能忍痛苦的捂着腹部被洞穿的伤口,呲牙咧嘴的躺在地上无力起身,在他无力反击的身前,是一只拱背炸毛的凶狠黑猫,正在与邪道王七对持。 虽然能忍被法海远远甩开,但是凭着那只黑猫的鼻子,想要追踪上来最是简单不过,他自持跟在法海身边做不成什么大事,但尽尽孝心还是可以的,只是叫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会在天柱山脚下遭遇王七这么一劫。 王七同样也是狼狈不堪,一身道袍被能忍犀利到令人发指的剑气下破烂如乞丐,周身上下几乎到处可以见到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在与黑猫对持之时,他看着被自己隐忍已久的蓄谋一击后,倒地再也无力起身的能忍,心中止不住的庆首发 是的,这又是异常实力有着较大悬殊,最后又惨遭反败的战斗。 失去了行尸相助的王七,根本就不是这位身具诛仙剑经的金山寺高徒对手,可是他却有着丰富的江湖经验与一副狠辣的心肠。 在能忍以为自己即将得胜,可以随意处置王七生死的时候,后者猛然暴起发难,终于重创了大意之下的能忍。 “小子,若非你多管闲事,道爷也不至于行如此霹雳手段,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王七说着便挥手撒了一圈黄色符纸,目的是将人神魂困于此间,他行走江湖的经验丰富,否则早在法海坐镇村子的那也便灭了性命,自然能够瞧出这小和尚跟脚不凡,背后必有高人严师,单单灭杀肉身是不安全的,因此才布置下这困锁神魂的符纸,以防他家中长辈知晓凶手。 至于横栏住王七去路的这只黑猫 纵然王七此时狼狈不堪,一身功力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可依然不把这只不自量力的小猫妖放在眼中,像它这种修行不过十几年的小妖,最大的手段也就是趁着夜晚使一些迷惑人心的法术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神异手段,王七自然不会被它拦住去路。 “道爷被一个高手算计的血本无愧,正好拿你这小和尚炼成我的新护法,也算是那高手的一桩报应!” 随手将那只猫妖打得倒地不起,王七毫无阻碍的站在了能忍伤重不起的面前,他提气于丹田,脸上黑棋开始渐渐浓郁,双目凶光四射: “我要你意识清醒的看着自己的血肉之躯,一点点的转化为僵尸的样子!” 就在王七暗运体内气机搬运尸毒到了关键时刻,天柱山顶峰忽然传来一道凄厉的长嘶,这一声长嘶落在寻常凡人耳中并没有什么异常,顶多只是觉得有些刺耳难听而已,可是像王七这样的修行之人就浑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这一声长嘶之中饱含了无穷无尽的妖气阴邪,简直穿脑破髓,王七猝不及防之下只觉丹田中提起的一口气机就此微微一颤,使得其中剧毒的尸毒好死不死的在体内扩散开来,转眼遍布整个身子,他的脸色也立刻变作了一片铁青,双目圆睁欲裂。 能忍同样也不好受,可是佛门也算是玄门正宗嫡传,一身根基牢固无比,远非王七这种另辟蹊径的邪门修士可比,因此除了伤上加伤之外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性命之忧。 能忍躺在地上只道这次在劫难逃,可闭上眼睛许久,预期的疼痛和致命一击都没有到来,他不仅缓缓睁开了眼睛,却见到衣服破烂的王七早已面色铁青,七窍流血的僵死在了那里。 这样也行? 能忍眨了眨眼睛,费力的捂着腹部伤口直立起身,这一次的大难不死,他心中并没有如何的喜悦,因为自从来到这益州之后,接二连三的不正常战败对他心神冲击颇大,也许师傅是对的,自己的确对不起他老人家的苦心栽培。 能忍心神恍惚的来到了那只黑猫的身边,轻轻摸了下它的脑袋,后者有气无力的轻喵了一声,虽然手上但并无性命之忧,也算是诸多不幸中的万幸。 旁门外道的邪修远不如玄门正宗的根基扎实,加上王七几次三番的折损道行,根基更是虚浮动荡,这才在白素贞功力全开的一声怒吼之下被震散了丹田虚浮的气机,使得其中尸毒失去控制,反噬己身而亡。 “也许师傅说的对,我真的应该回去。” 能忍抱起了黑猫低声说道,语气中失落到极致,显然这接二连三的失败打击到了他的信心,无力的蜷缩在他怀里的黑猫有气无力的回应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在赞同他的说法。 村子里的人在战斗结束之后很快便将战场打扫了一遍,其中王七的尸体更是被多年来深受其害的村民们剁成了肉酱喂狗,能忍此刻心丧若死,对于村民们丧心病狂的举动也无意插手,只是在村庄里停留了半日,简单的包扎了伤口之后就直接带着黑猫动身回返幽州。 尽管村民们对能忍极力的挽留,甚至不惜献出美女为代价,能忍依旧不为所动,在伤口稍稍稳定了一点后便辞别了不舍的村民们。 临去之前,能忍带着黑猫跪在天柱山脚下对着山顶磕头。 “师傅,弟子无能,想必跟在师傅身边也是一个累赘,这便回幽州了,您老人家多保重。” 大路上,一人一毛同样都是步履蓝山的渐渐远去,背影说不出的落寞失意。 幽州的金山寺里,昔日众多僧人一道诵经修行的场面早已不复旧观,自从法海在京都重开金山寺之后,寺中精锐早已开始向着京都转移,如今留在金山寺的也只有一些守成心善的弟子以及年纪越发老迈的渡真禅师。 “师弟,你回来了?京都好玩吗?” 能忍刚一回到寺中,正在门口打扫卫生的能持便兴冲冲的放下了扫把,亲热的上前招呼,好像分别这么久的时间对他来说根本一点就不陌生。 对于能持的热情问询,能忍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话,勉强笑了笑就问道: “师祖还好吗?” “好的很!没盾都吃好几碗饭,就是这些年总是咳嗽,也不见好” 心思单纯的能持果然被一句话带骗,不在询问有关外面的事情,转而开始和能忍诉说寺中这段日子的辛苦不易。 师兄弟两人闲话家常,期间又少不了问能忍带来的那只黑猫的事情,正触碰到了能忍此次回来的伤心事,后者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了能持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师兄,寺中有酒吗?” 第两百六十九章:平手 殊不知这看似不着边际的一句问话,却使得能持面色大变,双眼之中有惊恐之色流露,结结巴巴的问道: “师师傅都知道了?” “什么都知道了?” 能忍对师兄的惊恐浑然不解,他只是心情落寞失意之下想着金山寺中如今没有别人,故而想要借酒浇愁而已,他在法海身边时见过师傅喝过不知多少次,因此对这道饮酒的禁令也不甚在意。 可是能持却全然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居然扑通一声跪在了能忍的面前,然后就这么一五一十的在目瞪口呆的能忍面前交代了起来。 原来自从渡真和尚搬离到雷峰塔之后,每日辛苦送饭的差事便落到了能持的身上,在金山寺正式收录弟子之前,这老和尚可是荤素不忌的,如何会吃得下如今寺中的青菜豆腐?自然免不了酒肉相待,可怜的能持性格绵软,偏偏对待师傅师祖敬若神明,每日只担惊受怕的给渡真弄来酒肉吃食。 渡真也是个讲义气的,自己满足了口腹之欲也不曾忘了能持,于是这祖孙两人就这样慢慢的狼狈为奸起来,而且自从法海将寺中弟子大多迁移到京师之后,这两人行事便在无顾忌。 雷峰塔乃是寺中历代先人葬身之处,渡真还不会胆大妄为到将酒肉存放在塔中,只是每天想要吃喝的时候才叫能持从寺中送来。 正因他们祖孙两人做下了这等事情,所以能持在听到向来都是跟在师傅身边的能忍,问了句有没有酒后,立刻便天真的以为事情败露了,这才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认罪。 弄明白了这其中曲折的能忍顿时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 好不容易将师兄从诚惶诚恐的地上劝了起来,两人决定带着酒食去雷峰塔找渡真禅师拜会,自己从外地回来拜会祖师,这是应有的礼仪,基本的规矩是不能少的。 雷峰塔中,渡真和尚在见到久未回来的能忍后也一时间有些惊讶,不过他自然不会和能持那笨蛋那样猜想,反而兴冲冲的让他赶快就坐,问了许多佛门如今在京都的情况,得知情势一片大好之后,就着杯中的好酒很快就有了醉意。 酒兴之余,能忍也将天柱山发生之事如实道来,木讷于言行的能持立刻愤然起身,对着低头都能忍破口大骂,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性格温吞吞的师兄发怒,一时间只是低头听着,心中委屈又羞愧,反而是渡真笑着摇了摇头,慢悠悠的道。 “法海随我修行,前后不过十年,道行早已远胜我一介老朽,就连寺中先贤者都少有能与之比肩的。如今天下佛门之盛况与其说是天命所归,佛祖保佑,倒不如说是他法海力挽狂澜之功。” “人生于天地间,纵然一心向阳,也难免与世间黑暗,他因推行佛门于世而深受心魔之苦,这是因果报应,他将你收录门下,想要由你继任金山寺衣钵传承,而你却不堪大用,也是他识人不明。” “人力有时而穷,尽心又尽力了就不用太过愧疚。你扪心自问,对战那猫妖和邪道的时候,难道没有拼尽全力吗?他对你期望过高,当你无法圣人之时自然心理落差极大,可你想过没有,他之所以叫你回来,并不是嫌弃你能力不足,而是因为你遇事的软弱。” 渡真早已喝醉,此时说话也东一句西一句的,虽然都是在说能忍,可是话与话之间的联系却并不大,一会儿感叹法海对佛门金山寺所做的贡献,一会儿有痛斥能忍的软弱,末了又是一阵阵的咳嗽。 能持上前来帮渡真顺气,后者满脸通红的摆了摆手,带着两个徒孙来到雷峰塔的凭栏窗边,三人一道看着幽州西湖的大好风光,渡真在重咳之后声音有些沙哑的道: “你们看,这幽州风光多好啊,就是这么好的风光,在多年前曾遭遇过一只千年蜈蚣精的入侵,当时的幽州差点人道不存,百姓都朝着城外逃奔,镇抚司里的那位深居简出的副统领,以一介女流之身独自断后,你们师傅也是在那一天,正式拜入到了之前他畏之如虎的佛门,成了如今的国师法海。” 师兄弟们听着渡真和尚讲述当年的那段往事,一个个心驰神往,能忍更是低声道: “时势造英雄,师傅就是那个英雄。” 渡真对于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就连能持也是如此,只见他手舞足蹈的道:“时势如何能够造就出师傅那样的英雄?真正的英雄是当所有人都在想着向命运低头的时候,他却能够站出来,强横的与既定的历史背道而驰,时势如何能够造出这样的人?” 能忍一时愣住,呆呆看着自家一向以呆笨著称的师兄能持,后者在师弟的目光下渐渐地不好意思,指了下倚栏观望幽州风光的渡真: “都是师祖教的。” 渡真此时早已是昏昏沉沉,语调忽高忽低的道:“我想法海叫你回来,并不是真的想要放弃你,而是他觉得此行凶险,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唉,我可怜的徒儿啊” 能忍对着雷峰塔外的大好夕阳低头泪目,一时间想到那天法海决然而去,同时又显露出沉沉暮气的背影,道: “我应该陪师傅走下去的。” “你本事不够。” 渡真叹息。 “那就学!” 雷峰塔上,能忍猛地抬头,大声说道。 天柱山的战斗依旧在继续,在这场惊天动地的斗法中,原本高大巍然,几乎不逊色于京都皇宫的庞大宫殿早已荡然无存,残垣断壁之中,原本如白衣仙子下凡的白素贞早已显出真身,雪白的巨大身躯随处可见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一双金黄色的竖瞳已在持续的战斗中化作了血红,镇守在方寸之地的诛仙剑阵也被远远的妖气排开,近而笼罩着方圆百丈之地。 剑阵并未因阵地的扩大而减少威力,反而是法海此时端坐在地上的身影,看起来远比动用剑阵之初要艰难许多。 因为经过了三天两夜的艰难斗法,此时此刻的妖龙白素贞与法海都未曾占据到上风,受困于剑阵中的白素贞无法脱身而走,坐镇于此的法海也无法将阵中的白素贞真正的灭杀渡化,两厢僵持不下,本来就饱受心魔侵扰的法海境况就有些不太妙了。 法海耳边眼前开始不断的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幻听,甚至是幻想,这是潜藏在法海体内的心魔即将复出的前兆,诸般因素干扰之下,使得坐镇剑阵的法海处境越发艰难,面目之上也渐渐显露出了痛苦狰狞之色。 白素贞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这才不着急破阵,反而幻化出真身来,耐心周旋,等着法海油尽灯枯的那一刻。 “法海,你到底在压抑什么?” 庞大的身躯之下,白色如小山般大小的蛇头,吐露出的却是娇媚可人的女声,声音与她外在庞大粗壮的外表极不相称。 “杀戮和欲望都是人与生俱来的,为什么不尝试着接受你那些心底的诱惑?” “闭嘴!” 法海对于这头妖孽的诱惑话语全然不放在心上,他虽然抵抗心魔抵抗的很辛苦,但还不至于被白素贞几句话就干扰的失去了本性。 双方间的斗法表面上看是不相上下,谁也奈何不得对方,但其实双方都明白,法海在内忧外患之下,败亡不过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而已。 必须想到一个破局的手段 法海如是想到,就在这时,他开始渐渐发现诛仙剑阵中的白素贞,每每会不经意的将目光放到倒塌道宫其中的一片废墟上,尽管每次她的目光投放都足够隐蔽,但是这么大的身子做的动作再怎么隐蔽,也不可能让人无法察觉。 她到底在看什么? 法海沉思了起来,忽然想到一句老话,那就是凤凰无宝不落。 虽然凤凰与这妖龙完全是两回事,但不可否认的是,常年泯然于世间的白素贞忽然现身在这神秘的天柱山道宫之中,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埋伏自己,想要单纯的杀人那么简单。 于是盘坐在此地不动,与白素贞斗法足足有三天两夜之久的法海首先从地上起身,转而大步的朝着那妖龙时常注目的废墟走去。 随着法海的这一举动,本来安心周旋在阵中,准备把法海耗死的白素贞立刻便开始了冲击,震耳欲聋的气机轰击声,将整座山巅都震荡的隐隐发颤,剑阵之中的剑气吟啸甚至一度被疯狂的白素贞所压制,可是仅凭阵中的妖龙声势如何骇人可怕,起身直向废墟而去的法海,却是从来都不回头看上一眼。 因为他知道,白素贞根本挣不开这座奇凶无比的剑阵,何况以他当下的状态,如果白素贞真的拥有破开诛仙剑阵的实力,那么两人也不用打了,法海直接等死就是了。 “法海,你要去哪里?我告诉你,区区一座后人编出的剑阵,别想能够一直困住我!等我脱困之后就杀上幽州,将满城的百姓都一口吞了,以报今日之仇!” 白素贞的威胁伴随着无数血液以及破损的白色鳞甲摔落在地,镇守在地的四方天王像齐齐震动,似乎真的如她所说的无法困住这头盖世妖龙,但是法海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有听到她说要吞尽全城百姓方才略微的停了一下脚步,微微回头道: “你尽管试试,到时候只看十八浮屠收不收你就对了。” 剑阵之中怒吼震天,真叫法海难以置信这会是一个女人发出的声音。 真的是比纯爷们还要纯 依照道宫在崩塌前的建筑规格,法海推断出那处吸引了白素贞无数次目光的地方,应该是先前供奉三清道尊的大雄宝殿,此时建筑崩塌成一片残垣断壁,原本工法精湛,飘然若神仙之姿的三清道尊神像早已成为了一团面目全非的破石头。 法海在这片废墟中踱步良久,最终把目光放在了这三个破烂不堪的三清石像身上。 别说是三清,就算是如来法身在此,被几乎逼到山穷水尽地步的法海也敢伸手碰一碰。 宽大却破烂的僧袍一挥,一根粗沉的禅杖立刻迎风飞出,轰隆隆的重击在这破损后依旧还有丈高的石像上,尘烟弥荡四周,经久不散。 这根禅杖乃是金山寺在京都重建之后,收集了许多佛门秘银而重新打造出来的一把,法海此次来天柱山将之收放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石像破碎之后,法海不等尘烟散尽就上前几步,一把将飞回的禅杖抄于身后,同时又一掌催发,尘烟尽数拂散,显露出地面的一方太极阴阳图。 这就是这座道宫隐藏的秘密吗? 法海目光微沉,全身的气机功力如江河澎湃,浑然不去管着道太极阴阳图上的阵法有多玄妙,各式金山寺镇山绝学如山洪倾斜一般,不分先后轰至,整座天柱山都在法海的这一次肆无忌惮的轰击下颤抖。 可是太极图上阴阳二气相互流转磨灭,居然勉强抵住了法海的进攻,后者对于这等情况毫不意外,足尖轻点地面,整个人便如一只大鹏般扶摇而起,周身一半被血所染,一般月白的僧袍已经迎风猎猎而动。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唵、嘛、呢、叭、咪、吽!” 法海身躯倒悬直下,一掌递出,背后青龙如受敕令,发出震天龙吟,气机显化出宛如实质的天龙真身环绕左右,与法海一道以一种无以言说的可怕气势轰然下落。 不远处被困于诛仙剑阵中的白素贞见状,仰天发出一声长吟后,庞大的妖身开始迅速的收缩变化,最终变成了先前白衣的人类模样,脸色苍白,嘴角挂血,周身还有许多的血痕,可清冷之气不减分毫,宛如刚下战场的女武神。 白素贞在显化出人形之后重重一拳捶地,秀气的拳头与坚硬的地面碰撞,一圈方圆十丈的大坑当即便将娇小的白素贞涵盖其中,她抬头环顾四周杀机万千的剑阵,原本灿若春水的眸子里,一片血红的杀气并未因她退去妖身而有丝毫的衰减,一字一句地首发 “你要敢坏我大事,我就一定屠灭幽州!” 第二百七十章:心魔 动用了压箱底的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的法海,终于破开了那道犹如乌龟壳的太极阵图,他整个身躯都化为一道金光,在撞破阵图之后直接消失在地面,就这样凌空倒飞了片刻方才终于挨到了实地。 这里是一处光线幽暗的地下宫殿,大部分的建筑石像都是以一种不知名的山石整体雕刻而成,其中风格虽然近似中原手法,可各种石像建筑却姿态各异,风格诡异多变,大异于神州画风。 看来那座兴建在山顶,气势不凡的道宫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天柱山真正的秘密还是在这地宫之中。 法海手持禅杖前行,锡环在杖顶碰撞,使得这条幽深的地宫长廊四周回响起清脆的声响,就这样走了足足盏茶的功夫,法海发现身前出现了一座气势不凡的长桥,四周有不知名的白色云烟飘荡,配合地宫阴暗的光线,再加上桥身各种姿态各异的石像,一时间使法海有种置身于地府奈何桥的错觉。 桥身极长,在这幽暗的地下,以法海的目力竟然也望不到尽头,远远排开也不知有多远,桥头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石棺,外表边沿有无数的血迹从内向外流涎。 这些地宫中的事物,摆放在这里都不知有多少年了,可是石棺表面那一层渗出的血迹却显现的好像是刚从人体身上取出的一样,鲜红夺目,也诡异无比。 法海这一路走来,虽然没有见到半个文字,可是光从这些建筑石像的风格上就可以推断得出,这处地宫的年代远不是当今仅有两百余年历史的大乾可以比拟的,甚至就连乾朝大奉恐怕也比不过,这样一个年代久远的地方,一座石棺表面怎么可能会有新鲜血迹?再说谁会把自己的棺材放在这路中间? 怕不是尸变了吧 就在法海驻步不前的时候,忽然发现桥面上还有一串淡淡的血迹带着脚印,看方向是朝着里面走了,于是法海心中就生出一种猜测。 那就是清澜真人或许还没有死! 白素贞不知为何来到这天柱山上,与清澜真人恶斗一场后,清澜真人不敌受伤,被迫开启了地宫机关躲入到石桥对面,而这石棺上的鲜血,恐怕就是清澜真人为了防止白素贞找到这里,从而留下的断后阻拦手段。 想到了这一点,法海停步不再硬闯,而是提气对着这座长长的石桥大声喊道: “金山寺法海,前来求见清澜真人,还请真人现身一见!” 这处地宫空间甚大,法海一声过后,声音便在桥身四处来回余音传荡,过不多时桥对面深处猛地有道气流直冲而来,清澜真人的笑声在这地宫里宛如雷鸣般来回震荡,就连桥头的那座石棺都在隐隐振动。 “我道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与那白龙斗到这般地步,原来是国师大人法驾到此,请国师接了这道玉符再行过桥!” 清澜真人话音刚落,便见一道微黄的巴掌大玉符从远方电射而至,法海信手接住之后,顿觉眼中世界似乎刹那间变得昏暗了不少,可是眼中事物又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乎眼里比以前还好,能看到许多往日不一样的事物。 原来这道玉符的作用是暂时杜绝了活人身上的气血与阳气,法海接到玉符之后整个人便如人间游荡的鬼魂,身上再无半点人气可言,如此一来他步行在这桥上,自然也就无惧石棺中的怪物会暴起伤人了。 法海手持玉符过棺上桥,四周云烟起伏,风声渺渺,果然风平浪静的没有半点异常之处,可是他依旧没有找到清澜真人的喜色。 刚刚清澜真人往回传话之时,声音沙哑无比,尽管声线在功力的催发下传到地宫之中犹若雷鸣,但这种事情放在法海,清澜这种等级的修行人身上,却是一种无法对自身气机进行细微操控的表现,从而无法使声音既不刺耳却有近在耳边。 这种迹象说明清澜真人如今是重伤在身,那么皆时两人见面之后,清澜真人还能不能为法海清楚困扰已久的心魔还是个问题。 法海轻叹一声,当他在石桥上前行过半的时候,目光无意中穿过了桥下的云雾,瞧见了下面的场景,一时间直接愣在了原地,脸色大变。 只见漂浮着淡淡云雾的石桥下面,是无数或坐或立的出家人尸骨,他们有僧有道,有的已经化为一片枯骨,仅剩一些道袍僧衣,有的面目依旧栩栩如生,宛如活人静坐。 这些人都是有大法力的! 寻常修士身死之后,肉身与凡俗无异,至多不过是能够延续fubài的时间多一些而已,这处地宫少说也有千年的历史,埋身在这石桥下面的时间绝不会短,能够保存至今而面容宛如生前的,其生前修为之强,恐怕已经到了传说中的伏虎境。 这么多的前辈高人,全都埋身在这石桥之下,这地宫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法海目光在桥下诸多前辈高人的尸骨中游离,其中在这众多的尸骨当中,有一座金光闪闪的八角铜棺颇为扎眼,法海细看了两眼,发现金棺侧面有一行小字,似乎是用来记录下棺主的生平性命,他凝神去看,只见上面写着: “大乾道首,清澜真人之墓。” 法海下意识的看了眼手中冰冷的玉符,如果说清澜真人已经身死道消的躺了进去,那么刚刚在桥那头与我说话又送我通行玉符的又是谁? 那金棺之上还刻有生平,法海细细读来,上面写满了清澜真人生前功绩与最后遇害经过,他无意关心此人生前风光,着重只看后半段,上面写着大乾历二百八十九年,有大妖入侵道宫,清澜真人苦斗数日,终死于妖魔盘绞之下,周身筋骨寸碎如泥,不能同桥下先贤一般坐葬,又恐真人惨死非命化为邪祟,故以铜角金棺收葬。 有细碎而微弱的磷火,从一具枯骨的眼眶中缓缓随风上扬,桥下四周的枯骨周围大多都随之升起莹绿的鬼火,法海在桥面上极目望去,只见石桥悠长的桥身直直的延伸向不可见的阴暗处,而桥下则是无数磷光鬼火在微微浮动,将下方数不尽的修行前辈遗骸都照亮了几分。 他们一个个或坐或卧,眉眼神态间宛如生前,有淡淡含笑,也有凝眉怒目,还有痛苦狰狞,乍一眼看去就如同无数仙佛聚会讲经,演说妙法。 可是法海手持禅杖玉符的立身在桥面上,看着这一个个眉目如生的修行前辈们,在鬼火的映照下各种姿态,对这样的地方实在生不起半点仙家妙境的感觉,反而觉得无比的诡异。 再远的路也终有走到尽头的时候,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石桥? 法海很快就来到了石桥的尽头,一尊面目狰狞的石雕,怒目张嘴,阴森的将这一座石桥的尽头之路全部涵盖其中,人走在上面,好像是要顺着石桥进入到它的肚子里一般。 法海素来对这种装神弄鬼的手段敬谢不敏,因为要论起这种心理暗示一般的建筑手段,佛门才是真正的行家,要不然有的游人进入到寺庙中立刻就能感受到一股宁静祥和之气,仿佛室外桃园的人间清净处,其实那不是寺庙有灵,只是建筑的巧妙心理暗示而已,有人故意为之罢首发 刚过鬼口,法海感到身前光线开始明灭变幻,让他心生警惕,同时也倍感惊异的是,这道看起来好像是装神弄鬼的石像鬼口,居然是一处能够将人传送到一个类似异度空间的高强阵法。 察觉到这一点的法海立刻心生警惕,当初过桥的时候,那个可有清澜真人之墓的铜角金棺还历历在目,在这件事不知真假之前,法海应当始终保持心中警惕小心才是。 然而眼前光线明灭变化的景象还正在进行中时,法海的面前就已经显现出了一个外表看起来和自己一般无二,甚至就连被血水晕染的僧袍都是一模一样的人。 血衣心魔! 心魔刚一现身,法海手中的禅杖锡环就开始剧烈的震动,心魔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明明是与法海一般无二的五官面容上,却依稀显出了比原主人还要出彩的风采,一派邪异。 “哟,添了件新法器啊!” 禅杖立时卷动狂风挥砸而下,心魔笑声更大,周身无形剑气狂容而出,轻易的便挡下了法海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后者一击不中就要发动起主攻,因为他知道,与这个洞悉人心的妖物比口舌之利,自己时没有半分胜算的,反正两人之间早晚都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与其和他在开打之前先来一顿喷不赢的嘴炮来破坏自己的道心气势,还不如趁早二话不说直接开干。 但是法海的第二次进攻不过才刚刚作出了一个起手式,却忽然感到持杖的手臂宛如有千钧之重,原本浑圆无碍的其实也因此微微一滞,一只布满血污的干枯手掌死死的拖拽着法海手中的禅杖。 曾经惨死于皇宫之中的一众道门长老,纷纷怨魂具现,在这幽深的地宫传送大阵中,想着法海幽幽哭泣。 像个臭娘们。 这些道宫长老们的魂魄,早在当日法海重开金山寺山门的那一场斗法中,全都烟消云散了,怎么可能在这个关头又跑出来作妖? 法海面微微抽动了一下,握着禅杖的手掌重重一拧便直接挣开了那些阴魂的困扰,可是修为到了他这种等级的斗法,气机一瞬间的流转倾泻又是何等的快速? 心魔果断的抓住了这一丝的契机空档,一指迅速点出,磅礴而犀利的剑气狂潮瞬息杀至。 这一瞬间的斗法交锋,表面上好像只是一个简单的攻守互换,可实际上却代表着法海在这一场斗法中将永远的失去主动先机。 只见心魔在点出一剑之后直接随手打出各种金山寺绝学,竟然一口气将法海压制的只有招架之功,而且处境险象环生。 法海先前本就伤势没有痊愈,又在上方道宫之内与白素贞恶斗了三天两夜,气机精神早已消耗到了一定程度,在对上这只吸收完了负面情绪,全盛而出的心魔,自然也就有了些力不从心,能够招架住他这如狂风暴雨的猛攻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想要战而胜之自然是难如登天。 不过他也并非是全然没有胜算。 因为堂堂的道门魁首可就坐镇在前方,只要法海拖延到传送大阵的挪移完毕,自然可以向清澜真人求救,在京都城之时两人曾有一次隔空千里的对话,从清澜真人的当时语气中可以推断,似乎这心魔困扰之局对他来说并不难办,想来定当是有什么秘法来压制。 所以一定要撑住! 打定了注意的法海将手中禅杖挥动的密不透风,就算偶尔有剑气掌风穿过了禅杖的间隙打在身上,他也决不后退一步,因为这座挪移传送大阵的位置有限,如果传送的过程中被打了出去,那天才知道会落到什么地方。 对于法海这宛如乌龟壳一样的防守办法,心魔似乎并不急于攻破,法海从那山呼浪潮一般扑面而来的气机中与它对视了一眼,法海只觉堆放目光明灭游离,好像早就料到了自己会做如此行径,心中不由生出一股不妙来,可一时间又没有什么办法。 这种感觉是法海自从得到这一身通天法力之后鲜少有过的,因为实力强劲的人往往会有更多选择。 忽然,心魔猛然撤回了对法海的狂轰乱炸,各种的气劲余音还在四周带动起阵阵低啸的雷音,法海在骤然失去重压之下,手中禅杖挥空,竟然险些栽倒,粗沉的杖身即使在停止挥动之后,还在手中低颤着发出阵阵翁鸣。 它这是放弃了? 法海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可是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尚自震颤低吟的杖身横栏身前,处于绝对劣势的法海,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防备着心魔的暴起杀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诡计 斗至此刻,原本就被血水染红一半的僧衣,更是被创口中流出的鲜血染红,虽然从外表来看还不算是一件完全的血衣,可是斑斑血迹到处都是,不是也差不多了。 反而是素来都喜欢穿着一件血红僧衣,借此来暗示法海双手在沾满鲜血的心魔,此时他的血衣尽数化为了纤尘不染的雪白,面容之上也暗含悲悯的看着法海,目光慈悲的就像是庙中的神佛。 法海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惊起了他额头的阵阵冷汗,好不容易方才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惊骇压下,沉声对着他身前早已大换模样的心魔问道: “你想要的偷天换日?” 话音未落,心魔再也绷不住外表虚假的慈悲,面带邪魅的哈哈大笑: “不愧是本体啊,这都被你给发现了!话说回来,你猜猜待会儿我们到了清澜老道的藏身之处时,他会相信你是心魔,还是相信我是?” 的确,连番恶斗之下的法海,此时外表形容早已是狼狈不堪,原本那副英武阳刚的面容,也在这趟杀机四伏的天柱山之行中变得有些阴郁凶狠,如果一个陌生人在这里绝对不会相信这个形容好似一只穷途末路的野兽一般的和尚,会是哪个大乾京都之中手握无上权柄的国师大人! “你他妈的!” 几乎是山穷水尽的法海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心中那句许久都未曾说出来过的国骂,再也不无法维持住那种得道高人的超然心境,双目发红的法海再次鼓动起全身的功力,运起了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 随着背后青龙的一声龙吼,法海功力全开的就要与这满腹阴谋诡计的心魔分个生死高下,可是刚有动作想要放手进攻,周身四处方位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响起了一声昂扬的剑吟,然后就在法海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四道属于诛仙剑阵的磅礴剑气瞬息杀至! 灭天绝地,五行崩灭! 尽管这出布置在法海四周的诛仙剑阵,远没有那座以先天灵机布置而成的剑阵厉害,可是如今的法海本就是重伤之身,再加上这一波袭击更是猝不及防,几乎是无物不分的剑气瞬间洞穿了法海的肩胛位置,使得法海痛哼一声,手中禅杖当啷落地,整个人被迫重新跌坐回地面,背后青龙虚像环绕周身,严守门户,很快便在剑阵的剑气侵蚀下遍体鳞伤,发出阵阵哀鸣。 禅杖在石板地面滴溜溜的滚动着,发出轻响,毫无阻碍的穿过了那座围困法海的剑阵之后,好巧不巧的就这么滚到了心魔的脚边,后者笑吟吟的并没有动作,可是禅杖却凭空被气机虚托升空,悬停在心魔触手可及的身前。 心魔面带讥讽的看着困守剑阵的法海:“我可是你的心魔,你会的东西我全都会,诛仙剑阵这种大杀器我又怎么可能会不用?” 法海闭目皱眉,无暇他顾,忙着压抑体内的残存剑气,凭他对着诛仙剑阵的了解,只要等他腾出手来,便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可以脱困,可是心魔会留给他时间吗? 这都无所谓了,因为在心魔看来,时至此刻的法海根本就难逃一死,区别只是谁来杀他而已。因此他对盘坐阵中,努力驱逐体内剑气的法海视若不见,只是略带得意的道: “其实在道宫丹房,你手腕上那对秘银镣铐破碎的时候,我就苏醒过来了,之所以隐伏不出就是为了等你和那妖魔斗得两败俱伤,好叫我坐收渔翁之利!” 心魔眼见收了剑阵重创的法海一时间只顾得盘膝稳定伤势,对于他的调戏根本就无暇理会,更做不出半点反应,不仅有些无趣,转而注目着悬停在身前的那根锡环禅杖笑道: “我带上这个,是不是就更像了?” 说着便伸手去拿,就在这时,光线明灭不定的外界猛地停顿,一股说不清楚是臭还是酸的奇特味道从四周传来,心魔立刻笑容满面,即便是在阵中努力稳定伤势的法海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看向外面。 传送大阵,挪移完毕了。 在中土神州的修行界中,普遍对于心魔的认识都是比较一致的,他们出身于虚无而缥缈的域外魔界,那里什么都没有,心魔处身其中只有无尽的虚无与混沌,所以对于人间有着无比强烈的欲望。 心魔依靠修行者心中邪念杂欲而降临人间,只要能够将修行人引入魔道,自己便可以夺舍重生,这只是一般心魔的套路,像法海这种道行高深近乎地仙的修行人,妄想要将之引入魔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心魔所行之道也非比寻常,它们只需左右宿主道心制造出杀劫就好,待到宿主身死之后,心魔可以仅凭一缕精血便可以化形于人间重生,从而正式替代了宿主在天道之下行走的资格,真正的转生为人。 至于先前的宿主死后去了哪里,众说纷纭,有的说宿主再被心魔害死之后失去了天道下的行走资格,从而被拉入到了域外魔界,成为了新的心魔,等待机会降临人间,也有的说宿主再被心魔代替资格之后,会在天地间小散无踪,这两个说法无论是哪一种,法海都是不能接受的。 环绕周身的青龙与镇压周身的剑阵都各自消耗了许多,因为心魔布下的剑阵根本就没有实体,仅靠四道精纯的剑气糅合剑意的虚影支持,如今的强度并不能对法海造成致命威胁。 法海抖擞精神,环护四周的青龙长吟一声便于剑阵撞在了一起,双方尽皆气散神消,法海隐于僧袍之下的青龙纹身更是因此而黯淡了不少。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起码法海有遁逃的可能,否则拿到剑阵立在那里,自己进退都很被动。 就在法海正全力为自己能逃脱生天而做准备的时候,一道沙哑却语调温和的声音传入到他与心魔的耳中。 “国师大驾光临,贫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清澜真人! 法海在听到这声话后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生机,虽然先前在石桥之上他曾亲眼见到过清澜真人的铜角金棺,可是如今仔细想来又觉得有些不对,说不定是心魔给自己故布疑阵,分散自己注意力而布下的幻象。 更何况如今情况危急,无论这清澜真人是真是假,法海都得试一下了。 可这一切都是心魔筹划已久,几乎是刚刚察觉到清澜真人的气息后,心魔便一把握住了那根悬停在身前的禅杖,他将手中禅杖重重顿地,发出一声金石交击的巨响,大声道: “还请真人出手,助小僧诛杀这只心魔!” “放屁!你才是心魔,我乃法海真身!” 法海自然要极力争辩,手掌一伸便打出一道气息雄绝的反五行生灭掌,打算以金山寺的镇山绝学来表明身份,可随机便被心魔无数种金山寺绝迹所压制。 清澜真人浑然没有料到自己好心好意的来到门口相迎,却见到这么一出场景来,他的目光在一身白衣的心魔与浑身血衣,杀气沸腾的法海之间仅仅是转了一圈,便下意识的选择往白衣心魔的那边靠近了几步: “这是怎么回事?” 殊不知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落到真正的法海眼中是何等毁灭性的打击,心魔在见到清澜真人下意识的选择相信自己后,眼底有狂喜之色闪过,不过也掩饰的很好,表面上依旧正气凛然,不动声色的指着浑身是血的真法海: “真人请看,此心魔连日来以贫僧负面情绪为食,壮大己身,已经可以凭空幻化出实体,它见到我即将来到真人洞府,生怕就此被消灭了去,这才不管不顾的暴起夺舍,幸亏贫僧早有准备,还请真人与我一道联手,诛杀了这毁人修行的心魔!” 修行之人若是没有三灾六难的劫数,想要逍遥天地,长生久视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因此但凡修行中人对于这种毁人修行的心魔内劫最是痛恨,几乎是心魔话说不到一半的时候,清澜真人看待法海的目光便有了几分同仇敌忾的感觉,缓缓点头道: “心魔狡诈可恶,最善用阴谋诡计,即便国师不说,贫道身为修行中人也不会放任这等祸害成了气候,否则等到将来有朝一日它侵害了宿主,成了为乱天下的大魔头,老头子这一身修行岂不是愧对祖师先人?” 清澜真人的性格远比想象中的要温和可亲,不过就是好像有点过于啰嗦了。 心魔眼见法海就要在清澜真人的喋喋不休之下调息完毕了,不禁皱眉打断道:“真人,不如我们还是” “知道了知道了。” 清澜真人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妙人,只见他微微叹息的道:“还没好吗?老朽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心魔心中悚然一惊,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整个身子都被一团厚重的阴影所覆盖,心魔豁然抬头,正与一只通体深紫近黑的巨大蛇头猛地对视在了一起! 蛇头张口轰然下砸,心魔瞳孔一缩,可是身子却不闪不避,仅用一条手臂便举重若轻的将之撑起,手掌与凉滑的蛇头接实的瞬间,脚下立足之地猛然下陷了许首发 尽管一只手撑着千钧之重,可心魔仍然留有余地,他缓缓转过头,双目阴沉,凶光四射的看着早已悄然离身数十丈的清澜真人,嘶声道: “你早就看出来了?” 清澜真人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下心魔另一只握着禅杖的手掌,后者不禁顺着他的指点看去,发现自己握着禅杖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化作了一片焦黑! 先前就曾说过,这根禅杖乃是用寺中收集而来的秘银重新的炼制过,对于收摄道心,镇定心神有着奇效,换而言之用来对付心魔是最合适不过的东西,甚至法海之前用来克制心魔的秘银镣铐就是用秘银大早的。 想不到自己百密一疏,自以为布局精巧可以陷宿主法海于死地,可在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上却留有这么大一个破绽! 禅杖叮叮当当的摔落在地面,心魔咬着牙满怀恨意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随着他的这下动作,全身外表纤尘不染的白色僧袍重新的化为血红,连同他的眼眸也变成了寂灭一片的恐怖漆黑,嘶声道: “罢了罢了,一个将死的道人,一个强弩之末的和尚,索性就把你们一并都杀了,你们又能奈我何?” 话音刚落,便见心魔支撑着巨大蛇头的那只手猛地血光乍现,竟是以手做刀,生生的插入到蛇身之中! 深紫色的蛇头扭动着身躯发出凄厉的嚎叫,可是心魔面目狰狞的一手握住了大蛇的所有挣扎,狠狠砸向地面! 法海坐在地面只觉得整个大地都为之颤了颤,那颗被心魔死死如同玩具般抓在手中的紫蛇,有气无力的正在从蛇口往外吐着血。 心魔的凶神恶煞和气焰滔天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压力,因为在法海的视线之中,一双双斗大如灯笼般的巨眼,在心魔的周身开始相继环绕的亮起。 看来这种紫色的巨蛇,清澜真人圈养了远远不止一只。 刹那间天地震动,法海目之所及全都是紫色的巨蛇在空中疯狂的扭动着身躯蛇头,如果说单论一只蛇头在全力扑杀之时宛如泰山压顶,那么此时此刻再次扑杀向心魔的那七个蛇头,俨然就是一副天塌了般的凶狠决绝。 纵然心魔的法力再高,在这狭小的石台空间之中也无法力挽天倾,一番强硬的对抗之后,心魔赖以纵横的那一口强横气机刚刚有所衰竭,立刻就被蜂拥而上的几只蛇头抓住了机会,它们一个蛇头撕扯着心魔的一条肢体,想要当空将它撕碎成碎片,可是以它们的力量与道行,很难将全盛时期的心魔就此分尸,如果等到心魔回过那一口气机,那么这场战斗就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了,局势一时间陷入到了僵局。 第两百七十二章:秘闻 就在这时,一只带有斑斑血迹的手臂将遗落在地的禅杖捡起,杖顶的九枚锡环顿时以前所未有的趋势开始疯狂的震荡。 重新将禅杖握在手中对法海什么话都没有说,眼睛里只有那个被几条巨蛇凭空吊起的心魔,周身金光璀璨,直扑向这么久争斗以来,首次露出恐惧之色的心魔! 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 尽管此刻的法海正如心魔先前所说的那般,不过是个强弩之末的和尚,可如此凝聚功力的奋力一击,仍然可以对它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当空之中,只见法海化身的金光与心魔化身的如潮黑气各自相持不下,心魔痛苦的嘶吼咒骂,而金光则渐渐开始一点一滴的渗透进心魔的那无边黑气当中。 金光进入到黑气里,所有翻滚的魔气顷刻间荡然无存,最终毫无阻碍的将被巨蛇合力吊在空中的心魔一举洞穿! 此时心魔口中的嘶吼已经不再是中土神州常用的官话,而是一众晦涩难懂的饶舌语言,随着法海一举击穿了他的魔体之后,原本凭那几条巨蛇合力也无法奈何的心魔,立刻便被撕成了碎片,分散的心魔躯体有着无数好似鲜血一般的魔气从中翻涌升腾而起,魔气扭曲变化着各种模样,最终被那些蛇头争先恐后的吞入腹中。 巨蛇在分而吞噬掉了心魔之后似乎颇为满足,几个巨大的蛇头转而对着由始至终都在袖手旁观的清澜真人点了点头,不过也有的蛇头则看都不看清澜真人一样,直接下潜回了暗处,法海甚至还能感觉到有几道冰冷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好像那几条没能分到心魔残躯吞噬的巨蛇有些意犹未尽,对自己也很感兴趣,不过它们最终还是摇晃着巨大的头颅,消失在了石台之上。 强敌一去,法海立刻便觉得周身筋骨都在对自己发出抗议,这幅久战之身自从上来天柱山之后就再也没有休息过,遇到的局面一个比一个凶险,在消灭了心魔之后,法海真的是没有一点力气了,身累心也累,如果这个时候的清澜还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坏人,那自己是真的要死定了。 幸好这石台上的清澜真人不是假的,他来到了法海的身边,浑不在意他僧袍上的血污,非常自然的将法海一条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就这么扶着他走向暗处一扇高大的石门。 “国师大人一路上受惊了吧?随贫道进入里间先行歇息片刻吧。” 何止是受惊,简直就是九死一生,幸好这一趟不算白走,困扰法海已久的心魔终于是被消灭了。 当世的佛道两位大佬,此时互相搀扶着就像是刚下战场的伤兵,法海也因此借着近距离,第一次正是的打量这位道门魁首的面容。 清澜正人鹤发童颜,皮肤温润犹如婴儿,是那种乍一看年老,细看却又觉得年轻的妖孽外表,通过近距离的接触,法海发现这位道门真人的一身气机虽然庞大无比,可气息却浑浊紊乱,这种情况发生在素来以精纯唯一而著称的玄门正宗身上,怪不得心魔先前评价清澜真人是将死道人了。 推开那扇厚重古老的石门,两人迈步走入其中,法海发现石门之后的空间意外的有些巨大,比之头顶道宫的大雄宝殿也不逊色多少,只是他看四周摆设布置宛如石器时代的原始部落,根本就不像是供人居住的,反而有些像是一处神秘的祭坛。 这处祭坛的最深处是厚重的山体,山体之外有一扇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青铜巨门,其上有无数浮雕而成的奇珍异兽,它们面目狰狞的在上面吞噬破坏人间,看起来就像是一副精美而复杂的巨大画卷。 法海看了两眼,很快就意识到这东西不只是简单的浮雕,而是类似那种墓中描绘主人生平的壁画,只不过这环境画的和古书断字一样段七八糟的,很是考验人的眼力。 青铜巨门的门缝位置上,钉死了一把丈长的石剑,不待法海自己细看琢磨,清澜真人便招呼法海一道,在这处空间的正中位置,也就是那个好像祭坛一样的圆形建筑上落座了。 这个祭坛外圆内方,大概是古人对天地认识的天圆地方的概念,其内里的东西早已经过收拾成为了一处露天打坐的平台,清澜真人就盘膝坐在其中的一个蒲团上,还伸手示意法海在他身旁落座。 “贫道知晓国师心中有诸多疑问,但老道想,只要国师肯坐下来,心中疑问定会被解答大半的。” 法海此时对于清澜真人的身份早已经不抱什么怀疑了,之前他在石桥上所见金棺之时,是心魔暗伏不出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便顺着他内心深处的恐惧而幻化出了虚像,在进来之前清澜真人与他近距离接触,那股道门的清正气息他绝不会认错。 因此清澜得话音刚落,他便顺从的就势坐在了一边的蒲团上,盘坐于上的刹那,法海顿时有了一种在石桥上接到通行玉符,从而被屏蔽钓了身上阳气的神奇感觉,不过相较于前者而言,他此时的感应更为强烈! 法海适应了一番之后,转而开始将目光投放到那扇巨大的青铜门上,刹那间无数面目狰狞的恶兽浮雕几乎要挣开束缚化为活物,一副又一副人族与妖兽争斗拼杀的画面接踵而来。 “这是” 法海心神遭受到了冲击,一时间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清澜真人笑着接口道“这便是我人族兴盛发迹的李氏,同样也是天柱山的秘密。” 上古之时,百族兴旺,天地间的主宰乃是妖族,人道不过是当时百族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族群。 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妖族的势力开始渐渐有所衰落,人族却开始了壮大,但是天地间的主角只有一个,因此残酷的杀戮和战争就开始了。 法海从青铜门的浮雕上看到了妖族十大金乌并起宣战,也看到人族先贤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奔赴迎战,在无数的鲜血和牺牲之后,人族终于将妖族大军赶出了人间界,也就是如今天柱山的这道青铜门之后。 在观看完了青铜门上的那卷浩瀚历史之后,法海心中震撼于那个时代的浩大与残酷,以至于久久无法言语平复,清澜待他稍稍的消化了一些信息之后,笑道 “我刚来的时候也如你现在这般差不多,充满了震撼你刚刚看到的那段历史还要早于五百年前的妖鬼入侵,中土神州的历史记载前后最多也不过千年,而且残缺不全,多被上位者篡改,假如你看些佛道两门的典籍就不难发现,其中都有千秋大劫的描述,它们说的就是此劫。” “一直以来,佛道两门都是携手共镇天柱山,可是五百年前的劫数太重,佛门被打的几乎断绝传承,这两百多年来都是道门在承担,到如今几乎是山穷水尽了。” 法海直到此刻方才真正的明白,为什么自己在京都对道门做下那种事情后,身为道首的清澜真人却能不管不问,甚至还热心的帮助自己解决心魔的问题,合着全都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话随这么说,可法海对于清澜还是比较敬佩的,能够放下一门一户的偏见,还真是个胸襟开阔,心怀天下苍生的主。 “妖孽亡我之心不死,千百年来佛道两个魁首都是轮流坐镇此处,以神剑封镇青铜门,这才保有人间太平。” 清澜真人说着长叹一声“贫道无能,怕时在此间撑不了多久了。” 法海闻言心情复杂,照着清澜真人话里的一丝,在他之后坐诊此间的高手就得轮到自己了,先不说镇守在这山上有多寂寞,光就将来道门能否再出一个真人来接替他的位置都不好说,毕竟之前在京都坐下的事情虽然人家表面上没有追究,可在这件事情上如果稍微计较一下,到时候自己上了位,那还不是在这里镇压到老死的节奏? 到时候我的老爹谁来送终? 还在幽州等着自己的绮容怎么办? 卸下佛门重担,还俗归隐人间岂不是成了空想? 记得从石桥上走过来的时候,法海看到桥下尸骨刚刚开始的时候还是道门的道士比较多,之后渐渐接近终点佛门弟子又开始多了起来,这一规律也正好暗自符合了佛门在五百年前执掌天下牛耳的历史,因此清澜真人的话也应该没有虚假。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法海还是觉得当务之急并不是讨论谁来镇守的问题,于是他笑着伸手指了下头顶,对清澜笑道 “真人,好像忘了一件事。” 清澜真人闻言一愣,问道“什么?” 仿佛是回应法海所指,天柱山顶有一道轰隆巨响开始爆发,即便是两人身处在不知有多深的地下祭坛,都隐隐的受到了震荡。 清澜真人这才大惊失色的问道“你没有降服那只妖孽就下来了?” 山顶道宫中的那一战,清澜真人并没有亲眼目睹,只是在法海布下大阵之后就很难再感应到双方斗法的情景,故而他一直以为头顶上再无动静的结果,是法海已经将那妖孽收服了,哪里会想到那妖孽其实一直都在? 当下脸色开始变得很难看。 “她这么大动干戈,想必就是为了能够打开这扇青铜门,使门后妖族可以重新降临人间,重演五百年前的妖鬼入侵吧?” 清澜真人无声的点了点头,法海又问“真人在此地经营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后手布置?” 布置自然是有的,可是亲自体验过白素贞那滔天魔威之后,清澜真人对那几道布置并不如何的自信,皱眉道; “石桥上有一处前朝高人留下的鬼婴,不过依贫道看只能阻挡那妖孽片刻而已” “鬼婴?你们玄门正宗还搞这个?” 法海印象中,什么鬼母鬼婴的手段,那都是邪派的作风,不曾想号称玄门正宗的正道也在用。 清澜闻言只是摇摇头,因为这其中涉及到了道门外丹之术的一些秘闻,所以不想多说,只是简单解释道 “那只鬼婴是意外产生的,并非是道门有意为之,后来就被放在了石桥上,当做是一道阻挡来敌的机关。” 道门外丹之术中,在最早的时候有人丹一说,说白了就是将人的尸体以特殊的首发葬在地脉生气勃发的地方,古人以为地底龙脉之气捉摸不定,无法用法器等东西收集捉拿,于是便利用人体肉身下葬的办法,从而使阵法凝结地脉龙气于尸体上,再将尸体取出用以炼丹。 这种外门丹道之法颇为邪异,故而在道门之中历来都都是秘而不宣,石桥上放置的那副石棺就是前朝高人将十多具尸体塞了进去,然后放在地脉浓厚之处蓄养人丹的。这十多具尸体其中还有一位孕妇,本来是无害的,但是年深日久之下,那个婴儿在母胎之中饱受地气滋养,最终才成了气候,这才被清澜真人当做是一道厉害的禁制放在石桥上。 对于这件事情清澜真人也不想多做纠缠,故而点到即止。 “既然如此,我们抓紧时间疗伤,到时候结合你我,以及门外那八条巨蛇之力,未必就会输给那个妖孽。” 法海刚刚做好定计,清澜真人又是一阵摇头叹息 “贫道已然是油尽灯枯,根本帮不上你什么忙了,至于门外的那只九头蛇她本就是妖族之人,那白龙身份在妖族之中又颇为特殊,到时候九头蛇不临阵倒戈就已经是万幸,指望它与我们合力杀敌,未免太过乐观。” 法海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无暇去问那几条巨蛇什么时候变成了九头蛇,而是在心中想着,合着到头来能动手的就他自己一个? “贫道会尽量为国师争取时间,假如真的事不可为,我们也唯有以身殉道了。” 清澜真人从蒲团上站起身来,那根钉死在青铜门上的石剑好像感应到了老道心中一去不回的决然之意,就此微微颤抖了一下,清澜真人也若有所觉的回头望了一眼,而后笑道 “贫道先行一步。”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两百七十三章:血衣对血衣 法海合十恭送,老道的身影转瞬消失不见,空荡的石洞之中,只剩下了法海一人,他幽幽长叹了一声,盘膝跌坐回去,心道这特奶奶的都是些什么糟心事? 一个个上杆子的就找上了门来,想躲都躲不开区。 降妖伏魔的事情好累啊 法海长叹一声,闭目合十的压下心中所有异样情绪,全力的开始从恢复身上的伤势,眼下根本顾不得考虑谁留在天柱山镇守青铜门这件事,先顶过白素贞的穷追猛打才是当务之急。 石桥之上,尖利的鬼啸与九天龙吟的咆哮相继响起,那是妖龙白素贞在地宫所触发的第一条禁止,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被封于石棺中的鬼婴,乃是前朝高人安置在浓厚的地脉之下,吸取千年煞气而成的盖世凶邪,否则也不会被清澜真人当作是守护青铜巨门的第一道禁制,用来阻挡强敌来犯。 可即便如此,当它的对手变成了妖族传说中的妖神白龙之后,白素贞到达青铜门前也不过是一个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败亡是注定的事。 青铜门前最后一道防守的石门之前,清澜老道盘膝而坐,周身的黑暗处渐渐又十几个斗大如灯笼的蛇眼相继张目,它们环绕在清澜身侧,安静如许的等待着什么。 “今日妖神白龙来犯,老道与国师怕是力不能支,自诩此劫生死难料,九头蛇,你且去逃命吧。” 清澜真人话音刚落,石台下的深渊之中便传来一阵深深的颤动,一道清辉包裹着的七星长剑,铮然一声倒插在他的面前,如水一般的剑身倒映着老道苍老的面容,目光之中一片慈祥。 八颗蛇头仰天长嘶,被七星剑钉死在石台之下近五百年的身躯终于可以自如的伸展起来,一时间就连那颗经年不曾出现的第九颗蛇头也浮动了出来,蛇影狂舞,渐渐收缩为一道娇小的人影。 一个紫发紫眸的成熟没人就这么俏生生的站在了清澜真人的面前。 远方轰隆隆的交手声响不时传入耳中,九头蛇骤然脱开牢笼之后心情甚好,一只俏生生的玉白小手缠绕着一侧紫发,歪头一笑 “大敌当前,你舍得我这样的强援就此离去?不怕我到了人间去接着杀伐无度,霍乱人间?” 向来以温和著称于世的老道,闻言只是笑笑“你若在外面作恶,自然会有人间正义之士出手降魔,贫道一身老朽,虽然已经油尽灯枯,但是要拖住那妖龙也不是什么难事,皆时自有国师法海功成出手,你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分别?” “那和尚伤势不轻,妖神白龙可不是什么寻常人可以打发的角色,你就这么肯定那和尚担得起这副担子?” “正因如此我才要放你归去。” 清澜真人说道这里,只见嘴唇蠕动而无声音递出,显然是用了传音入密的方法将自己的话送入到九头蛇的耳中,他说完之后将地上倒插的七星剑横放在膝前,缓缓闭目道 “你去吧。” 九头蛇冷哼一声“走就走!” 婀娜的身躯卷动妖风而去,在离开石台之前她忽然回头,只见老道清澜静坐于暗处,周身气息如迟暮老人,可精气神却好似一柄刚刚开锋的利剑,等待着最后一个爆发点便慨然出鞘饮血。 天柱山顶的道宫废墟之中,有一道狂风忽起,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直接将先前法海布置在这里的三座玉髓天王像托起运走,狂风在收下这三座价值连城的天王像法身之后犹自不肯离去,诛仙剑阵四象成套,如今三像在手自然是得陇望蜀想要把四象尽数集齐。 不过他的想法注定是要落空了,当日法海以此阵困住了白素贞,之后妖龙真身破阵而出,生生以元神龙躯打碎了代表诛仙剑的南方天王像,因此这一套诛仙剑阵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凑齐了。 搜寻无果的来人只得放弃,狂风卷动着仅剩下的三尊玉像,轻轻叹息一声,而后一股脑的钻入到了那处通往地宫的太极阴阳图之中。 法海将打坐的蒲团移出了那处高大的祭坛范围,因为经过他的亲身体验之后发现,这出高大的古老祭坛与青铜门上的那柄石剑,有着互通有无的关系,人若在祭坛之上打坐,不自觉的便会分出一部分精气从丹田中流出,并且通过祭坛流传到那柄石剑上。 虽然祭坛所吸取的那一缕精气,对于修道高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是年深日久,中年累月下来也是相当的可观了,除非是道行到了法海,清澜这种程度的高手,否则坐镇在此间的人很难顺利活到寿终正寝。 离开祭坛范围再行打坐的法海伤势好的很快,肩胛处两道洞穿性伤口很快就愈合,修行人在斩灭心魔之后,在道行或者心境上都会有一次突飞猛进的进程,不过这个过程长时间的清修,法海如今没有这个时间,幸好疗伤的速度也因此而加快了许多。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法海的周身气息也越发的沉稳凝固,石门之外的剧烈都发生也越来越响,应当是白素贞在冲破了石桥鬼婴之后又与清澜真人交上了手,念及到那老道临去之时的一派决然之色,法海古波不惊的心惊就此而微微一动。 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瞬间的动念,法海莲花池开始被大风吹拂晃动,无数层层叠叠的白莲相继晃动,大风宛如一只无形的双手轻轻将这片莲花之海拨开了洞天一角,从而在莲花深处显出一个白衣的人影。 南宫。 这两个字其实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烙印在了法海的心间,在他曾经还叫林海的时候,那段感应叫做少年爱慕,所以在金山寺他能心甘情愿的唤她一声师姐,在没有开门的酒楼楼顶上大撒酒疯,然后背下黑锅。 年轻的林海曾经以为那段朦胧的感情就叫情,可是当面朝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无数妖虫的南绮容,在长街站定,只留给林海一个背影的时候他才知道,爱情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白裙飞扬,佳人转身渐渐离开了白莲拥护的识海,当那道曼妙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识海之中时,法海也终于从入定打坐之中回过了神来,他徐徐睁开双眼,淡淡金光从他深邃的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神完气足。 与此同时,一身白衣已经尽数化为血衣的白素贞也在不知何时的突破了清澜真人的防线,周身凶焰滔天,妖气宛如实质的站在了法海的身前。 白素贞绝美的俏脸边缘,有一圈细密的鳞片若隐若现,配合着她双眉之中瞳孔倒竖的金黄色蛇瞳,整个人看起来妖异至极。 法海淡淡扫了一眼白素贞仍在滴血的指尖,问道“老道士呢?” 白素贞闻言轻轻抬起了那只还在滴血的手掌,红唇轻启,信口含住了被鲜血染红的纤长指尖,含糊不清的道“吞了。” 禅杖之上的锡环顿时化作风雷巨响,法海双手持杖跃进,僧袍之下的双臂肌肉如互相纠结在一起的无数虫蛇,筋肉暴起,气机一瞬千里,带着万钧之势轰然下落! 殊不知法海这种气冠千军,大开大合的野蛮打法正中白素贞的吓坏,她拥有堂堂白龙妖身,论起力气来当世简直无人可比。 纤细的手掌平平无奇的伸出,极静的防守与极动的爆裂进攻便轰然撞在了一起。 白素贞身子微微晃动,立足之地双脚下陷,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动静,直接就毫无花巧的把法海这一杖接了下来,而后她浑然不顾法海眼神当中的震撼,一手抓着禅杖轻轻一按,握在法海手中的禅杖顿时便被一股大力操控,狠狠的砸落在地。 白素贞整个人借着这一按之力,使得娇小的身子全然腾空而起,沾有鲜血的手掌大张,恍惚间一掌直接封锁了下方法海立身之处的所有天地,根本就叫人无从闪避。 法海一手紧握禅杖尾端不放,足尖请点地面疯狂倒退,禅杖顶端在地面上拖拽出一溜耀眼的火光,双目沉静如一潭古波不兴的死水。 当白素贞这一掌打到了近在咫尺的边缘之时,法海的双眼猛然有神光绽放,一直倒拖在手的禅杖之上,有一股凛冽刚正的刀光直接透体而出,这下子白素贞再也不敢大摇大摆的出掌,白袖之中剑光闪烁,当的一声架住了禅杖这一记反撩,翻身落地。 禅杖所携刀气未尽,轰隆隆的斩在头顶的岩壁之上,这处石洞山体因为历代高人加持做法,坚固程度早已远胜寻常钢铁,这才叫全力施为一击打到空处后没有直接引起崩塌。 可即便如此,祭坛空间之中也是落石如雨,山体震动。 秋水般的剑面来回震颤不休,剑身正中位置有一处米粒大小的豁口异常的显眼,这是白素贞刚刚出剑硬架住了法海蓄势一击的后果。 白素贞对于手中剑上的缺口浑然不放在心上,与之相比反倒是持剑手臂上被划出的伤口叫她连连皱眉。她将木u刚放到了法海手中的禅杖上,轻抿嘴唇,俏脸上的蛇鳞又密集了几分 “这不是金山寺的功法。” 这种死里求活,出刀后一往无前的刀法,自然不是金山寺那些吃斋僧人的功法。 法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稳住了手中颤抖禅杖的同时,也在思考自己的打法。 他刚刚拖着禅杖爆退的技法,其实脱自当年他独自赶赴达州之时,在关胜帝君庙中学的那一套请神法,即为当年关圣爷纵横天下的春秋六十四斩,名曰拖刀计。 就在刚才的短短一瞬间,法海已将拖刀计中对时机的把握,以及对功力的运用发挥都已经达到极致,可即便如此也仅仅在白素贞身上造成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伤害。 怪不得白蛇传中的法海,在面对这妖孽时全然没有办法,只能仗着佛祖赐下的紫金钵方才将之收服,这家伙简直就不是人力所能匹敌的。 白素贞轻轻将手中长剑举起,七星剑就此带着一股天塌地陷的恐怖巨力杀向法海,这柄明晃晃的道家三尺长剑,在白素贞的手中俨然成为了狂风暴雨,携有无边天怒的化身,法海手持禅杖处身其中,就如怒海狂风之中的一叶孤舟,每时每刻都有在怒涛狂潮之下被倾覆的可能。 说起来,这还是当年幽州一战之后,两人首次动手,实打实的交锋。 先前不论是在幽州的那惊鸿一现,还是道宫中仪仗诛仙剑阵的斗法,都没能让法海直面到这位妖神白素贞的恐怖实力。 直到今天的这次祭坛之战,法海方才真正的知道,什么叫做妖神。 在连续上百次不停歇的进攻之后,法海一身浑厚气机倒是还能挺得住,可是他握着禅杖的双手却已经几乎要麻木的拿捏不住手中武器了,幸好白素贞手中长剑在此时出了问题,一阵狂风暴雨的疯狂斩劈之后,忽然毫无预兆的碎成了无数碎片,总算是叫法海几乎麻木的双臂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白素贞抬手看着掌中仅余下一个光秃秃剑柄的七星剑,绝美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讥笑,随手便将之当作垃圾丢弃了,剑柄摔打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在此时寂静的石洞空间中尤为吵闹。 法海直到此刻都无法将禅杖与手霜的颤抖给完全压制下来,只有将禅杖顿地,而后面色凝重的看着云淡风轻的血衣白素贞,第一次在斗法之中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假如两人在外界斗法,那么法海还可以试着拉开距离,用金山寺的各种镇山绝技当作远程攻击手段,这样或许还能斗个平分秋色,如今他们陷身在这天柱山深处的地洞里,其中空间虽然也不算少,可对于他们这种气机一瞬千里的大修士来说还是颇为狭小。 法海在这空间不大的石洞之中还要守护青铜门不被她破开,只能硬撼白素贞的千年妖龙之力,自然是胜算渺茫。 。div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两百七十四章:臭娘们 眼见如今自己胜机渺茫,法海一时间不禁开始心生退意,他本来就不是清澜真人那种视死如归的热血之辈,对于生死的选择他也更习惯在权衡利弊之后在做决断,如今的局面分明是已经到了生死绝地的关头,根本就是胜机渺茫。 死守下去也只有和青铜门一起被白素贞拍碎的下场,做这种不必要的细声,还不如远遁而去,留待有用之身以图日后。 此时的法海虽然已经在心中生出退意,可是表面上丝毫不显,不禁不曾显露出丝毫的怯意,反而斗志昂扬,一身单薄的血衣僧袍无风而动,体表之外开始有淡淡的金光流转。 白素贞见到法海这般顽抗到底的模样,不仅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饶有兴趣的向前迈出一步,随着她这无声的一步落下,背后的白龙妖神法相忽然开始凝集。 白素贞双目赤红,如妖如魔的轻声道“好久没有见过金山寺的大至势地藏本愿经了,念在你与我这具肉身有旧的份上,且容你放手施为一回,也叫你死而瞑目。” 法海背后忽然有青龙吟啸不绝,当气势积蓄到了之后,全身金光暴涨而出,整个人惶惶如正午烈阳,手中禅杖更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浩大之势一杖点出。 寻常人就算法力再高再强,遇到了这么一副拼命的架势多半也会退避三舍,可唯独白素贞见到法海这宛如破釜沉舟的舍命一击不退反进,身子前倾踏出一步,这一步之后,她整个身子猛然在一片虚幻中无限拔高膨胀,最终化形成为了一头恶行恶状,同样也遍体鳞伤的白龙真身。 白龙现身之后,庞大的妖身几乎塞满了整座石洞空间,震天的咆哮转瞬便将法海背后的青龙吟啸压制了下来,头顶雪亮的龙角与法海化作金光的禅杖毫无花巧的相撞在了一起,震耳欲聋的交击声随着一圈又一圈的无形气机波浪向外扩散,天柱山地动山摇,无数崩塌的碎石如雨纷落,石洞正中的祭坛与各类建筑多数被乱石所毁。 双方僵持数息之后,法海手中的禅杖开始渐渐的向上弯曲,最终显现出一个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断裂的危险弧度,法海浑身如遭雷击,颤抖的双手再也无法将禅杖握稳,眼睁睁看着如天倾的狂猛气机疯狂压下来,整个人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后倒飞。 咚的一声沉闷好似钟响的声音震荡石洞,法海整个人面如金纸,毫无抵抗之力的被山呼海啸的气机生生冲击到了青铜门上,那柄赖以对敌的禅杖脱手飞出,向着石洞幽暗不可见的方向飞速旋转而去。 法海背依青铜巨门方才勉强做到不至于摔倒,被气机巨力所打出的斑斑血迹多数还洒在了巨门上的浮雕,无数面目狰狞的妖兽因此而更显的凶狠可怕,仿佛是在预示着不久之后的人间模样。 “草” 事已至此,法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方才以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倾力一击,目的是做出一副搏命之姿使得白素贞暂避锋芒,可谁知这小娘皮脑子长的好似全是肌肉,寻常人物遇上定然是退避的招数,她却直接唤出真身来硬碰硬 这下好了,不用再想什么骚操作了,更不用折腾了。 眼见与法海硬拼一击的白素贞,晃动着它硕大无朋的脑袋,头顶那根硬撼禅杖的龙角也多有破损,随着晃动便有一阵碎末龙角与血雨落下,看的法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暗道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显然白素贞也是不好受的。 白素贞略略在原地停留恢复了片刻,庞大的身躯猛地凭空一扭,龙身龙骨在扭动中节节贯通,浑然无边的巨力震动整个石洞里雷声轰鸣,法海重伤之下气息衰弱了不止一筹,在她发力的巨响声中竟然有些经受不住的迹象,一时间跌坐了下来拼命的捂住了双耳。 龙尾的抽动已经突破了音速,刚刚一动便在视野中失去了踪影,法海只感到一股磅礴大力,全数都抽打在了他身前这柄钉死在青铜门上上的石剑之上,这柄丈高的巨剑本来也算是个不小的巨物,可无论是与青铜门还是白素贞的妖身相比都太过渺小,龙尾这狠辣到极点的一记抽打,立时寸寸龟裂的化作一堆弥散的尘土。 完了 背靠在青铜门上的法海马上便感到天地为之一震,随着石剑的消散,门后仿佛有无数双大手拼命的抓挠大门,此起彼伏的深沉兽吼穿过厚重的青铜门,直接在石洞中回荡,一副末日将要到来的可怕景象。 法海自忖就算自己不被白素贞打死,也要被身后即将冲破青铜门的无数妖魔撕成碎片,两种死法虽然都算不上好,可相比之下法海还是情愿死在白素贞手上的。 于是法海把残余的气机运至丹田,吐气开声成滚滚雷音的大吼道“白素贞,你这个臭娘们” 空中正在舞动欢喜的龙身就此一僵,法海恍惚间竟是感觉连身后青铜门中的无数嘶吼都好像为之顿了一下,然后就看空中那巨大的龙首缓缓挟着足以叫凡人窒息而亡的龙威,朝着法海慢慢逼近,近到法海甚至都可以闻到龙身上的血腥气。 悠长的鲤须凭空飘荡,白素贞血红的巨大龙岩竖瞳中,似乎连一丝起伏的情绪都欠奉,晶莹的龙眼清晰的倒映着下方忐忑的法海,森森巨大的龙口开合,吐出的却是悦耳冰冷的人言 “你说什么” 即便法海是有心求个体面死法,可在这种骇人的龙威之下也颇感到压力,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再次口吐芬芳的时候,忽然却听到石洞之中一声昂扬的剑鸣悠然响起,瞬间压服了青铜巨门之后的妖族异动,就连怒火中烧的白素贞一时都为之侧目。 法海听到这声剑吟之后心中一动,本来一心想要求个体面死法的内心顿时有了改动,因为这一声剑吟不仅压住了背后青铜门的无数异动,就连法海体内被佛法压制已久的诛仙剑胎,都开始有所躁动 法海寻着嘹亮的剑鸣发声之处望去,发现这剑鸣声正是发自先前那道崩散成灰尘的石剑土堆之中,此时那堆土灰正有一截明晃晃的剑身显露出来,其中有古篆书写而成的诛仙二字,赫然在目。 法海见到这两个字后,心跳骤然加速,宛如看到了一颗能够救命的稻草。 原来那柄钉死青铜门的石剑,是神剑诛仙,只是经年累月之下,才慢慢变成了石剑的模样,虽然说一把神异一点的长剑,在白素贞的大势面前根本当不了什么用,可是诛仙剑却不同。 法海最早修行的功法可是诛仙剑经啊 之前法海在承接了佛门修为加持之后,他苦练而成的诛仙剑胎被压制成了死寂的状态,可就在刚刚诛仙剑发出剑鸣颤动之时,法海体内沉寂多时的剑胎居然也跟着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 以他今时今日的道行功力,假如能够全力来催动诛仙剑胎,再加上手中诛仙剑的神异,那么他与白素贞的斗法到底鹿死谁手,还尤为可知。 不过,这一切大好局面的前提,都是先将诛仙剑握在手中 法海瞬间咬牙弹身而起,不过他却不管不顾地上的诛仙剑,反而是如螳臂当车一般的横栏住了化出真龙之身白素贞去路,各类金山寺的镇山绝技如水泼一般向外打出,同时背后青龙吟啸,浮动游离间化为一道青光卷向那柄诛仙神剑 只要神剑能够到手,法海就有把握唤醒丹田之中的剑胎,到时候就算仍然不敌这妖龙白素贞,他也有七成的把握可以全身退出此局。 可是法海却低估了白素贞的警觉,她虽然不知那柄道家神剑与法海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但她却亲眼目睹了法海由一心求死,再到奋起搏杀的过程。 此人前后转变如此之大,那柄剑对他而言一定关系重大 当下白素贞便毫不迟疑的扭动自己庞大的妖身向前碾去,法海手中万象纷呈的强大法术如雨点般轰击在她的龙头,破碎的鳞甲与鲜血随之扬撒一片,白素贞吃痛之下低垂头颅,将大部分的攻击都转移到了龙角之上,依旧不曾更改自己前冲之势,闷头撞向法海。 白素贞这一撞之下,在法海看来何止是要将自己碾死简直就是要连同背后的青铜门一起撞成碎片 视野之中,瞬间便被一颗巨大无比的龙首所占据,而且还是在盯着自己法术迅速接近,法海此时已经因为在短时间内出手调动体内气机过多过重的关系,而受了不轻的内伤,嘴角挂血,气息更是衰败,可他仍然不敢放松手上的输出,十指如莲盛放,法力不减反增,务必要拼命的叫白素贞这惊天一撞慢上片刻,好叫自己有时间把诛仙剑执拿在手 此时从法海背后幻化而出的青龙,终于一把将诛仙剑从土堆中衔了出来,甩首便将这柄道家神剑甩向了法海,后者神情一震,大喝了一声来得好,手掌猛然探出,于电光火石间将这柄神剑牢牢地抓握在手。 没有什么剑气如龙,更没有什么剑光照耀八方天地的盛大场面,不是因为这柄神剑不够厉害,不能显圣于世间,只是因为几乎就在法海握住诛仙剑的瞬间,白素贞的巨大龙头便已经悍然杀到,将所有耀眼绚烂的光芒,全都不讲道理的倾覆在了她巨大如山的妖身之下,颇有一番世间万物,皆以气力降之的霸道气势。 在白素贞如此霸道的气势碾压之下,法海也只来得及催动出剑胎的七分功力,剑气刚一出笼便直接凝练成丝,在电光火石间生生斩落下白素贞头顶的那一对龙角 悲坳的长嚎响彻石洞,白素贞头顶两处生长有龙角的地方此时只留下一对可怖的血洞,凄厉艳红的鲜血顷刻布满了整个龙头。 她受此重创之下,早已经痛的失去了理智,龙身在地面扭动抽打如蛇,将洞中仅余的一点建筑拍打的支离破碎,尘烟荡起。 这一剑之力固然建功不小,可是也仅此而已了。 倒在地上的白素贞,赤红的龙眼中虽有无尽的痛苦之色,可更多的还是庆幸。 因为法海在仓促间提气的功力,虽然斩落了她一对龙角,可法海自己也遭受到了非常严重的伤势,几乎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 先前白素贞之所以那么决然的想要一头撞杀法海,全凭心中的一道直觉,如今在见识到诛仙剑在法海手中的锋芒之利后,立刻不住清醒自己的杀伐果断,凶猛狠决。 法海以自身七成的剑胎之力,强行斩下白素贞一对龙角,其中大半原因都是因为诛仙剑锋之利,可他自身也绝不好受,不仅手中神剑在大力交击之下脱手飞出,他整个身子足足有半幅骨架全都在白素贞的这一撞之下给碎了大半,此时浑似没有了骨头一般的贴靠在龙头之上,随着她的晃动而像一块败革朽木,远远抛飞出去。 这一切说来话长,可全程发生如电光石火,从法海握剑到半边筋骨尽碎的被抛飞出去,整个过程也不过一个呼吸左右的。 法海气息衰败,碎骨之痛如同一柄插入到脑中的刀子,不仅搅得头疼欲裂,神智也在剧痛之下浑浑噩噩,借着被白素贞龙头甩飞的空荡,他抬头用眼角余光看到旋转而去的诛仙剑,划过了一道清冷的光辉,眼看着就要步了先前那根禅杖一般的后尘,消失在阴暗不可见处。 这一丢落,这柄道家的神剑再出世时,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法海此时也是在与白素贞的斗法中用尽了各种手段,此时的他半边筋骨尽碎,禅杖,神剑全都被打飞了出去,浑然没了半点手段,自知深陷死地走脱不得后,反而放下了担惊受怕的心思,对一柄剑的将来感叹良多。div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七十五章:弟子无能 下落中的法海自知这一次是死定了,一时间闭目忍不住在脑海中回忆起了过往的种种,少年拜师渡真,于南宫师姐处得剑经,取家族藏玉而功进,意气风发,后于幽州雷峰塔入道,自此心性渐敛,天下佛门兴衰一肩担之。 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过的是这么精彩了。 法海面容上微微含笑,只是在内心的深处仍然难免抱有遗憾,只道幽州南二这一生,终究是要对不起她了。 这个念头刚刚在心中生起,法海便忽然感觉周身陷入到了一片绵软不着力的事物当中,触感相当的冰凉滑腻,并不是预想中的冷硬地面,不由惊诧的睁开了双眼。 入目竟然是一头让人倍感触目惊心的巨大紫色蛇身。 这条巨蛇固然巨大,可是与身后的白素贞相比就‘正常’许多了,显得微不足道了,不过尽管如此,它想要卷动一个人随行也甚是轻松宽裕。 法海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紫蛇为什么要救下自己,直到看见这条巨蛇前方扭动的九个巨大的脑袋方才醒悟过来 “九头蛇?可是清澜真人的安排?” 九个蛇头闻言大都不取理会,有的甚至还回头剜了他一眼,似乎不太好相处的样子,只有一个比较娇小的蛇头微微向后探了探脑袋,吐着蛇信细声细气的解释道 “真人说人间修行界人才凋敝,若大和尚真的不敌妖龙,那也是命数使然,与其和他一个老朽一般以身殉道,还不如逃出生条去,将来也好应对人间劫数。” 这些话,正是清澜真人在放走九头蛇之前,用传音入密说的话,此时九头蛇将其原话复述出来,眼前依稀又见到了那个老道士,一时间心情有些黯然。 然而这边的九头蛇跟法海还没来得及逃出多远,忽然听到那倒地痛苦不堪的白素贞发出一声狂吼,居然又一次咬牙带着滚滚烟气追杀了上来。 她这一动作,顿时把九头蛇吓了一大跳,蛇类虽说乃是龙的近亲,可到底也不过是亲近一些罢了,真龙天然压制的威势并没有半分折损,真的叫白素贞追上来了,九头蛇也得死在她残暴的手里,要不然它早就出手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眼看着身后的白素贞,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越来越近,法海只顾打坐恢复元气,而那带着他的九头蛇却是自己吵了起来,那八个脑袋各执一词,性格各异,有的说干脆扔了法海这个拖油瓶,有的竟然是要回头和那婆娘打上一架,更有的劝说再跑跑看,总之不一而足,八个脑袋居然有八个浑然不一的独立思想性格,却偏偏都集中在一条蛇身上,真是叫人啧啧称奇。 要不是法海现在是生死难测,他还真能在这时候笑出声来。 虽说有九头蛇的护持,可眼看白素贞那副不死不休的架势,被追上恐怕也是早晚的问题,法海在刚才的那次撞击中半边筋骨都碎了,如今连一战之力都有几分欠奉,一时间也想开口让九头蛇放下自己,独自逃命去或许可以换的一线生机,可是他又自存这白素贞与自己几次三番的硬碰,即便是妖龙之身也绝对不会好过,九头蛇道行不低,未必就真的打不过了。 这两种心思在法海心中左右飘忽,最终他想到了幽州的南二,终于还是选择沉默下来,厚颜求取那微弱的一线生机。 体内气机勉强的将断骨收拢组合,没有上好的接续灵药,法海也只能暂时以气机接续断骨,使自己能够恢复一下战力,不至于束手待毙。 此法虽然方便,可难免会有些痛苦,法海片刻间就痛的面色煞白,额头尽是冷汗,同时他坐在九头蛇身上环目四顾,希望能够找到诛仙剑的跌落之地。 就算法海凝气成丝,将所有的断骨都接续好,可要是再和白素贞近身肉搏的斗法,只怕顷刻间稳固下来的伤势就得崩溃,只是眼下法海实在没有了别的办法,好歹先求个行动无碍再说。 可谁知,正拼命修复体内伤势的法海,忽然感觉到坐下绵软的舍身猛地变成了坚若钢铁的冷硬之地,而后一股大力涌来,生生将他整个身躯都抛到了半空之中。 法海心中吃了一惊,只见九头蛇好几个蛇头连连怪叫,竟是眼看身后的白素贞就要追上来,直接将自己这个祸患给扔了下来。 此时的法海周身破碎的筋骨接续,根本连一半都没有完成,连跑都跑不动,他勉励的回望了一样,不出意料,入目的尽是一片白中带血的龙躯迅速的杀来。 白素贞开合龙口,露出一张真正的血盆大口想法还吞来,后者自知没有半点侥幸可言,却也不甘心被她一口吞了化成血水,正待拼死再斗她一下,却不妨腰身一紧,整个人天旋地转的又开始套本起来。 这一连串的变故只把法海弄的差点喘不上来气,他周身禁锢碎了大半,即便操纵入微的手段方才练气成丝的接续了一小部分,并不是真正的长好了,这飘来荡去的可真把法海一时间痛的要死。 同时,他又在耳边听到了九头蛇的杂乱争吵。 “小九,你还救这个祸精做什么?老杂毛把咱们关了五百年,我看是把你关傻了吧,还不去快扔了他?” 这一声叫骂之后,便有好几个附和的,原来这九头蛇一身而具九相,每个蛇头都代表了一种性格,名为小九的蛇头不似其余那些自私的性格,甚至还相当的善良懦弱,先前它们围攻心魔之时只出现了八个蛇头的原因就在于此,法海当时听清澜真人说起这九头蛇,当时他还以为第九个蛇头是压箱底的秘术,不肯轻易示人,不想却是性格如此。 名为小九的蛇头将法海叼在嘴中,无暇理会那八个蛇头的叫骂,不过想来就是能说话大概也讲不出来什么,小九咬着法海险之又险的避开了白素贞的一记吞咬,也不敢把法海再放回身上,就这么闷头赶路了。 可就算这样,终究也不是个事儿。 以白素贞的能耐,他们甚至都逃不到那座石桥就得被她给吞了,何况那石桥外的挪移阵法也需要时间来启动。 法海长叹一声,用完好的那只手放在了小九的蛇头上,低声道“放下我,逃命去吧。” 小九闻言微微一愣,蛇目之中隐约有真正之色,最终到底还是求胜的本能占据了上风,当下正待依言将法海放下,却忽然听到石洞处那扇巨大的石门发出一声爆响,原来是九头蛇撞破了石门,身子从石洞转而到了带有挪移大阵的石台。 就是挪移大阵近在眼前,法海也不认为他们会有机会从法海的手上逃出生天,而那只叼着法海的蛇头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喉间低吼一声算是打了一个招呼,将法海的身子轻轻一甩便自顾逃命去了。 法海刚刚一落地,便牵动了周身的筋骨伤势,不待他喘口气,背后一片腥风就已经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法海只道这一回是必死无疑了,可谁知白素贞在张口面对着近在咫尺的法海,却没有立即下口,反而是在距离法海很近的位置急急的停了下来。 这张血盆大口刚停下的一瞬间,立刻便从中横生出一道凛然犀利的剑气,要不是白素贞有所感应的停下了这个扑杀的动作,这一道剑气足以在她早已残破不堪的龙身上留下一道血洞。 剑吟之声如九天龙吟,激昂清越,法海只道这一回是必死,谁知道却被这一道剑气救下,心中正自诧异,待听到这熟悉的剑吟后更是心头大震,转头望向剑吟发声之处。 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这是诛仙剑的剑吟! 诛仙剑固然是上古神剑,可若无人以道行运施也绝无这种神异,法海在转投望去的刹那间将这世间有资格握剑的高修隐士全都想了一遍,甚至还在心中想着是否清澜真人其实并未真死的时候,那个握有诛仙剑的人影,从滚滚的碎石尘烟中,终于显出了样貌出来。 竟是个年不过十八的少年。 法海顿时睁大了双眼,仿佛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以至于伸出手来颤抖的指着来人,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道 “胡闹,你过来干什么?!” 怪不得法海会在这个少年面前如此失态,原来这个年轻人正是不久前在天柱山下时,便被他亲手赶回幽州的亲传弟子,能忍! 法海之前持了诛仙剑仓促应敌,以至长剑脱手旋飞不知去向,竟是打穿了石洞被赶来的能忍捡到,反而过来就下了他一命。 最叫人惊异的是,此时的能忍一身功力剑气,在法海眼中简直说一声气冲斗牛都不为过,胜过以往何止数倍?难不成他这番在哪里又有了什么奇遇,这才成就了一身高超的法力? 能忍气息沉稳的踏出一步,随着他这一步落下,法海身后无数虚空之中便立时应生出无数的无形剑气,重重封锁白宿主妖龙真身的进攻可能,算是给自家师傅上了一道保险。 而后他好像看出了法海心中的疑问,微微对法海拱了拱手,解释道 “弟子不孝,会幽州之后时常担忧师傅的安全,师祖开解了弟子之后,禅心顿悟,这才招了林会长商量,吸取了整整半数的林家矿藏,这才有了重回天柱山的胆量!” 法海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不清楚是心疼还是感动,老爹对这些家传的东西视若性命,肯放出来让能忍吸收,足见他老人家对法海的担心,也不知道这小子说了些什么,居然让老爹担心成这个样子,而且还一口气吸了足足一般的矿藏! 法海当下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身家性命到底还是比矿藏重要的,当下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把剑给我!” 在他看来,徒弟能忍的一身功力固然是直追自己,可要是对付白素贞这种积年的盖世魔头还是力有不逮的,自己修行以来多有恶斗,拼杀经验也颇为丰富,手握诛仙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白素贞哪里会给他们师徒从容传剑的时间? 巨大的龙神一阵收缩,转眼便化作了血衣飘飘的美貌佳人,浑然无惧的撞碎了无数剑气杀向法海。 能忍一直都在紧盯着白素贞的动作,几乎是发现她刚有异动便在第一时间冲了上去,诛仙剑气出鞘,快若流光闪电,电光火石之间架住了她杀向法海的双爪。 “还不快带我师父,从石台遁走!” 九头蛇好几个大脑袋望着正在与白素贞拼杀的能忍,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排名最末的小九蛇头最为果断,一把将法海叼起,而后朝着石台上的挪移大阵疯狂挺动。 法海自知就他如今的状态,没有诛仙剑在手也是一个累赘,因此并未有任何抗拒之举,只是望着能忍与白素贞舍生搏杀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感慨,想不到最后救了自己的,居然会是这个不成器徒弟。 “烦请道友将我带至地面的地宫即可。” 法海对着小九闻言开口,后者微微点头以示明白,法海随即不再多言,转而闭目努力修复体内伤势。 法海明白,就算能忍忽然开了窍,在幽州吸取了半数的矿藏玉脉来提拔自身的道行,却依旧不可能会是白素贞的对手,所以他才提出让九头蛇将自己放在道宫,然后他自己便去寻找之前用来封镇白素贞的四个玉髓天王像,最后重下地宫,镇了这个臭娘们! 计划是好的,但是奈何徒弟实在太不经事了。 叫法海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即便是手持诛仙的能忍,在白素贞面前也根本就没有撑多久,直接被一爪打穿了肚子,而后一脚踹飞了老远,正好跌落在法海身边。 热血溅到法海的脸上,他不禁睁开了正在打坐闭目的双眼,和自己拉风出场,而后迅速惨败的亲传弟子对视了一眼,只见这小子咧开自己满是血沫的大嘴,似乎是已经在猫妖和恶道人王七的接连惨败中早已习以为常,颇有点自暴自弃的道 “弟子无能”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两百七十六章:英雄 第一次来的时候败给了一只不成气候的猫妖,第二次在无名村子本来稳操胜券的一场战斗,却依旧败给了恶道王七,这回本以为道行提升无数,总是能够帮师傅一把的,不成想就威风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立刻就被白素贞打回了原形。 法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虽说这件事也怪不得人家能忍,可是一想到老林家的半副祖传的身家就培养出这么个货色出来,他就忍不住的想要抽能忍一顿。 亏这小子刚出来的时候,自己还好生的热血沸腾了一把 法海缓缓活动了一下手臂,精细入微的气机将臂膀中的断骨重新聚拢好,因为怕受到外力的压迫重新断裂造成二次伤害,因此用来串联的气机格外粗壮,进而使这条手臂也粗大的异于常人,筋脉纠结宛如鬼物。 他就用这条与常人格格不入的手臂,从能忍的手中接过了长剑,清冽的诛仙剑身倒映着法海冷厉的眉眼,对能忍道: “且去逃命吧。” 能忍愣愣看着酷的一塌糊涂的师傅法海,他自然是知道法海之所以这么酷的原因,多半还是气恼自己不经事的关系,于是他从怀中取出了那三枚捡自道宫废墟之中的玉髓天王像,小声问道: “师傅,你看这个合用不?” 法海一看之下简直心花怒放,只觉这天底下再没有比这个东西更何用的了,接过这三道玉髓天王像后,他发现少了镇守南方的诛仙天王像,不过也许是命不该绝,缺少的诛仙天王像正好可以用手中的这柄诛仙剑补齐。 于是师徒之间的场面,顿时又父慈子孝了起来。 “且看为师布阵!” 法海大喝一声,奋起余力将手中的玉髓天王像大力掷出,白素贞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法海将剑阵布成,嘶吼一声便扑了上来,此时无须法海吩咐,能忍浑似个不怕死的狗皮膏药,龇牙咧嘴的又一次扑了上去,居然同时使出了两门金山寺的镇山绝技,离尘了愿刀以及反五行生灭掌,颇有法海的风范。 即便如此也只是略略的阻挡了白素贞一下,随后就被打的像只死狗似的摔了回来,要不是体内先天灵机充盈,立时死了也是常事。 徒弟处于生死关头,可是法海却顾不上多看他一眼,只是面目狰狞的握着手中利剑,另一只手如莲花翻飞,无数印决依次打入剑身。 想要以诛仙剑补齐了这道剑阵,打入印决法咒是必不可少的以道工序,仅仅横栏住着短短一瞬的时间显然是不够的,白素贞也是掐准了法海的这意思窘迫,因此在登步杀来之时望着法海急切道面目隐然狰狞的样子后,嘴角便暗含了几分快慰的笑意。 美人一笑固然是副绝美的风景,可是在堂堂妖神的一笑之下,白素贞如画的眉眼宛如被泼墨大家蛮横的笔墨横拉成了一副穷山恶水的荒唐画卷,眉梢脸型向后拉长,最后变作了一只血淋淋的无角龙头,张口就要把法海连人带剑的吞将下去。 法海目眦欲裂,重伤成死狗的能忍也几度想要挣扎起身,奈何终是不能,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一道紫影猛然倒灌下来,以庞大的妖身硬是将仅幻化出一道龙首的白素贞撞飞一旁,而后九道摄影摇头晃脑,吵声如沸。 “完了完了,撞了妖神大人,这下全完了。” “你懂个屁,咱们在她眼皮子底下抢了那秃和尚跑,你倒不撞这一下,她就能饶了咱们吗?” “你们都不准动,我要和她单挑!” 九个蛇头兰在法海的身前,吵闹个不休,有的瞻前顾后,惶惶不安,也有的分析局势头头是道,也有的豪气干云,不知死活的想要和白素贞单挑。 唯有那个排名最末的小蛇头,对法海道了句:“且布阵。” 石台之上,剑啸长吟以前所未有之势响彻天地,诛仙剑阵开始绽放出万丈豪光,惶惶如日! 法海周身气散神消,为了补齐这剑阵连施法咒印决,已然有些脱力,以至此时握剑的手掌都在微微发抖,不过眼神之中却十分欣慰。 终于成了! 被九头蛇倾力一撞而直接撞碎了一片山壁的白素贞,眉眼冷然的震开了周身碎石,她看到法海手中已然功成的诛仙剑,目光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 “晚了。” 还不等法海理解这其中所代表的是个什么意思,下一刻,那道法海从中逃出的破损石门之中,立刻传来无数叫人心悸的嘶吼,而后便是无数天地都为之震颤的脚步声,轰轰如远方惊雷。 白素贞面上笑容肆意,自山壁处浮空落于法海与九头蛇之前,丝毫没有在动手的意思。 因为,青铜门,开了。 能忍并不知道那扇带有天柱山秘密的青铜门后,是个什么情景,可此时他也可以感知到那处石洞之内的妖气,是如何的惊天动地。少年人的惴惴不安于是便在这宛如末日的场景下开始浮于脸上,可是不知为何,当他的目光开始放到法海的背影上时,又忽然心安了许多。 “师傅,快布了剑阵跑路吧!” 能忍在身后催促的声音传来,法海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颇为无力的道:“我虽不知青铜门背后的妖魔大军是何等惊天动地的样貌,可大概也能估出,这道诛仙剑阵便是布下,也挡不住它们三十息的时间。” 三十息的时间固然可以逃得无影无踪,可是别忘了,妖族寻踪之术非比寻常,当日法海在天柱山下甩开了能忍,后者尚且能够用一只不成气候的猫妖追上来,何况是更为厉害的妖魔大军? 一群残兵败将,纵然多了图,一人举着四十米的大刀,说先允许你跑三十九米的话 “师祖对弟子说过一句话,他说人力有时而穷,很多时候尽心又尽力了就好。” 能忍说着便从法海的手中轻巧的接过了诛仙剑,此时的长剑法咒印决都已经齐全,只需一道敕令便可以入主阵中,因此他这个功力已经是天下少有的徒弟就这样轻易的代劳了。 对此法海当然没有异议,毕竟束手等死和垂死挣扎之间,正常人都会选择第二个,法海同样也不例外,他转头招呼了九头蛇一同步上挪移大阵逃走,因为时间宝贵的关系不敢有丝毫耽搁,一步之间就已经将身法提升到了极致。 九头蛇去庞大,想要进入挪移大阵根本不可能,于是她在奔跑的时候化身成为了一个紫衣紫发的美艳妇人,法海一时间还回头多看了九头蛇两眼,后者杏眼一瞪,粗声粗气的低喝道:“看什么看?死光头!” 法海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会,他看九头蛇并不是因为她的人形躯壳有多漂亮,而是好奇她把其余的八颗脑袋变化成了什么,谁知被她当成了六根不净的登徒子,随口便斥了一句。 法海犹自在腹议,忽然感觉好像少了什么,直到紫衣紫发的九头蛇看着外面,细声细气的问了一句,他怎么还不过来后,方才惊觉反应了过来。 能忍怎么没有过来? 法海心中一惊,却见能忍居然还在原地挪都没有挪动一步,师徒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只不过是稍稍一碰,法海顿时便怒不可歇的大吼出声,嗔怒之相布满脸上。 这种怒斥即便是放在师徒两人一直以来朝夕相处的漫长生涯中,也是绝无仅有的,迄今为止法海对这个弟子动过最大的气,也只不过是那天在天柱山下叫他回去而已。 受了法海声疾色厉训斥怒骂的能忍,却是满脸的无所谓,只见他挺直了身子,径直给这位老师跪了下来,重重一个响头便磕了出来。 随着他的这一记下拜,挪移大阵顿时如受敕令的开始自行运转了起来。 明灭不定的光影倒映着法海面无表情的脸庞,他瞪大了双眼,似乎是愣在了原地,可是紧握又颤抖的双手却分明在表示着体内心的激动。 剑阵落成之后,仅仅只能够阻挡白素贞与她的妖魔大军三十息的时间,这其中光是挪移大阵的运转就不止三十息,而一旦诛仙剑阵再破,到时他们面对实力可怖的妖魔们,依然是毫无胜算可言,不过是垂死挣扎。 但是如果有人肯去牺牲,亲自主持剑阵,那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不过主持剑阵之人至少可以阻挡住十数日,甚至更久。 法海先前并未说出这个办法,因为即便他舍己为人的去填了阵眼,用命来挡住白素贞月余的时间也无济于事,当今之世唯有法海可以驱动幽州的雷峰塔,那件号称十八浮屠的佛门至宝,方才是能够收服这头妖龙的关键所在。 他若死在这里,日后白素贞无人可制! 可是,就算法海不说,同样修行了诛仙剑经的能忍,又如何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窍? 早在他借故从师傅手中结果诛仙剑的时候,便已经暗自悄悄的施好了咒决,为自己入主剑阵做准备。 能忍对着那道被挪移大阵所模糊的人影,一叩之后,便又复一叩,一连九次,每叩必响,一如当年众弟子们在金山寺中,一群懵懂稚子,拜见法海。 虽不知师傅此时在阵中是个什么表情,可是徒弟能忍在行完九叩大礼之后,再仰起头时,已经泪流满面。 他大声好似壮胆一般的为自己,也为法海的吼道:“师傅要做大事,小安师叔也想做大事,就连能持也想做大事,我能忍也行!这辈子不行,那就下辈子!” 能忍毅然转身,拖着半身的血衣昂然入阵,远远的同样只给法海,留下了一道模糊的背影,恰如当初在雷峰塔中,渡真对能忍说过的话。 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英雄。 而英雄,始终是不从众的,就算命运早已注定,英雄依旧可以强横的与它背道而驰,并从困难的脚步中,照见昂扬的勇气。 诛仙剑阵散乱的剑光,随着能忍的入阵而渐渐转入沉稳,白素贞看着至多再有十多个呼吸就可以被攻破的剑阵,重新在能忍的控制下平稳了下来,都市怒火冲天的化身妖龙在阵中扑杀,怒声道: “哪里来的小和尚,敢挡我的去路!” 能忍却对这个道行惊天的盖世妖魔毫无畏惧,立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臭娘们!劳资是法海禅师座下亲传弟子,金山寺,能忍!” 这一声吼真个是声嘶力竭,竟是比白素贞以真龙之声的怒吼也不逊色几分,以至石台顶上山壁都有许多碎石被震的簌簌而下,有若九天惊雷巨响。 青铜门后的妖魔大军也终于赶到,它们怪形怪状,有着许多山海志异中也没有讲到的妖魔,对着正自散发出足以崩灭五行的诛仙剑阵毫无畏惧,化为一条滚滚黑色洪流直冲了进去。 诛仙剑阵顿时剑光散乱,不过却很快平稳了下来,如一座磐石大山屹立不倒,将白素贞杀伐的肩部拦下。 挪移大阵中,九头蛇对着那座剑光平稳,杀伐无数的剑阵啧啧称奇,可是这位大妖夸赞的却不是剑阵神奇,而是那个入阵的少年: “这小和尚真可谓是英勇盖世,了不起!” 法海闻言只是轻声道:“他是我徒弟。” 其实早在能忍转身准备入阵之时,法海便已经闭上了眼睛。 因为法海知道,这个亲传弟子虽然在别人眼中留下的,是一个昂然入阵的背影,可实际上能忍在昂然入阵的同时,必定也是呜咽入阵。 视野一片漆黑的法海,似乎看到了当年在叶树林中,被自己哄骗出去的能忍,也是如他此时在诛仙剑阵中一般的鬼吼鬼叫的样子。 “师傅,我知道了,那血脚印原来是他!” “他是谁?” “王家少爷,王东野!”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鬼吼鬼叫的?” “不能!我害怕!” 第一百九十三章:哄骗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两百七十七章:取宝 法海面无表情的闭着双眼,双拳在袖间微微颤抖,任凭那挪移大阵变幻明灭的光线打在身上。 忽然,九头蛇惊叫了一声,对法海问道“你哭了?” 法海声音微微沙哑的摇了摇头“没有。” 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英雄。 当英雄披挂而去,留给身后人们的永远是一个高大的背影。 所以世人永远只能看见英雄的背,看不见他的泪。 法海转过身来,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脸,轻声道“道友,贫道还有一事相求。” 九头蛇自觉被人家徒弟救了一命,觉得应该给人家这点面子,于是点了点头“你说。” “贫僧如今伤势沉重,难以驾驭遁光快速遁形,烦请道友先后将我送至幽州与精度,旁的事都可以先不用做。” 九头蛇闻言有些不解,虽说诛仙剑阵有能忍舍生入阵,充为真眼坐镇其中,可看他先前那伤势,顶多也就撑个十来天就不行了,到时候妖魔从天柱山冲出来又是好一场浩劫乱战。 九头蛇因小九之故救了法海一手,早已经和妖神白龙交恶,因此它从一进来那挪移大阵就打算将来找个地方躲着白素贞也就是了,它还想劝劝法海一起躲躲的,毕竟大和尚法力高强,联手之下打不过跑总是没有问题的。 可如今法海却想拉着自己来回跑,也不知有什么用。 法海也明白,九头蛇心中的疑惑,于是解释“天柱山并非真正的死局,白素贞于人间更不是真无敌。贫僧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将它们全部打退青铜门!” 九头蛇听法海这话精神就是一震,这个一身九相的异种妖魔不知何时悄然又换了一种性格,大大咧咧的拍着自己丰满的胸口,浑然也不考虑法海这话是不是故意诓他帮忙的,当下就打包票 “大和尚好手段!你且放心,劳资一身遁术也是犀利无双,只要能镇住白龙那个小贱人,别说两趟,十趟也跑得!” 背对九头蛇的法海,听到它答应之后便只道了一个善字,而后就不再多言,后者看着法海静坐于明灭光线中沉默打坐的背影,不知为何,一贯大大咧咧的性格中,忽然就对他多了几分的敬畏。 过不多时,挪移大阵便已传送完毕,法海坐在满是废墟的道宫之中头也不抬,只道了一声走吧,九头蛇立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应承了一声后直接化作一蛇九头的妖身本相,将法海负于背,直接架起一道妖风便风驰电掣的冲上了云霄,朝着幽州摆尾遁去。 九头蛇的遁术果真就如它所说,犀利无双,庞大的妖身在云海中直接划开了一道长线,明明只身在九天罡风之中,可是坐在九头蛇背上的法海却感不到有丝毫风力透过它的妖气吹拂进来,倒是能叫他全力的恢复伤势。 饶是如此神速,九头蛇也足足飞了一日一夜的时间方才堪堪抵达幽州城,法海一直专心修复体内伤势,在隐隐感应到城中食安办浮屠的气机后便睁开了双眼,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去金山寺那边收取这件重宝,反而是去了如今由燕赤霞坐镇的镇抚司衙门。 星夜来访,而且还是十万火急,仓促间两人的见面都透着几分的狼狈,燕赤霞披散着长发早已入侵,此时面见法海也仅穿着一件白色单衣,不过就算如此也比法海要好多了。 法海在天柱山连番恶战,性命都差点不保,何况一身僧衣?早就不复初时飘然出尘的圣僧模样了,倒像个济公。 两人都对此节不甚在意,倒是燕赤霞心情有些微妙,法海一别上京之后,不多时再见之日,他已经贵为当朝国师法丈,于朝中位高权重,又深受陛下倚重,无论从品级还是地位,仅是一介地方镇抚司主管的燕赤霞,理应行礼下拜才是。 可燕赤霞性格古怪,有古时关圣傲上媚下的作风,故而这次见面他明知对方身居高位,地位道行也远超过自己许多,却表现的十分冷淡随意,直到法海将天柱山的事情讲出后,方才郑重了不少。 “若果真如你所言,这柄陷仙剑我还真是非借不可!” 燕赤霞沉吟了片刻之后,很快就选择了对法海相信,他起身折回内堂,很快便双手捧着一方刻满了符咒的剑匣走出,颇有几分不舍的将手掌覆盖于其上,叹道 “燕赤霞并非是不明事理的人,此剑你拿去吧。” 这柄陷仙剑陪着燕赤霞从上任总捕头又到流落江湖,辗转足有半生岁月,法海在兰若寺中与他相处之时便明白,此剑对燕赤霞有多么的重要,当下郑重其事的接过了剑匣。 法海此来就是为了这个,达到目的后便不欲多加停留,直接起身告辞,燕赤霞却在法海临走时,低声问了句 “不去看看她妈?”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法海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人,只见他脚步顿了一下,而后重重落地,身子直接化成一道金光直奔西湖边的雷峰塔,竟然是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燕赤霞看着天边远去的剑光微微叹息,一入佛门之后便断情绝爱,这正是之前他一直气愤法海的地方,只是与南二相处共事的久了,偶尔听到她说起过法海的苦楚,这才明白过来其中玄机。 燕赤霞正待回去休息,随便吩咐了一下府中下人不要将法海此来的消息传给南二知道,免得她伤心恼恨法海的绝情,可当他走前两步,忽然发现法海跺脚离去的那块石板寸寸龟裂,下陷地面足有数寸,马上便想通了什么,笑着回房去了。 世人皆知,国师普渡慈航法力高深,道行深不可测,天柱山时法海伴随筋骨尽碎,尚且还能够用惊喜入微的手段用气机将破碎的骨骼连接成型,从而运施无碍,如此操控气机的手段,在御气腾空之时又怎么可能会使得脚下的地板崩碎下陷这么多? 这世间有很多事情,其实并不用说明,即使法海来到镇抚司从来都没有提过南二一句,却咋听到燕赤霞的挽留后便震碎了脚下石板,这种无声的表现无疑代表着心中的在乎。 法海与九头蛇齐飞于幽州城上空,后者看着仅仅修行一日便可以行动自入的法海,颇为自己的辛苦来去的付出而感到不值,叫道 “你这不是也能御气飞行了吗?” 话虽如此,可法海又怎么可能把时间都消耗在赶路上?要知道,他如今的伤势可还远远没有痊愈,于是他不动声色的恭维道 “虽是如此,但贫僧盾光却是万万不及道友迅速,道友若不出手相助,恐怕贫僧会误了大事。” 法海的话果然叫这头大妖洋洋自得,不再说别的,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好奇的问道“那大关说的他是谁啊?你和他有什么仇吗?为什么不想见?” 法海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只是含糊的回了一句‘昔日故人’之后便不再多说,其实他不见南绮容还有更深沉的原因,他眉心处的白毫相就宛如大圣爷头顶的金箍,动情则噬,法海以后还有一场十足的恶仗要打,这一身道行尚且还有依仗之处,哪里敢冒这种风险? 未几,高大直入云霄的雷峰塔便近在眼前,九头蛇身为大妖,对于这种佛门至宝感应尤为强烈,距离宝塔尚且还有很远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借口不想再上前,也不敢化作人形在地面行走。 法海也不点破,只身来到了西湖雷峰塔边,也不进去,只是沉默的站在门外,高耸入云的雷峰塔宛如是静立在黑暗的巨人,沉默的与法海对立着。 片刻之后法海轻叹一声,终于动身开始上塔,心中暗道师傅果然是老了。 要知道,渡真和尚作为镇守此地的长老高僧,幽州城中但凡有人御气行空,理应有所感觉才对,何况法海身边还跟着一个九头蛇这样的大妖。 不过这也没什么所谓,幽州有雷峰塔这样的佛门至宝坐镇,等闲不会有什么事,就算阵的出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妖魔,指望一个年纪老迈,寿数已然无多的老和尚显然是不可能的,这处地方本来就是给渡真养老用的。 立于大地之上的雷峰塔不过九层,法海身形晃动直达顶层,期间发现了先前在京都收服起来的那个妖化少女,她倒是警觉的很,法海不过扫了一眼便直接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戒备的看着这个好像气息衰落了许多的小和尚。 法海没空理会这个家伙,来到了渡真和尚日常休息的禅房,刚一入门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香,渡真睡姿丑陋的横躺在床上,睡的是仰八叉,口水横流,好不肆意。 法海入道前后都跟在渡真身边修行,对于他的性格行事相当的了解,对于这位老师的如此姿态也不过是一笑了之,唯一叫他有点上头的是留守金山寺的能持。 这小子居然也跟着渡真喝醉了! 法海走到能持的身边,对着他的光脑壳就是一巴掌,一声响亮又清脆的东京之后,醉酒的祖孙两人都醒了。 “噫?法海?为师不是做梦吧?” 渡真醒后看着法海不有愣了一下,手法自然的抹了一下嘴角“你怎么搞成这幅模样?” 时间比较紧,法海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收拾不成器的能持,只是瞪了他一眼,而后便上来与渡真见礼,直接开门见山的道 “天柱山青铜门告急,妖龙现身其中,弟子欲请出十八浮屠前去镇压。” 渡真当年也是幽州第一的高手,加上金山寺历史悠久,对于天柱山的事情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因此他只是皱眉沉吟,马上就爽快的点了头。 “需不需要我这个老头子帮忙?” 法海自然不忍心叫已经年纪老迈的渡真再赴人间沙场,当下只是笑着回道“有十八浮屠在,天下妖魔都是土鸡瓦狗,老师只需要在家山寺等弟子凯旋就好。” 听得徒弟如此豪言自信,渡真也乐得开心,笑呵呵的道“行了行了,知道你现在能耐了,看不上我这把老骨头就是还有件事,需跟你说说。” 法海微微躬身做聆听状,只见渡真指了下他们刚刚走出的禅房门口“别计较了。” 法海自然知道师傅说的是什么,点了点头“您也知道,弟子对于那些口腹戒令不甚着意,只是他们年纪不大,弟子怕他们被那些酒肉财气迷了心智,坏了根基,这才如此严厉。” “别人老子不敢说,但这孩子性格淳朴,绝对不会成为你说的那么不堪的人。” 师徒两人回到房中,将一脸惴惴不安的能持一道带着飞回地面,三人刚刚站定,满心惶恐的能持已经噗通一声跪在了法海的面前,连连死命的磕头也不说话。 “起来吧。” 法海话音落下,可能持这傻小子却跪在地上微微迟疑,他抬起额头发青的脸,看了师傅一眼又很快滴下来,直到渡真看不下去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方才讪讪局促的站起身来。 法海双手合十,对这雷峰塔躬身一礼,而后咒印翻飞,嘴中默念有词,法力涌动。 高耸入云,宛如顶天立地巨人般的雷峰塔,就此开始颤抖,随着深埋在地下的九层宝塔向上浮动拔起,整座幽州城都开始了隐隐的颤抖,居民住户甚至还有的惊叫地龙翻身之类的话。 好不容易将这座宝塔从地上起出,重新化为一只黑色盆钵落在法海手中之后,这个向来自持道行高深的大和尚已经是面色苍白,额头挂满虚汗了。 在九头蛇身上打坐了一天,其实法海周身的断骨伤势还远远没有痊愈,仅仅是行走自如而已。 好不容易将这传说中的佛门至宝,紫金钵收于手中之后,法海暗自松了一口气,而后他也不废话,直接和渡真开始告辞。 “弟子还要去京都一趟,待事成之后再来看望老师。” 渡真轻声道“去吧,万事小心。”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七十八章:取药 法海无声点头,正欲离去,却又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看着早已在法海通天法力下目眩神迷的能持,后者此刻仍未从犯戒的阴影中释怀,见法海回头看向自己,不禁下意识的又低下了头。 “能持,听说你心中也有个不下小的志向,也想做大事,能跟师傅说说吗?” 能持闻言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师傅会问出这种话来,他不明白自己想干大事的心思是如何传到他敬若神明的师傅耳中的,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见到法海眼中的鼓励后,他方才鼓起勇气道 “我我想和师傅一样一样的带领金山寺走上巅峰!” 能持这话前半句还视若蚊蝇,越到最后声音便越大,待到巅峰二字出口之后,已经近乎是在大喊大叫了。 法海没有说话,渡真却已在旁哈哈大笑的道“好小子,好大的志向啊!” 能持顿时羞红了脸,做为金山寺中修行最为缓慢的弟子,他自己是什么材料自然是心里有数的,平日这般志向也极少的对外人讲过,在他眼中有若神明的法海那是何等人物?又怎么可能是自己一个不成器的弟子能够比肩的? 可是同样的,在能持的内心深处,未尝没有一份冀望,希望法海能够稍稍的肯定一下自己,于是他偷眼抬头去看,却只见到法海转身离开的背影,心中一时间有股难以形容的失落。 “等我从天柱山回来,你就过来随我修行吧。” 法海的声音随风送到能持的耳中,这个年轻的弟子一时愣住,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傻小子,以后你就和那个飞来飞去的能忍一样,成为亲传弟子了!” 渡真在旁提醒道“还不快赶快谢谢方丈主持的恩典?” 能持普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法海手托着紫金钵化身金光扶摇而起,感动的热泪盈眶,最终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乌拉乌拉的哭腔,竟是激动的一时说不出话来,最后干脆就这么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渡真连连摇头“真是个傻小子。” 话虽如此,可这位师祖的眼中情绪也是颇多复杂,自从他帮法海压制了数日佛法之后,身体便开始大不如前,自知没有多少年好货的他,同时对宗门发展也绝对放心,于是便放下了心中的所有负担,来到了雷峰塔养老。 寺中弟子们对于渡真平日里放浪形骸的生活并不是真的不知,而是假装不知,私底下对这厮混在一起的祖孙两人未尝没有编排,所以渡真是最希望能持能够成才的。 祖孙两人就这么站在了雷峰塔所留下的巨大土坑边缘,一直望着那道属于法海的玄光在不可见后,方才依依不舍的回了金山寺。 法海在天上与九头蛇汇合之后便一言不发的坐回了这只大妖的背上,后者振作精神,朝着京都的方向奋力的飞去,足足用了一天两夜的时间方才到了京都。 在这期间法海一直都忙着祭练手中这柄得自燕赤霞的陷仙剑,连疗伤都顾不上,当九头蛇幻化人身,与法海一道出现在京城时,法海破碎的骨骼部分的肌肤,已经开始呈现出可怕的紫色,并且肿胀了许多,只不过被他的僧袍遮掩着,仅从外表看不出什么异常,反而好像还魁梧了不少。 九头蛇也是积年的老妖,早就发现了法海如今糟糕的情况,她与法海一道进入城中,幻化成了一个紫发紫眸的美艳女人,此时正微微皱着纤眉道 “虽不知你祭练的是何种阵法使你有这般自信,但是你要知道,你眼下的伤势可远比什么阵法都要紧急的多,再拖下去以后多半就残了。” “我有分寸。” 其实这一点法海在心中早有算定,他与白素贞在地宫一战中受到的伤势太过沉重,根本就不是区区数日疗养就可以恢复的,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在心中有了自己的疗伤和取宝的计划,两者互不冲突,都务必将时间压缩至最短。 法海将祭练好的陷仙剑收于燕赤霞赠与的那一方剑匣之中,他体外一件血衣,又背着老大的一方剑匣,走在城中早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加上九头蛇的人身外貌极具一种异样的外族风情,一人一妖走在街上,渐渐所吸引的目光中就难免会有一些放肆的。 不过天子脚下,终究还是讲法纪的,围着九头蛇打转的人们顶多也就是调侃两句,就算有个别后台硬的,在见到法海眉心处那颗红色的白毫相之后,也都纷纷按捺了下去。 开什么玩笑,在京城这种地界厮混的,要是没有几分认人的眼力界,混不了几个月就得撞上回铁板,把命都陪进去也不稀奇。 京都公子哥们的知趣守礼,叫本以为可以惹一场风波而后再接口吃人的九头蛇颇为气氛,暗道这人间男子的胆子真是一百年不如一百年了。 就这样,法海领着九头蛇最后止步于一家古旧的道观之前,并没有直接去金山寺落脚的意思。 这家道观乃是京都城中规格最为窄小的一处,可是它的历史却是最为悠久的,甚至远胜过城中诸多佛寺,也算是得了道家真传的一处所在,自从法海一举将佛门推上巅峰之后,元气大伤的道门有多数都已经远遁海外,这里可以说是道门留在京都最后也是最为强大的力量了,平日行事也是颇为低调。 法海和九头蛇的造型异于常人,故而两人刚到门口就见到有个闭目养神的老道士,怀中抱了一柄古旧的浮尘,早早地就领了门下诸多弟子在门口等着了,虽然阵仗颇为隆重,好似迎接,但是老道士脸上的表情却很是冷淡。 法海刚刚靠近老道士,合十行礼,老道士也不回礼,悠然的开口问道“不知国师大人法驾至此,有何贵干?” 法海暗中陷害诸多道门长老,借此推开佛门上位的事,早已是道门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了,这老道士即便是在面对这法海说话之时,也都是闭着眼睛,神情冷淡,似乎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法海不以为意,他次来其实是有求于道观的,道教历史悠久,积累更是远胜过京都困顿多年的佛门,法海在之前担任国师期间就曾听说过这处道观之中,收藏了不少炼丹高人的仙丹妙方,如今他重伤在身,想要尽快恢复实力,重返地宫解救能忍,那就少不了要用他道家的金丹解燃眉之急。 也幸亏此举不光是为了解救弟子,还事关天下苍生,占了大义的名分,法海自忖就是用强也是应该的,因此心中极为镇定,面对老道士的冷淡仍旧面色如常的做足礼仪,合十躬身道: “贫僧日前应邀去了一趟天柱山,如今清澜真人已经羽化了。” 老道士闻言顿时睁开了双眼,还以为法海穷追猛打,仍旧不肯放过道门的高端战力,因此怒形于色的道“你” 法海伸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解释道“并非是贫僧杀的,而是妖神白龙潜入道宫伏杀真人,如今不止是真人羽化,就连青铜门也被她破了,我的亲传弟子能忍如今正在死守最后一道关卡,却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能够被留在京都中维持道门的长老自然不是什么蠢人,虽然法海带来的消息比较震撼,可消化一番便又重新镇定,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法海,却还有余情在这危急关头笑出来 “这京都修行中人,有谁不知国师大人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天柱山之事由你说来,真的也先假上三分,何况就算是真的,我道门道首清澜真人业已尽了职责,按理也轮到你佛门法海,又与我们何干?” 皇宫旱魃之战,使得道门顶尖战力几乎尽灭,这其中少不了法海从中作梗的缘故,因此道门中人说出这种话来法海也并不意外,甚至还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道长此话在理,未请教道号。” 老道士闻言微微收敛了一下冷淡的神情,转而变得有几分郑重,倒不是他对这番应答有这什么敬畏,而是因为这番异常的回应叫他心生警惕,沉声道 “贫道清玉。” “好道号。” 法海随口赞了一句,可视清玉老道却并不说话,知识沉默的看着法海,面上送客之意已经甚是浓厚,可视法海却对此视若不见,笑吟吟的道 “贫僧为天下苍生镇守青铜门,私以为天下苍生都理应由义务,助贫僧一臂之力,道长以为然否?” 清玉老道皱眉反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法海哈哈一笑,知道此刻这位当朝国师法丈,佛门扛鼎的魁首人物方才终于显露出一丝峥嵘,随着他一声大笑传开,一股如江海奔涌的气机轰然而散,正站在法海面前的老道清玉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法海汹涌的气机推着向后连退十几步,就连手中复诊都险些跌落,等他好不容易运起道行站稳脚跟之后,就听法海长声道 “听闻道长观中有活人丹药无数,法海特来取丹药,清玉道长请以天下苍生为计。” 以清玉老道的修为,尚且险些被法海猛然爆发的气机吹倒,何况他手底下的那些弟子?道观门前顷刻间便倒了一地的道士,清玉老道面容阴沉的将手中浮尘执握在手,原本柔顺的拂尘丝此时根根笔直,组成了一柄长刀状的样子,恨声道 “贫道要是不让呢?” 法海一身伤势沉重,想要尽快治好身上的伤,这处道观中的丹药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听了清玉老道的话后,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几分,将怀中的那个紫金钵一手托出,淡淡道 “清玉道长糊涂了?刚刚贫僧说的是取,可不是求。” “你敢?!” 清玉厉声高喝,法海却浑然不放在眼中,他有什么不敢的?当下举步就正大光明的直入道观,气机于体外汹涌成浪,任凭那清玉老道使出什么手段,都不能进入到法海周身三丈范围之地,脸红脖子粗的宛如被一只无形大手向后倒推。 法海脸上虽然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可是这股笑意同时也极冷,压迫清玉的脚步步步不停,直入道观,这般无情的碾压姿态早就惊动了街上无数围观的百姓,那清玉老道平素也是人间老百姓眼中犹如神仙一般的人物,如今受了这欺辱又被这么多人围观,本来就已经涨红的脸更是如血般又深了几分,恨不得吐出口血来,嘶声道 “法海,你再往前一步,我便死在你面前!” 此话一出,道观中的年轻弟子们都露出了同仇敌忾的神情,不须老道再说什么,全都自发的上前死死抵住了老道清玉,众人修行的都是一脉相承的道法,齐心合力之下气机想通互溶,居然就此一时抵挡主了法海步步而来的压力。 法海如今是重伤在身不假,可他一身惊天动地的导航却是做不得假,如果是遇到同等级的高手他也只有逃遁的份,可视对付像清玉这种至多不过通幽的老修士却是不费什么力气,气机道行的碾压就足以平推过去。 眼下道观弟子们集合众人之力,虽说一时抵挡住了法海的压力,可却也将清玉反手推入到了死亡的边缘,先前他独立对抗法海的气机压力,不能抵挡时尚且可以后退,法海也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故而只不过是形容狼狈而已,并无大碍。 可是如今清玉老道的后退生路,已经全然被身后拥护他的弟子死死堵住,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到了生死的边缘,心中那股屈辱的热血一退,剩下的便是直面法海压力的无尽惶恐,即便有心开口让他们退下,可此时在法海越发强大的压力下却是说不出话了。 眼看着老道士的脸色来回变幻,双耳,嘴角,以及鼻孔都开始有血渗出,形容凄惨,目露哀求之意,法海终于停止了死亡的脚步。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七十九章:鼓动 说到底,这个佛门佛首还是念及到了天柱山清澜真人的那点情分,也不想把事情做的那么绝,诸如某些中动辄灭人满门的行径他实在做不出来,生平唯一称得上狠辣的一件事,便是在皇宫中倾覆了道门精锐,事后甚至还因此而引出了心魔阻碍修行,费了好大劲才完全消除。 “你们再不撤功松手,清玉老道就要被你们害死了。” 法海站在道观之中幽幽的说道,那些年轻弟子闻言正自迟疑,正想着是不是蛮横大和尚的接口托词,却听好不容易挣出一线生机的清玉极力且艰难的道 “放放” 话音刚落,好不容易组成抵挡法海脚步的阵势顿时瓦解,弟子们摔倒了一地,就连清玉也一时间起身不得,不过好歹把口中的逆血吐了出来,性命是无碍了。 “贫僧取你丹药是为了阻挡青铜门口的妖魔,又不是用来修行自用的,真要让五百年前的旧事重演,这天下生灵涂炭你们才觉得是报了大仇?” 法海冷哼一声,再不去看目光复杂的清玉一眼,直接步入道观收藏丹药的阁楼。 法海接触过的道门人物,目光气度一个个都太过狭小,浑然没有天柱山的清澜真人眼界开阔,虽说法海不指望道门中人就此不在仇视于他,可事情总的分一个轻重缓急吧?天下都要大祸临头了,这个清玉还在那里记恨着门派道统之争,这个关头还顾着窝里斗,看来道门自清澜之后,再难做到后继有人了。 道观中珍藏的丹药大多都没有禁法,不过这种道术还不放在法海眼中,随手就可破去,道门成百上千年的积累非同小可,虽然其中大多随着道门隐退而被拿去了不少,可留下的库存仍旧相当惊人,法海对着琳琅满目的丹药也不多取,只是依照着自身伤情选取了集中最为商城的,其中最为珍贵的当属一种名为劫丹的丹药,按道书所言,此丹至多可到九转,凡人吞服可立地成仙,长生不死,不过九转的劫丹据说只有太上老君可以炼成,人间至多六转。 道观之中有六转劫丹一枚,五转与二转各一枚,法海酌情自身伤势,又考虑到正在天柱山阻挡妖魔大军的能忍,于是就将这三枚劫丹全部收走,而后便与正在道观院子里对着道童流口水的九头蛇一道回了金山寺。 法海这趟出行前后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可是却连连经历了几番生死,如今回到宗门,见到诸多弟子和外门高僧齐齐前来拜会,心情一时也有颇多感慨,先是给众人介绍了一下化为人身的九头蛇后,他知道九头蛇口味特殊,因此暗中叮嘱弟子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只要不是吃人凭金山寺在京中的地位,想来也没什么难事。 法海之所以对九头蛇如此看重,是因为自己以后还用得上这个家伙,之后让弟子们将九头蛇先领走好生安置,略略跟弟子问过一些他走后寺中的情况,意外的发现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自己在离开京城之前就已去信,让白云带着金佛过来传扬下半部的大乘佛法,按时间来算的话如今应该早就到了才是,可门下弟子宣城至今不见扬州无定寺来人。 法海情知怕是遇到了兰若寺那命中一劫,不成想自己已经把时间提前了那么久,却仍然逃不过去,只能说这是白云命中注定的吧。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着紧天柱山的事,旁的与之相比也就不慎紧要了,何况法海也他仍不出手来,只好找几位与金山寺关系关系亲厚的外门高僧,指点了一下白云他们可能到的地方,尽量前去帮助。 法海此次回来主要还是祭炼那两柄留在寺中的神剑,对这俗物之时大略一提,略作安排就不再过问,直接提了神剑便去了方丈居室,宣布闭关,并且严令京都佛门弟子在自己出关前不得随意走动,表示出关之后有件天大事情要宣布。 法海在如今的佛门中的声望极大,这一番话他讲的郑重,也无人自持修为肆意妄为,一个个都老实的待在京都静候法海出关。 方丈居室之中,法海并未直接吞服那些得自道观的丹药来疗伤,反而取出了绝仙与戮仙这两柄神兵开始祭炼,只有在体内伤势反复,有恶化之状时他方才会吞服一粒寻常的伤药来镇压伤势,对于神剑的祭炼一刻不停。 天柱山中的能忍是撑不了多久的,自己必须要抓紧时间,所以他打算将疗伤的事情放到祭炼成功之后,在去往天柱山的路上在给自己疗伤,这样一来时间正好可以利用到极致,就是过程难受了一点。 这两柄神剑,其中绝仙得自镇江王墓,戮仙是得自当初重开金山寺时,道家送来‘贺礼’,此时祭炼起来并不是将原本的剑阵刻录其上,里面还携带了许多法海自身的东西,幸亏他如今功参造化,不与人动手,只是祭炼一个飞剑倒也无碍,不比全盛之时稍有逊色。 如此昼夜不息的练了五天,第六天正午之时法海终于破关而出,此时的法海早将一身血衣换下,收拾了一番仪容后便又是一袭月白僧袍,他将散兵神剑暗自收于袖中,命守门弟子前去敲钟着急京都所有的佛门弟子。 在法海的金山寺中,从未有过女身不得入门的混账规矩,因此九头蛇在召集的弟子之中位列长老席。 就这样默默等待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法海扫了一下场中密密麻麻或年轻或年老的光头们,忽然从座位上长身而起,随着他这一无声的举动,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人群顿时一静,成百上千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这位佛门魁首发话。 “诸位有谁可知晓,何为千秋大劫?” 下方僧人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说话的,仅有一些传承久远的寺门僧人略微知道一点,但是也不详尽。 “五百年前那一场打得佛门几乎断绝传承的那一战,便是千秋大劫!数日前,我曾应清澜真人之请前往天柱山,却见有只盖世妖魔正在攻打道宫,无论是清澜真人还是我,都在那个妖魔收下败下阵来,只得退往地宫。” 众人听到连法海都不是对手的妖魔之后,一个个都面露惊容,甚至还有人惊声叫道“世间还有这等魔头?!” 法海待得下方议论稍止,方才又道“那魔头乃是五百年前的妖主白龙,自号妖神,法力实在是高深莫测,我与清澜道兄躲入地宫之中,他便为我指点了所谓千秋大劫的秘密。” “天柱山深处,有一座上古人族便打造好的青铜巨门,此门隔绝了万千妖族大军,保得世间清静” 法海将自己从天柱山得来的秘密缓缓讲出,台下众多僧人修行也只是近年来在法海的讲经下才开始有所精进,突破本身境界的反而不多,听得那天柱山如此凶险,一个个心生怯意,故而听讲的人数不减,场面却有冷清之意。 法海对此也是早有预料,待讲完天柱山之事后,他等下方僧人稍稍消化信息,好似闲谈一般的叹道 “本座执掌佛门之前,潜修于幽州,时常听到世人有一句话描述当今佛道两家,说什么乱世道门下山,盛世佛门出山。” 此话一出,一些年老的僧人还好,最多只是低头诵经,可年轻的就压不住心中火气,面露嗔怒之相。 在场佛门众人有谁不知五百年前的那一战,佛门打的大乘佛法都断代缺失,正是因为在战乱之中的首当其冲,这才叫后来的道门得以腥气,如今太平世道过了两百多年,世间便忘了佛门昔年贡献,有了这等诛心之言,叫谁来不气愤? “此话虽然有些伤人,可也并非是空穴来风,大乾立朝两百多年以来,我佛门便一直积弱至此,偶有天资强横的弟子,也只能困守一隅,苦苦抵抗世间妖魔” 话到此处,法海所说无不适当年佛门弟子的心中之痛,想那幽州的渡真和尚,本来也是一时人杰,结果遇到了大妖石蕊,为了保住金山寺的传承不至于断绝,在湖心岛上受困十年不出,扬州白云所在的无定寺,看似僧人颇多,香火鼎盛,可寺中高手却连个一官半职都不敢捞,偶有高手也不干锄头,生怕寺中有了什么变故而不敢轻离,当初法海在无定寺多吃了几碗饭便被他们心痛的什么也是,玩笑之中也见困顿无奈。 诸如金山寺和无定寺这两处山门的境况,它们还算是有传承的,门下多少也有弟子修成法力,至于那些个修行传承残缺不全的寺门僧人,终其一生不得入门的也不在少数,反而有许多因为初遇修行之法,体质精气远胜寻常凡人武者,为妖鬼心头最爱。 郭北县外的兰若寺,便是在这种时代背景下产生的鬼寺。 所以说佛门弟子当真是过关了苦日子,此时被法海重新提出,经过一番有意无意的引导后,情绪也渐渐被法海所调动。 “本座深知今日佛门弟子修行之不易,至此存急危亡之际,本座欲往天柱山与魔头决一死战,此行若成功则罢,如若不成,金山寺下任主持方丈便由尔等自行推举,标准当以德行为上,修为次之” 这一番宛如临终遗言的话,惹得金山寺三十多名亲传弟子大哭着跪地,他们都是自小跟在法海身边修行的人,感情远胜过佛门旁人,他们这哭声一起,时常在京都听法海讲经的僧人顿时也坐不住了,一个个涨红着脸大叫 “怎好觉老师只身去那险地?弟子在佛门修行了半辈子,也窝囊了半辈子,幸得老师指点方才得以窥见无上妙法,今日天下有难,正是我等佛门弟子洗刷‘盛世出山’这等污名之时,岂好叫老师一人独行!” 说话的是一个黑脸汉子,他这一番说言辞说的是于洋顿挫,周围人一听之下就感到心头有把火被点燃,哪有不跟随的道理? 金山寺中一时人声鼎沸,明明是佛门清净之初,却发出了犹若沙场点兵的气势,其中就有大相国寺的那位由长老之位被推举为法丈主持的老僧,脸红脖子粗的大叫 “干特娘的!” 听的旁边的戒律长老脸都绿了,死命的拉着自家主持,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不可再出此等粗鄙之言。 群情汹涌激愤,法海与九头蛇瑶瑶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后者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一步扶摇腾空,娇小却丰满的身躯顿时如吹气般的疯狂涨大,最后变成了一只巨大的九头蛇身躯,悬停在半空之中,如同神话中的上古妖魔。 “欲往天柱山助力本座降魔者,请上此身。” 法海话音未落,场中边有无数光华飞起,顷刻间便在九头蛇庞大的身躯上站满了一半,这番动作其实也是一个筛选的方式,能够飞身而上的最少也是通幽境修为,其他道行太低的就是去了天柱山也白给,帮不上什么忙。 法海站在原地请点着腾空的人数,忽然一名先前曾高声点燃了无数僧人心中火苗的那个黑脸汉子凑了过来,嘿嘿一笑,发出的却是小安的声音 “少爷,小的这一招还凑合吧!” 法海笑骂一声“早看出来是你了!” 小安笑嘻嘻的抹了把脸,把那一层黑乎乎的不知什么东西擦了个干净,浑然没有把这次天柱山之行放在心上,毕竟他也是从幽州之战陪着法海一路走过来的,哪里会有什么惧怕,就算真的有也不会表现在法海的面前。 “少爷,咱们也上去吧?” 法海闻言却对小安摇了摇头“你留下。” “什么?” 小安瞪大了双眼,双臂耸动的就要说什么,法海却早已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递了过去 “此行我若成功,当带着能忍与众僧回返,如若不能,你便回幽州好生护持住林家,这里有我连夜写就的诛仙阵图详解,你可以取用林家的玉髓矿脉,凭着玉髓中的先天灵机制成剑阵,如此当可自保,另外还有一枚得自道门的二转劫丹,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八十章:意难平 如此的安排,小安自然是拼死也不接这两件宝物,法海却哪里容他拒绝?直接伸出一只手掌按在了他的肩头,气机涌动间直接以无匹的道行封住了他全身的穴窍,生生将他按在了座位上,然后那两件东西放入到他的怀中,并吩咐留下来的金山寺弟子看住了。 其实不待小安是法海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这小子的一身道行基本都在一柄剑上,如今绝仙剑被自己祭炼成了剑阵,他的实力自然大孙,与寻常通幽也没什么区别,何况他如今也是有家室的。 “你不要多想,此行并非是绝对的有去无回,我多少还是有点把握的,这么安排只是了却我的后顾之忧而已。” 法海轻声安抚了几句,随即也腾身上了九头蛇的身,此时全京都佛门共上此身者足有一百一十六个人,个个都是通幽以上的高僧,法海环顾了一圈众人,对着身下九头蛇沉声道 “出发!” 也许是感受到了金山寺众人心中的决绝之意,九头蛇难得的没有讲什么废话,九颗硕大无朋的脑袋齐齐一震,而后京都城上空的云海便开出一道长长的白线,风驰电掣而去。 法海知晓天柱山的凶险,因此在九头蛇出发之后便吩咐众弟子们就地打坐调息自身状态,务必要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天柱山这一战。 有些对青铜门比较好奇的弟子,凑近了想问法海一些想请,可是他这会儿路上的形成自有安排,并不是无所事事,故而他也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便不再多言,转而坐了下来正是开始为自己疗伤。 气机刚刚从丹田升起,在经脉之间游走活跃,正在闭目当中当中的法海却感觉到身前的阳光一暗,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只紫色,相较其他几个头颅略微有些娇小的蛇头。 “有事吗?小九” 法海对这个在众多蛇头当中排名最末的家伙印象深刻,自己能在天柱山地宫里逃的一命,多半都要归功于它。 小九上下打量了一番法海,轻轻摇了摇头“我早劝过你要好生调养身体的。” 自从离开天柱山以后,法海的伤势就一直没有彻底的治愈过,甚至从来没有主动治疗。 从幽州道京都,之后又闭关的这将近十天时间里,他都把时间留在了祭炼神剑上面,伤势偶有反复之时便吞一粒从道观得来的丹药镇压,拖到今日他的身体状况已经相当的糟糕,就连小九都能够一眼看出。 “没事的,我自有分寸。” 法海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那枚得自道门的劫丹。 在送与小安一枚二转劫丹之后,他手中还余两枚,分别是六转和五转,因此他在两枚丹药上略作犹豫一番后,最终还是选择了那枚五转的,一口吞服了下去。 五转的劫丹入口,立刻便化为了无数清凉的气息游走遍全身,法海坐于蛇背上的身子微微颤抖,感受着身上因碎骨多日而肿胀的肢体,在这股清凉的气息下开始渐渐消退,体内深处的骨骼也传来一阵钻心的麻痒。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受了如此重创的法海,就算有通天的道行做为依凭,可想要在短时间内痊愈却是不可能的,没想到这五转劫丹的药力如此强大,刚刚吞入腹中便有接续断骨的奇效。 劫丹入口之后的清凉,随着法海的运功发散而开始渐渐的化为热气,法海保持着打坐的姿势纹丝不动,身体宛如被浸泡在了温泉当中,被无数暖洋洋的水流冲刷得上下浮动。 他知道,这是药力正是发力之后,开始冲刷全身伤处的表现,故而他完全的敞开了身心尽情的接受劫丹的治疗。 这一番打坐疗养,几乎叫法海忘记了外界的时间流逝,直到他感觉身下安稳如山的九头蛇身微微一震之时,方才后知后觉的睁开了双眼,入目果然是一片冰雪所组成的世界,天柱山就在眼前。 寒风呼啸,雪花浮动,几可滴水成冰的寒意,被九头蛇以强横的妖气隔绝在外,从他背上下来的僧人们,在落地之后立刻便是一个寒蝉,好像浑身都没有穿衣服似的,也幸亏大家都是通幽境以上的修为,气机运行见还可以保证寒暑不侵,对这种恶劣的天气倒也没有什么妨碍。 法海就这么一直坐着看着众多僧人从蛇身上下来,自己却没有半分动作的意思,此时他体内的劫丹之力正如蒸如沸的奔涌在经脉之中,丝毫没有止息的迹象,他浑然没有想到,这枚被道家珍而重之的宝丹居然有如此强悍的药力,在治疗了全身损伤的筋脉骨骼之后居然还有无穷的余力。 法海在感叹劫丹之力深不可测的同时,心中也略有振奋,想这五转的劫丹便已几乎有了再造生机的力量,那么还要在此之上的六转劫丹药力,又该强横到什么样的地步? 估计就算是能忍只剩下半口气,服下此丹也能从鬼门关自己走回来吧? 法海伸手摸了下怀中仅剩下的一颗六转劫丹,脸上不禁微微的露出一丝笑意,就在他打算也和众僧一道下来的时候,却见前方的九个蛇头上下浮动,长信在口中来回的轻吐摆动,发出犹如窃窃私语的嘶嘶声,似乎是有什么话压在口中,不吐不快。 法海心知这大妖心头所想,也不用它主动开口便笑道“我们从不冻泉下潜,可以直入天柱山,九头你便不用跟了,将来若是有缘再见,可来我金山寺落脚,当一个客座长老。” 九头蛇闻言,晃动着那九颗大脑袋颇为有些不好意思。 它深知那妖龙的可怕,尽管在先前自己已经得罪了她,可那也并非就是个死罪,就算他日妖龙真的带领妖族从天柱山冲了出去,自己也无非就是日子难过一点罢了,大不了躲着就是,故而才不想跟着法海他们鲁莽的进入到天柱山里面。 因为它知道,这一仗是真正的生死相对,假如金山寺胜了,那么必定会感念于九头蛇的送驾功劳,以后自己也不用再担心被人抓去关押或者炼化了。而假如金山寺这一回败了,那他也不用担心,无非就是日子难过一点而已。 事关生死存亡的大事,九头蛇的九颗脑袋也难得的在一起达成了共识,对法海的行为感激的点了点头,其中那个惯爱大大咧咧何人单挑,也不知排行第几的头颅,甚至大言不惭的说着什么,打不过就跑出来找自己就是了,两个人联手总是可以抵挡住那妖龙云云,可是没等它把话说完,就被其余的几颗脑袋强行拖着身子走掉了。 法海这一行前来降妖的僧人足有上百,即便法海不想打扰到那处无名山村的宁静,恐怕也是不行了。 不冻泉边,全村老少再一次齐聚于此,法海他们进山除妖的事情也跟那个老妇人讲了,法海的言下之意还是劝他们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然假如他们失败,第一个死的恐怕就是山下这个宁静的小村庄。 谁知这个老妇人仅仅是略作思考便豁达的笑道 “依照大人所言,此行若是未竟全功,我们这群老弱妇孺跑到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大人放心,您的话老婆子自然是会传达下去的,愿意逃命的自然不会阻拦,不愿意的便留下来和老婆子一起,恭迎各位大师平安归来。” 法海不再多言,只是对着老妇人合十一礼,而后便率先第一个投身到不冻泉中,身后百余僧人如法效行,过不多时便全都投入到泉中潜行。 在僧人们渐渐离去殆尽之后,聚集在泉边的村民们也开始三三两两的离开,只有一个无人注视的小角落里,有一个姑娘仍旧在泉边徘徊不去,衣袖间捏着一只造型简陋的红心稻草人。 诚如方才老妇人所说的,愿意逃命的村人应当是不在少数的,可同样的也少不了那些肯留下来,等着这群僧人平安归来的。 天柱山顶寒风呼啸,终年不止的大雪飞扬在风中摆动,法海注视着早已成为一片废墟的道宫,身后是一群正在运功蒸发周身水汽的僧人们,一片烟云缭绕。 “白素贞,我又来了。” 法海向前一步迈出,通身已经化为金光直入那处地宫入口,风雪中只留给众僧一句话 “寻我金光可直入地宫,我先去打个前战。” 如光似电的直掠过地宫神秘的石桥,破空而划带的气流激荡得四下阴惨的鬼火与白雾来回飘荡,法海飞掠之中偶尔回头小望了一眼,竟在心中有了几分当年运起气象万千的一剑,昂然在幽州西湖之上斩向石蕊的那一幕。 剑术已成君且去,有蛟龙处斩蛟龙。 挪移大阵明灭不定的光线消失退减,法海却久久没有踏出传送石台一步,那座横栏在通道前方的大阵剑气已经消弭殆尽,形散而意缺,早已失去了主阵之人的控制,他的满腔豪情也都随着剑阵中低迷的剑气而消退。 能忍死了,剑阵虽然摇摇欲坠,可到底还是守住了,也坚持到了法海回来,那个口口声声大喊着要做一件大事的小子,真的做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法海一步入阵,刺鼻的腥臭之气几乎是铺面而来,尽管在心中早就有了准备,可在见到能忍尸体的那一刻,他早已准备好多时的劫丹仍旧不受控制的跌落在地。 能忍的尸身盘坐在南方诛仙剑的位置上,神剑横膝在前,血迹早已化为暗沉的黑色,在地面上泼墨般的流出好远,叫人乍见之下不由会想到他是血液流尽而亡的。 狂暴的妖魔之气冲击剑阵,静静躺在能忍膝前的道家神剑,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仅仅凭着能忍死前的一道执念在坚持,此时正在微微的发出阵阵哀鸣,仿佛是在为这个死去的小和尚致哀。 法海上前,将手掌放到早已死去多时的能忍头顶,触手冰凉而又坚硬,宛如铁石,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嘴唇张合,以此生前所未有的虔诚态度默诵往生,可是这个神州大地堪称道行第一的大和尚,却只能将往生经诵念了一般,余下的就再也无法读下去了。 终究是意难平。 月白的僧袍忽然无风自动,毫无预兆的便炸出三道气息可怖,足以灭天绝地的巨大剑光,它们陡然飞出,剑气冲霄而起,其光芒之盛,以至于直接将这深入天柱山不知多少的地宫捅了一个对穿! 法海缓缓收回了那只那只放在能忍冰冷头顶的手掌,再张开双目时已经是微红,轻声道 “白素贞,我法海来收你了。” 涌动冲击的妖魔大军,在法海的这一声轻语下为之一顿,而后便见从他袖中飞出的三柄神剑依次直入三方玉髓天王像的手里,剑阵气息顿时为之收敛,在经过短暂的平静过后,号称是足以崩灭五行的如潮剑气疯狂的向外喷涌,竟是一举将那望之几乎是无边无际的妖魔大军,一口气斩杀出了一片空白区域,将那宛如末日到来的场面生生的留在了石门之后。 如此绝强的剑阵,直接把那些蜂拥而来的妖魔大军都吓得不敢在前,它们先前冲击这座剑阵之时便死了不知多少铜板,虽说辛苦可好歹还有个盼头,时时都可以感知到剑阵的日益衰落,这种感觉特别是在主阵的能忍死后就更加的明显,孱弱的剑阵仿佛随时可破,可是如今法海带着三柄神剑正式组成了诛仙剑阵,重新焕发活力的上古杀阵,带给这群妖魔的不光光是恐惧,还有深深的绝望。 在这些踌躇不前的妖魔群中,忽然生出一道白色的匹练,如出鞘的剑光向后疯狂转折倒退而去,法海神目如电,早就在等着这只妖中之神显露行迹了,几乎是在这道匹练乍现于万千妖魔群中的瞬间,法海便直接化为了一道金线,悍然杀入到了石门之后,势要将这妖龙拦在人间,不叫她重回青铜门后的妖魔界!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八十一章:收镇(一) 白素贞在此地被困多日,本来她是不将这剑阵放在眼中的,自诩破开此阵之后天下便可尽握手中,因此她只是发力将主阵的能忍震死之后,便自行去疗伤去了,毕竟与法海的那一战她也受创非轻,如今眼看破阵在即,自身伤势也几乎大好,法海却忽然携不世之威忽然杀到,使得她千余年来都倍感缺失的危机感一下子拉到了最大。 尽管白素贞撤退的动作够快够果断,可是紧咬在她身后的法海却始终如附骨之疽,虽然此时他还隐而不发,但是那道十八浮屠所化的佛门之宝气息却已经隐隐的向外显露了一丝,白素贞更是不敢贸然与法海放对,只是张口厉啸连连,命令妖魔大军枉顾生死的前去阻拦这线金光。 白素贞被困在这里许久,对四周的地形早已经是了若指掌,此时化身一道白线穿梭于要么群众就如同龙归大海,任凭身后法海化身的那一线金光如何加速急赶都无法将之拦下,并且随着法海的渐渐深入,无数舍生拦路的妖魔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以至于法海竟在这场追逐战中反而被越拉越远。 眼见这妖龙油滑至此,这场追逐战注定要失败之后,法海便不再追赶,反而是拼尽了全力的直奔着石洞最深处的青铜门而去,因为那白龙无论身法如何的灵动迅捷,最终难免都是要进入到此门中避难的,所以法海干脆不去和她纠缠,干脆无比的直奔此间而来。 全力奔行的法海,化身的那一道金线之犀利,几乎是不下雨那道横栏在妖魔大军去路的诛仙剑阵,所有胆敢拦路的妖魔,只要和这道金线稍稍碰触便会被无声的分成两半,去势堪称一瞬千里。 可是青铜门之后的世界却是一个群魔乱舞的妖魔界,就算法海有通天的道行全力催动,也不可能就这么一口气横推过去,仅仅是两个呼吸之后,法海的金线去势便开始有了明显的停滞,因此法海不得不在此时就祭出了此战的大杀器紫金钵! 这件据说是当年佛祖钦赐的至宝,刚从虚空中浮出便绽放出了大量的刺目金光,法海周身数丈方圆的妖魔都在这金光的笼罩下化为血水,再远一点范围里的妖魔,虽然没有直接当场毙命,可浑身却有滚滚的青烟升腾,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让刚刚祭出这件法宝来护身的法海恍惚间有种置身于地狱当中的错觉。 虽然这件法海的效果很好,但法海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灭杀这群简直杀不胜杀的妖魔大军,而是抢在白素贞之前赶到青铜门! 法海手印变幻,以金山寺秘传法印调动起这件至宝紫金钵,使得笼散于四周的金光顿时收敛凝聚,而后法海一手虚托着这件法宝,不仅将无量的梵业金光收束成笔直的一道,还用紫金钵彻照前方道路,将之当成手电筒一般的事物。 这下子有了这件法宝开路,法海脚步终于畅通无阻,速度比之方才全力突进之时还要快上三分,终于是如愿的赶在妖龙白素贞之前杀到了青铜门! 法海手托紫金钵,立步站定,身前是一路生生用梵业金光杀出来的一条血路,而血路的最近头处,正站着不知何时化出人形的白素贞! 通往青铜门的退路已经被法海生生的杀断,妖龙白素贞自然也就没有了在躲藏潜行的必要了,此时这位妖中之神满面寒霜的望着笼罩在佛光之中的法海,一言不发,脸上却有细密的蛇鳞无声浮现。 也不知道原身法海在面对白素贞时该是何等的心情,但是想来应当与他此时的心情一般无二。 此时未曾杀尽的妖魔们密密麻麻的将法海围堵了一个水泄不通,它们奇形怪状的简直可以说什么样子都有,虽然妖气强烈但是其中的好手却意外的有些稀少,法海对这群乌合之众简直就是视若无睹,只是望着白素贞那似曾相识的星眸长声道 “我必收你于雷峰塔中,叫你不得超生!” 话音刚落,法海屈指在悬浮的紫金钵边缘狠狠的一扣,道道肉眼可见的音波如涟漪般向外扩散,音波范围之中的妖魔纷纷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甚至还有好些道行低的妖魔脑袋直接就碎成了肉泥,就连妖龙白素贞也在这道音波之下纤眉微皱,直接毫无惧色的一步迎上,纤小秀气的白嫩手掌高高举起,举轻若重的朝着法海轻飘飘的落下。 这不着丝毫烟火气的一掌印下,给法海的感觉却恍如是天地在倾倒,掌势未曾落下之时便已经有股沉重如山的气息死死的将他钉在了原地,石阶上的尘土如被飓风吹拂向两旁,俱都滚滚而散,法海毫不犹豫的将紫金钵抓在手里,重重的用这件佛门至宝的最后力量正面轰击,白素贞纤嫩的手掌与紫金钵的梵业金光相触,随即便传开一道仿佛能直入灵魂的巨响,本来就在法海的紫金钵之下苦苦支撑的妖魔门,再经此一击之后立刻尽数脑壳破裂而死,整个石洞之中一时间竟是除了法海与白素贞之外,再也没有一个活物! 明明是青铜门洞开,妖魔大军屠灭人间的千秋大劫,可法海一人手持紫金钵在此便生生截断了妖魔的脚步,这其中固然是因为法宝与人的强悍所致,同样还有更深的原因,那就是青铜门封印洞开时间不长,许多强力的大妖还未曾到了降临的时候,这才造成了法海一人便杀得青铜门再无妖魔锄头的震撼场面。 纤小秀气的手掌带着翻天的气势猛然叩打在法海的紫金钵上,后者自是在这件至宝的护持如山般屹然不动,白素贞清丽如谪仙的面容却隐约有痛苦之色,可是这只强悍的妖龙却狠绝的压下了所有的不适,妖气汹涌之下居然生生的将紫金钵向下压了三分。 法海吃惊于这妖魔的惊人蛮力与通天道行,脚下站位宛如生根,背脊处大龙块块浮起震动,宛如担山负岳般的托举着手中紫金钵。 就这样僵持了好长的时间,双方都拼尽了自己最大的功力比拼,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可是法海背后的青铜门却不时的传荡出阵阵涌动的妖气,似乎随时都会有新的妖魔从中冲杀出来,与白素贞一道合击法海。 看白素贞一手翻下,丝丝扣住紫金钵的那副架势,法海便在心中有着八成的肯定这个假设并非没有可能。 恰在此时,对拼双方的耳朵同时微微一动,在听清楚了那道异响之后,与法海的面带微笑不同,白素贞清丽的脸上因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而开始隐约浮现出狰狞。 法海将这个妖龙的脸色心思全都尽收于眼底,咧开嘴笑道“我的帮手来了,你怕不怕?” 是的,法海从京都鼓动而来的一百多名僧人终于到了,虽然凭白素贞的盖世魔功还不曾将这些和尚放在眼中,可是别忘了,如今在石台之前可是还横栏着一座气机前所未有之盛的上古上阵诛仙剑阵! “金山寺弟子停灵,传我法咒,将你们身前的这道剑阵合力向我推来!绞杀了这头妖龙!” 法海提气高喊,接着便是大声的诵念可以大致操控诛仙剑阵的法咒口诀,破损的石门之外立时传来一声声的应诺,过不多时便能感知到这座剑气雄绝的剑阵,在众人合力之下开始朝着白素贞迅速推进。 后者心中大恨,清冷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法海,缓声道“你真的要和我斗个生死高下?” 法海大笑“从你到天柱山打开青铜门的时候起,咱们之间就注定了会有一场不死不休的斗法,你若不想与我为敌,道宫之中又何必奋进心机的伏杀于我?” 两人这短短的两句对话只见,外面的诛仙剑阵已经被石门外的一百多个法力不俗的僧人,用法咒推了进来,呼啸的剑气在这处不甚宽敞的石洞中激起了阵阵犹若龙吟嘶叫的回响,白素贞背对着那道剑气已成龙虎笑傲的上古杀阵,尽管可以清楚的感知到这其中的森森杀机与危险,但面上却依旧是面不改色,只是低声道 “那就如你所愿!” 话音刚落,法海便注意到这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双眼,忽然就变成了冰冷的黄金色竖瞳,这一对明显不是人眼的兽瞳突兀的出现在她这张清秀的脸上,刚刚显露了没多大会儿,白素贞那清丽如仙的俏脸与身形便猛然好像是入了水的彩墨在向外扩散飘忽,眨眼的功夫便将自己的妖龙真身显化出来。 也由此,那只一直按着紫金钵的纤秀手掌,也直接变成了骨节粗大的狰狞龙爪,法海低喝一声托住这件至宝部落,可是紫金钵的梵业金光却也只能从妖龙庞大的手爪缝隙间透露出些许的光芒,其中有隐隐的青烟随之飘荡,可是这点伤势对于身如大山盘踞的白素贞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一只手爪死死的将法海钉在原地不能动弹分毫,妖龙白素贞冰冷的竖瞳之中没有一丝的感情流露,只见她摆动着长长的龙尾在石洞中作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弯曲动作,然后居然就在保持着前爪不动的前提下,对着法海狠狠的一尾抽打了过去! 龙尾未至,便有猎猎的巨大罡风,将法海一身月白僧袍吹拂的向后疯狂摆动,龙尾还未曾及身便直接带给了他一股窒息的压力,记得就在不久之前,自己也是这般的站在青铜门前手握诛仙,硬接下了这妖龙的倾力一撞,而后他周身筋骨碎了大半,此时他孤身面对着同样可怕的一击,自知无法幸免,拼着在被这龙尾扫中之前,脸色发狠的大喊道 “不用管我,将剑阵堵在青铜门之前!” 法海还有别的什么话要说,可是此时的白素贞龙尾已然扫落,众僧人们只见到法海的嘴唇一张一合的来回数十次,却没有半点声音发出,直接就被白素贞这霸道到不讲半分道理的一尾扫入到了妖气翻涌的青铜门中。 两者法力相撞的巨大冲击先不去提,只见那白龙在龙尾在与法海结实之后便有血光乍现出来,一道耀眼的金光直接把她这条巨大无比的龙尾打穿,血流如注! 这只被法海斩落了龙角,此时又被打穿了龙尾的白龙仰天长嘶悲啸,龙吟声中仿佛有无穷的背上,也不知是不是为自己即将重回青铜门后的妖魔世界而在悲鸣,因为凭她如今的状态,假若在落入到全盛状态,杀机全开的诛仙剑阵,必定会是一个十死无生的局面! 可她毕竟是妖中之神,五百年前曾被金山寺付出巨大的代价方才勉强的收入雷峰塔中的绝世妖魔,即便是在面对这种绝境之下仍然有着自己的办法。 白素贞的这一声仰天长啸所造成的音波浩荡无边,那一百一十六名推着剑阵前进碾压的僧人们当中,足足有半数人都没有撑过三息的时间便被生生震死,余下那些修为不浅,却也自觉难以抵御这种手段的,脸色发狠的直接自己动手打穿了耳膜,可即便做的如此狠绝,仍然有许多僧人在音波的冲击下心肺动荡,血脉逆行失控而亡,原本势如破竹般向前推进的剑阵也因此慢了下来。 白素贞口中长啸不绝,过不多时龙口当中已经开始有丝缕不绝的鲜血开始渗出,要不是这与法海硬拼而受到伤势发作了起来,这一百一十六名前来推动剑阵的僧人,此时怕是早就尽数死在这妖龙的音波攻势之下了。 妖龙的长啸之所以有如此强悍的威力,多半也是因为地利之故,石门之后是用来封镇这处青铜门的,内里空间正好可以形成声浪折返回荡,是个天然的自带扩散和混响的地方,如果此战是在道宫废墟之中进行,妖龙白素贞便是神完气足之时也绝不可能用音波震死这么多的僧人。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八十二章:收镇(二) 诛仙剑阵越推越慢,在距离妖龙庞大如山的身躯还有数丈之时便开始有了后继无力的趋势,眼看着这妖龙就要为自己挣开一线生机出来,妖气翻涌如沸汤的青铜门深处忽然破开一道刺目的金光,一把将仰天长啸的白素贞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法海浩大无边,恍如西天佛陀的高喝正从青铜门中一声声的发出,虽然字句洪亮浩大,可却让人有一种远隔在九天之外的感觉。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 这套由金山寺至高法典的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的口诀诵出,前一刻还在石洞中回荡的勾魂夺命之声顿时消散无踪,宏大而正气阳刚的梵业金光直直的在青铜门内无数翻涌的妖气当中照出一条明路,路的尽头隐约可以见到一个长袍宽袖飞扬的身影,正一手托举着手中金钵照向青铜门外的妖龙白素贞。 “主持方丈!” “国师大人!” 剩余的众僧人们在见到被白素贞打入青铜门后的法海再次现身,一个个都惊喜的叫了出来,这群来自神州各地,随着法海在京都修行的僧人们口中叫什么的都有,虽然叫法各自不一,可是发自心底的喜悦确实真真的。 经受了白素贞倾力一击的法海,直接被打入到青铜门之后的无尽云海妖气之中,这些妖气都是妖魔们积年累月下来的气息,正道人族进入其中就宛如置身于上古的弱水一般,虽然不至于丧命,可想要自如的来回却是不可能的,要不是紫金钵的法力神异,法海根本就回不来。 体内筋骨不断的反馈给法海一阵阵的酥麻暖痒,那是在接下了白素贞一招龙尾扫击之下的后遗症,周身筋骨都碎了大半,要不是先前吞服下去的五转劫丹药力仍然在体内留存,此时又在疯狂的修复伤势,就算是有紫金钵护持恐怕也不回来了。 此时的法海正在顺着紫金钵用梵业金光所照出的道路前进,不过片刻功夫便从青铜门重返人间,可是就在法海堪堪跨出青铜门的门槛之时,他也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居然大惊失色的转过头回望了一眼,入目只有无边的妖气,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黑色的妖气云海无声起伏翻涌,紫金钵如一盏照亮天地的灯塔,悬浮在远处屹立不动。 谁也不知身处在青铜门中妖魔界的法海在刚才听到了什么,只见到他在门前神色几经变幻之后方才真正的下定了决心,毅然的从门中一步跨出。 法海在重返人间界后,那道洞穿了阴阳两界的梵业金光不减反增,并且随着法海体内的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疯狂运转,而越发的开始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整个青铜门的巨大门框都在此时仿佛化成了煌煌的烈日,被此等法力彻照之下的妖龙白素贞缓慢又沉重的被金光法力吸附的向前数尺。 妖龙的这一动,就宛如是一锅煮开的沸水,无论这一锅中的水有多少,一旦沸腾起来它的趋势再也无法抑制,原本庞大如山的身躯也随着吸力的加强而越发的缩小,越是缩小她前进的速度便越快,待到她与门口战力的法海各自擦肩而过之时,原本就庞大的龙身已经缩小的只有巴掌大小。 与此同时,紫金钵也被法海用法力引导着从妖魔界飞回了人间,无声无息的便将这只盖世妖魔吸入法器之中。 法海深处手来托举着紫金钵,却不料这不大的法器入手时却仿佛有泰山之重,直接压得法海身体都险些要失去平衡,差点不小心将紫金钵从手中打翻出去。 法海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紫金钵,就算凭他的修为道行,此时都感到一手托举着紫金钵有些吃力,说有几千斤恐怕都是少的。 虽然紫金钵入手沉重异常,可是法海却根本不准备,或者说是根本就不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弟子代劳,他单掌竖在胸前略微缓和了一下体内的气机,待从这一场高强度的斗法中回过一口气来,立即翻飞长袖将这两扇左右洞开的青铜门重新闭合,而后法海毫不停顿的直入剑阵,雄绝如江潮不尽的剑气眨眼便将他的身影吞没。 这等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许多幸存下来的僧人们,甚至都来不及惊呼,法海就直接没了踪影,剑阵之中一阵气机浮动,有三道华光依次飞出,从阵中带着灿烂的光芒封钉在青铜门上,而剑阵原地只余下了一个白衣僧人,手握一柄长剑的法海,周身气机也随着这三道华光的奔走封钉,而向下回落了许多。 几次三番的以大法力推动紫金钵,又用诛仙剑阵将青铜门重新封钉,即便是拥有不世道行的法海一时间也面色微白,消耗甚是巨大,站在原地喘息不止。 两柄封钉在青铜门上的神剑犹自颤动不止,气机从三柄神剑的锋芒处显现出龙虎交汇之势,可是三柄神剑就算再是神异也只能勉强的组成一个小三才剑阵,比之四剑成阵的上古杀阵差了何止是千万里? 这其中的关窍便是袖手在旁的的僧人弟子们也能看出来,他们十分不明白为何法海只有三剑封钉了青铜门,唯独余下一剑非要自己拿在手中,莫非是这柄剑有什么不妥? 众人打量着这柄样式奇古,材质看出来非金非玉又非铁,模样酷似青铜的古剑,除了在剑柄与剑身的借口处见到了“陷仙”二字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发现,于是便有人大着胆子问道 “方丈,这扇青铜门既然镇压者妖魔界的入口,那么为什么不用方才的那套四剑剑阵来封钉此门?只用三剑的话弟子怕不是非常稳妥啊” 法海闻言扫了那名弟子一眼,后者立刻垂下眼眸,而后他收起了那柄道家神剑,闻言道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刚才进来的时候想必你也见到了,你们的能忍师兄为了阻拦妖魔进犯人间,不惜身死于此,而你们同样也为了消灭妖神白龙而损失惨重,因此为师边想要借此剑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法海平举手中长剑,竹木着剑身上样式奇古的陷仙两字,这并材质类似青铜的古剑无法做到照彻主人眉眼这等事,对于他的这番话众僧人们心中虽然也感到无比的悲伤,可是对于那些死去的人却无可奈何,他们环顾了一下彼此,悲痛的发现来时的一百一十六个人,此时却只剩下了二十多个人,而去近半都自己戳聋耳朵,从此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心中一时间悲伤难掩,纷纷低头为死去的同门诵念往生经文,竟也不再追问法海要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你们先将师兄们的尸体收拢好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将他们的尸体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来,然后就在我们来时的那个山村等我。” 法海似乎是真的有要事在身,一边吩咐一边朝着石门外走去,话说完时人也刚跨出石洞,他提着手中长剑,步履不停的一直走到能忍盘坐僵死的尸身之前方才停步,法海低头捡起了那枚之前跌落在地的六转劫丹,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死去多时的能忍道 “等我。” 天柱山的四灵护山大阵从外是牢不可破的,但是从内部却可以轻易的闭合,法海在出地宫之后找到了开启大阵的机关,将大阵暂时封闭,而后架起陷仙剑的剑光直接冲天而起,朝着远方而去。 九天云海之上,法海御剑从滚滚翻涌的云涛之中开出了一道长线,此时此刻的他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能忍救回来! 常人在面对一个死去多日的尸体自然是束手无策,就算法海有通天的道行也无法逆转生死,甚至就连六转劫丹也无能为力,在这种生路都被堵死的时刻,法海的脑海之中却不由得浮现起了前世当年在电脑前看的一部电影片段。 燕赤霞与宁采臣一行人带着小倩的骨灰坛误入到了一间鬼客栈,纠缠中小倩的魂身被拖入到了地府冥间,而后燕赤霞居然用一张灵符,直接用手中长剑劈开了一道通往阴阳两界的大门,有着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来回! 这其中有许多的说头,其中这客栈地理位置奇妙,正好处于阴阳两界的交汇点上,因此凭燕赤霞当时的修为才能借着神剑之威,一下子将界门劈开,连他都可以凭着手中的那柄神剑做成的事情,法海岂不是更轻易的就能做到? 所以法海才在封钉了青铜门之后特意留下来一柄陷仙。 这把剑可以劈开阴阳两界的大门,那老子凭什么不行?皆时入到地府将死去的能忍及僧人们的魂魄取出,再用劫丹之力强行令他们还阳往生,那不就成了? 其实法海也不知道这个办法到底成不成,因为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有可能的办法了,所以说什么他都一定要试一试! 法海驾着剑光一连在云海中折腾了两天,他一直在努力的回忆着当时的剧情,以便能够崔测出来当时燕赤霞他们栖身的那间客栈所在,幸好当日的情况,法海也曾有过短暂的参与,后来因为熟知剧情,知道他们会遇上法力高强的黑山老妖,唯恐自身法力不济方才退了出去,因此大致可以推测出他们当时去了哪个方向,也不算是闷头瞎转。 锁定方位之后,法海又飞行了半日,终于在一天夜里发现了一处早已废弃多时的客栈,此时的客栈已经被周围的村民们拆了大半,用来当作是圈养猪羊的农场,法海按下遁光之后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甚至还比前世接触的那些猪羊味道还要大些。 对于这点小节根本就浑不在意的法海,在落地后踩着地面随处可见的赃物,闭目前行了数米,他体内气机游走,开始感知确认此地的阴阳临界所在,刚刚走了没几步就不慎打翻了一个水桶,这点动静立刻便引来了夜间看守这处猪圈的农夫。 大乾王朝因为没有原著中祸国殃民的国师败坏朝纲,使得民间百姓得以保存了几分元气,可是偷东西这种事不止是在京都大城,村镇之间也分属寻常,这么大的一间养殖农场夜间也自然是少不了人看护的。 法海背后传来了一阵骂骂咧咧的粗口叫骂,一个正在系着裤腰带的中年人提着跟碗口粗的棍子就走了进来,他在见到法海的背影后还一下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偷猪仔的会是个和尚,随后便勃然大怒道 “天杀的贼秃子,居然摸到爷爷的地盘来偷猪仔,告诉你这秃子晓得,你爷爷最恨的便是你这种坑蒙拐骗的货色,看老子今天不把你大哥半死送官!” 法海听着身后那道气势如虹的叫骂,倒也并不如何的生气,反倒是在心中微微有些意外,想这半夜三更的,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和尚出现在荒僻无人的猪圈里,这家主人却没有感觉出半点的不对诡异,直接就破口大骂,当真是个不惧鬼神的恶人。 殊不知这中年农夫平日里早在乡下见惯了山野乡人们,为了一口吃的而坐下各种的腌臜事,故而在见到法海的背影之后,第一个想法才不是什么灵异诡怪,而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当下便朝着法海迈开大步冲来,手中碗口粗的大棒跃跃欲试。 法海哪里会和他计较什么,对于他骂骂咧咧的逼近也不做什么应对,犹自闭目感知着那处阴阳的临界点所在,就在那中年农夫来到近前正欲挥棒之时,法海紧闭多时的双眼方才徒然挣开,暗道了一声在这里! 脏臭的猪圈中猛然亮起了一道剑气华光,斩向法海身前的虚空之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一剑斩断,发出轻微的金铁交鸣之声。 除了如此变故,那原本气势汹汹的农夫立刻便愣住了,眼睁睁看着法海一步跨出之后便凭空的消失在了原地,手中大棒当啷的掉在地上也不知晓。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八十三章:地府 “真真见了鬼了” 农夫喃喃自语,可是早已空无一人的猪圈却无人回他,只有猪叫的哼哼不时的响起,农夫目光茫然的四下环顾,忽然间觉得这平日里熟悉无比的猪圈,猛地恐怖了起来,口中发了一声喊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一步跨入道地府冥间之后,法海顿时便感觉到整个天地都变得有所不同,人居于阳世算作是主场,位于阴间只能算是客场,法海这一身精纯无比的佛家气机在阴间被无边无际的引起所隐隐克制,那种感觉相当的玄妙,仿佛是整个天地都排斥着他的到来。 甚至在法海的感知中,他依稀可以从这地府无边无际的阴祟之气中感觉出其中隐隐的同化之意,自己只要收束法力深藏于丹田之中,法海便可以断定这些无处不在的阴气便会侵占全身穴窍,到时阳人变阴人,那就真的成了鬼了。 怪不得当初燕赤霞一行人,在入地府的时候曾对宁采臣告诫过一炷香的时间。 法海运转气机于周身行走,用来抵御无时无刻想要侵占肉身的阴气,此界天地虽然对他的法力压制的程度非常细微,但这也仅限于功力运行时起于微末的关系,一旦法海与高手向挣,他自忖不动用压箱底的绝招的话,自己顶多只能发挥出七成左右的实力。 地府阴间的场景,其实与阳世地面上的那些都差不多,只是用来搭建的东西不是阳间事物而已,而且终年不见阳光,四处都是阴阴沉沉的,无时无刻的都有一层淡淡的青烟飘荡,即便是目力再好的人也难以看清远方的东西。 阳间活人进入到地府之中,常有阴魂之眼无法得见的说法,但是这条定律放在法海的身上就有点不一样了,因为他的修为高深莫测,一身佛家的气机走在冥府之中,简直就如一轮阴间的煌煌烈日,遮掩都遮掩不住。 可是叫法海暗暗称奇的是,他自从进入到这冥府后,走过了不知有多远路程,沿途所见到的城郭小镇与常人无异,却是唯独没有一个人,或者说鬼。 于是乎渐渐的法海就不免在心中产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 这座冥府,难不成是空的 经过数百年的天人通道封闭之后,地府在持续不断的收纳阳间的各种孤魂野鬼之后,早已是不堪重负,十殿阎罗名存实亡,根本就无法威慑住千千万万个那些生为人杰,死为鬼雄的家伙,庞大的冥府实力交错,其中不乏画地为王的存在。 黑山老妖就是这样的一只千年老妖。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游荡了半晌,法海别说是能忍的魂魄了,就连其他寻常的野鬼也没见到一个,于是心中就忍不住的有些不安,当下就加快了脚步,最后终于在十几里外见到了一个足不沾地的阴魂。x 那只阴魂穿戴的红红绿绿,可能是在喜事中丧生的,这种阴魂的怨气往往最是沉重难解,不过在难解的阴魂对于法海来说也不算什么,自己翻手就可以将之斩杀。 而今唯一叫法海有些惊异的是,这只阴魂居然好似早早的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一直都在频频的回头看向自己,然后拼命的奔走,非常不想被法海逮到。 这么一只小小的阴魂自然不可能逃出法海的手心,他面色淡然的探出手来,手掌伸出之时还算平平无奇,没有半点法力运转的样子,可是在接触到这只阴魂衣领的时候却隐约有金光散出,双指牢牢的夹住他的后领,轻轻松松的便提在了手里,问道: “道行不高,灵觉倒是敏锐!本座第一次来地府,这里一直都是这么荒凉的吗” 那只阴魂被法海抓在手间,吓得一时间只会几哇乱叫,好不容易稳定下心神方才颤颤兢兢的道: “大仙勿怪,佛爷勿怪!您道行高深,行走在这阴祟的地府冥间就宛如大日当中,小的就算是瞎了眼可能轻易的感知佛爷的气息,自然就吓得退避头了” 这只阴魂发现了法海只是简单的问两句话,并没有什么凛然的杀机后,很快就克服了心里的恐惧,转而带了些世俗的市侩,开始将话风朝着收取导向钱发展。 法海身上一穷二白的,除了一颗六转劫丹之外再无他物,何况他压根也不准备花这个冤枉钱,当下捏着阴魂的衣领就是一阵死命的晃荡,看着手中的阴魂的五官都在甩动中开始模糊变形,这才停止了作弄。 阳间之世多有妖魔作乱,鬼怪之类的虽然也有,但毕竟有大日精华彻照阳间,不是有着什么苦衷或是深仇大恨的,大多数阴魂都会选择去地府,而不是留在阳间,所以法海修行出道以来,收拾过的妖魔不知多少,唯独这阴魂比较少见,一时间摆弄的也颇有兴致。 “佛爷饶命,佛爷饶命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管辖着附近十多座阴城的黑山老妖迎娶小妾,所以下令让麾下的鬼众子民都要前去热闹,所以才造成了眼下的荒凉无人。” “再者说,就算没有黑山大人的命令,佛爷这般的修为道行行,走在冥间,我等小鬼也会是这般的退避三舍,不敢露头啊!” 这只阴魂也不知在地府游荡了多久,一张嘴颇见功底,法海此来是搜寻能忍魂魄的,发现地府的秩序如此混乱之后,也不打算去十殿阎罗那边询问了,还是把目标放在如今的地头蛇,黑山老妖的身上比较好。 何况法海在听到这只阴魂所说迎娶小妾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倩女幽魂中迎娶小倩的那一个片段,虽然依照原著所说,黑山老妖在迎娶小倩之前好像已经有了不少的妾侍,也不见得当下正在进行的就是小倩那一回,但是法海在心中却隐隐的有种预感,说不定在远方等着自己的,还有白云他们。 与法海初出茅庐时的稚嫩不同,如今的法海一身修为早已是通天彻地,手持紫金钵在手,就算是盖世的妖神白龙也能收于其中,当年他忌惮于此妖的法力而不敢随燕赤霞他们一道,如今却浑然没有了这种担忧。 “好,正要见见这位名重一方的大妖!” 法海松手放开了对这只阴魂的钳制,后者骤然得到自由,可在法海身边的他也不敢有半点的异动,听的法海的豪言壮语,表面上连连夸赞不已,可实际内心却在暗自不屑的道: “又是一个自命不凡的,脑子一热就冲到地府来喊打喊杀,这种人爷爷见得多了,如今还不是成了黑山老爷座下的兔子!” 阴魂一边想着一边看着法海眉清目秀的眉眼,后者的五官向来与那种阴柔的俊美不同,神态间自然而然的会透露出一份阳刚出来,即便是受制于法海的阴魂也不得不承认,这和尚属实有当个黑山座下第一兔子的潜质。 阴魂笑容殷勤的在前方给法海引路,其实此时对他而言,反倒是一间好事,法海的一身气机修为之盛,就算远隔数里都可以清晰的感知到,何况是雄霸一方的黑山 所以他们注定是走不到黑山面前,就要被他那无穷无尽的手下截杀的,这只地府大妖坐拥十几个城池,地位身份之高远胜寻常的妖王鬼将,手下也自然也是极其庞大,等闲之辈根本连它的面都见不到,就直接被人海战术给踏平了。 法海也不傻,经过刚才的对话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这个短处,于是一路跟在阴魂的身后默不作声,渐渐的将一身气机都深深的潜藏在小腹丹田之中,这样一来他空出来的四肢穴窍,很快就被周身那些窥伺已久阴气所侵占,使得他温润如玉的外表肌肤很快的就干枯暗沉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好像瞬间就老了十岁,面容也从一开始的阳光刚正而变得阴森了无数倍。 赫然一副死人的面容。 佛家有一套名为枯荣的禅功,其中就有这种转生为死,其实内里生机暗藏的法门,将体内真阳压缩到一点,而后徐徐运气沉入丹田深处,待到想用之时再调动出来游走周身穴窍,这样功力气机甚至还会在这种精炼之下更上层楼。 做完这一切的法海,周身气机再也没有了起先进入地府之时的声势浩大,反而变得与寻常的阴鬼极为相似,等闲根本就察觉不出,这种惊人的变化,一直被他抓在身边的引路阴魂是最先知道的,它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忽然从宝相庄严变作吸血僵尸的法海,眼神中满是不解的迷惑,不过它也没有多问,依旧老老实实领着自己的路。 其实阴魂口中所谓的坐拥十数座阴城,麾下千军万马的说法,在法海眼中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根本就不济得事,法海可是在青铜门前走过一遭的人物,如何看得上这些虾兵蟹将的之所以将自己的气息隐蔽下来,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在这地府之中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真的被黑山老妖发现,派出一堆敢死队来试出了自己的深浅,到时候吓得黑山老妖不敢露头,四处逃窜,那自己又该去哪里寻它 所以不打草惊蛇才是最明智的,到时候自己一步冲出来直接一盆钵扣在这厮的脑袋上,皆时还不是自己问什么他就说什么省了嘴炮时间还干净利落,最关键的是霸气如斯,当是要得! 一人一鬼相伴而行,走了半晌之后法海有些受不了这阴魂要命的速度,稍稍提起一丝功力,使了个类似御剑的法门,悄然运转这袖间的陷仙开始奔行,虽然远远比不上法海全力飞行的,可速度已经颇为可观,起码惊得那只阴魂半晌合不拢嘴。、域名 可即便是用上了剑诀遁行,也在这荒凉的地带飞行了足足一炷香之久的时间方才看到张灯结彩的街道村镇,法海暗道,这地府想来号称幅员辽阔,远胜过陆地神州,可也不是这么一个夸张法吧就他刚刚御剑一炷香的功夫,足足都有好几千里了,地府中的鬼村都是这么大吗 到了有鬼的地带,法海便不再提着阴魂飞行,两人开始以正常的速度行进,享受过了法海御剑的迅速,那只阴魂顿时也对自己的遁速有点挠头,晃了晃自己被阴风吹的有些稀薄的脑袋,阴魂对法海笑道: “其实早先前来给黑山老爷庆贺,是不需走这么远的,只是据说十几年前,有几个闯入地府的凡人,大闹了黑山老爷的婚事,最后让老爷吃了一个大亏。从那以后黑山老爷便将府邸搬到了距离阴阳临界点数千里之外的地方,就算是佛爷如此遁速的仙家,也得一炷香的时间才能一趟,也算是一个防范人间凡人前来捣乱的办法” 凡间修为不够高深的修士,就算有秘法进入地府,也不可能在无边无际的阴气侵蚀下顶住一炷香以上的时间,除非是法海这种修为堪比佛陀罗汉的半仙之身才有可能撑下来。 阴魂的这话,法海一听就知道,一定是当年燕赤霞和宁采臣干的好事,这才叫黑山老妖如此提防。 思忖间,前方的鬼影已经渐渐变多,眼见到几个和身边阴魂相熟的鬼友过来,法海才想起来问人家的名字是什么,却得来一个阴十一的名字。 什么破名字,一看就活不过两集。 法海淡定的吐槽,很快就混入到了阴十一的鬼友行列当中,随着交谈的深入他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黑山老妖,此时根本就不在地府! 法海愣住了,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黑山老妖纳的妾在阳世,本尊自然是要到阳世去接的,想那树妖姥姥修行千年,所仪仗的也不过是一条舌头,哪里来的法器洞开阴阳两界的大门自然是黑山老妖自己去接了。 不过没关系,找不到黑山老妖,能在这里找到能忍就行了,左右不过是换一个被扣盆钵的大妖而已,没甚的所谓,可是阴十一接下来的话却叫法海改变了主意。div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八十四章:驱使 “听说兰若寺树妖姥姥的座下,卓蝶双艳很是美貌,也不知黑山老爷这次接回来的会是哪一个” 阴十一与朋友们的谈话落入到法海的耳中,后者恍然记起了这是倩女幽魂中第三部的结局场面,树妖姥姥抓了十方打算吸干他的精元,然后送给黑山当兔子,然后卧槽,白云不是失踪了吗! 因为时隔的有些久远了,所以法海对于当初原著的许多桥段和情结都已经记不太清楚,这时恍然想起了白云命中还有这么一道劫数。 想起这个老师兄最后为了战胜黑山老妖,不惜拼上了一身道行,最后沦为了一介普通人,虽然在他这种高僧眼里,有无法力并不重要,但是法海却深深的替他不值,同时他对白云也有一点过意不去,毕竟金佛可是他亲自手书让他送过来的,这件事不管从哪里讲自己都得出手帮一下白云。 可是就这么白白的折腾一趟,他又不甚甘心,当下撇开了阴十一那些人,阴沉着一张脸朝着黑山婚礼的深处走去。 黑山老妖的婚礼,弄得麾下方圆千里的阴魂都得过来祝贺热闹,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鬼都尚且如此,那么他的手下心腹自然也会乖乖的过来。 法海此时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直接出手打服他,先利用好这里的力量将能忍以及众弟子的魂魄找出来再说。 一对寒光闪闪的长枪架住了法海的去路,守护在此的两个鬼兵恶形恶状的便对法海这只不起眼的新鬼破口大骂,让他滚回到自己的贫民区去,免得沾污了此间老爷们的眼睛。 法海闻言也不生气,只是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来,面上肌肤此时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而开始逆转,化死为生,浑身上下渐渐充满了阳人才有的生机活力。 此时便是再蠢的鬼,当也能看出来法海的来者不善了,那两个看守的鬼兵正要高声互换来大队兵马前来相助,却不防法海恢复一身气机之后,阳气勃发,又变成了刚入地府时那惶惶如烈日当空的拉风形象。 看守的两名鬼兵受不得如此强烈的人间气息,一个个捂着眼睛大叫:“这和尚是个什么来路怎地生的如此刺眼!” 法海不答,只是站在那里放开了全身的气息,虽然他不动手,可是看门的鬼兵可受不了这种折磨,怪叫着向后退开,整个喜庆喧闹的场面也因为法海这一次亮相而相继的失声。 法海自修成法力以来,极少有过人前显圣的举动,这一次刚一亮相便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心中不禁就有了几分轻微的亢奋,不过他面上却依然是一副平平淡淡的,就这么站在哪里,宛如一个安静又刺眼的美男子。 终于,黑山老妖手下的那群大鬼开始坐不住了,因为法海身上所具现的气机,处身在这地府中实在是太过扎眼,这些在地府厮混了百年以上的老鬼不用想也知道是,能发出这种气势的凡人是个不好惹的。 一阵黑色的阴气如云烟般飘荡了出来,竟是黑山手下三大鬼将同时出现在了法海的面前。 这三位是追随这黑山老妖坐镇地盘的鬼将,据说本来是有四位的,其中有一个被当年的燕赤霞给斩了一只,后来补进的一位因为实力不如其他三人浑厚,好几次都死在了对外或对内的争杀当中,久而久之这个位置就空闲了下来,再也没有人敢坐。 三个鬼将隐隐以中间的一个中年文士为首,此鬼外表看起来与常人几乎一般无二,除了一双眼睛,只有黑色而没有眼白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很正常,可是法海却绝对不会觉得他正常,从阴阳界点走来,他一路见识过各种各样的阴魂,大多不值一提,唯有眼前这个中年文士让法海稍稍振作了一番精神,怕是个渡灭期的鬼王级敌人。 “鄙人乃是黑山大王座下三鬼将之首,姓文名若奇,左右两位分别是鬼和尚与花公子。敢问这位大师前来我大王的婚礼上,可是来观礼的” 鬼和尚是个胖胖的好似弥勒佛的出家人打扮,可是一身阴气晦涩阴沉,法海一看就知道此鬼身前生后都不是什么好货色,而那个花公子则是一副富家子弟的打扮,就算做了鬼都掩不住他被酒色掏空的虚浮外貌,估计就是所谓的色中饿鬼吧。 这文若奇态度还挺好,一番客气的模样倒叫法海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动手了,于是竖掌回应道: “本座乃是金山寺的主持方丈,前不久有我门下弟子弟子与妖魔斗法惨烈,以至于当场就圆寂了好多,虽然他们已经是回天乏术,但是做师傅的总不能放着弟子就这么白白的牺牲,但凡还有一线生机总是要试试的,因此我特意下到地府,想请求三位卖本座一个薄面,放他们的魂魄返回人间。” 三位鬼将闻言并无半点的意外,如今地府的秩序混乱,除了神州中原一带的魂灵,尚且能落入到十殿阎罗的管辖之外,余者都得在各处妖王鬼王的手下供其驱使。 以往也不是没有高人下来过地府讨要魂魄,但是那都得用相应的宝物来换取,能用一些孱弱的魂体来换取宝物,那对地府的这群地头蛇来说也算是一种外快了,可是这等规矩对付那些修为平平的人还可以,用在法海身上多半就是找死了。 鬼将文若奇也不是傻子,心想着用一两个阴魂来换取一个人间高手的好感善缘,这买卖还是划算的,虽然懂得修行的魂体在地府向来是培养精兵悍将的抢手货,但是这点主他还是做得了的,于是笑着伸手一抚长须道: “我家黑山大王统领此处阴间地府,在诸多鬼王之中也算是占地颇大的,大师只要说个姓名出来,只要他还在我们的底盘范围之内,必定能够给大师稳妥带到。”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达成了目的,法海原以为至少要打过一架才说得通。 既然这鬼将这么上到,法海也就和颜悦色的,将那些在天柱山战死的佛门弟子姓名一一道来,等说到第三十九个人的时候,便见到鬼将文若奇面色铁青,陪同在他身边的两鬼差不多也是不太好看的样子,终于在法海念到第七十多个人的时候,文若奇终于受不了的大声喝骂道: “够了,秃驴,你当这里是你的那个什么破寺庙吗” 先前他们保证给法海的,顶多也就是一两个无关紧要的魂魄名额,权当做是和这位人间高手结个善缘,可法海张嘴就是几十个,还个个都是身怀修行秘法的魂体,要知道,在弱肉强食的地府当中,这些可都是珍惜的资源,培养出来可是一支不弱的力量。x 如今法海张嘴就要了这么多,传出去了不需要同在地府的厮混的那些同行如何看待他,光就黑山老妖回来,听到了他做下了这种丢面子的事也不会饶了他。 时值老妖麾下十几座阴城中的阴兵,打扮都集结在此,在真正仙佛不出世的情况下,鬼将文若奇还真的不信有凡间修士可以一口气杀穿这里,故而方才愤愤然的打断了法海的话,没成想此话一出,法海立时便住口,他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只是拿眼瞧着文若奇,只把后者瞧得后背凉风直窜。 不等这三大鬼将之首的家伙再放什么硬话,一旁的鬼和尚已经悄然的扯了文若奇十几下了,这个胖和尚正如法海方才的判断一般,生前便不是什么好货,死后更是仗着修为横行一方,后来在黑山手下做了鬼将,还亲手炼制了一串以婴儿头骨制成的九怨佛珠,时时佩戴在脖间,这次他见到法海一身气息浩然正大,明显是个佛门正宗的有道高僧,连那九怨佛珠都不敢佩戴,生怕被这位同门看见了后一时兴起,给清理了门户。 如今法海的一时沉默,他心中的惊惧不仅没有半分的消减,反而一下子扩大了许多倍,他也是在阳世修行了近百年的老修士了,对于法海这种修为高绝,入得地府气机便如烈日当空的奇景,远比这两个鬼将理解的更加深刻,当下就拽着文若奇的衣袖想要分说其中的利害,可谁知他刚拽了几下,忽然觉得手中一轻,随即便在耳边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怨恨嘶吼,指尖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物。 鬼和尚低头看去,赫然便是鬼将文若奇的一节衣袖,他茫然的在抬起头来,正见到法海正在缓缓的收回那只点在文若奇眉心的手指,表情云淡风轻,不辨喜怒。 有关于刚刚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答案,鬼和尚很快就知道了,站在他的身边甚至都不足三尺的文若奇魂体,正在随着法海收回的那一指而迅速的化为飞灰消散。x 堂堂地府有名的妖鬼,黑山老妖的头号战将,就这么被人无声无息的一指点杀,灰飞烟灭了 另一个鬼将花公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鬼和尚已经噗通一声的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声音请求法海将要带走的名单说下去,法海也由此对这个一身邪气的和尚多看了几眼,嗯,是越看越想要一巴掌打杀,这铺天而来的阴怨之气,比之方才的文若奇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上一副出家僧人的打扮,简直就是辱没了门风。 不过眼下看在他还有几分机灵劲的份上,还是先留着他办事吧。 鬼和尚还在暗自庆幸自己见机的快,没有像文若奇那样对法海大放厥词,要不然此时化为飞灰的便是自己了,哪里会想到法海早已在刚才就动过了一次杀机 待将那一众弟子的姓名都一一说清,法海轻声问道:“都记清了吗” 鬼和尚与那个也紧跟着跪了下来的花公子,连忙满口不住的回着记住了,也不知是真记住还是假记住,法海又和他们确认了一番方才不再追问。 一指点杀文若奇的威风做足了,法海也不忘再施以恩,毕竟地府这么大的地方,自己又人生地不熟的,假如他前脚刚走,这两个鬼将后脚就扔下一切躲到别的地方另谋出路,自己也根本就无从找起,还耽误了自己的事情,于是便温言的开口安抚道: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 此话一出,那鬼和尚下意识的就瞧向手中那半截,从文若奇身上拽下来的袖子,心中暗道:“你特么骗鬼呢!” 亲眼见识过法海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的鬼和尚,自是浑然不肯相信他这句话,全当法海是在放屁,就连那脑子慢一拍的花公子也在心中做如此想法,不过他们怎么想,法海也不在乎,因为他的甜枣还在后面呢。 “我先前听说你们的黑山大王,贪花好色,最喜欢干的就是迎娶一些貌美的妖鬼来充当自己的小妾,有时甚至就连俊俏的和尚都不放过,来者不拒的收来当兔子,还永世都不得超生,真是作恶多端,恶贯满盈。此时你们的大王恐怕正在阳间和我的一位同门斗法,稍后我便往返人间一趟,去助我那位同门一臂之力,待我消灭了那头老妖下得此界,他的这片基业也就没了主人了。” 法海话说到这里,跪在地上的鬼和尚和花公子宛如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样,而后又双双不着痕迹的躲开,就在刚才短短一瞬间的对视,他们均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对黑山老妖那个位置的无穷贪念。 “地府混乱已久,本座一个阳世的出家人也不好插手管理,我刚刚报出的那些弟子,你们谁给我带过来的最多,我便保准他登上黑山老妖留下来的宝座,两位意下如何” 鬼和尚与花公子齐声大喊道:“愿为圣僧马前卒,扑汤蹈火,在所不辞!” 法海见到目的达到,哈哈大笑转身,通身化为一道耀眼的金光向着来时的方向纵去,只留下一句: “本座去也。” 黑山老妖辖区的阴鬼们,顿时开始了疯狂搜寻法海口中的门人弟子。div 我在聊斋当法海 第二百八十五章:搭救 郭北县外的兰若寺也曾兴盛一时,只是抵不过当年佛门衰败的大师,也比不上幽州金山寺与扬州白云所在的无定寺那般,处身于繁华阳世,孤立于城外的寺庙在没有了高僧的守护下,早已沦为凡人谈之色变的鬼寺,道行足有千年的树妖姥姥,便是此间说一不二的主人。 兰若寺深处广场之上,处处张灯结彩,无数小妖小鬼吹吹打打的,硬是用一张张布满了愁苦的脸色来强作欢笑,这处昔年高僧大德的讲经传法之处,也是沦为了妖孽作乐享受的地狱,后方高墙之上,被根根纵横如蛛网的红绸紧紧束缚住的十方,一脸的苦涩,趴在他身上的小蝶神情娇艳而又充满了诱惑。 “该死的老和尚,竟然输给他一招,等黑山老妖来了,我第一个就将你化为树下伥鬼” 树妖姥姥双手十指尽数化为了干枯的树枝藤条,纷纷没入到了身下无数童子小妖的体内,吸取精元疗伤,因为中了白云一掌,使得它的妖身伤及到了元气,本来就不阴不阳的面容此时更是皱起了无数的皱褶,被它所吸取精元的小妖们同样也是苦不堪言,一个个皮肤肉眼可见的衰老下去,张嘴无声的哀嚎。x 树妖姥姥手下的这些童子小鬼虽然数量不少,可精元却是杂而不纯,用来疗养补充自身精元的效果远远不如一个凡人的精元来的要好,因此它在百忙之中还不忘侧过脸来,对着后面被吊起的十方阴笑道: “小和尚,待会儿我就吸干了你的精元,再把你送给黑山老妖当兔子,教你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它恼恨那白云道行高深,不敢去主动找他的麻烦,故而将气都撒在了小和尚的身上,然而就在它放出狠话没多久,一股阴寒之气忽然从外间冲了进来,树妖猛地将利爪从身下童子的体内抽回,大袖当空一挥便将那股不成气候的阴寒之气抓在手里,奋力的往地上一扔,居然是去而复返,背叛了自己的小卓 “贱人,你还敢回来,我杀了你” 树妖姥姥在看到小卓后怒色狰狞的便要下杀手,小卓却仰起俏脸,神色凄楚的泣道:“姥姥饶命,我已经将功折罪,把两个老和尚引过来了,他们就在那边的草丛里” 树妖牢牢此时有伤在身,本来不想再去招惹麻烦,可同样潜伏在草丛中的白云和知秋一叶也深深忌惮这树妖的魔功深厚,一听之下还以为果真是中了它的毒计,当下便齐齐飞出,抢先发难,根本就不留给这树妖从容发挥的机会。x 经过一番激烈的斗法和拼杀,树妖姥姥最终死在了白云与知秋一叶的联手之下,小卓也趁着双方斗法之际将掉在墙上的十方救了下来,可是双方斗法耗费的时间太长,以至于惊动了地府妖王黑山老妖。 做为在地府中雄霸一方,拥有自己势力的大妖魔,已经和树妖几经斗法,后来也未曾恢复元气的白云根本就不是对手。 此时正值深夜,一阵地动山摇之后,一栋临时搭建的民宅建筑忽然犹如活物般的拔地而起,深沉仿佛无边无际的妖气几乎化为了实质,小卓这等道行低微的鬼物根本就毫无抵抗之力。 众人见过这等凶威赫赫的大妖魔还是白云老持承重,当机立断的一抖身上袈裟,大声叫道: “快上我的袈裟逃遁,此妖魔功高深,只要撑过天亮就没事了” 袈裟托载着众人一路疾飞,可是树妖姥姥临死前放出的极度魔界却在黑山老妖的操控下大显魔威,任凭白云的袈裟遁速如何的惊人,始终无法飞出兰若寺的地界。 不仅如此,地面之下甚至还飞出了无数石碑塔林,横栏住众人的去路,其中有数道几可通天的石壁猛然拔地而起,在老妖的法力鼓动下严丝合缝的闭合在了一起。 白云在弟子十方的惊叫声中急转掉头,可是刚刚避过这通天的石壁,身旁一座高耸的经塔通身却仿佛化成了一根鞭子,猛地一下撞在了众人驾驭的袈裟之上,上面的法力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给生生撞散,白云跌落在地,连番的斗法和逃遁,使得这个道行精深的大和尚几有脱力之感,以至于如今倒在地上竟是一时间无力再起身,而知秋一叶则更不用说,就剩下一张嘴还有点战斗力,白云心中感到绝望,虚弱的问向徒弟十方: “十方,天亮了吗” 可是十方小和尚却好像没有听到白云的问话一般,久久没有回应,白云心中着急,还道是刚才斗法的时候伤到了徒弟,他如今眼睛看不见,一切都要靠猜测,故而心中害怕他出了什么意外,双手连忙的在地上摸索着前进。 “十方,你怎么了快回我一句啊” 十方呆呆的看着在极度魔界的法力笼罩下,原本暗沉沉好似永远都不会见到太阳的远方,慢慢的有一丝一毫的金光从外显露,他自小就跟随着师傅白云修行佛法,寺中的佛像早就看了无数遍,此时他望着这从外界破入的金光忽然有一种想法,那就是看到了真佛,一时间竟是忘了回师傅白云的问话。 白云双手摸索着,忽然摸到了一双僧鞋,他心下一喜,口中刚刚唤了句十方便立刻感到双手腕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随后便是一道多年未曾听闻,乍一入耳却依旧熟悉无比的声音。 “白云师兄,这一趟让你受累了。” 直到此刻,十方的声音方才响过,他小心的将小卓挡在身后,生怕这传说中通天彻地的国师师叔一招就把她收了,可干瘦的身材又如何挡得住小卓一僧一鬼的脸色都是颇为紧张的盯着法海的动作。 “可是法海师叔太好了太好了,我师傅常说法海师叔您修为通天彻地,偏偏有罪是喜欢护佑良善之辈不受欺负,有您在此小卓一定能逃脱那个死老妖的魔掌的” 白云自从在金山寺随法海修行过大乘佛法后,便对这位名义上的师弟时分的敬佩叹服,听的自己徒弟在那里说的巧舌如簧就忍不住有些脸红,他认为修佛之人不应如此,当下便斥道: “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赶快过来给你法海师叔磕头” 四周石碑林立,不断有新的巨石经塔从地下破土而出,宛如妖魔伸出的利爪直破天穹,法海却在这一种背景下浑不在意的一挥衣袖,分散出一道气机托住了十方的叩拜: “大敌当前,不用讲这些俗礼,且先护好你身后的那位女事主吧,看师叔替你们退敌” 虽然法海出场的金光颇为拉风,平日里也曾听说过一些有关国师普渡慈航的事迹,可众人都是见识过那黑山老妖的盖世魔威的,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又有谁会想到这个年轻的大和尚就是那位国师大人 其中知秋一叶也算是年少有为的道门法师,自从到了兰若寺以来,遇见的妖魔一个比一个厉害,他见法海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大,一身月白色的僧袍迎风而立,颇显南二的阳刚正气,张口却是如此狂言,当下便大步走到他的身边,愤愤不平的道: “你是老和尚的师弟,好歹也是正经出家人,说话还这么夸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见过黑山老妖吗你知道那玩儿有多恐怖大言不惭依我看我们三个还是组成阵势,看能不能一口气冲过去,只要绕过这处石壁” 知秋一叶还在絮叨着他的逃亡大计,法海却忽然沉声打断了他:“学友别念了,来不及了。” “学友我不叫学友啊我叫知秋一叶” 知秋一叶还在纳闷,却见法海一步朝前迈出,须臾间便出现在了百米之外,这一手惊艳的遁法立刻就镇住了知秋后面的话,瞠目结舌瞪着法海的背影,好像再看一个庙中走出的活神仙。 法海的身形本来就在众人当中算不上是高大的那一类,反而因为身形提拔的缘故而略显的身材有些单薄,如今他孤身一人挡住了由黑山老妖元神所依附着的民宅建筑之前,更是叫身后众人都在心中生出了一种螳螂挡车之感。 “放心吧,假如就连他都斗不过黑山老妖,那就合该我们今日去死” 白云沉稳的声音中仿佛有无穷的魔力,使得众人一时间对法海也有了几分信心,只是白云再给自家师弟说过话后,立刻又皱起了眉头斥道: “十方,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你想叫我一直趴在这里和你们说话吗” 十方连忙撇下小卓过来搀扶白云,谁知他刚一靠近白云又好像很厌恶似的摆了摆手: “你不要过来了,一身的脂粉气,你是个出家人,这成什么体统” 十方无奈的回头看了小卓一眼,却见后者捂着嘴偷笑。 前方,法海正在与黑山老妖沉默的对持,与这千年老妖的满目凝重不同,法海此时的神情态度相对要放松了许多,他这一路走来,斩旱魃,收妖神,天底下的妖魔再强,也没有能出两者其右的,这黑山老妖虽然法力高深,可法海也是浑然不惧,唯独有一点觉得有些棘手。 黑山老妖的元神,隐藏在这栋民宅建筑当中,自己与之相比体型渺小的简直就像是一只蚂蚁,就算自己可以摧枯拉朽的打塌民宅,可是始终无法准确的找到它的元神所在,反而更容易被他趁机攻击自己的弱点,或者干脆绕过法海去奔袭白云他们也有可能。 于是法海漫不经心的杵在那里,双手负后好似老子在训斥儿子似的道: “你也是几千岁的人了,天天腆着个脸的跑到阳间来纳妾,有没有一点廉耻心知不知道你下面的老窝都已经被人端了” 此话一出,黑山老妖浑身便是一震,他修行千年,生平最得意的不是自身道行有多高深,而是能够在昔日的神仙道纵横的地府之中创下一片偌大的基业,他凭着这份身家往往不需出手便可以纵横阴阳两界,自忖就算是碰上神州的十殿阎罗对方也要给几分薄面,因此这话对他的震动之大可想而知,至于于民宅屋檐立时便有无数灰尘破瓦落了下来,闷声道: “不可能我手下足有十几座阴城,方圆横贯千里,还有三大鬼将” 黑山老妖的反应全都被法海看在眼里,他发现这个妖魔在自己攻击它个人的时候,情绪平稳的没有一点波澜,只有在涉及到他地府的那些基业的时候方才心神震荡了起来,虽然它很小心的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可是它那么庞大的身子稍稍有点动作都异常的显眼,何况方才掉下来那么多的破砖破瓦。 “文若奇被我杀了,其余两个也向我效忠了。” 法海干脆将双手插回了袖子里,用一贯好似闲坐田垄上的老农姿态来挑拨它的怒火:“要么你给我磕个头,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了你当小弟,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要你的命” 黑山老妖终于忍不住愤然的朝着法海出手,民宅门前的两道石阶恍如活物般的带着万钧之力轰然下落,其势因有妖气之助,故而在下落之时也带上了一种天地都在倾覆的错觉,依稀有了几分当初在天柱山对抗妖龙白素贞的感觉。 法海就这么保持着双手抄袖的动作不变,双腿立地生根似的在原地不动,仰头面色平淡的看着上方如天塌地陷的雄浑一击,僧袍疯狂向后飘荡,眉心白毫相一片殷红如血 就在砸落的石阶堪堪就要碰触到法海的头颅之时,他身子忽然轻轻一晃,通身化为一道金光,义无反顾的撞入到民宅封闭的砖石大门之中,民宅受到如此一击立刻就好像被击中了灵魂,原本气焰滔天的妖气顿时一静,如鞭子般舞动的两条石阶也无力的散落在一旁,安静的好像黑山老妖的元神已经离去一般。x 请记住本书域名:。网址:ndiv 第二百八十六章:走脱 黑山老妖所附身的那间巨大民宅,自从法海化身金光冲入其中之后便宛如是死了一般的了无生气,一动不动。 白云的身后,知秋一叶与十方小和尚面面相觑,数次以恶意角度来揣测法海的知秋,甚至忍不住的凑到了白云的身边,僵着舌头问道: “这这就收拾掉了” 白云沉默不语,他双目失明无法洞悉两人斗法的场面,可灵识之中却可以感知到法海那宏大无边的佛家气息,与黑山老妖那地府九幽的阴祟之气的交锋仍在继续,只是战场从众人的眼前转移到了这栋民宅的深处。 他停了半晌,微微笑道:“知秋施主还请放心,我这师弟更胜我十倍,一个黑山老妖而已,我们且耐心等待吧。” 撞入到民宅之中的法海,刚一进去的时候,入目所见到处都是富丽堂皇的人间富贵景象,这处民宅乃是树妖姥姥为了讨好黑山老妖所建,内里布置另有乾坤,其中空间极大,可以按照主人心中所想的场景而变幻,当然那些变幻的也不过都是幻术而已,做不得真,顶多也就是增加点情趣 法海浑身上下法力汹涌不熄,脚步所到之处民宅之中的幻术便支撑不住的开始溃散,在明亮的宫堂之上留下一大片一大片的黑色空缺,他走了半晌始终不见黑山现身,于是干脆停步开口讥讽道: “怎么,现在考虑想要跪地磕头的投靠佛爷了” 周围残存的幻术开始一阵的明灭变幻,最后干脆的全部化为一片虚无,黑山老妖的身形也就此在法海的面前正式的显露出来。 说起来,这只几乎是贯穿了所有倩女系列的大妖怪,还是第一次的显露出真身来,法海也饶有兴趣的打量着。 黑山老妖身形高高瘦瘦的,一身黑色的长袍拖地,周身都在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黑色阴气,叫法海颇为意外的是,他的面容虽然惨白,但是却颇为俊美耐看,如果不显露这一身惨烈阴怨的气息,出去说自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法海也是信的。 黑山老妖早在法海化身金光,强行撞入到自己元神锁栖身的民宅之中时,就已经明白眼前这个和尚不仅眼光超绝,而是修为道行更是深不可测,如果是在附身在这民宅之中和法海硬碰硬的斗法,他还尚且能够和法海斗上一场,可是他的真身早在百多年前,就已经被一个书生用一柄道家神剑给毁了,至今都没有复原,此次出行地府纳妾,也仅仅是用元神出窍的方法,贸然对上这种高手,一个不慎就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下场,哪里敢去冒着中生死之险 他在地府久居高位,早就练就了一个厚脸皮,即便法海多次冒犯于他,可是却能生生的忍下一口气,虽然法海之前说过曾经侵吞下了他在地府中的势力,可是黑山老妖的势力有多庞大方圆千里,十几座兵马强盛的阴城,哪里是说收就收的因此对法海在之前说的那些话,细细想过之后也就不太当一回事,只当是法海在故意激怒自己,借机找到机会冲入民宅之中和自己的元神直接对战。不动声色的开口谈和: “你我本无怨无仇,何必” “闭嘴,你这孽障,看本座今天就收了你” 法海哪里会放过这种作恶多端的老妖魔一条生路根本就不和黑山老妖多费口舌,直接一句话把他的话堵死,大袖飘飞间就是一道气势磅礴的手印盖下,眨眼间把金山寺各种精妙法术打出,强烈的金光照射得这栋以邪法建成的民宅摇摇欲坠,几有崩塌之感。 黑山老妖见到法海这么蛮不讲理的臭和尚,心头也是恨得牙痒痒,说到底他也是地府之中有名的大妖,低声下气的求和,连句话都不给机会说完,真是不当人 魔功涌动间,黑山老妖原本还颇为俊美的脸庞立刻就开始变得扭曲狰狞了起来,道道扭曲的血痕出现在他惨白的脸上,双目渐渐化为一片深沉的空洞,整个人看起来如妖似魔 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吧 法海心中暗道,手下的法决在打到黑山老妖的身上却根本不能撼动这只千年老妖,他立刻明白想要斩杀这种积年老妖,最少也要动用到金山寺的镇山绝技才有可能,于是法决一收,竖掌成刀,一套离尘了愿刀立时斩出。 佛门功法大多慈悲为怀,即便是兵器之中最具胆略杀气的刀法也是如此,离尘了愿刀的真意旨在降服而非镇杀,道道磅礴的刀劲铺天盖地的充斥整栋民宅内部,使得黑山老妖积蓄起来的魔气顷刻间就被弥漫的刀气所绞碎,出手间威势少了至少两成。 法海堂皇正道的刀法简直就是用兵法中的王道之法,强行碾压逼迫对手硬拼,而后在绵绵无尽的刀气之中震得筋骨酥麻,气散神消,最后不得不败退认输,强行支撑下去刀劲甚至可以直接将肉身震成一堆烂肉 黑山老妖形态乃是元神状态,根本就没有肉身,虽然斗法之时法力运转的更加迅捷澎湃,可是受到的震荡同样也是实打实的,与法海的离尘了愿刀仅仅斗了不到百招,就感觉到自己元神震荡,原本十分法力在打出去也只剩下了七分,原本依靠这处以魔法建起的民宅还能和法海斗个表面上的旗鼓相当,可是现在却是败象纷呈。 这一通对轰,直接轰掉了黑山老妖心中原先的那点火气,只觉得这秃和尚实在凶猛,再斗下去怕是元神都要被他震散了,于是顾不得脸面直接开口求饶道: “大师慈悲为怀,还请绕过黑山一命,在下于地府经营多年,有无数好处献给大师” 话音刚落,法海果然停下了进攻,黑山老妖顿时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劫后余生的同时,心中又不免的暗自鄙夷的想着,这和尚当真野蛮,不过也没甚的脑子,等这事过去了老子往地府一躲,你还能冲过地府十几座阴城的千军万马,硬生生的杀过来找我不成 谁知他这个念头还不曾落下,忽然就感觉眼前有一大片空间开始迅速的扭曲波动起来,他也是常年在地府与人争斗的妖王,立刻便反应过来这是法海的不知名法术又一次杀了过来,惊怒交加的同时连忙惊险的避过,口中又惊又怒的大叫: “说好了用宝贝换命,大师你一代佛门高僧,如何胆敢偷袭于我” 法海对黑山老妖的话不屑一顾,手中深沉如墨的反五行生灭掌随着口中一句问话就递出一掌:x “谁答应你了要用宝贝换你小命的” “把你杀了什么宝贝不是我的” “还偷袭我用得着偷袭你” 一连毫不停歇的三掌连环打出,华光深沉,带着泯灭一切气息的反五行生灭掌刚一出手,几乎就已经与民宅之中的黑暗融为一体,怪不得先前黑山老妖以为法海在偷袭自己。 原来法海觉得离尘了愿刀的杀气太少,效率太慢,不太符合自己的性子,所以用上了杀伐颇重的反五行生灭掌,这套法术取自道家的五行真意,但是却反其道而行之,将五行逆炼打出,隐隐带有一些诛仙剑阵的味道在里面,是为金山寺中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之外,杀伐第二的镇山功法 黑山老妖本来就已经在离尘了愿刀的对拼下摇摇欲坠了,此时换了杀伐更重的反五行生灭掌,三掌过后元神就是一阵的明灭不定,黑袍之上弥漫不散的黑气几乎消失殆尽,一片萎靡之色。 自知再斗下去说不得就要死在这里的黑山老妖,在勉强抵过法海又一次抵过来的一掌后,口中怪叫一声,一直不曾动过的黑袍忽然无风自动,从下面飞出无数阴邪诡异的惨白人头,黑暗的民宅空间之内顷刻间就化为一片愁云惨淡的地狱,哀嚎阴怨之气冲天而起,法海入目所见都是这种怨气阴魂所组成的海洋,再也看不见黑山老妖的身影丝毫。 这老妖要逃 如果黑山老妖的逃生招数仅限于如此程度的话,那对法海来说根本就是举手可破,但是下一刻,整个置身于黑暗中的民宅却忽然有光芒从外透出,法海心中微微一动,隐隐的猜到黑山老妖想要干什么,于是双臂向外一展,宽大的月白僧袍立刻化身为遮天巨幕,在民宅无穷阴怨的海洋中,宛如两条游龙般的迅速吞吐黑山老妖黑袍之下所散发出来的怨魂厉鬼。 这些阴魂乃是黑山老妖在地府成就基业以来,花费了将尽千年的时间而辛苦收集来的,数量之大简直让人触目惊心,法海僧袖飘荡,顷刻间便有满盈之感,可是他不敢停下来,只能尽力的去收拢这些四散哀嚎的阴魂。 因为黑山老妖正在破坏这民宅建筑,他想要法海在杀自己,和捉这些海量的阴魂厉鬼之间做一个选择 如果不放过黑山老妖,那么这些阴魂就要冲出这栋民宅,以这些阴魂的数量,附近的几个城镇都不会有活人存在了 终于,民宅的屋顶在颤抖中开始渐渐绽裂出一条缝隙,阴魂们骤然见到了一个可以摆脱永不超生命运的出口,一个个狂呼着便要冲出去,法海哪里敢放过它们离开自己的视线去祸害外面的凡人佛门之中是最为讲究因果的,今日这些阴魂因为自己和黑山斗法而被放出,造下的杀孽最少有一半也要算到自己的头上,因此只能飞身挡住那道缺口了。 黑山老妖见到这蛮横的和尚果然上了自己的当,于是哈哈一笑,惨白丑陋的老脸上一片得意,大声道: “臭秃驴,敬酒不吃吃罚酒,爷爷这就走了,你能奈我何” 法海心中明知是如此结果,可是漫天满眼都是这种阴怨幽魂的情况他根本就腾不出手来阻拦这个地府大妖的逃遁,听到这厮这么嚣张的话后心情甚是不爽,不过他也不打这种嘴炮,只是在心中暗自发狠的道: “好小子,等我追到地府再好好的收拾你” 就在这时,本来就已经四处漏风的民宅轰然一声倒塌了下来,无数的阴魂就此欢呼着向四方游走远去,法海此时双袖已经收满了阴魂,不得已只有动用杀手将这些阴魂尽数荡灭,才能护住这周围的凡人不受侵害了。 灭杀阴魂其实在修行界中算是一种业障,修行人等闲不会动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因为很损阴德,虽说如今神道不存,可是冥冥之中的因果报应还是有的。 民宅在一阵尘烟激荡中缓缓倾倒,白云与知秋一叶骤然见到无数的阴魂从民宅之中冲出来,都是吓了一跳,白云有意无意的将身子拦在徒弟十方的身前,替他挡住了那无数冲天而起的阴魂厉鬼,皱眉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阴气这么重”x 知秋一叶也不过是昆仑上修行道法的后学末进,眼前这些乱飞的阴魂厉鬼平日碰到二三十个还尚且能够从容应付,再多就有些吃力了,何况此时漫天都是 当下有些畏惧的往白云身边靠了靠,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房子破了,好多厉鬼从里面冲出来了,但是没看见黑山老妖,你师弟现在正满天飞着抓鬼呢” “不能叫这些厉鬼冲入到附近的村镇当中,我们也来助师弟一臂之力” 白云低喝一声,嘴中念念有词开始发动自身法力收服这些满天飞散的厉鬼,知秋一叶也捻动道法从旁协助。 可是虽然有他们两人相助,对于这漫天飞舞的厉鬼却也只是杯水车薪,灭杀阴魂还是要进行。 法海刚刚准备动手,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身上一直带着的那只收服了妖龙白素贞的紫金钵。 这件佛门至宝因为正在全力的镇压妖龙白素贞,因此轻易的动用不得,但是用来传送法海双袖间收拢的阴魂还是可以的。div 第二百八十七章:铁骨 一念至此,法海得空将随身所带的紫金钵取出,轻轻一抖便将其悬停在空中,而后宽大双袖有淡淡灰色的云烟径直没入到金钵之内,这道云烟乍看之下好似与寻常庙宇中,用来供奉神像的香火别无二致,可若细看便不难发现其中有无数怨恨挣扎的人脸在其中浮沉。 这些由阴魂厉鬼所组成的云烟,源源不断的从袖中没入紫金钵内,起初之时还没有什么异动,可是很快,紫金钵古朴黑黢的外表便闪烁起无数刻满了佛家深奥符文,金光强盛的盆钵深处,传来一声又一声让人心悸的龙声嘶吼。 法海早就防备着紫金钵内的妖龙趁机作乱,所以他这一次祭出紫金钵根本就没有动用其中的厉害禁制,仅仅是放开了最为微不足道的几条,仅仅是供于收容这些阴魂厉鬼,因此金钵之内的白素贞虽然嘶吼连连,威势滔天,可是却也仅限于此了。 就这样,三人齐心协力的将漫天飞散的怨魂厉鬼近乎九成的都收拢在了紫金钵内,这九成之中足足有六七分都是法海的用双袖揽下来的,其他的部分被知秋一叶和白云相互收拢,余下的一层就算法海有通天之能,也实在是无法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尽数收服,眼睁睁看着它们争先恐后的逃遁无踪。 放任了那个黑山老妖逃回地府,依旧不能尽数将那些阴魂厉鬼尽数收拢,这样的结果对于法海来说实在有些糟糕,因此他面色带着几分冰冷的一手托举金钵站在原地,轻轻一手负后,肃声道: “白云师兄,知秋一叶,你们留在阳间去追寻那些逃散的阴魂,以免它们进入城镇,损害百姓。” 白云此时虽然消耗颇大,但是对付一些地府来的阴魂厉鬼还是不难的,而且事关郭北县上的百姓生死,以他的慈悲心肠就算不用法海交代也会去做的,因此并无异议。 知秋一叶自从见到法海大展神威,将那不可一世的黑山老妖打的只能狼狈逃窜之后,看向法海的目光就双眼放光。 这家伙对于世间的王权富贵根本就不在乎,原著中左千户曾对他有过招揽之意,却被他想也不想的给拒绝了,反而是在见识到燕赤霞对战千年蜈蚣精,普渡慈航时所施展的那如神剑术颇为献媚,因此可见他是一个热衷于修道,不闻世事的人,对于法力高深莫测的法海吩咐,打心里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想着找个机会和法海学两招。 当今神州天下,因昔年有位朝臣大儒曾经提出过法,并且还盛行了一段时间,因此佛道儒三家对于各自的法术修行也并不藏私,只有最为高深的一些法术才守口如瓶,所以才有燕赤霞这等修道之人拿出一本佛经来对付妖魔的事情。 可是这两个人没有意见,十方却挠了挠自己的光头,问向法海:“我们都去捉鬼了,那师叔你呢” 白云的一身大乘佛法修为,包括那被树妖收镇之后还能保住性命的金刚不坏之身都是学自法海的金山寺,因此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师弟其实是看作师傅一般,听到十方那不知轻重的说话眉头便是一皱,正要开口训斥,可是法海已经拂袖转身,冷冷的扔下一句: “我去地府,找黑山老妖那王八蛋算总账” 众人听到法海说去地府就去地府,简单的就好像随处转转一样的随意,一个个都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在心中感叹这位神僧当真是如仙如神的一代高人。 法海前行几步忽然回头,对着后面的十方道:“对了,我这次要去接你的师兄回来,他叫能忍,过一会介绍你们认识” 说罢,法海再次化身金光遁走,那道由树妖姥姥残余法力所构成的极度魔界被法海轻轻一拂就散,白云与知秋等一众人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顿时为之一震,而后视野所见,远方终于不再是深沉无边的黑暗,仰头也可以看到漫天的星斗。 白云深深吸了一口兰若寺弥漫多年的草木清新,而后在嘴角淡淡的露出一缕笑容: “诸位,我们也开始行动吧” 再次回到那个藏有阴阳临界点的猪圈之时,法海发现四周都贴满了符咒,农舍周围还有不少道士和尚做法过后的香烛纸灰残余,大概是自己那天的动作吓到了此间主人,还以为是闹了什么妖鬼。 摇摇头,法海也没去动那些符纸,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去和他解释,干脆就让他以为是那些人驱邪成功了吧。 相较于上次的摸索半天,这次的法海就熟路轻车了许多,绵软无力的长袖轻轻一抽,而后便飞身遁了进去,进入到地府中后,夹杂着隐隐哭泣怨念的阴风扑面而来,吹拂得法海精神一震。 法海的遁光速度向来不满,虽然比不上神剑合一的剑光厉害,可也是当今之世一等一的遁法,远远要比黑山老妖那一片乌泱泱的黑风要强了许多,就在阳间耽搁的那点功夫,说不定还能在这里追回来。 仿佛是印证法海心中所想,全力遁形了约莫有近千里,很快就在远方看到了一道怨气翻腾的如墨遁光,曾经和黑山老妖有过短暂交手的法海,几乎在瞬息之间就认出了这道遁光确实是那家伙所有,顿时浑身上下充满了追赶的干劲,誓要杀过去狠狠地胖揍他一顿。 而叫法海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那黑山老妖仿佛是刻意的在等着法海追上来,看到身后金光越来越近之后方才不急不慢的朝着自己的领地奔驰而去,甚至还偶尔的回头挑衅一两下,仿佛生怕法海追到一半就不追了。 黑山老妖的这番动作反倒是有点吓住了法海,要知道刚刚在阳间的那一场交手自己可是压着他打的,能够逃回这里还是法海心慈手软的缘故,这才多久不见的光景啊,这小b崽子都敢和自己呲牙了 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法海也算是经久斗法的老修行了,将遁光靠近了几分之后观察黑山老妖脸上的表情,好像也不是那种装腔作势,确实是真的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老妖毕竟修行千年,难不成老窝真的有什么惊天的手段可以拿出来御敌x 可是转念一想,就连宁采臣那个弱鸡都能拿着燕赤霞的陷仙剑一下破了他的法身,第一部到死也没见拿出什么宝贝来,凭什么到了法海这里就有什么惊天神器了何况x 何况他手底下那群小兄弟,现在都已经在法海的指挥下开始卖力的去寻找自己战死的那群弟子魂魄了,在见到黑山老妖的命令会不会理会都在两说,两个鬼将得了法海的承诺,彼此斗法侵吞黑山老妖留下的基业还来不及,还回管他这个丧家之犬吗 虽然思来想去,法海也想不到这只顾着狼狈逃命的黑山老妖还有什么底牌,可是看着他那嚣张的样子自己还是觉得小心为上比较好,于是法海也不加紧遁光,只是远远的缀着,只要见势不妙立刻就可以全身而退。x 其实黑山老妖哪里有个什么底牌,全然是仗着阴间厉鬼之间,气机相同,可以互相利用转化精元的原理,所以才这么嚣张。 想那树妖姥姥都可以吸取小妖的精元来修复自身的伤势,黑山老妖这等地府为祸一方的妖王又岂能不会甚至他的手段还要更为高明一些,可以将十几座阴城中的阴兵结成阵势,而后如渊似海的阴气直接灌注到他的身上,使得实力一下子进步一个甚至是数个台阶。 只不过这个过程当中难免会有些修为不够的阴兵,会因为承受不住两人交手斗法的气机余波而魂飞魄散,但是黑山老妖又怎么会关心这种事情,他只关心法海会不会跟自己来到老窝中布置阵法的地方 “臭和尚,任凭你修为再高,只要入了老子的套,保管叫你永不超生” 黑山老妖几经斗法之后,早已无法维持住脸上的那点俊美的相貌和气质了,阴气翻涌的他此时面容丑陋而扭曲,满眼的仇恨与戾气,看着法海的目光恨不得将这可恶的和尚生吞了。 这家伙纵横阴阳两界多年,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被法海打的抱头鼠窜,要不是放出了一身积蓄近千年的阴魂厉鬼,拖拖的在阳间被法海生生捶死,逃出生天,又来到了自己的地盘之后,他对法海的杀意自然是强烈无比,也热切无比。 如此急切之下的黑山老妖,一身遁法甚至比之以前还要超常发挥了许多,千里的路程很快就走完,当他来到自己所栖身的那座最大阴城之时,他如往常一般的故意将自己的无穷阴森气机在天边扑散开来,浩浩荡荡的如一道化成了黑色的晚霞,将半个天际都染成了深沉如墨的颜色,已宣告全城,你们的主人回来了 这一招不说威力如何,单就这卖相就很是风骚,法海吃不准这家伙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于是悬停在阴城之外并不鲁莽冲撞,而是静观其变,如有不对随时跑路。 只见黑山老妖在天边的无尽黑云之中显现出真正的身形来,一身黑袍身材挺拔如剑,落势也如天外飞剑,轰然的砸落到阴城之中最为高的祭坛之上,脚下尘烟弥散,道道龟裂的裂缝如蛛网般的向下满眼,威势之盛,堪称天人下凡 黑山老妖仰头看着阴城之外悬停不敢近前的法海,心中得意无比。 修为绝世,道行通天又能怎么样这里有老子近千年的辛苦经营,就算是传说中数百年不出的天庭仙神亲身到来,凭着这无数阴兵所结成的阵势借力,自己也有一较高下的决心和实力。 何况你一个区区的阳间小和尚 黑山老妖哈哈大笑,声震四野,不远处两个值守的鬼兵自从他从天上落下之时便傻傻的看着他,好像被这千年老妖的威风给吓傻了一般,一动不动。 “小的们,结成阵势,随我杀了这个可恶的贼秃” 黑山老妖的黑袍无声飞扬,其下有无穷的阴森怨气沸腾如火,一副气吞天下,战天斗地的样子,可是他的话音落下之后预想之中,阴城四处起灵光,阴怨气机如潮似海涌向自己,助涨自身修为的场景并没有到来,反而是那个叫他直欲除之而后快的金光,在阴城之外听到了他这般喊叫之后终于慢悠悠的按落了遁光,从容不迫的来到了他的面前。 黑山老妖顿时从炮制法海的美好幻想中惊醒了过来,这才猛然想起,法海在阳间和自己见面的时候,似乎真的说过一句,他将自己手下都收编的话 难道是真的 如果灵体也有汗水的话,那么老妖此刻一定是汗流浃背,任凭他想破脑袋也不敢相信,自己不过上去接个亲的功夫,自己在地府的近千年老窝就这么没了 直到此刻黑山老妖方才发现,那两个呆呆看着自己的鬼兵,根本就不是什么摄于他如天人下凡的威势,而是完他么的一副看煞笔的眼神 “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吧全城的人都出去找和尚了,鬼和尚大人和花公子大人斗得不可开交,哪里有空去打什么贼秃” “噫,看他的样子有点像咱们的前城主,黑山老妖啊” “胡说,两位大人都信誓旦旦的说黑山老妖死在阳间了,那厮总是在外头招惹强敌,然后回来用咱们兄弟们的命来窟窿” 两个鬼兵就这么一人一句的渐渐走开,在见到淡淡微笑的法海之后,甚至还献媚无比的一人喊了一句圣僧大人。 法海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问了两句鬼和尚和花公子搜寻自己徒弟的事情进展,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慢悠悠的走到已经浑身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发抖的黑山老妖面前: “你倒是跑啊。” 黑山老妖面如死灰,自知没有鬼兵大阵的他终究难逃过法海的五指山,于是这位纵横阴阳两界多年,在地府称王称霸的千年老妖 噗通一身跪在了法海的面前。 “圣僧饶命啊div 第二百八十八章:波澜 黑山老妖的这一声圣僧,叫的当真是比方才的那两个献媚的鬼兵还要谄媚十倍,连法海都听的鸡皮疙瘩直冒,暗道不愧是纵横阴阳两界多年的人物,这么的能屈能伸。 法海居高临下地看着匍伏在自己脚下的黑山老妖,忽然觉得收拾这样的人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他抖手将金钵悬停在身前,淡淡道 “自己进去还是我动手” 黑山老妖并不知晓这金钵的神异,但是他千年修行眼力非同小可,虽然不曾见到此法宝展开威势,却也依稀能够从金钵闪烁的佛家符文上窥见一丝不凡,自知进入到其中想必就生死都被法海捏在手中,心中便略有不甘。 可是就算他不甘又如何呢此时自己的生死不是同样也被人家捏在手上不同的是自己可以多做一些无谓的抵抗罢了。 于是黑山老妖在原地神色变换了了数次,终于还是选择了顺从,只是在临进入到法海的金钵之前,小声的道了句 “小人其实自幼便仰慕佛法,圣僧一身佛门修为通天彻地,小人自然是心向往之,只盼着圣僧能够收留在下做个马前卒,他日无论是劈柴跳水还是止恶扬善,在下都是做得的” 堂堂纵横地府多年的妖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自主投入到了法海手中的紫金钵里,尽管法海早已习惯了高强法力给自己带来的重重便利,此时仍然忍不住有一些感叹。 数年之前,他还是一个担心会死在地府抢亲路上的小剑修,如今修为却已经是通天彻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连堂堂地府妖王都不得不甘心的入到瓮中求活。 叹一句人生如梦,不外如是。 不过法海到底不是那种文化人,没有那么多的多愁善感,对着这种种一切也只是若有所觉的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暗道一声变秃了,果然也会变强。 收服了黑山老妖的紫金钵,在完成使命之后悄然的回返到了法海的掌中,后者只觉入手微微一沉,原本就因为收了妖龙白素贞之后重逾千斤的份量,此时在增加了一只黑山老妖后又复沉重了几分,甚至都已经不太合适放回到怀中的衣袍里。 紫金钵收取黑山老妖的整个过程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也许是之前在阳间的那一次,使得妖龙白素贞知道了法海对她心存忌惮,紫金钵内针对她的禁制压根就不会动,自然也就不会耗费力气的冲撞金钵了。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法海特意将黑山老妖与白素贞分成两个地方来关押,此时他将紫金钵托在掌中低头看去,便能看到只有两个grén手掌大小的金钵之内,有一条白色的蛟龙在其中缓缓游弋,白色蛟龙游动间几乎占据了金钵的所有空间,仅余下漆黑的一角给黑山老妖,若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觉,如此大概一眼,便可以分出两者的实力差距有多大了。 了却心头一桩小事,法海这边开始打算去问问地府之中,鬼和尚和花公子寻找自己徒弟的进程如何了,他相信有着黑山老妖的一身基业想诱惑,那两位鬼将一定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来寻找,估计是等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个结果。 托着手中沉重异常的金钵前行,初时走在街上,地面还会留下一些深深的脚印,那是因为法海手中的紫金钵实在太过沉重,以至于人走在街上方才留下了脚印,不过这种脚印随着法海走的路越长而开始变得越来越淡,最后在不可闻,几乎与常人等同。 就这样走了不过百米,远方便开始有了隆重的仪仗铺排开来,带甲的鬼兵武士与身着薄纱的美艳女子相继走出,最后一个容貌极美的女鬼,脸上带着乖巧亲切的笑容躬身而来,主动的给法海引路,汇报他出了地府之后,如今鬼和尚与花公子的工作进度。 法海对于这些阴魂的乖巧并不意外,想他气机之雄浑,走在阴间就如同一个行走的太阳,就算是寻常地府阴魂,隔得老远也能够感应得到,而黑山老妖的基业最后落到谁的手上,还不是法海一句话的事因此察觉到他从人间回返之后的第一件事,就出派出人来殷勤招待着。 地府之中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身为阳间之人,对于阴间阴魂们趋之若鹜的东西都享受不了,因此在供奉上来的也就是一杯薄酒而已,虽然酒香浓郁扑鼻,可法海并不是好酒之人,甚至因为随着修为渐高之后对于这种能够阻碍日常发挥的东西颇为抵触,地府之中的这些下人们之前虽然也遇到过和尚,但那都是如鬼和尚那般的邪僧,哪里有招待正经和尚的经验 于是法海的案桌前就不尴不尬的摆放了一杯薄酒和些许稀罕的果蔬,另在堂中有一支穿着薄纱,身材曼妙的女鬼在跳着人间宫廷中颇为正式的舞,虽然不俗媚,却也称不上多么的端庄。 幸亏法海也不想为难他们,端坐在座位上只是默默的潜修,静待鬼和尚和花公子得到消息之后带着他的那群弟子和自己见面。 据地府留守的那个美艳女鬼所说,这两位鬼将在法海离开之后都各自鼓足了力气寻找僧人,如今好生招待下来的僧人已有五百之数,因不曾辨认谁人是法海要找的那些人,因此都一律的待定看守了起来,此时正在朝着这边赶。 过不多时,法海所栖身的宫殿之外,便见到有无数颗铮亮的光头,几乎是摩肩接踵的凑在一起朝见法海,后者挥手让那些犹自还在作舞的美女下去,然后亲自来到殿外查看,五百颗铮亮的光头人群中立刻便有了骚动,最后清点下来,便从中找到八十六人名京都的佛门弟子。 挑选出来的阴魂自然是喜不自胜,他们本以为此行天目山,这一身修行算是没了,谁知主持方丈居然有如此神通,直接追到地府来让他们还阳。 可是有人欢喜,自然也就有人忧愁,被挑选剩下来的僧人们看着法海在此间地位超然,也明白这是个失不再得的好几回,立刻便有见机快的跪在地上哀求法海看在同时佛门弟子的份上,也伸手帮扶一把云云。 天柱山一战惨烈,身死其中的僧人,连同能忍在内共计有九十六人,此时剔除八十六人之后还余十位,可是其他与法海并无关系的人却还是人满为患,眼前这五百之数在挑选了八十六人之后几乎没有什么减少,依旧人潮拥挤,此时齐齐跪地哀求也是颇为壮观,换了一般心善的大和尚说不定就真的咬咬牙认同了,可是法海却不一样。 逆转生死这种事情,虽然天地间没有仙神稽查监督,但不是有着功德前因,法海也不想过多招惹,因此对于剩下苦苦哀求的僧人们便不做理会,面色冷淡的挥手让阴城中的鬼兵将他们尽数送了出去,殿外的场面一时间颇为混乱,不乏有痛哭流涕的僧人被驾着出去,那些受法海庇护而得以还阳的京都僧人们面露不忍,可是也知道这件事情就算法海不做也怪不得他,因此一个个也都没有开口求情,毕竟让死人还阳非同小可,往大了说是扰乱了天地秩序,佛门又是最为讲究因果福报的宗门,法海来地府救助他们脱离苦海,那是再生父母一般的存在,这般承担别人因果的话,又如何说得出口 众人随着法海的脚步陆陆续续的进殿,外间哭喊声也随之渐渐奚落,法海在殿中对着众多弟子稍稍安抚,将自己打算用六转劫丹修复他们肉身的计划说了出来,众僧听到之后心情颇为激动,就在殿中声音越发的混乱之时,先前主持的那个美艳女鬼笑容满面的凑上前来。 法海只是拿眼神瞟了一眼,立刻明白应该是鬼和尚与花公子的消息传过来了,他这趟下来地府,明面上是救助众多惨死在天柱山一战中的弟子们,可实际上多半是为了自己的亲传弟子能忍,因此在见到这个美艳女鬼满脸笑容的凑近之时,向来古井无波的内心也微微生出了忐忑。 这世间,是人就有私心,法海也不列外。 他轻轻伸出手掌示意了一下,殿中众僧们纷纷噤声不言,那美艳女鬼仿佛也在无形之中感受到了压力,亲切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不过还是凑到了法海的跟前,吐气如兰的轻声道 “圣僧,花公子与鬼和尚两位大人带着最后的一批僧人在殿外恭候,您看是不是” 法海轻轻点头,曾经亲身去迎接五百僧人的他,此刻却意外的不想出去,低声道“让他们进来。” 鬼和尚与花公子并肩而入,不管他们两人在外面打的如何生死难分,但是在法海的面前还是保持有基本和睦的。 两人拜见法海之后,便开始将那些从各处搜寻过来的僧人阴魂引了进来,法海又从中挑挑拣拣,最终挑出八个人,其中并无能忍的身影。 法海维持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好叫自己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的失落,如此一来在天柱山战死的那些弟子名额,只有一个能忍和一个普通弟子没有找到,法海反复的询问鬼和尚与花公子两人,是否还有其他的地方没有找到,鬼和尚面色从容,对答如流,只说确实还有地方没有找到,只是希望不大。 而花公子似乎有什么话没有说,神色并不如鬼和尚那般镇定,法海就此不动声色的留了心,转而开始询问起花公子在搜寻时候的细节,后者虽然神色微有异样,但是对答也是相当的流畅,一番应答下来也没有半点破绽。 法海沉默了下来,虽然他们对答没有什么问题,但有时候没有问题才恰恰是问题的所在,地府之广阔还要远胜过神州陆地,想要在自己往返人间的这点功夫就保证没有遗漏,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是这两人的答案却是出奇的一致,而且两人自从见到法海之后,就在没有说过一次黑山老妖基业该留给谁的事 法海垂下眼眸,面色不辨喜怒,可是手下动作却酷烈如火,手掌猛然探出,一把抓住了花公子的脖子,轻轻好似无物的将之提气,语气森然 “如实说来” 被法海收拢好的京都佛门弟子之中,顿时便有一人冲出人群,叫道 “主持方丈这两人为了争夺手下僧人资源,在城外不惜结兵斗阵,造成阴间阴魂死伤无数,恐怕能忍师兄和如尘师兄都” 在殿中的五百僧人大多都是在阴城之内搜寻到的,刚一找到便重重看守保护了起来,故而对于城外激烈的争夺根本就无从得知,唯有少数的从城外迁移进来的几人方才知晓其中残酷,如今眼见花公子似乎有话欺瞒法海,顿时忍受不住的就站出来揭穿了他。 此话一出,殿中僧人们立刻怒声如沸,他们在经历过天柱山之战后,对于同门有着别于寻常的深厚情谊,此时听到能忍和那名叫做如尘的僧人,可能会死在这两个鬼将的争斗之下,立刻就怒不可遏。 就在这时,眼见事情败露的鬼和尚振臂一呼,先前还到处歌舞升平的大殿之中,无论是跳舞的女鬼还是手握长戈的鬼兵,全部都面目狰狞的开始扑向法海为首的一众僧人们,大殿中顷刻便乱作一团,鬼和尚则趁机的想要就此遁走。 法海挑选出来的这些僧人们,虽然都是佛门之中修行颇高的精锐弟子,但是他们肉身新死,魂魄连头七都没有过,根本就没有什么法力,顶多也就是比寻常阴魂要凝视一点而已,如何能够抵挡得住这些地府精锐 法海双眼微微泛红,心中汹涌的杀意使得他扼住花公子的大手也失了轻重仔细,痛苦挣扎在手中的花公子在一阵刺耳绝望的尖叫声中被直接捏爆,散成了一团没有形状的黑烟,所幸法海此刻还不至于失了神智,扬手将身后弟子们的魂魄收入袖间,轻轻将手中紫金钵托起,放出一道炫目的金光将整个宫殿都笼罩其中,鬼和尚一头撞在金光之上,只见道道涟漪向四下扩散,却是没能一撞而破,一时间心下骇然绝望。div 第二百八十九章:黑山小畜 将众僧都收于袖中,余下的别说是那些面目狰狞的鬼兵鬼女,就算是其中最强的鬼和尚,法海也翻掌可以灭杀,故而这一场战斗几乎在法海伸袖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结局一目了然。 别捏成一团黑色雾气的花公子并没有就此形神俱灭,而是在一阵扭动之后重新变幻成了原来的模样,只是脸色惨白了许多,看起来萎靡不振的样子。 法海将双手缓缓的抄于袖中,冷着脸不发一言,于沉默中留给他们两人述说发生何事的时间。 其实对于两个人的这次举动,法海在心中并不如何愤怒,他真正愤怒的地方,是他们反抗的缘由。 法海以绝强之势横压此间,在这等举目尽皆无敌的威势之下,他们却还是能冒着大不韪的做下这种形神俱灭的勾当,背后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自己的亲传弟子能忍,以及如尘,怕是已经死在了两人的争斗之下。 法海的沉默不言,带给两人的压力无疑是一种无言的绝望,其中鬼和尚远比花公子要圆滑世故许多,很快就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出来,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情第一个说的难免会给事主留下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到时候随便美言自己几句,阴损别人几句,那就很容易给自己留下一条生路。 事情果然和法海预想的差不多,鬼和尚与花公子同为黑山老妖手下的鬼将,在阴城之中双方权力大致相当,在搜寻僧人这件事情上很难分出高下来,因此决胜之地便是城外了。 因为远离权力中枢,所以阴城之外的阴狠手段屡见不鲜,其中花公子因缘际会之下,所找到的僧人要比鬼和尚还要多出两个,如果按照法海临去之前所说的,那么未来黑山老妖的位置无疑就是花公子的了,一直在暗中较劲的鬼和尚如何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如果真的让花公子上位,那未来自己还能在这阴沉立足下去吗?和那个丧家之犬的黑山老妖又有何异? 重重的原因之下,鬼和尚这才动了欺瞒了心思,这件事情本身也很难说清到底谁对谁错,与其相互的推卸责任,互相指摘对方的错处,听凭法海的心意来决断,合伙将这个消息压下去才是正经,毕竟这样两人生还的几率都很大。 可法海还是看了出来,当他动手将那一众门下弟子的魂魄收入袖中之后,在心中已经做好了听到最坏消息的打算,在鬼和尚的述说印证下,他心头的杀意这才缓缓的消散。 不出所料,如尘与能忍两人确实被两人的争斗牵连到了,其中如尘当场身死,而能忍则逃往了不知名的地方,根据两人的描述,当时能忍逃去的地方很像是法海破开此界的阴阳临界点。 那个地方平日里只有黑山老妖才会去,别的阴魂很少去,双方人马都不熟悉,虽然派了人前去打探,可是却久久没有什么回音。 “当时那位小师傅走的匆忙惶急,在下是搜寻队伍里追的最远最深的一个,愿意为圣僧带路” 鬼和尚忙不迭的跪在地上表示自己的忠心和用处,事事都慢了一步的花公子此时跪地再说什么也都逊色了好几分,因此他在望向面目可亲的鬼和尚时,眼神之中就有一丝怨毒之色流出。 对于他的这点怨恨,鬼和尚又如何会在意?当务之急是在法海的手下保得性命,昔年黑山老妖手下四大鬼将,鬼和尚与那位杀伐果断的将军关系最为要好,而这花公子则全仗着巴结文若奇。 燕赤霞箭杀将军之后,鬼和尚势单力孤,一直在小心做人,虽然如此,可在他的心里却始终看不起这惯爱整些风花雪月,亵玩美貌女鬼的花公子,如今他的靠山文若奇倒了,与他的争斗中鬼和尚不出意外的处处都在占据上风,更是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俨然已经在心中把他当成了一个死人。 法海下得大殿台阶,缓缓来到鬼和尚的面前,问道:“你说的那个地方,可是黑山老妖之前数次出入阴阳两界,用来迎娶阳间女子的阴阳临界点?” 法海这看也不看花公子一眼的举动,无形之中就已经表达了很多的东西,佛门弟子之中虽然最为重要的能忍没有死,但是却死了一个叫做如尘的佛门弟子,法海身为领袖自然不可能不叫他们两人偿命,就算有了临危受命找寻能忍的大赦,可在鬼和尚与花公子之间,免不了还是得死一个的。 所以法海对那个事事都已经慢上了一步的花公子态度,在这个时候很大程度上就已经宣告了两人的生死。 花公子能够钻营压制住远胜于他的鬼和尚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蠢货,几乎在法海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这个想来在地府之中轻抚浪荡闻名的鬼将大人,浑身几乎就要瘫软下去。 他已经在此间逍遥了许多年,仗着黑山老妖手下的十几座阴城,他几乎是按着性子天天当新郎,平日更是感叹如此生活真是给个神仙也不换,可如此美好的生活眼看着就要被断送了。 鬼和尚真真切切的将这其中微妙的变化看在眼中,心中窃喜,可是面上却不显分毫,虽然已经暗自确定,法海应该不会在对自己动杀手,可是他仍旧保持着十分谦卑的姿态,恭敬无比的道: “正是小人早在来前就已经详加打探了,务必能够” 鬼和尚滔滔不绝表达自己忠心的话忽然戛然而止,花公子听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不禁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叫他震惊的甚至都失声叫了出来。 原本以为已经胜券在握的鬼和尚,被法海带有阴暗混沌的之气的一掌直接打穿。 五行逆转的黑光宛如泯灭一切的恶魔,眨眼将面容上甚至还带着几分谦卑笑容的鬼和尚吞噬殆尽,这个平日里自诩明时势,懂人心的和尚留在世间最后的一个表情,是满脸的震惊和不解。 他不明白,自己已经表现出自身足够的能力了,同时也展示了自己在寻找僧人方面的得力,为什么最后法海却还是要杀掉自己? 僧袍之下的双腿开始化为飞灰飘散,大殿之中宛如被放开了一道森寒的闸口,冰冷的气息从鬼和尚的身上疯狂的向外逸散,这是阴间鬼魂将死之时特有的一种特征。 纵然心中有一万个不解,不甘和愤怒,可是鬼和尚依旧止不住将要溃散殆尽的魂体,最后他看着法海的眼睛,恨声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法海似乎早就料到了机关算尽的家伙会问这么一句,一贯平淡无波的神色之中,此时却带着让人胆寒的冷酷: “你自以为掌握了好多东西,每次算计都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却不明白一个道理。” 法海伸手指了一下身后犹自处于震惊之中的花公子:“控制一个他,远比驾驭你要轻松的多,杀了你,我也能安心的多。” 鬼和尚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他眼神之中不甘之色越发的明显,张嘴想要狂呼呐喊什么,但是消散的魂体已经到了咽喉,最终只留给法海一个面目狰狞的恶僧表情,被法海毫不留情的伸出手指一指点散。 “丑死了。” 法海如是说着,刚刚转过身来,就见到花公子碰的一声把头磕在地上,连抬都不敢抬。 “小人愿效死力” 对于这个家伙的效忠宣言,法海实在没办法正视起来,甚至在心中还转了一个不如索性把他也斩杀掉的想法,反正要去阴阳临界点找人的话也用不着他,因为在紫金钵里有一个比两人都要合适的人。 黑山老妖。 鬼和尚刚才的述说有一个细节,那就是能忍走失的那处阴阳临界点,正是黑山老妖经常出入阴阳两界的地带,这老怪平日里和花公子大概是一个德行,不好好修行整天净去找些美貌的女鬼回来玩弄,地府之中不好说,起码在这片方圆几千里的地带中,估计没人比他更为熟悉那里。 所以其实鬼和尚和花公子对自己的作用都不是很大,不过法海心中的杀念也只是稍稍转动了一下,并未真的下手,毕竟就算黑山老妖熟悉那里的地形,到底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是调动大队阴兵来搜查要方便的多,这种事情算是花公子,鬼和尚这等鬼将之流的业务范围,留着他传令聚集人马也是好的。 花公子哪里知道自己在人家的动念间就已经转了好几个的生死来回?因为法海出人意料的动手击杀掉花和尚,他甚至对于这个新主子产生了一种恩威难测的畏惧和感激,不过他这种人心中的任何感激也都是一时的,根本就当不得真。 法海挥手让他下去将人手集结好了,然后在殿外等候命令,待到花公子快步走出去后方才托起紫金钵,先是利用这件佛门之宝的玄妙,在黑山老妖的体内留下了一明一暗的两道佛门禁制,然后才放了他出来。 黑山老妖也是乖觉,任凭法海在自己身上中下禁制也不反抗,可是他横行霸道多年,到底也是要脸的,被放出来之后站在殿中面色尴尬的对着法海拱了拱手,要他在自己曾经称王称霸的宫殿中俯首下跪,还真是有点难为情。 法海对这点小事也不甚在意,只要把他生死的意志握在手中也就稳妥了,于是微微点头道: “虽然你罪孽深重,但是本座念在你也是修行不易的份上,且留你在身边做一个宗门小畜,平日里镇守寺庙,做些杂物,你可愿意?” 话虽然问的是很民主,但这种事情哪还有不愿意的?黑山老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要是牙口蹦出来半个不字,立刻就得被这秃和尚给收进紫金钵里给炼了。 索性在进过紫金钵,见识到了同为狱友的妖龙白素贞之后,黑山老妖对于法海的手段已经惊为天人,很难在心底产生什么抵抗了,自觉当日在阳间斗法的时候,只要法海当场亮出这件法宝,自己就是再厉害也得被收了,因此对于法海口中做个宗门小畜的话倒也没有那么的抵触,微微低头道: “黑山谨遵法旨。” 法海点头嗯了一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奇道:“你刚刚说什么?” 黑山老妖也是千年修行,各种弯弯绕绕的懂的不比那个自负机智的鬼和尚少,当下听到法海的问话之后就是微微一愣,随即重新拱手,面色颇为尴尬的道: “小畜听候主持法旨” 法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暗道不愧是当过领导的,这自觉就是过人,然后就将能忍的事情讲了出来,并且描绘了他的形象外貌。 两人边走边说,待走出宫殿之时,大致已经讲清,而早在殿外集结待命的阴兵们,看到黑山老妖这个旧日主人时,都是齐齐的一愣,要不是看着黑山跟在法海的身后亦步亦趋的一副狗腿子模样,几乎就要以为他们大王又反杀回来了。 场中落针可闻,一种尴尬的气息在黑山老妖与旧日部署之中开始蔓延,法海浑不在意的清了下嗓子: “黑山仰慕佛法,想要追随在本座身边修行,如今已经是我金山寺的看门小畜了。” 黑山老妖木着张脸上前四下拱了拱手,也不说话,这种场景实在比他和法海一对一的时候要难受许多。 法海也不废话,直接开口直奔主题:“接下来就由黑山指挥你们,去阴阳临界点寻找能忍和尚,假如找到带回,我保你们在场之人全都官升三级,但如果找不到” 法海顿了顿,于淡漠之中又显阴森:“那也就永远不用回来了。” 黑山老妖见到法海没有在这些旧日部署面前,再称呼自己为小畜,于是神色也好转了许多,听到话后首先拱手应命,然后带着一群浩浩荡荡的阴兵便出发了。 第二百九十章:狗粮 黑山老妖一行出动,法海自然是也要跟着的,不过他并未和黑山他们一起行动,反而是自成一路,用自己绝快的遁光在那一片地带穿梭。 假如黑山有所发现,可以凭借法海留在他体内的禁制互相传递消息,皆时法海自会感应着他们的位置赶来。x 就这样搜寻了半日,无论是带着大队人马的黑山还是遁光快绝的法海,全都是一无所获,最后双方汇合到一处,黑山指着那道可以出入阴阳两界的关口,说道: “这里我每年都要走好几趟,带着人马全都搜寻过了也不见人,除非那位佛门弟子不在这里,已经逃到了阳间。” “怎么可能” 法海自己就是穿梭过两界的,自然明白想要穿梭阴阳两界,就算人站在临界点也需要一定的法力或者至宝方才可以打开这扇门,而能忍做为新死之鬼,顶多也就是魂魄比寻常要凝视一点,就算有点微末法力也不可能打开这道门。 黑山却解释道:“其实这扇门的开关时间长久,终点还在开启人的法力高低,诸如圣僧这般修为的,开启大门之后至少有两柱香的时间,我想那个小和尚就是在这个时间段里逃回了阳间,地府在我们这样的搜寻之下还无法找到,那就绝无可能还在此界了。” 法海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暗道阳间茫茫之大,一个孤魂野鬼又该去哪里寻找当下就情不自禁的把目光转移到了一直没有吭声的花公子身上,要不是这家伙跟鬼和尚为了争夺僧人来增加自己的胜率,能忍又怎么会遭受这种劫难 虽然说这件事情法海也有一点考虑不周的因素,但他又不是什么圣人圣母,哪里会把责任都归到自己的头上,他们办事不力把人弄丢了,那就活该受罪。 法海正要动手也灭了这厮,黑山的声音却从后面接着说道: “其实还有一线生机。” 黑山的这一句话,果然止住了法海心中想要杀人泄愤的心思,这件事不管过程如何,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因此法海停步转身,静待着黑山老妖将话讲完。 “圣僧可曾听过头七回魂只说” 黑山老妖的话音一落,法海立即便明白了。 民间自古便有无数个版本的头七回魂夜说法,据传是地府对阴魂网开一面,让他们在轮回之前能够和家人告别的传统,不过如今阴司混乱无序,各种势力强盛的妖王在地府占据一方,称王称霸,昔年的头七回魂也日益的稀少,起码法海本身对这一记忆就相当的含糊,之所以能够记起还是因为前世记忆的缘故。 有了这个消息,法海一时间也不着急打杀掉花公子了,只是沉吟了片刻 后问向黑山老妖: “那依你之见,他回魂的时候会去往何处” 能忍出生在幽州,那里算是他的故土,但身死之处却是益州边境的天柱山深处,要说他一个孱弱的魂体,在没有地府网开一面的护持下,能够远走千里去幽州回魂,法海是不信的,而天柱山被道家镇守了许多年,山腰处的四灵封镇也厉害非常,他一介新死之魂,能否安全渡过那不冻泉的幽长水道尚未可知,在这种不确定的因素之下,法海只能寄望于黑山老妖的千年见识了。x “圣僧大人可回往阳间,将那小和尚在阳间的肉身收拾好,摆好灵堂,挂起灯笼香烛,最好是有生前亲近之人在旁诵念其名,这样便可以将他的魂魄从外面召回来,皆时圣僧再施展什么手段也都可以了。” 黑山老妖不亏是修行年深日久的大妖,思忖间便给了一个解决的方案,法海听后也终于真正放下了心中对花公子的杀意,当即便摆手竖掌成刀的朝着一处虚空劈下。 一声金戈叫鸣的生硬想起,法海挥手让那一众阴兵各自散了,原本阴气森森,鬼影丛丛的一大帮阴魂,转眼走的只剩下花公子与黑山老妖两个。 法海将目光放在了花公子身上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看黑山,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花公子身为黑山老妖手下的四大鬼将之一,与别的鬼将那般颇有气势凶威的样子却大不相同,他在地府之中轻浮放荡的名声素来远播,如果说花公子以前能够在四大鬼将之中站稳脚跟,全然是因为巴结了鬼将之首的文若奇,那在这之前,花公子又是如何在地府无数阴兵之中脱颖而出的呢 答案似乎能从两人的眉宇间寻找到答案,不过法海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随便摆摆手便当先迈出了地府直入阳间,他法力高深,远胜过黑山与燕赤霞一流,留下的这处大门足以维持两三柱香的时间,何况黑山老妖的体内还有他留存的一明一暗两道禁制,根本就不怕他翻了天去。 法海走后,黑山老妖与花公子一直都相对无言,半晌谁也没有开口。 最后,黑山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径直往法海投身的那处无形大门走去,口中道:“你这次死里逃生,以后不要在那么肆意妄为了。” 花公子跪在地上,低声泣道:“爹” 黑山老妖头也没回,径直消失在了那道贯通阴阳两界的大门之后。 其实在很多年前,黑山一直都只当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是死的,留在身边也不过是念及到一丝亲情,多少给他留口饭吃而已。 可是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黑山被法海收做了门下仆从小畜,以后就要跟在他的身边效力,这地府怕是在不能回了,于是他在看到这个常年不曾正眼看过的儿子有性命之忧时,便出言相救了一下。 虽然黑山老妖走的果断,可是在内心深处却是未尝没有一点欣慰的。 先前花公子对法海简直是畏之如虎,如今在逃脱大难之后,居然在法海挥手让他们散去之时仍旧不肯离开,执意和自己亲口说上那么一两句话,光就这份心意,就不枉自己将基业托付给他。 重新回到阳间之时,天色已经大亮,黑山老妖也不知本体是个什么东西,如此修为居然也不敢在太阳下冒头,自从来到阳世之后就一直躲在法海的袖子里,只能到晚上才能现身效力了。 法海径直的去往破败的兰若寺中,刚刚进到那处百年间发生了无数故事的破败阁楼,便见到年轻的十方正在对着一个骨灰坛子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法海一直走到近前他也不曾察觉,直到法海轻咳了一声,直接把这小子吓得手上一抖,居然直接把骨灰坛扔了出去。 法海自然是不会眼睁睁看着骨灰坛打碎的,好好的一个花容月貌的女鬼,就这么被十方给魂飞魄散了,怎么看都不太合适,于是他长袖当空一卷,将骨灰坛托在手中平举着递到了他的面前: “收好你的小卓姑娘。” 十方经过刚才的那么一下,脸色都吓白了,真要是因为他自己的缘故,导致了小卓魂飞魄散,那他恐怕连死的心都有了,当下忙不迭的跟法海表示着感谢,颤抖着双手就要接过去,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笨手笨脚的,还是让师叔代为保管比较好,于是他咽了口唾沫,摆手请求法海暂时收下这个骨灰坛,等到晚上他稳定下来了换个结实一点的来装。 法海对这家伙颇为无语,他一直想不太明白,为什么女鬼都喜欢这种调调,偏偏都跟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笨手笨脚的家伙对上了眼。 聂小倩和宁采臣是这样,如今的十方和小卓更是如此,就连以前他遇到的那些什么妖魔鬼怪也大多如此。 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太多的法海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善如流的收下了小卓的骨灰坛,问道: “白云师兄和知秋一叶还没有回来吗” 十方点头道:“师傅和知秋大侠约好了今天早上在这里碰头,算算时辰现在也快了。” 黑山放出的那些阴魂厉鬼,在法海面前虽然说不算什么,但是放在寻常修士的眼中也是凶悍一时的厉鬼级角色,十方的修为太过浅薄,能够在阴魂面前自保就很不错了,根本就帮不上师傅的忙,因此就留在了这里等他们回来。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十方忽然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羞于开口,法海随口问了一句,只听十方低声道道: “那个师叔,您让我们送过来的金佛,不小心被我融了” “我还以为你是要求我替你开口,让白云师兄准许你还俗呢” 法海对这件小事自然不在意,闻言只是笑着调侃了他一句,后者脸上不好意思的神色越发的明显,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看样子竟然是对法海这随口的一句话有些心动。 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愣头青的法海,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十方的心情,他自从执掌金山寺,向天下推行大乘佛法,又经历过能忍的事情后,便越发的明白弟子传承的重要性,他看十方修为虽然浅薄,但是气息却是纯正无比的大乘佛法道行,之所以这个年纪还差了自己门下的能忍甚远,那是因为白云乃是有道高僧,觉得修法容易修心却难,故而一直都在调教这个徒弟的心性修为,要不然的话十方也不可能在原著中,仅凭诵念佛经就能逼的像小卓这样的厉鬼不敢近身。 这样一个得了白云的真传的弟子,很大程度上是被寄予了厚望,希望能够传承衣钵的,法海不想白云辛苦忙碌,培养了十方十几年,最后却得来一个弟子有心涉入红尘的结果,于是便试探的问道: “你若真做此想,我也可以替你问问。” 真的亲口得到法海的承诺后,十方心动的神色反而渐渐消失,转而坚定的道:“多谢师叔,弟子还是还是留在师傅身边伺候的好。” 正如原著中十方对小卓的话一般,他穿的第一件衣服就是僧衣,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师傅,他连父母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师傅和无定寺就是他的父母和家,如果真的肯为了小卓就抛下一切,那他就不是十方了。 拒绝了法海的十方,神色间依稀放松了许多,好像无形之中解开了自己的心结。 法海看着十方的神色,心中也替白云高兴,虽然瞎了眼睛,但是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徒弟留在身边也是不错,正思忖间,却听十方忽然问道: “法海师叔,您不是说要从地府带来一个师兄过来吗怎么不见人呢” 法海闻言轻轻叹道:“我正要和你分说此事,正需你们相助” 当下,法海便让十方去到镇上的香烛棺材铺里,收集置办灵堂丧事的东西,可是十方只听了一半就有些头晕脑胀,根本就不可能记住这么多东西。 法海门下亲近的弟子都是绝顶聪明,天赋卓绝之辈,鲜少有这么蠢笨的弟子,正准备再次叹气让他拿个纸笔记下来,一直不吭声的骨灰坛却传来了一道空灵的声音。 “大师尽管说下去,小女子都记下了。” 一句话响起,法海神色不变,十方却已经不自觉的在傻笑了。 将手中骨灰坛递给了这个蠢货,后者忙不迭的双手接过,慎之又慎的抱在怀中,待得法海吩咐完毕,不需多说什么,小卓的声音便不疾不徐的将方才法海所讲的东西尽数复述了一遍,因为十方是肯定记不住的。 确认无误后,法海心中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你们去吧,天黑前回来即可,我留在这里等白云师兄和知秋道友。” 十方乖巧的行礼退下,边走边抱着骨灰坛小声的说着什么,留下法海一人面无表情的盘坐在破败的兰若寺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法海总觉得自己被撒狗粮了。 可恶 念及到这些的法海,一时间神思飘忽,不自觉的便想起了幽州的那个人div 第二百九十一章:招魂 有些事情,是不能细想的。 原本法海刚刚开始执掌金山寺的时候,兴盛佛门的目标还任重道远,有妖神之称的白素贞还飘渺在不知何处,所以这个念头法海便压抑的很深很深,可是如今却不一样了。 道门在京都的争斗中,给佛门让了路,压在天下正道胸口上的大石,天柱山深处的青铜门,也被法海用诛仙剑阵彻底封锁,妖神白龙也被收入到了紫金钵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白蛇传的许仙,白娘子都不会出现了,可谓是一劳永逸,再无后患。 因此法海当初许给南二的未来,似乎已经近在眼前。 也正是因为这个目标越来越清晰,所以一直压抑在法海心中的念想便也开始疯狂的蔓延增长,以至于都快要到了压制不住的趋势,直到触及到了法海眉心那处殷红的白毫相,阵阵剧烈的疼痛袭上脑海,这才稍稍有所收敛。 快了就快了 法海盘坐在地面,隐于宽大僧袖中的双拳暗自收紧,为自己打气。 很快,白云和知秋一叶先后赶到了兰若寺,一夜的时间过去,来回在镇上奔波收服厉鬼的两人,面色上都带有浓浓的疲倦,不过在见到亲身追往地府,追杀黑山老妖的法海正板板整整的盘坐在兰若寺中时,知秋一叶的精神还是振作了一番。 白云双目失明,也察觉不到法海的气息,正在诧异为何听不到弟子十方的呼吸声时,法海直接了当的开口道: “白云师兄,十方被我派出去采买东西了” 将黑山老妖建议自己的招魂计划和盘托出,知秋一叶拍胸脯直说包在自己身上。 佛门超度阴魂往生颇有妙处,道门拘魂更胜一筹,白云和尚虽然道行不低,但是与法海师出同门,对于招魂之事不甚精通,因此法海特意等到他们回来之后在亲口说出,希望得到知秋一叶这位道家子弟的帮助。xx 如今得了知秋的亲口应诺,法海心中稍安,笑道:“一应事物我已经让十方去镇上采买了,等一会儿他回来你看看有什么缺的,在吩咐就是。” 招魂的长幡和符文都有特殊的讲究,法海与白云不精通此道,干脆就不瞎指挥,全权放给了知秋一叶来管辖,而法海则在等待两人的空闲时间里,用闲余的时间扎了许多稻草人,用来收容那些从地府之中带出来的弟子阴魂。 分配好各自的事物之后,法海方才从地面上起身:“你们这边可以先准备一下,我去益州一趟,在天黑之前把能忍的肉身带过来。” 益州距离扬州兰若寺之间何止千里,纵然是熟知法海一身通天道行的白云,一时间也拿不准他能否真如所说的那样,在天黑之前带来肉身,略略迟疑的道: “你有把握吗” 法海微微沉默了片刻,忽然一抖衣袖,将缩居在衣袖间的黑山老妖以及那一众佛门弟子的魂魄尽皆拂袖送出,直接打入到楼下一尊粗陋的石像之中,只见石像原本模糊不清的眉眼就此而开始缓缓清晰,只是神色间有些邪异和扭曲。 而后他运指如刀,将气机凝聚成丝线一般的粗细,一口气将能忍的生辰八字尽皆一一刻在了石像的背上。 “我将黑山老妖留下给你们听用,在他的背上我刻了那些需要用到的生辰八字,如果我不能按时带着他们的肉身回来,你们就简单的用衣冠冢代替肉身招魂,黑山千年修行,见多识广,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安排。” 法海说完之后就不再耽搁时间,直接化身一道金光直冲天际,风驰电掣的向着益州天柱山的方向而去。 往返两州之地,如果只是法海一人的话还很是轻松,但是带能忍以及金山寺战死众人的肉身,那就有点不太肯定了,将众弟子的姓名留在黑山老妖的背后,也是上了一个保险。 法海走后,兰若寺反而越发的热闹起来,知秋一叶进进出出的忙碌布置着招魂的灵堂摆设,而白云则因为双目失明,而且佛门对于招魂法术也不甚精通的缘故,所以只能略微的帮点小忙,也就搬搬抬抬而已。 法海留下的人名一个有将尽一百多个,所以知秋一叶他们三人一直忙碌到旁晚方才堪堪完成所有人的衣冠冢,昔年香的招魂幡同样也耸立在不远的殿中,知秋一叶,白云,还有十方三人,都是满头大汗的一道坐在门槛上,仰脸看着远方天色中的夜幕缓缓落下,喃喃自语: “也不知道法海什么时候能过来” 衣冠冢虽然也可以进行招魂,但是效果明显是没有肉身在时那么有用,三人在门槛处蹲坐了半晌之后,知秋一叶忽然站起身来,狠狠的锤了一下门板: “不能再等了,如果等到今夜子时他还不过来,那咱们就算用衣冠冢招魂也得有个闪失” 招魂适宜在夜间阴气最重,也就是子时的时候进行,这样成功招到魂魄的几率才是最大的,一旦过了子时,便是天地阴阳开始转换的时候,因此他们不能等法海太久,不然一旦过了时辰,到时候不禁可能招不到魂魄,甚至可能还会连累那些阴魂被阳气侵蚀消散。 知秋乃是三人之中对招魂术最为熟悉的正宗道门弟子,他的话自然得到两人的全力支持,当下就直接开始铺开法台,宣读祭文,上书符纸。 先前说过,招魂乃是地府对阴魂网开一面,在投胎转生之前与家人告别的一个传统,因此道门中人在召请阴魂之时会直接上书符纸,一来是用符纸来为阴魂引路,凡是被召请的阴魂,在现身之时为了和其他前来争食的孤魂野鬼区分开来,真魂的身上往往都会带有一张召请道人的符箓印记,用以辨认。二来符纸上带有道家弟子自身的符篆,乃是求情地府中的神职人员护送通融的情面。 修道之人,道行越高,自身符箓的品质就越好,换而言之在地府中的情面也就越大,召请阴魂的几率也就越高。 凭知秋一叶的受箓等级,召请阴魂成功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但是如果用上与阴魂关系不大的衣冠冢的话,那还真不太好说最终结果如何,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被素白装点的颇为肃穆的兰若寺中,知秋一叶难得的一身正装道家长袍在身,手持桃木法剑,双眼半开半合,低声诵念道家经文,在他的身侧,白云和十方各自占据大殿一角,手持一节哭丧棒静立无声,这是黑山老妖的布置,说是召请阴魂的法事一旦展开,难免会有一些游荡在阳间的孤魂野鬼前来争食香火,或者觊觎肉身妄想还阳,因此需要身怀法力的人从旁震慑。 兰若寺周围,开始回响起知秋低诵的经文声,四野里风声潇潇,吹动寺外无数枝叶翻响,仿佛冥冥中有无数个看不见的脚步在缓缓朝着兰若寺逼近。 白云在双目失明之后,隐隐触碰到除了金刚不坏身之外的第二类佛家神通,天耳通。 因此寺外但凡有什么异声响动,他都可以明察秋毫,顷刻间手中哭丧棒便化作一团模糊的黑影,对着貌似空无一物的身前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抽打,原本一直凝神在侧的十方吓了一跳,以为是师傅看自己出神要敲打自己,可是等到白云手中的哭丧棒落在空中之后,他方才听到耳中隐隐有凄厉的哭嚎响起,浑身就是一个激灵。 十方修为浅薄,唯一的驱鬼手段就是诵念大乘佛法经文,但是如此一来不止是那些孤魂野鬼不得进前,恐怕就连知秋招来的阴魂也同样要在外头喝西北风了。 明明感觉自己身旁四周都是危机四伏的,可是十方却好像一个睁眼瞎一般什么都做不了,正自两难之间,忽然听到小卓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左边去三尺。” 手中哭丧棒立时便被一股轻柔的阴风卷动,十方鬼使神差的跟着这道阴风一棒打下,只觉得棒子打下来的那处空空荡荡的地方并不是虚不受力的击在空处,反而是有一股无形的好像气球一样东西沾粘在棒子上,他下意识的一使气力,耳边便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哭嚎。 十方顿时愣了一下,随即便沉浸在这种降妖伏魔的兴奋中,在小卓的指点下哭丧棒居然使得棒影纷飞,虽然不及白云那样云淡风轻,简简单单中就将门外的一众孤魂野鬼拦在身前,可也是虎虎生风。 徒弟如有神助的表现,使得白云脸上浮现出一丝异色,手中哭丧棒轻轻一摆,快若闪电的点在了十方握棒的手背上,剧痛之下后者手中的哭丧棒脱手跌落,白云脚步一转,手中哭丧棒直接将十方那边的情况也拦了下来,口中淡淡道: “你才修行几天,就敢行如此杀伐阴魂之事,也不怕糟了报应” 此话一出,十方和小卓方才醒悟过来,连忙罢手退后,和黑山老妖与一种佛门弟子阴魂所栖身的那尊石像站在了一处,再也不肯出手了。 白云禅师那高高瘦瘦,宛如竹竿一般的身材拦在大殿灵堂的门前,却是作出了一夫当关之势,手中哭丧棒从容点拨,却并不狠辣的灭杀那些孤魂野鬼,只是权作驱赶之用。 他虽道行高深,但是行事却带有佛家慈悲之意,并不做赶尽杀绝之事。 本以为有白云和尚这样的高僧镇守在此,应当是万无一失才对,可是随着法海的迟来,兰若寺外幽幽耸动的鬼步声也跟着越来越密集,还不到子夜时分,寺外几乎已经听不到什么别的声音,全都是那些孤魂野鬼的脚步声。 一直停放在灵台深处的石像,忽然传来了黑山老妖的声音,此老妖修行千年,对地府之事最是洞悉明了,故而最先看出不对,连忙出声示警道: “糟了,老夫刚刚才想起来,法海在地府打开的阴阳通道,此时想必还没有闭合上那处阴阳临界点距离此处不远,它们必定是听到了小道士你的诵经声被吸引了过来。” 法海先前在地府之中大肆搜寻佛门弟子的魂魄,早已是搞的方圆千里的阴魂都略有耳闻,之后他们大队人马在阴阳临界点长期停留搜寻,也就间接的传出了此地有宝物等等的谣言,吸引了无数的阴魂前去凑热闹。 而今知秋一叶还在这个节点里做招魂的法事,就几乎与拿着食物在逗弄饥饿了许久的狼群没有什么分别,他们都是在地府之中游荡已久的阴魂,许多家中断了香火的平日里过的甚为凄惨,难得有这么一次天赐良机,自然是拼命的往这里挤。 黑山老妖话音刚落,知秋忙着诵经无暇说话,只是拿眼睛瞧着他,等他给拿个主意。 黑山沉默了片刻之后,缓缓道:“为今之计,便是你们将我放出,我曾经是此间地府之主,在那些孤魂野鬼的眼中多少还有点威慑,可以帮你们震慑住着无穷无尽的阴魂。” 话音落下,灵台大殿之中的三人都是皱起了眉头,显然在放了黑山老妖这件事上都不太信任,十方的叫道: “放了你你当我们是傻的放了你直接把我们都吞了,还招个什么魂” 寺外狂涌而来的诡影越发的增多,甚至有的阴魂之强悍,就连还没开法眼的十方都能清晰的看见,竟然是已经有地府阴兵一级的鬼怪开始出没兰若寺了。 黑山老妖惶急的道:“我身上有法海大师留下的禁制,根本就无力反抗,再不放开我帮你们镇守灵堂,不但你们都要死在这无穷无尽的鬼潮之下,还要误了大师的大事” 虽然明知黑山老妖这种魔头的话不可尽信,可是如今白云禅师在门前支撑的越发的开始有些困难,甚至都已经开始动杀手灭杀那些无穷无尽的阴魂了,他早先便先后斗法了许久,此时元气未复,在鬼潮的压力下连诸多随身法器都开始动用了。 众人一时间陷入抉择的两难之地。div 第二百九十二章:黑山老妖 庞大的兰若寺被一片无穷无尽的鬼影狂潮所覆盖,形势已经容不得三人从容思考,急切的十方将目光投放到了知秋一叶的身上,却见后者虽然无暇分身,却依然在诵念经文主持法事,可目光同样也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那眼神意思,便是将这决断统统都交给了十方来选择。 “小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说我要不要放了这个老妖?” 因为白云要在门前阻拦扑杀过来的无数阴魂,而知秋一叶又要主持法事,故而一直闲来无事的十方,情急之下反而成了此局的关键,可是他又哪里是个能拿主意的?无奈之下便开口问向了小卓,希望能给点建议。 小卓也是常年混迹在树妖姥姥手下的这间兰若寺多年,在这等虎狼之地也是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勾心斗角,因此对于黑山老妖的话自然是不太相信的,可是这等情形小和尚十方的师傅,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就算明知有阴谋也难免会在心间抱着搏一搏的风险,于是咬牙建议道 “我也不敢说放了黑山老妖就真的能够渡过此关,可是我能看出来,你师傅就要撑不住了” 白云对十方来说可不仅仅是师傅那么简单的一回事,这个从小将自己带大的僧人,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父亲一般的存在,在他心中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想师傅有事,于是听了小卓的这句话后哪里还按捺得住,三步并两步的就来到了那尊封印着黑山老妖的石像之前。 灵堂上烛火被迎风吹拂得四下摆动,跳动摇摆的火焰仿佛随时都会被吹灭,十方看着眼前这尊石像,依稀觉得它原本丑陋奸邪的眉目,好像经过刚才的那么一会时间变得温和慈祥了许多,如果法海在此的,一眼便可以看出,这是黑山老妖施展的一种小小法术,这道法术作用不大,却是可以蛊惑人心,让人情不自禁的生出亲近可靠的念头来。 “这就对了,本座修行千年,外面这些阴兵小鬼根本不值一提,只消将本座放出来,定然可以帮你们把守住此处关口” 石像之中传来黑山老妖阴恻恻的声音,可是十方听在耳中却无端的生出一种极为可靠的念头,他修为浅薄尚不知自己被黑山老妖施了术,正要迷迷糊糊的上前砸烂这石像破开法海留下的禁制,可一直观察十方的小卓却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当下便厉声长啸,试图将十方惊醒。 然而小卓的长啸示警不过才刚刚起了一个头,十方的眼神之中的清明,还没有彻底浮现出来,就被石像中的黑山老妖一声冷哼给镇了回去 “小贱人,等我出去再炮制你” 十方呆呆愣愣的运气自己浅薄的法力,高高举起右手拳头就要破了这尊石像,放黑山老妖出来,眼看拳头带着呼啸风声砸下,远方却猛然飞来一道白影,精准无比的直插在石像后面的墙壁中,十方的拳头正好落在了哭丧棒上,崩飞的碎石头砸在他脸上生疼,甚至有的还划出了血迹。 疼痛使得十方的眼神终于恢复了清明,他看着身前犹自颤抖不已的哭丧棒,好似猛然间方才回过神来,大惊失色的看向大殿白云镇守的门口位置,果然见到自家师傅为了阻止自己放出黑山老妖,竟然脱手打出了自己眼下的唯一武器 “师傅” 白云头也不回,双掌运施如飞,置身在无穷无尽的阴魂浪潮之中宛如一座生根入地的磐石,大声的叫道 “妖邪之辈,不可轻信,且紧守此处门户,一切等到你法海师叔过来,便可迎刃而解” 十方担心又交集的想要把插在墙壁上的哭丧棒抽出来,可是试了几次都无能为力,深感自身弱小的同时,也无尽的惶恐害怕 “可是师傅,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我们撑不了这么久啊” 白云其实也已经到了几乎崩溃的边缘,可是神色间依然果决,毫不迟疑的一手撩开长袖,手指在小臂血脉上狠决的一抹,只见到手指所到之处一片金血淋漓,而后他用着淡淡却毋庸置疑的语气道 “那就用我的毕生修为,和这些鬼物斗一斗” 原本宛如置身在狂风暴雨之中的兰若寺,就此在白云和尚的拼命下重新稳定了下来,可是眼前的安定却不足为凭,毕竟人血也不是无穷无尽,总有流干的时候。 黑山老妖那带有莫名蛊惑之力的声音再次从石像中传来“小和尚,你忍心看着自己的师傅就这么死在你的面前?其实我不是真的想要出来,只是我在法海大师的身边留作下人,他交代的事情如果完不成的话,你们是无所谓,对我来说可是灭顶之灾啊。” 十方陷入两难之地,最终他一咬牙大声诵念着佛经捂着耳朵大步走开,可是黑山老妖的声音却仿佛带有神奇的穿透魔力,一声声字句清晰的已久能够透过重重阻碍传达到他的耳中。 “不如这样,你就在石像之中破开一道小小的口子,这样我可以出手帮你们震慑那些鬼怪,真身又无法出来,你们对我放心,我也可以完成法海交代的事物,两全其美,你看可好?” 黑山老妖这一次知道了白云那和尚不似十方这么好说话,干脆用了传音入密的手段来只说给十方一个人听,这一次就连小卓也不知道这小和尚已经被老妖蛊惑,再没有一个出声提醒的人了。 十方面露挣扎之色,不过最终还是屈从了自己渴望的内心,因为人性是复杂的,往往会在陷入到绝境的时候盼望一丝希望,就算那丝希望再怎么渺茫也会甘愿的冒险试一试,黑山老妖修行千年,对于人心洞察可谓的细致入微,很精准的就把握住了这么一条线,将十方操纵的好似木偶,一步步的朝着自己预设的方向走。 石像之中的黑山老妖,蛊惑的声音在十方的脑海中越来越大,外在的石像眉眼也越发的慈祥,此时落在十方的眼中,竟是如那扬州无定寺中供奉的佛像也相差仿佛,一般的亲切熟悉,仿佛就是自己值得依靠的人,使得他刚刚离开的脚步,有情不自禁的朝着石像走去。 而此时的白云已经到了拼命的阶段,哪里还有空闲去管身后的弟子举动?可一直在主持法事的知秋一叶却全程的看在眼中,他虽然没有白云那般的经验老道,但是也知晓这石像之中的黑山老妖不按什么好心,眼看十方被那老妖蛊惑引诱,当下便准备中断了法事去将十方拦下,因为无论是在公还是在私,他与十方和白云情谊更加深厚一点,对法海仅仅是后学末进对前辈的仰慕,而在公方面,放着眼前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去救,反而要坚持救助一个不知能不能招来魂魄的死人,这个买卖明显不划算 就要知秋一叶在心中对法海说了一声抱歉的时候,金山寺外忽然传来一道滚滚雷响。 天地间的阴邪鬼类,对于天雷这等天地至刚至阳之物是最为敏感的,要知道天雷霸道,就算是正宗玄门新修成的正统道家元神,也不敢贸然在雷霆之威下自由出入,何况这些终年幽积在地府之中阴鬼? 几乎在天雷炸响的瞬间,犹自在鬼潮之中拼命的白云便感觉到压力一轻,而后一道金光从远方鬼影狂潮最密集的地方狂猛的杀来,四周鬼物顿时在这道金光的赫赫凶威之下化作鸟兽散,不等金光临近兰若寺便各自逃命去了。 白云虽然目不能视,但是在察觉到四周压力骤轻的瞬间便已经嘴角含笑,明白这是师弟法海到了,他停手站在原地喘息,早已被一声天雷惊醒的十方连忙跑了过来,一把搀扶住师傅,让他依靠着自己可以休息一下。 金光以一种凶猛的姿态在地面上硬生生的犁出一道浅坑,十方和知秋一叶都是双目健全的,眼看着这道金光的来势凶狠,他们都情不自禁的在心中冒出一种,他会不会直接把这间兰若寺给撞塌的想法。 若不是提前知道这道金光便是法海所化,他们现在恐怕已经在慌急的躲避退让了。 金光看看抵达兰若寺大殿门槛的时候,宛如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的猛然径直,化出一身白衣,却止不住一身杀气腾腾气势的法海。 法海停下这道凶狠的盾光之后,狂呼漫卷的飓风伴随着他未曾消退的前冲劲力疯卷而来,正在张口诵经的知秋一叶和十方都感觉劲风扑面,几乎目不能视,心中对于法海通天的道行又多了一份敬畏。 十方眼见这位师叔在危急关头杀到,心中就宛如一块大石落定,历经生死之后他心情略有激荡,没有注意到法海那略带杀气的眉眼,欢喜的道 “师叔,你终于到了,来的太及时了,再晚一会儿你怕是就要见不到我们五个了。” 法海先前是面目略带阴沉的跟白云以及正在忙碌的知秋行礼,而后嘿嘿笑道“是啊,要是再晚一会确实就见不着你们了,但是却不是五个,而是四个” 维持这场招魂法事的,一共也就知秋一叶和白云两人,就算加上十方和小卓,拢共也就四个,第五个是谁自然不用多说。 法海进到大殿之中也不废话,抖手将紫金钵祭出,将那些在天柱山战死的诸多弟子肉身尽数放出,他气机控制精妙,每个肉身都精准的落在了代表自身的稻草人上,分毫不差。 做好这一切之后,法海沉默不言的移步上前,慢慢的走到了那尊封印有黑山老妖以及众多弟子阴魂的石像前。 自从法海现身以来,石像之中的黑山老妖便再没有任何动作,沉寂的宛如死掉了一般,一旁的十方随着法海的身影而将目光落在了石像上,忽然发觉前一刻还觉得眉目十分亲近的石像,此刻却又变得莫名邪恶了起来,真是奇哉怪也。 十方正自想不明白为何同样的一尊石像,落在自己眼中却又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面相时,白云却是一巴掌重重的抽在了他的光头上面。 “蠢货,差点坏了你师叔的大事” 十方也不是傻子,实在是那黑山老妖的手段太过诡异,而他本身的修为又实在太低,受不得他千年道行的蛊惑引诱,此刻明白过来之后也知道师傅白云说的是什么,于是只是龇牙咧嘴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却是半句也不敢顶撞。 法海就这么站在石像的面前,无论是里面的黑山老妖还是外面的法海,都是半晌没有一个率先开口,沉默了片刻之后,法海忽然轻笑着开口,抖手从雪白宽大的僧袍袖中捏出了一件事物 “来的路上,顺手抓了这么一个小玩意儿,你说我是直接把他炼了,还是震在佛寺底下叫他永不超生的好?” 捏在法海手中的,是一团不断扭曲的黑雾,这团雾气是阴魂之中最为精粹的一点引起凝聚而成,饱含了阴魂之中的灵识和记忆,就如修道人的元神一般,是鬼物的核心所在。 而此刻这团黑雾在法海的手中一阵变幻,隐隐的幻化出一张熟悉的脸庞,赫然便是之前那个被黑山老妖留在地府的私生子,花公子 石像之中的黑山老妖,这才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似乎直到此刻方才认输的道“你放了他吧,我也放了石像之中你诸多弟子的魂魄。” 先前法海生怕自己不能带着诸多肉身及时赶回兰若寺,因此便将那些,从地府带出来的弟子魂魄联同黑山老妖一起打入石像之中,好叫自己就算不能暗示回返,也可以照常的招魂。 没想到这老妖千年修行实在非同小可,居然偷偷的炼化了法海留下来的一道禁止,甚至还察觉到了法海留在他体内的另外一道隐蔽禁制,并且胆大包天的直接生吞了石像之中其他弟子的魂魄,借此来冲开法海留在他体内的那一道暗手。 第二百九十三章:黑山老妖(二) 眼看忍辱负重的黑山老妖就要在十方的帮助下成功了,可是这一切,都随着法海的亲身赶来而破灭。 被法海捏在手中的花公子,黑雾阴气几度扭曲的想要幻化出形体说什么,但是每次刚刚凝聚出来一丝便被法海手指上若隐若现的金光重新击散,眼看着数次聚散之后,花公子仍然在做着这种无用功的挣扎,整个魂体也越发的虚弱,石像之中的黑山老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放了他吧,我把那些弟子魂魄都安然无恙的还给你。” 黑山老妖所修行的功法特意,不仅可以吸收魂魄来壮大己身,而且还可以将吸收过的魂魄重新分散出来,当年在地府之中被宁采臣斩灭了法身,不久前在兰若寺中与法海斗法失败,都是凭借着这种功法的特异方才保留了一命。 法海面色冰冷的没有说话,石像之中的黑山老妖再次叹息一声,也不再谈判,直接放出了体内禁锢吸收的那诸多弟子魂魄。 因为黑山老妖知道,自己彻头彻尾的败了,千般算计终是抵不过法海真身的通天法力,就算此时他手中握有佛门那一众弟子的魂魄,可他被困在石像之中不得出去,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鱼死网破,他是连命带儿子都没了,法海只不过损失一些弟子而已。 虽然说交出那些弟子,自己也难逃一死,可是花公子终究还是有很大几率活下去的,都说人心复杂,其实鬼心也差不多,在这种选择之下黑山老妖还是选择了留给儿子一条生路,好歹这辈子不算什么都没有。 佛门弟子们的魂魄被送出之后,便见到主持法事的知秋一叶一声大喝,手中抓起一把黄符撒出,桃木剑依次凌空点向飘动的符纸,眨眼间大殿中飘荡的弟子魂魄身上,都被桃木剑沾着符纸点中,纷纷不由自主的没入到了各自的肉身当中。 这种术法,并非是道家的玄门正宗传承,而是后世弟子根据道书玄法自行研究出来的,因此对于修为的要求并不算高,寻常法力的浅薄之辈也可以施展,就是比较容易反噬失败罢了。 做完了这一切的知秋一叶,用眼睛盯着法海,虽然他也知道此时众人之中还差一个法海的亲传弟子魂魄没有招来,但是眼下人数已经够多,假如在耽搁下去这些弟子们的魂魄拘不住,飘出体外的话,那么这些人就一个也别想活了。 法海看着能忍血淋淋的肉身躯壳,微微叹息道:“再等等吧。” 益州天柱山常年冰雪,因此虽然距离他们身死之时已经过了多日,但是肉身还是保存的相当完好,没有一点的腐坏。 趁着这会儿功夫,法海便开始转头收拾石像之中,不甚老实的黑山老妖。 “不愧是千年修行的老妖,心思手段都是一时之选啊。” 法海颇为感叹的说着,伸出袖子在丑陋的石像上轻轻一拂,后者外表立刻寸寸龟裂,一道黑色烟气从石像头顶飘出,最终化成了黑山老妖的形象身体,沉默的站在法海身前,等候发落。 先前在地府之中,黑山老妖出口庇护花公子,法海当时还以为是血缘关系所致,在薄凉之辈也会如此,没想到这花公子却是这老妖手下的一道棋子。 兰若寺中布置的招魂法事,全然都是出自黑山老妖的主意,因为民间历来都有相关的记载,所以法海也并不起疑,可是等到真的布置成功,开始招魂之后,原本被黑山老妖亲口救下的亲儿子,便会借机带着地府中最精锐的阴兵前来营救他。 如果刚刚十方真的放开了黑山老妖,那么他顷刻就会卷着石像之中,那一众佛门弟子魂魄重返地府,然后疯狂远遁,一辈子都躲得远远的,叫法海再也找不到。 甚至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还会在这里大开杀戒,让法海在回来的时候追悔莫及。 而这些,就是让他黑山老妖下跪的代价。 可是如今,这一切都随着法海的亲身赶到而完了。 千般算计,终究是不如道行通天。 至于挣扎反抗,这个千年老妖是见识过法海修为的,何况刚才他现身之时还拿出了那件让他忌惮不已的紫金钵,他根本就不觉得自己能够在法海手中再逃一次性命。 不,不对,他还有机会 黑山老妖隐藏在黑袍下面的脸庞微微一动,目光隐晦的望向四周躺了满地的佛门弟子肉身,想像他这种千年老妖,哪里是那么容易肯屈服的他的经验太过丰富,阴谋诡计只要有一点机会施展都会有翻盘的可能。 可是认识到黑山奸诈的法海,根本不会再给他任何施展的机会,几乎就在他刚刚出来,心中稍微有了一点异样心思的时候,法海已经果断的出手,将紫金钵祭在空中,牢牢的将黑山老妖照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法海来到黑山老妖的身前,泛着毁灭性黑光的手掌毫不犹豫的就盖在了他的头顶,兰若寺中立刻响起了一阵让人心神震颤的鸣叫,那声音明明只是发自一人,却好像冥冥中有无数人声在齐声惨叫,诡异非常。 法海与白云两人虽然没有预料到会生出这种变故,但也没什么影响,反而正在主持法事的知秋一叶心神恍惚之下,使得原本进入到肉身的几个魂魄又复重新飘出,法海见状直接把手中紫金钵祭到高处,佛光化为一道光圈笼罩四周大殿,使得这些魂魄无法飘散出去,而后便与知秋一叶合力将这些魂魄重新压制会肉身当中。x 等做完了这一切,这只修行千年的黑山老妖,才算是彻底的被灭杀了。 不过法海手上此时还捏着一只小黑山。 方才黑山老妖对法海说的话,白云也听到了,他是个德行道行都极高的传统僧人,眼见为祸一方的地府妖王,黑山都覆灭了,于是便有心劝一劝法海不要造那么多的业障,可是后者根本不等白云开口,指尖法力直接一催,缭绕的金光宛如细小的雷霆震荡,顷刻便将花公子虚弱的魂体搅的灰飞烟灭。x 黑山老妖临死前的唯一心愿,就是让法海放过这个儿子,可是法海先前对于他所说的话根本就一句也没有应承,动手灭杀了花公子的魂体也不算违背诺言,之所以留到黑山之后再动手,不过是想让他走的安心一点而已。 “法海师弟” 白云眼睛看不见,但是听觉更胜以往十倍,立刻便感知到了法海的辣手无情,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低声的开始诵念往生。 在原著故事里,白云本来就是个悲天悯人的高僧,他与十方在路上行走,但凡遇到江湖仇杀所留下的尸体,不管多么狰狞可怖都会费力的将其重新拼好,然后再入土下葬,此时为两个鬼怪诵念往生也不足为奇。 倒是十方不解的问道:“师傅,您给死人念经可以往生,这鬼死了不久烟消云散了吗这往生经念来还有什么意思” 白云呵斥了一声:“叫你多读点书,竟然不知道鬼死为聻的道理,罚你回去默写金刚经一百遍,省得日后什么都不懂,造了业障” 白云心理对法海的这种行为颇为不满,但是出于敬意也没有当面指责,只是心中有口气不吐不快,此时趁着教训十方的话说出去,其实也是隐晦的想要提点法海一下。 可是将花公子灭杀掉,完全是法海深思熟虑之后的事。 花公子以前仗着有一个地府大佬当老子,行事自然是荤素不忌,放浪形骸,可是无论是从地府分别之时,还是此番他带领地府阴兵前来营救黑山老妖,都不难看出这个儿子其实还是挺孝顺的,法海正因此才动了杀心。 自己当着人家的面灭掉了他的老子,难道还放了他回去地府发愤图强,将来再行报复吗 地府之中,黑山老妖的那一片基业可真的是不小,如果这个花公子回去之后知耻而后勇,真的调动起所有资源修行的话,要不了多少年又是一个横空出世的黑山老妖。 因此法海才下了狠手,他不是白云这种悲天悯人的高僧,纵然年轻的时候有些心慈手软,一念之仁,但是经历过京都城那残酷的佛道之争,以及这聊斋世界的重重争斗磨砺的法海,此时心肠已经是可软可硬了。 嗯,大丈夫就得可软可硬。 杀一个花公子,对法海来说甚至连心理负担都算不上,颇有些微不足道的云淡风轻之感,也正是因为这种淡然的态度,使得白云觉得有些不妥,可又说不上来什么不对,毕竟花公子和黑山老妖也都是作威作福,死有余辜之辈,法海杀了他们,轮谁也得说一句是替天行道。 处理完了黑山老妖这件小事之后,法海便沉默的将目光,放在了兰若寺大殿之外暗沉沉的夜幕当中。 能忍的魂魄已久没有出现。 按照招魂法事的规矩,做为这次主要召请的对象,能忍的身上一定是带有知秋一叶手书的符箓文书,用来和那些争食的孤魂野鬼区分开来,但可惜的是这场法事从头到尾,都不曾见到有任何一个阴魂身上,带有文书符箓的标记。 转眼子时已过,知秋一叶停下了诵经的声音,放下桃木剑走到法海身边,刚想伸出手来拍一拍法海的肩膀,后者却忽然递出来一颗泛有淡淡金光的丹丸出来。 “合水,给他们服下吧。” 丹丸自然是传说中的道门六转劫丹,知秋一叶珍而重之的将这小小的一丸丹药双手接过,然后将其放入到水葫芦里,慢慢的摇动起来。 法海缓步来到大殿的门前,望着远方夜色,耳边依稀可以听到远处镇上的阵阵鸡鸣,缓声对着身后正朝自己走来的白云和尚说道: “不用多说了,白云师兄,我都明白。” 白云默默的走到法海身边,与他一道并肩看着远方,想了半晌,还是开口道: “用渡真师叔的话说,就是人力有时而穷,尽心又尽力了,那便好。” 接着他又安慰道:“能忍师侄也是为天地正义而死,身前有如此功德护身,投胎转世都是极快的,我们招不来也是正常,说不定他此时也已投胎到了凡间富贵人家,将来有缘还会再见的” 法海摇了摇头,就算他能修成天眼神通,可以一眼看破人的前世今生,可是茫茫人海,又去哪里寻找呢 身后知秋一叶给众多弟子们喂过劫丹药水之后,一个个残缺的肉身竟然开始生发出肉芽蠕动,法海察觉到身后动静精神微微一振,这才略微的抵消了一些能忍失踪的悲痛,自己的亲传弟子固然是重要的,但是同样身后这群佛门弟子也代表着佛门未来,能够救下他们,也算是自己辛苦造就的这些基业,不至于后继无人。 法海双耳微动,运转法力后,他甚至可以听见众人体内血脉开始重新流动的声音,众人的身体也看是渐渐有了温度,只是法海在原地等了许久,却不见一个心脏跳动的,不免心中有些忐忑。 白云同样也察觉出了不对,不过他修行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当下就开口叫道:“快把他们的嘴巴打开。” 知秋一叶与十方依言而动,各自去掰他们紧闭的嘴巴,法海也过来帮忙。 只见被掰开嘴巴的僧人们,有一股肉眼不见的灰气从中袅袅升出,法海认不得这种东西,白云解释道: “人在横死之后,胸中就会有一口气堵着,阳世阴魂滞留不去,肉身化为僵尸,皆是因为这口气所致,它们横在胸腹喉间,挡住了生机,只有打开嘴巴才能让劫丹的药力运转全身。” 白云话音刚落,一个躺在地上的僧人弟子便颤颤悠悠的睁开了眼睛,龇牙咧嘴的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呆呆看着自己的双手,一会摸摸这一会摸摸那的,似乎很不可思议。div 第二百九十四章:返乡 “我没死?不对,我应该是已经死了” 刚刚醒转过来的肉身还有些迷糊,片刻之后方才反应了过来,痛苦流涕的跪在了法海的面前: “弟子多谢主持方丈舍命相救” 此时原本战死在天柱山的诸多佛门弟子,也纷纷醒转了过来,他们有样学样的在兰若寺大殿中跪倒了一片,都是激动不已的向法海道谢。 法海将之一一扶起,诚恳的道:“诸位都是我佛门未来的栋梁,日后宗门兴旺就要看你们的了。” “谨遵方丈教诲” 看着身前这一群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光头们,法海心中一时间也感慨良多,此番行动虽说将大部分的佛门力量都救了回来,可是能忍的失踪一直都是他心中的死结,当下便对一众弟子们道: “妖龙白素贞已被本座重新收服在紫金钵内,天柱山大势已定,如今天下妖魔正乱,诸位身为我佛门真传弟子,应当下山入世修行,为百姓开太平” 随着道门的隐退,佛门多半的精锐力量都在京都城中追随法海,学习诸般大乘佛法,使得人间修行力量骤然短缺,妖魔鬼怪盘踞在各地为祸人间的事情屡见不鲜,这次天柱山之行也算是圆满结束,法海腾出手来,自然不在允许旁人再说什么道门乱世下山,佛门盛世出山的混账话来,当即便鼓动弟子们出山降魔去也。 不过鼓动之后,法海又随口点了四名弟子先行回转京都金山寺待命,他也不说原因,可是众人隐隐猜出了些什么,都脸色振奋的满口答应了下来,而那些没有被点中名字的则是满脸的艳羡。 京都佛门弟子之中,谁都知道能忍才是法海身边的亲传弟子,如今天柱山一战,强如法海也不能救回自己的徒弟,众人在惋惜之余,也不乏有心思通透的家伙,察觉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缘。 试问天下佛门弟子,谁不想成为法海的亲传弟子? 故而法海在亲口点下的四名弟子之后,众人便开始浮想联翩,认为那恐怕会是法海选中亲传弟子,多半也有可能会是金山寺的未来继承人。 法海带往天柱山的弟子们,修为都不是不浅,自然也不是什么蠢笨之人,对于法海心中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的确是要培养刚刚点名的那四个弟子,因为天柱山的青铜门虽然被封闭了,可是总要有人去看守,而道行能够达到法海这等层次的佛门弟子,如今是一个也没有,于是法海便有意将诛仙剑阵的阵法传下,再以大悲胎藏界封锁天柱山,加固四灵镇守大阵,让四名弟子各自修持一道剑经,用来操控封钉在青铜门上的四柄神剑。 这样一来,自己多培养一些弟子,多去天柱山轮换,就不需要道行高深之辈,天天好像坐牢一样的守着了。 吩咐完毕之后,众弟子依言去做各自的事情去了,只是那四名被法海点中名字的弟子有些不舍,他们猜到法海大概是要栽培他们,于是便想和当年能忍一般,出行都跟在法海身边学习,于是凑了过来,小声问道: “主持方丈,不若弟子们就跟在您身边慢慢回转京都,这样我们还能多聆听一些您的教诲。” 法海淡淡笑道:“不了,我还要把你们能忍师弟的肉身,送回幽州安葬。” 所谓落叶归根,法海也是如此的想法,既然救不回这个弟子,那么将他的尸体带回故乡安葬,也算是聊以安慰了吧。 那问话的弟子自知失言,连忙告罪一声,缓缓退了出去。 远方天边的破晓阳光,直到此时方才破云而出,灿烂的光芒照耀在这群渐行渐远的年轻僧人们的光头上,绚烂夺目。 天光大亮之时,法海忽然对身旁的白云没头没脑的说了句:“白云师兄,你信不信不久的将来,我会让佛门再现五百年前横压一世的辉煌?” 白云闻言咧嘴笑了:“我自然是信的。” 十方也十分狗腿的在旁大声喊道:“法海师叔天下无敌” 法海仰天打了个哈哈,转身便将能忍的肉身收入到了紫金钵中,他可没有道家袖里乾坤的神通,也没有掌中佛国,芥子须弥的秘术,用袖子收些阴魂还好,实物就不太行了。 “白师兄,就此别过吧。” 法海收了能忍的肉身后,便大步的离开,在路过十方身边的时候,他悄然的伸出手指在他光亮的脑门上轻轻一点,待收回时后者脑海中已然多了一道深奥难懂的高深剑道功法。 “一点小婉儿,将来事发了在无定寺混不下去,尽可以来京都找我。” 法海对十方的提点毫不掩饰,后者在听到事发二字后下意识的便遮掩了一下怀中的事物,那衣下鼓囊囊的,不用问也知道藏着什么,倒是白云平日为人严肃又古板,不太能听懂事发是个什么意思,一直等到法海走远了方才皱着眉问道: “十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十方暗自叫苦,可面上却连连摇头的矢口否认:“没有没有,我哪能欺瞒您呢” 白云平淡的点了带念头:“那就好,把小卓姑娘的骨灰坛,交给知秋道长,我们回扬州了。” “什么?给他?” “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为师是眼睛瞎了,又不是聋了,不交给知秋道长你自个儿能超度人家吗?” 一番纠缠之后,十方终于还是依依不舍的将那骨灰坛拿了出来,欲哭无泪的教导了知秋一叶的手里。 “如此,就有劳道长了。” 白云情知自己这个徒弟与那名叫小卓的女鬼暧昧纠缠,故而想借知秋一叶的手替十方斩了这段孽缘,如果他自己强行出手,师徒之间难免会落下什么不好的记忆。 “大师放心,我一定早日替小卓姑娘洗尽一身业力,送她早日轮回转世。” 知秋一叶将手中骨灰坛托在手中,隐约觉得这份量好像又有点不太对,似乎比最开始的时候重了一点,于是便想要打开来看,十方却忽然大叫了一声,捧着一只葫芦送到了他的面前: “对了,法海师叔先前用六转劫丹化开的丹水还剩下不少,他老人家说着劫丹天下少有,乃是道门珍藏,此番借用还有剩余,权当作是给知秋兄做个纪念,也算是返还道门了。” 这六转劫丹,被称为是人间极致的仙丹,六转以上的丹药据说只有神仙才能炼出,至于它的功效,知秋一叶也是亲眼见到了,仅仅是化开的丹水,便能让那些死了多时的佛门弟子起死回生,有了这个以后行走江湖无疑多了几条命,当下便称谢连连的接了过来。 这一葫芦的丹水入手,知秋一叶欢喜的哪里还顾得上管那个骨灰坛?当即便忘的一干二净了,待到他冲洗你想起之时,十方早就拉着师傅白云跑的远远的了。 “十方,十方你要带我去哪儿啊?哎哟” 法海孤身一人带着能忍上路之后,并未直接化身金光的直奔幽州城,反而像是一个苦行僧般的用一双腿行走过去,尽管他在白云和尚面前不曾表露过消极的情绪,可其实能忍的死对法海来说是一种消沉的打击,心里很不好受。 虽说凡是尽心又尽力了,便可以不用太过内疚,可我到底是你小子的师傅啊,到头来却眼睁睁看着你替我死在了天柱山,我这心又如何能安? 如今能忍的魂魄在阳间失踪了,就连招魂的法事都没办法找到,往坏了想可能是魂飞魄散了,可往好了想也有可能是找到人家转世投胎了。 可是这两个结果,无论哪一个,都代表着那个害怕到大喊大叫的徒弟能忍,再也不能回来了,这才是对法海最消沉的打击。 这一路上从郭北兰若寺到幽州,正是当年渡真和尚身受蜈蚣精之侵扰,托法海前去扬州请白云的那条路,法海此时托着手中的紫金钵,时不时的对着里面的能忍徐徐述说,将当年自己遇见的种种趣事儿一一道来,也算是另外一种精神寄托的方式。 殊不知在法海的这些讲述之下,深藏在金钵深处的妖龙,白素贞同样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落入这件佛门之宝当中多日,她此时周身的那股凛然杀气与妖气,全都淡化了许多,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有了那么一点像人的意思。 此时她盘坐在金钵正中的位置,化为人身正歪着头听着法海的那些事情,紫金钵幻化的雷峰塔她早就住了百年,虽说习惯了寂寞,可有机会听听蛊尸也是好的,而且这个叫法海的大和尚身上的那些故事,好像还不赖,多少能打发一下时间。 当年法海从扬州到幽州,走的完全是水路,因此法海这回带着能忍的肉身也走了一趟当年的老路,只不过因为船上还有许多其他的客人,故而对那些惊奇神怪的经历便没有多说,再者一个光头年轻和尚,总是喜欢对着自己的盆钵自言自语,那画面无论怎么看都有些过分诡异了点。 凡人的形成自然也是极慢的,大船在水上行驶了一天也未曾抵达法海与能忍要回的骨响,深夜时分,法海托着金钵站在船边想吹吹风。夜间的甲板上只有皎洁的月光比较丰富,远远没有白天的人多,法海本以为可以借此稍稍的再和紫金钵内的能忍说两句,不料刚刚才酝酿好的情绪便听到身后有道轻盈的脚步走了过来,听脚步似乎是个女的。 因能忍之事而心情不怎么好的法海,根本就不想和外人纠缠太多,于是回头转身便想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坐片刻,可是当他与那位姑娘擦肩而过之时,后者却开口叫住了他: “和尚” 声音绵软而娇俏,竟有些难得悦耳,法海停下步子转头看了一眼,随后忍不住在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艳。 这小姑娘容颜角色,却是一副男装打扮,不过如此一来却也给她的容颜又添上了三分莫名的气质,就算法海对那些捏花惹草的事早已不再关心,可在看清这小姑娘的时候,心中还是被经验了一下,停步问道: “这位公子有事吗?” 那姑娘想了想,随后法决自己好像确实没什么事,于是便对法海摇了摇头,后者抬步便走,却又听那小姑娘问了句:“和尚,你道行高吗?” 多年降妖伏魔的生涯,使得法海第一时间便以为这小姑娘应当是遇到了什么妖魔,这才想问自己求救,当下便点了点头: “我道行还可以,小姐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言,贫僧想来多少还是可以帮上一点忙的。” 法海已经做好了降妖伏魔的准备,可是小姑娘开口说的却不是什么被妖魔欺负暗害的惨事,反而是问法海:“这世间真的有神佛吗?” 法海浑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问题,左右细看这小姑娘周身也无甚的妖鬼之气,反而有一股刚正不阿的气息环绕在身边,如此深夜时分出来问自己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想来也不过是少女间的多愁善感吧。 法海并不打算当个少女的知心哥哥去好言安慰,脚步不停的便离开了此间,耳边依稀还能听到那少女喃喃着什么,若真有神佛,他们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爹爹和姐姐如此等等 这种少女幽怨的话,放到以前对法海来说还算是机会,可如今却是烦恼了,回到房中的法海整整一夜都没有在出门,一直打坐到天亮时,幽州城已然不远,至多大概中午时分便可抵达。 白日间众多船上的客人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攀谈说话,法海发现昨日夜里御剑的那个小姑娘并未出现,不过他也不如何的在意。 忽然,法海有所感应的转投看向远方,只见波光粼粼的水面远方,有两艘相距极近的船只,在常人眼中看不清明的场景,落入法海眼中却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第二百九十五章:黑袍人 想不到居然遇到了水匪。 法海将那极远处的场景看得分明,那相距极近的船只,一条是载满了货物的商船,另外一条则是水匪的用来劫掠的战船,此时那商船之下血水飘零,有许多女子的哭喊和水匪的大笑声在其中徘徊,显然是这一场劫掠已经到了最后瓜分东西归属的时候。 就在这时,法海身边栏杆忽然被一个黑袍人重重一掌拍碎了一块,这等惊人的掌力顿时吸引了四周震惊的目光,但是这黑袍人却浑不在意,只是狠狠的道: “幽州城近在眼前,水匪却如此猖獗,过往百姓任由他们鱼肉,我在京中之时就常听说此处乃是当朝国师的骨响,历来民富兵强,乃是乾朝少有的盛地,本来还心向往之,今日一见没想到也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粉饰太平的地方” 这黑袍人无功不俗,居然也能将远方情况看得洞若观火,只是此人打扮的有些古怪,这菏泽艳艳的好像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真面目,而且说话的声音也啥呀难言,整个一个在逃钦犯的模样。 法海心中略有疑虑,便没有答话,却听那黑袍人又说了几句,无非是什么那国师普渡慈航沽名钓誉,想来也不过如此的嘲讽话,里外都是一副看不起的意思。 法海由此在心中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此人认识自己?” 于是他便装作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道:“那位国师自然是沽名钓誉之辈不假,看这位兄台如此对世间不公义愤填膺,不若就此去大显身手,救那些可怜百姓于水火之中,岂不美哉?” 那黑袍人好像浑然没有想到法海会说这种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此时船又靠近了许多,就算是普通的客人也看出远方那两艘船只的不对,于是将两人对话停在二中的客人便纷纷开口让黑袍人上前去除恶,但此时双方间距仍然十分巨大,就算黑袍人清宫不俗也绝无可能过去救人,除非是会飞的。 于是众人劝说了半晌,那黑袍人期期艾艾的道:“我我过不去的太远了。” 众人立刻便发出不屑的冷笑,俨然把他当成了后世那般键盘侠一样的存在,虽然看不出他黑袍之下的表情如何,但法海想,此时也一定是老脸通红了。 “竖子不足与谋” 黑袍人愤愤的扔下了这么一句话,当即便打算转身离去,法海却叫住了他。 “你总说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应当如何如何,可是你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法海话音落下,整个人都向前方踏出一步,甲板上无数人的惊呼响起,大呼着不可思议。 因为法海整个人都悬浮在大船之外的水面上,临空而立。 与船上大多数人的大呼小叫不同,黑袍人在黑发显露出这么一手与众不同的神技后,并没有什么惊讶震撼的表情流露,似乎早就知道了法海是个有神通在身的和尚。 看到这里,法海心中就有数了,对前不久的猜测便更有了几分把握,他一手托钵于胸前,一手负后,白色僧袍飞扬,活脱脱的就是一副神仙之姿。 “现在我刚好要路过那里,顺便可以带一个人过去,要不要我顺手带你过去,然后你来行侠仗义?” 法海话音落下,为官的坎坷不等那黑袍人答话就各自议论纷纷,其内容无非就是法海这个有道的先人,为何不干脆伸手解决了那股水匪云云,有的甚至大骂法海枉为修行中人。 面对那些议论,法海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修行渐高之后,心性境界也会随之提高,对于此等论调的议论他总是会有一种对凡俗们居高临下的包容,包容到不想辩解什么,也不关心他们对此高谈阔论的议论。 说这种包容是对凡人们的不屑也好,是别的也罢,法海如今的道行心惊,早已开始脱离寻常的凡俗范畴。 就在满船之人议论纷纷,指责法海不作为的时候,黑袍人却镇定了下来,他郑重其事的对着法海抱拳道: “如此,还请大师施法,我自去斩杀那群作恶多端的水匪” 话音落下,船上路人的议论法海早已就不想多听,当下便点了点头,拂袖一道气机托着黑袍人的身子,一前一后的直奔远方那两艘大船而去。 半路上,黑袍人数次都想开口询问法海,为什么不去救那船上的百姓,虽说此时商船上的男丁几乎已经被杀尽,可如果法海此时出手至少也能救下一些苦难的女人,据他观察,法海并不是那种冰冷无情的人。 思忖间,法海已经将黑袍人送到了那艘群狼环伺的大船上,黑袍人翻身落地之后,便再也不看法海一眼,转而对着一群莫名其妙的水匪高声喝道: “贼子受死” 这家伙疯了吧 众水匪对视一眼,忽然爆发出轰天的大笑。 如果是换了那个高来高去的和尚过来收拾他们,或许这群水匪还会说上几句好话,求放过,可如果换了眼前这个藏头露尾的黑袍人的话 领头的一个壮汉身高八尺,精赤着铁打般的上身,身边一个正自啼哭,衣裳零乱的女子被他从地上站起的高大身材遮掩。 “你是什么人?” 黑袍人嘿嘿一笑,长袖间直接爆出一团恐怖的咆哮,一道鞭影迅疾以雷霆之势的朝着那壮汉抽去,后者直接一把抓住身后那个被自己身影所遮蔽的女子,直接当作兵器一般的横栏身前。 噗嗤一声抽响过后,血雨纷扬洒落,那个被壮汉当作是武器来挡的女子居然直接被分成了两半,黑影余势不衰的又抽打在壮汉的脸上,带起一片血肉。 “啊” 凄惨的嚎叫使得众水匪们有心戚戚,壮汉跪倒在地痛苦的捂着自己的不断流血的脸颊,眼睛通红的盯着黑袍人: “给我杀了他” 黑袍人发出如此惊天一击之后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一手垂落,在他手掌的前方,一条长长的鞭子直直的铺展开来,眼前周身群匪在壮汉的一声令下纷纷向着自己杀来,他凛然不惧的一抖鞭绳,地上静止的长鞭顿时宛如或转过来的毒蛇,将无数水匪抽的人仰马翻。 数十个如狼似虎的水匪,居然被黑袍人的一条鞭子打得不能近身 第二百九十六章:黑袍人(二) 眼看众水匪居然不能奈何黑袍人,那壮汉咬牙含恨,心生一计,抽出一柄大刀来走到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子面前,横刀在她细嫩的脖间大喝道: “那个黑家伙,你再动手伤我一个兄弟,我便在此地杀是个臭娘们” 话音落下,黑袍人果然停手看向威胁他的壮汉,不过他并不是放弃抵抗,而是一手摸向黑袍背后的衣袍内,而后猛然拽出一把长柄大刀,对着那壮汉猛地掷去 风声呼啸,壮汉狼狈不堪的避让过这柄大刀,本以为逃过一劫,心下发狠的就要再杀几个人让那行侠仗义的黑袍人知道厉害,可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就见天边寒光一闪,两把从天而降的长柄大刀几乎是不分先后的洞穿了他的腹部胸膛,生生的将他钉死在甲板上。 “你” 壮汉目光恐惧的看着依旧从黑袍之中源源不绝掏出长柄刀的黑袍人,想说什么却有血沫呛上了喉头,一时哽住。 黑袍人将手中长鞭随便的扔在一边,一手扯开身上遮掩的长袍,露出他眉目如刀的冷厉面容,环顾左右战战兢兢的一众水匪,他不屑的冷笑: “大乾锦衣千户,左谦在此,降者不杀” 赫然便是阔别京都多时,负责押送傅天仇上京的武将,左千户 众水匪们在左千户的不世杀威之下心生惧意,其实这些啸傲山林水路的盗匪,除了领头的个别有些本事之外,其他大多都是乌合之众,左千户一身军功都是实打实的杀出来的,一般情况下剿灭匪首也就差不多能够起到震慑对方的目的,此战也就胜了一大半,之后无论招降还是斩杀殆尽,都应该没什么阻碍才对,可是随着左千户一声威风十足的自报家门之后,那群看似乌合之众,没有一个武艺精湛的水匪们,居然没有半点投降之意。x 左千户将背后仅剩的两柄大刀执握在手,电光火石间又砍翻了好几个水匪,脸颊上甚至已经沾了一丝敌人的鲜血,皱眉道: “贼首已死,你们还要负隅顽抗,陪着他一起下黄泉吗” 甲板上的水匪恍若未闻,不过左千户发现他们进攻的欲望似乎不是很强烈,只是围着自己缠斗,很像是在应付差事一般。 为首的那个壮汉已经被子两记飞刀钉死在甲板上,他们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甲板上的战斗越发的焦灼,左千户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在众多水匪有心消耗的围攻下,冲杀了约莫有盏茶的功夫,身上也多了好几处伤口,眼看有的水匪甚至都开始转移那些哭哭啼啼的女眷,想要直接押送回大本营关押起来。 左千户纵然神勇无匹,两柄长刀在人群之中反复冲杀,可到底还是没有办法护住所有的女眷,还是有零星的被分散带走。 大船边上飘荡着一只小舟,女眷没哭哭啼啼的被拿刀的水匪胁迫,依次的被挟持到小舟上,眼看着几个水匪就要押着女眷离开,忽然有一只穿着僧鞋的脚掌轻轻在小舟上踩了一脚。 原本在水面上飘荡的小舟宛如在这一脚之下失去了所有的浮力,悄无声息的就这么沉下水面,水匪口中的惊呼还没有喊出来,便直接没入水中,眼看着那几个女眷也不能幸免,忽然脚下一股气机升起,托着她们的身子直接飞回了甲板。 正自厮杀中的左千户,忽然听到身边有人高声喝问:“哪里来的野和尚” 一直处于厮杀中的头脑来不及反应,左千户只觉得周身一暗,似乎是天空当中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压了过来,他想也不想的倒转手中的长柄大刀,雪练似的刀光如一挂瀑布翻手斩出 这一刀气势如虹,简直堪称是左千户生平少有的巅峰之作,可是不知为何,在刀锋斩出的那一刹那他心中不禁没有半点酣畅武道的快意,反而警兆大作。 左千户急转仰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到天空之上,一道白衣飘然的僧人,一片衣袖染着绿色的粘稠物,正朝着自己由上而下的压来。x 法海 他怎么去而复返了难道是来抓我的 左千户心中叫苦,他本来就是在京中得罪了法海才被驱逐出去,他素来便与京中权贵的法海相交不深,只道自己得罪过他一次,而后再犯在他的手中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左千户为人自然是光明磊落,也无惧旁人对他报复,只可惜了这一船无辜又可怜的女眷。 长柄大刀呼啸斩下,虽然有气冠千军之力,但在人间修行绝顶的法海面前却只是小儿科的东西,只见他指尖有淡淡的月芒清辉闪动,轻描淡写的用两指就夹住了大刀,众水匪还道是来了帮手,眼见着和尚仅用两根手指就钳住了左千户手中无往不利的长刀,还以为有机可乘的想要冲上前去补刀。 大船上的女眷立刻发出绝望的尖叫,她们遭逢这样的大难,几度险死还生下来,好不容易的有了那么一份希望,眼看着明晃晃的刀兵朝着那左千户砍去便忍不住尖叫出声,可是场中无论法海还是左千户,心中都没有太把这看似惊险的围攻当回事儿,只见法海钳住大刀的双指微微一震,灿若秋水的刀面上立刻蛛纹密布,哐的一声脆响便爆散成了无数致命的暗器,围攻而来的水匪一声闷哼,周身有血光溅起,随后便倒地不知生死了。 这一手可是真的把这群悍不畏死的水匪们给吓住了,如果是左千户的手段,仅是一个一骑当千的绝世武将,在这大船上纵横来去的杀神,那此时法海展露的这一手简直就是神鬼莫测的神仙手段了,哪里还敢出头冒犯 满船寂静中,法海那只沾有绿色粘稠物的衣袖里,忽然抛出一个奇怪狰狞的动物头颅,左千户定睛看去,发现是一个不知名的鱼类头颅,叫人称奇的是这个鱼头居然长的有几分像人,他甚至还能从鱼头上怒目圆睁的眼睛里,看出一丝人性化的感情流露。 竟然是一只修行多年,几乎快要化成人形的鱼妖 左千户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法海这次去而复返,难不成就是去收服这只鱼妖了吗 “你们供奉的邪神已经被我斩了,还要顽抗吗” 法海皱着眉看着被鱼妖鲜血沾绿的衣袖,微微有些不悦。 他有人间巅峰的道行在身,目力远胜寻常,早在客船上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两艘船只附近有股妖气弥漫,于是他将左千户扔到了贼船上吸引住那群水匪的注意力,而自己则孤身去找那水下的鱼妖,就在左千户大杀四方的时候,那只深藏在水下的鱼妖终于冒了头,这才被法海一举击杀。div 第二百九十七章:杀生 先前即便是左千户大杀四方之时,也没有一个人胆敢投降的水匪,在看到法海抛出的那颗鱼头之后信念便立刻崩溃了。 这群乌合之众之所以能够在幽州城外的水路纵横,从容躲避官兵搜捕的原因,便是因为他们供奉着鱼妖这头妖怪,平日里四处搜集童男童女来给鱼妖当作贡品,而遇到商船的生意或者是官府人马的时候,则请出鱼妖解决,向来无往不利。 可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依凭,此时就被法海这么轻描淡写的丢在了地上,怒睁的鱼眼使得水匪心中在没有一点反抗的情绪,顷刻便将手中刀兵仍的满船都是。 左千户抱拳拱手,对着法海带着恭敬行礼问候道: “镇抚司千户左谦,见过国师法丈” 法海看着左千户恭敬的姿态没有说话,他先是伸手弹了一下衣袖间那粘稠的绿色妖血,后者正在行礼的头颅一侧,立刻有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传出,左千户心中微惊,一度以为法海因为京中的旧事,故而想要就此镇杀了自己,他行礼的动作虽然不变,但是额头已经有冷汗渗出。 可是那颗被法海气机裹挟的妖血,不过仅仅是擦着左千户的耳边穿过,破空声震荡耳膜,大船尾部立刻传来数声惨叫,然后就是有什么重物栽倒在水中的声音。 满船的水匪在法海弹指打出那颗妖血的时候,直接跪倒一地。刚刚在船尾有几个水匪,眼看法海背对着自己,以为悄无声息的动身离开不会被发觉,谁知一试之下反倒给了法海动手示威的机会。 满船的人连同左千户在内,都是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而法海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而问向左千户:x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左千户闻言立刻也顾不得此时的长河,下拜道:“末将奉陛下之命,前来扬州押送主官傅天仇进京问罪,但路上所见所闻叫末将以为,傅大人绝非那群人所说的贪赃枉法之人,末将人微言轻,只有伪装下来暗中护持傅大人入京,希望能够找到位高官,能在圣上面前替傅大人辩解几句。” 法海似笑非笑的看着左千户,也不着急搀扶:“我早就听说你性格刚正,不喜也不用官场上的那些花花肠子,你就这么两手空空的替傅天仇向我请求,我们先前可是有过节的。” 左千户听完之后毅然站起身来,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旁人都以为这位武将大人是受不过法海的一句奚落而要动手了,可是下一刻,左千户手中刀光急转,居然二话不说的就直接用那柄手中仅存的大刀斩向了自己的右手臂 法海也不过就是兴之所至的问了两句而已,看过原著的他对这位格尽职守,最后抱着必死之心冲向妖魔的左千户还是怀有极大的敬意,当时在京城金山寺里的冲突也不过是因缘际会,他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哪里会眼睁睁看着左千户在自己面前自断一臂 刀光几乎在刚起还未过中途之时就被法海一指弹开,他不是原著国师那样的阴阳人,自然也不会摆什么高人国师的架子,当下便面容亲切的将左千户扶起笑道: “左大人言重了,你我之间单点事不过是些误会,我早已不放在心上,大可不必如此。” 凭法海在京中那般,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威势,如此对待一个小小的镇抚司千户官员,简直说得上是折节下交了,可是左千户却根本不假辞色,只是守礼恭敬的避开了法海的产妇,自己站直了身体。 这看似尊敬,实则疏离的细微动作,叫法海心中又多了几分猜测,不过他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问道:“我当年与傅大人也是有一面之缘的,算是老朋友了,此时想必他也在这客船上吧走吧,带我去见见他。” 左千户面露迟疑,指了下满船都摄于法海威势而下跪不敢稍有动作的水匪们:“那他们呢” 这群家伙大多都是有案底在身的惯犯,若非是那种在城中犯了事,被通缉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恶棍,谁也不会来外面过这刀口舔血的日子,如果教训几句一时心善就放了他们,指望他们就此能够改邪归正无疑是个笑话,依着左千户的心思,是将这群水匪都绑起来,而后由他们来时的那艘大客船顶着回到幽州,将这群人押往幽州镇抚司大牢,听后发落,可如今法海却对他们视若不见的样子,根本就没一句安排的话。 法海一手散出气机将左千户的身子凭空托起,先后升空又飞向来的大船,只是他在升空前的那一刻脚尖在商船的木板上轻轻一点,船体内部立刻便传来一阵断裂爆碎的声音,竟是生生将这船踩出了一个窟窿 法海一脚点出之后气机再分,托着那十几名幸存下来的女眷一道浮空而行,此刻他方才漫不经心的回道:“自然是全都杀了。” 有几名眼看就船只就要沉没的水匪,看到法海就此飞身而走,当即便要跳水逃生,可是刚刚站立起来就感觉到头顶上空传来一阵不可匹敌的无形巨力,将他们又生生的压倒在地,江水不断从船底向上冒出,好多水匪知道法海这是要将他们全都淹死,一个个势若疯狂的咒骂狂叫,可是都无济于事。x 这些人都是有案底在身的惯犯,是在城中过不下去了才跑到外面接着祸害别人的混账,他们仗着这鱼妖的魏峰也不知做下多少恶事,法海杀起这种人来也没有半点心理障碍,就连那些逃脱大难的女子们,在看向沉没商船上那些挣扎哭嚎的水匪时,眼中也只有快意。 唯有左千户深深的皱着眉头,他本就是朝中出了名的刚正之辈,对他来说国法和军法都是不容违背的神圣所在,这水匪固然杀之无妨,可是像法海这样轻描淡写间便直接扼杀了这一船百多条人命的举动,还是感到一阵心寒。 此人法力高强,一言便可决出上百人的生死,手中权柄太重 左千户当空飞行的身子就在法海的左近,心中有所思量的他微微侧目看着法海,问:“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不杀生的吗” 法海当即便回了一句:“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div 第二百九十八章:青风 左千户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法海仿佛能够看穿他心中所想,悄悄放慢了飞向大船的速度,笑问道:“千户大人是否意味,在下权柄过重,有威胁到天子皇权的嫌疑” 如此直白的文化,纵然是左千户这个向来做人直爽的武将听来,眼中也跟着闪过了一丝惊疑,不过他刚刚才请求法海替傅天仇说话求情,为了保全忠臣义士的性命,自然不会再说那种伤和气的话,于是他只是定定看着法海没有说话。 其实左千户对法海的偏见并不是源于个人,而是为人立场,大乾朝堂上的普渡慈航虽然不是原著中的妖魔所化,也没有尽杀名臣大将,可这世间小人太多,朝中奸妄仍旧不少,所谓家国大事,唯祭与戎,他们假借国师佛名的这面大旗,在朝中营私结党,暗中拥护法海为帅,就连皇帝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早先在京都的法海毫无根基,为了尽快壮大佛门的势力只能吸附这些人来帮自己,开拓佛门的影响和传播,可以说是不得不主动走到了许多人的对立面,左千户便是其中之一。 他是位忠肝义胆的保皇派,一直以来,无论是当日金山寺重开山门时的那位剑仙真人,还是左千户后来干脆以一个招摇撞骗的老和尚人命,前去金山寺问询法海,暗地里都有皇帝的影子,先前的法海见招拆招,所作所为也都尽守人臣本分,只有左千户出手过招的时候好像是动了真怒心魔缠身,这才有了皇帝有心回护,派了左千户出京押送傅天仇的事。x 法海间左千户沉默不语,轻轻叹息道:“我只是个修心的方外之人,朝堂上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借助一些人的力量来发展佛门,待我将大乘佛法的二十二卷精义在京都传授完毕,便挂印回幽州隐居,再也不问世事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想想那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又何尝不是一处更大的江湖” 说话间,两人与身后的那十几名女眷纷纷落到了客船上,左千户对着法海又复拱手一礼,郑重其事的问道: “国师此言当真” 这回轮到法海不吭声了,只是说道:“请傅大人出来吧。” 他固然是敬佩左千户这个人没有错,但也并不是因此就百般的什么都去迁就,能够将这些个从未与人说过的话,明明白白的跟左千户说一遍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法海也是有傲气的好嘛 左千户依言点头退下,此时的客船上,人们都上前去问过那些女眷方才知晓,先前那两艘船居然被水匪劫掠了去,幸亏有法海和左千户及时出手,她们这才得以逃脱一命。 法海在甲板上不愿意看着众人的指指点点,这便正欲追着左千户的脚步亲身去傅天仇她们所在的房间一叙,刚走没几步便有一群哭哭啼啼的女子上前拦住了去路,法海皱眉问明情况,不曾想她们居然口口声声的说要遁入空门。 原来她们这些弱女子漂泊在外,所乘坐的商船因被水匪劫掠之故,对往后名声都有极大的影响,打钱朝廷虽说民风开放,但到底也有传统人家,对贞洁观念看的极重,语气回去被人说三道四,悬梁自尽,还不如趁此机会摆在这位佛门高僧的门下,说不定还有机会学两手法术。 法海问明白之后不禁有些感叹,世上有许多追逐修仙求道的故事和传说,几乎都是男子,志怪玄奇之中其实也是带着份偏见,殊不知真正的求仙修道是男女平等的,甚至因女子有区别于男子的各种地方,有时求仙学道远比男子要电脑端: “你们拜错了师傅,我金山寺从来都没有收过女子的先例。” 法海对这种事情自然是谢绝,以前收过的女弟子南宫,傅家的青风,月池也勉强算一个,不过那都是金山寺佛业未成之前的权宜之计,如今佛门形势大好,正常情况下法海不想再破这个例。 可是如果不收的话,这群女子也是可惜呃,不,是可怜。 法海略略想了下,出了个这种的办法道:“这样吧,你们便回幽州自己筹建一个尼姑庵,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去找商会林家帮忙,就说是我吩咐的,且代发修行一段时间,待风波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众女子闻言对着法海又是一阵的千恩万谢,她们这些人中真心遁入空门的也没几个,只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法海如此安排是最好不过了。 随着左千户来到客人居住的船舱里,发现傅天仇与她一众手下武士都挤在一个大通铺里,在角落的位置有一处用重重衣物搭起来的简陋隔间,先来是给傅天仇女儿青风月池居住用的。 左千户为傅天仇引荐法海,后者得知眼前这个年轻的僧人,居然就是朝堂上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普渡慈航时,面上也带上了几分莫名的郑重: “罪臣傅天仇,见过国师法丈大人。” 傅天仇在行礼的时候,心中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连角落里的青风月池姐妹也有同样的感觉,其中以青风的感觉尤为明显,一双妙目几乎是一瞬不瞬盯着法海的脸看,如此行为已经堪称无礼,月池不明白一向稳重的结界为何会做出这种举动,悄悄扯东了一下青风的衣袖,后者却恍若味觉。x “傅大人不必多礼,你们的事情我都听左千户与我分说了,贫僧虽是方外之人,但对于忠臣义士一定会鼎力相助,只是在回京面见陛下之前,我还有别的要是在身,怕是要请傅大人暂居幽州,小住几日。” 法海与傅天仇详谈短短几句便满口答应了下来,后者多日来的愁容却没有半分的好转,反而阴郁的不少,口中客气道:“国师肯助我这老朽平凡已是感激不尽,小住几日又有什么打紧” 接着傅天仇便开始向法海介绍那些追随着他,忠心不二的家将武士,法海毫无架子,与这些人一一见礼,此时客客气气的船舱里却忽然传出一道突兀的清脆叫喊: “你是林公子” 法海在正式出家之后,神态气质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当年的那位富家公子,一代剑修的形象有着十分的不同,佛家道行高深之后自身便会散发出一种莫名的气质,法海更是如此,以至于他出家前都有过接触的傅天仇一时间都没有认出来。div 第二百九十九章:至尊宝 反而是青风心思灵敏,这才有了这打破船舱气氛的一句。 这句话音落霞,别人还不觉得如何,傅天仇却是目瞪口呆,再没有半分朝廷大员的气度了,他们都是亲眼目睹过那位剑修公子,林海风采的人,那种如出鞘利剑般迫人的气势,与如今气质温和圆融的少年高僧形象相差何止千万里?何况他还是当今朝中大佬,普渡慈航 本来以傅家这等书香门第,对于青风此时的举动少不了是要吃着的,但她一句话所带来的的震动实在巨大,傅天仇根本就顾不上那么许多,惊疑不定的看着法海 “经青风这么说,老夫才记起,国师大人确实与老夫当年的一位故人十分相似。” “昔日重重都已成为过去,现在你们面前的只有法海。” 众人一时默然,只有青风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眶微红的低下了头,而月池则努力的在回忆当初在家中做客的那位林公子样貌,可是当初她年级还小,想了半点也就记起来那位林公子异常能吃的模样,其他的就有点模糊了,不过既然是故人,那么这次傅家一定能逃脱大难,于是她口无遮拦的道 “太好了,原来大家都是旧相识,那我爹岂不是有救了姐姐,快谢谢林猪公子啊!” 月池说话又快又脆,林猪二字更是字正腔圆,傅天仇也是反应过人之辈,话音还没落地便抢先斥责道“没大没小,我便是这么教你的?滚回去” 月池委屈无比的撇嘴退了开去,法海倒是无所谓的连连安慰。 说起来这林猪也是当年的一件趣事,傅天仇当时被京中的对手借故赶出了京城,退出了权利中心,出任扬州主官,他为官清廉,又养了好几个忠心耿耿的死士,家中用度吃食都颇为节俭,林海入住傅家当日便足足吃掉了他们一家三口好几日的口粮,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月池他们都跟着喝了好几天的稀粥,每天只能看着自己姐姐风雨无阻的从外面带糖人回来,更过分的是还不给她吃 对林猪的印象简直是深入骨髓,月池这才会脱口而出,如今因此被爹爹傅天仇呵斥,又得法海温言安抚,不免觉得这头猪人其实也不错,说起来这头猪也不过是吃的多点了而已,但是他要能救爹爹脱罪,那就是吃再多也是值得的呀 众人一番交谈,不知觉的便到了中午,大通铺外有人敲门,喊着船只已经到了幽州的城外码头,法海便对大家笑道“诸位都请随我来,一道尝尝幽州特产的美食美酒” 大家都是在这段日子过惯了逃亡的生涯,听得还发向众人亲口描述幽州的种种风物美食,不知觉间心向往之,馋虫暗动。 他们这群人当中,有阳奉阴违的抗命武将,也有朝廷责令问罪的大员,更有一群遭了水匪劫掠的女眷,成份可谓是相当的复杂,换了以前面对幽州这种守备完整的城池,那是万万不敢进的,可如今有了法海这位当朝国师开路,连守将官员都是小跑着一路相送进城的。 见到法海的名字这么好用之后,众人对这年轻和尚的敬畏不自觉便加深了几分,同时也对傅天仇的前程感到高兴。 席面间,法海与傅天仇相邻而坐,因他国师法丈的身份,无人胆敢给他敬酒,只有傅天仇以茶代酒的孝敬了一杯,其他人在起初的拘束后,便在法海的有心调和下场面气氛都渐渐热闹起来。 傅天仇很快就醉眼迷蒙,他看着法海,在众人推杯换盏间忽然毫无预兆的问了一句“林公子,你到底是忠还是奸?” 轻轻的一句话,使得席面间的热闹顿时冷却,变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发挥,月池青风两姐妹见状便想出声打个圆场,却被傅天仇摆手用凌厉的眼神压了下来。 法海对傅天仇的质问没有丝毫的意外,就连武将左千户都对自己的立场为人保持一定的怀疑,何况早已在宦海沉浮几十年的傅天仇?他若不摊开来问个明白的话,那他就不是正直清廉的傅天仇了。 “贫僧不忠,也不奸,只是个方外修行之人。” 法海的神色如常,语调平稳,使得在场众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傅天仇却并没有因此松懈,反而连连追问 “据老夫所知,在皇帝身边进言的那些小人,在朝中可是你国师大人的坚实拥护者” “我自接任国师以来,一心只管佛门中事,你们的庙堂争斗对我而言,不过是弹指百年的一个瞬间,不足道哉,也无须道哉。我今天带着你们进城,确实是想帮你,你不用多疑。” 法海说完之后,傅天仇的神色慢慢缓和了下来,凭法海的身份地位以及通天道行,根本就没有骗他的必要,与其试探还不如直接摊开来说,当下又一次以茶代酒的敬了法海一杯,权当是道歉了。 放下心中提防之后,傅天仇大醉而回,众人也在法海的安排下依次的入住到了林家名下的客栈酒楼休息,其中青风与法海好像有种无声的默契,在众人散尽之后,她便一直跟着法海来到了雷峰塔留下的那个巨大的水坑边上。 看着英气勃发,丰神俊秀的法海背影,青风竟有种不知如何开口的感觉,沉默良久之后,她朝着水雾迷蒙的西湖景色问了句 “好好的齐天大圣不做,非要跑去当什么孙悟空” 法海看着面容成长之后,又添三分绝美的青风,微微苦笑“我可不是什么齐天大圣,更不是什么孙悟空,顶多不过是个身不由己的至尊宝。” 青风听不懂什么至尊宝,但眼中的幽怨却盛的满满当当,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道“爹爹官复原职之后,一定会按照婚约将我嫁给马公子” 法海依稀记得在电影的最后,好像确实有这么一段,因为时隔多年,许多细节的地方他已经是记不太清楚,闻言也是呆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之后方才道“那马公子恐怕不是什么良配吧” 第三百章:回寺 青风闻言目光更是幽怨,就算法海背对着她不曾回头看,也能深切的感知到其中的满腹愁思,然后只听她轻声叹息道 “你也知道他不是良配,那就好。” 余音落下,佳人已经不告而别,徒留法海独自一人对着雷峰塔拔地而去之后的巨大水坑愣愣出神。 什么叫做‘那就好’? 直到听着青风的脚步渐渐走远之后,法海方才仰天长叹一声“可能这就是孽缘吧。” 当年青风本来应该和生死之交宁采臣凑成一对的,但是当年在兰若寺里偏偏自己动手,送了聂小倩一部香火成神道的修行功法,可以助他两人长相厮守,这样一来青风米中注定之人便没有了,转而阴差阳错的到了法海头上。 说实话,对着这种美人又有谁不喜欢呢?可是一直以来的法海都已经觉得有够对不起在镇抚司等着自己的南绮容了,要她再接受一位姐妹过来,不说她那关好不好过,光是自己的良心就不好受。 这边刚刚感叹完自己那些纠缠不清的孽缘之时,法海忽然感觉到怀中沉寂已久的紫金钵震动了一下,这件佛门至宝之中收押着什么样的妖魔,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故而刚一感觉到有异常就急忙的将其取了出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谁知这只不过是那妖龙白素贞故意为之,法海刚把紫金钵托在掌中,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悦耳好听的女声 “怎么样,很苦恼吧?要不要我教你两招,帮你说服镇抚司的那位?” 当日法海带着能忍的肉身,正欲回转故乡幽州安葬,沿路上他将自己当年经历的事都小声的讲给自己这可怜的弟子听,不曾想那些过往旧事全都被紫金钵中无聊的白素贞当成故事听了去,此时见到法海满脸愁苦的模样,忽然便心血来潮的说出这么一句。 可是就这么一句,惹得法海勃然大怒恼羞成怒,白素贞是什么人?那是曾经为了打开天柱山下的青铜门,不惜吞杀了道宫所有人的大妖魔,这样的一个妖魔就算拍着胸脯和法海保证,那也都是不可信的。 于是法海冷哼一声,抖手送出紫金钵,全身法力气机全力发动,呼啸磅礴的法力一股脑的全都被投入到了小小的紫金钵之内,这件不过成人两三个拳头大小的佛门至宝,立刻好似吹气样的开始向外胀大,仅仅是几个呼吸间便又复化为了当初通天接地的巨大雷峰塔,严丝合缝的重新卡入到了那深不见底的水坑里。 雷峰塔上九层佛光灿烂,下九层深入地底,妖气森森,上下截然不同的气息景象,即便是法海这个法宝主人都一时间觉得有些震撼莫名。 上下十八层的佛塔轰然落入地面,大地震动,法海白色的僧袍衣袖向后四下翻飞,有隐约的龙吟夹杂其中,震荡心神。 法海看着重新立起的八十多丈的通天佛塔,凭借超人的目力隐约的能够看到佛塔的窗沿缝隙之中,有着一片隐隐的巨大白影,由上而下的蜿蜒向下游动。 “道貌盎然,有你哭的一天” 白素贞冰冷的声音在佛塔四周震动,法海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检查了伊凡四周确定没有什么疏漏之后,一拂衣袖便一言不发的飞向湖心金山寺。 自京都城门大开之后,幽州此处基业已然成为了佛门祖庭一般的超然存在,过路的无数佛门僧侣游人过客无不想着扣门拜望一番,希望可以得到佛法庇护。 法海一路踏水而行,过路所见略同的僧人游客不仅没有对他的潇洒举动露出半分心向往之的神情,反而纷纷怒目相斥,因为在他们看来,法海此举无疑是亵渎佛祖,对金山寺有不敬的嫌疑。 曾经破败的金山寺,原本只靠着林家的财力支撑,方才能够维持着佛门祖庭的体面,如今时过境迁,昔年破败的寺庙,早已在无数信徒以及佛门弟子的努力下尽复当年的鼎盛旧观。 法海回寺之时,恰逢他的老师渡真禅师正在和一位建筑名家说话,那名家听闻当朝国师回寺之后,欣然的前来拜会。 多日未见老师法海发现渡真禅师的面容又衰老了许多,跟在他身边随行伺候的能持目光,在法海身后转了一圈,颇有几分天真的问道 “主持方丈,为何不见能忍师弟?” 法海摇了摇头,低声道“极乐去了。” 堂中气氛顿时便消沉了下去,那位前来商议金山寺日后建制规划的名家,觉得现在不是攀交情的时候,于是识趣儿的说了两句安慰的话便告辞离去了,渡真禅师便令能持上去相送。 “妖龙捉回来了?” 渡真问完后,见法海连连点头,又叹道 “你是有大造化的,日后诸如此类的生老病死绝不会少,以后你经历的多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法海苦笑“这种事情,弟子怕是习惯不了的。” “能忍的事,不宜大办。” 渡真坐在椅子上,缓缓对法海说道 “能忍虽是你的亲传弟子,但出家人看淡生死,丧事若与寻常人家那样置办,恐怕会沦为笑话,以前也就罢了,如今你可是佛门首席,当为天下表率。” 法海也是在佛门修行多年,深深明白渡真所说的道理,如非必要,他与能忍都不是那种追求风光和场面的人,对这位弟子的丧事,在他看来,用心远比用钱要好的多。 “弟子明白的。” “能忍走了,你的衣钵弟子大可先放下再提,这样一来门下弟子个个奋勇争先,无形之中也会调动他们修行的士气……” 渡真来回不休的跟法海讲解着为人师,自己当掌门方丈的些许心得用意,说到最后时压不住嗓间的痒意,连连咳嗽。法海便连忙起身为他抚背顺气,好半天方才缓过来。 “能持是个好孩子,我已经时日无多了,真要有那么一天,替我多看看他。” 第三零一章:大乘之谜 站在渡真身后的法海,闻言心里很不是滋味,有心想劝几句,可师徒两人的修行早已不是普通凡人,各自都明白那种劝说不过是安慰人的话,偏偏别人还可以,真说出口就有点自欺欺人了。 “弟子知道了。” 感受着身后得以弟子的心情失落,渡真反而面带笑意:“谁会想到,我死里求活的一次收徒,竟成就了我佛门百多年来的愿望,老和尚一生恣意,以为临老都要窝在这金山寺中苦熬一生,没想到也有亲眼见到佛门昌盛的一天”x 正在抚背替他顺气的法海,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道: “师傅,你还记不记得的当初你带我踏水而行,引得岸上的好多女施主都频频注目当时您不拘一格的教导弟子好好修行,将来自己也能引得女施主们的目光。” 渡真一生虽然精研佛法,可对于诸多戒律却是不甚上心,言行举止颇为放肆,听到这话后也是哈哈大笑: “你还记得这事儿” 此时,送客的能忍已经从外面回来,看着大笑的师傅师祖,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傻傻的占了片刻方才回到渡真身边。 晚间,金山寺因法海归来之故,食堂中的厨子也算是火力全开的施展出了全部手段,法海发现寺中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当年收下的那些弟子却没几个。 渡真师傅告诉他,这几年金山寺又收了许多年轻有资质的后进弟子入门,这些人大多都是被代师传艺,在法海的画像前三拜九叩的行过大礼,从此便算是他的门下弟子了。 法海对这些新晋弟子们连连点头微笑,他温和的做派使得那些自拜师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法海真人的弟子们,心中畏惧稍去,用过饭后兴之所至,法海海带这些新面孔来到了当年授受金山寺第一批弟子的庭院中,小讲了一会儿佛法,他如今的佛法修为高深,讲解之时深入浅出,毫无保留,使得场中弟子听闻这等妙法,一个个都露出了如痴如醉的神情,只有渡真师傅在其中听了一会儿,面色有些古怪蹊跷。x 最后,众人方才依依不舍的散去,诸多弟子在辞别法海与渡真之后,依旧是神情亢奋的聚集在一起讨论着方才法海随口所说的各种精妙,能持也差不多是如此表情,可是法海在送老师渡真的时候,却发现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法海对这位昔年传授功法的恩师很是尊敬,便小声问了几句,只见想来都是嬉笑怒骂随心的老师傅,此时却是神色紧张的道: “每次听你讲解大乘佛法的时候,我心里面都会隐隐产生一种感觉,好像好像” 渡真说话的表情蓦然变得有些古怪,跟在两人身旁的能持头眼看去,他是跟随在渡真身边最久的人了,甚至比法海都要长久,却从未见过这位想来肆无忌惮的师祖露出过这种神情来。 法海却好像在刹那间明白了什么,轻轻拍了拍渡真的后背,轻声道:“我都知道。” 其实早在渡真禅师,以自身小乘佛法的精纯道行,用来镇压住法海眉心的白毫相时,他便有了一种冥冥而觉的感悟。x 打出更佛法固然是浩瀚玄妙的无上大法,可是在久食人间焰火的渡真眼中,这等无上妙法的背后,是精修天道,太上忘情的无情之道 而方才渡真禅师没有说出口的两个字,正是对大乘佛法的评价。 错了。 这等感觉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想来肆意妄为的渡真都忍不住七情上脸,露出了恐惧之色,然而法海却在此时面色如常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出了我都知道这四个字。 法海如今道行乃是佛门公认的天下第一人,这等事就连渡真都有所察觉,法海说我都知道也并不太叫渡真感到意外,反而因为在徒弟这得到印证之后,脸上惶恐之色越发的明显。 毕竟是苦修了一辈子的佛门大道,若是得知这大道是错的,心中信念崩溃之下,心魔丛生道行就此大跌也是有可能的,因此法海也不敢轻视,思索一番后便道: “师傅不必如此,其实这件事弟子反而以为师傅的路才是人间正道,至于天道何为天道天地万物生灭之因果,运行流转之规律,即为天道。上古仙人可移山填海,摘星拿月,皆是天道有成之故,而近代修士则在无此等能耐,因为近代修的大多都是人间之道。” 法海眉间的白毫相,乃是佛祖赐下的神异,当初渡真之所以能够以自身佛法进行短暂压制,便正是因为他修行的佛法之中,还参杂了大量个人对天地的理解,不再是单纯的修习天道的修真之辈,以有情压无情,以人道压天道,这才是渡真能够成功的关键所在。 渡真若有所思,沉默不语,只是在心中来回的念叨着法海口中所说的那四个字。 人间之道。 数百年前,佛门大乘佛法的传承断代,遗留于人间的小乘佛法,要旨在于苦修自身,于是在无数佛门先辈的努力钻研修行之下 小乘佛法跑偏了。 它开始脱离了远古修士那般,舍天道之外再无他物的道,近而开始发展出都属于人间的道。 这种有别于佛祖的道,再这样发展几百年,说不定就彻底的和佛门大乘佛法分离成两样东西了,因此这才有了林海的命中法海,不可推脱。 而这一切,法海也是在不久之前方才想通的。 还有一件事,是渡真万万想不到的。 让法海想通这些的,并不是他那日益高深的佛法修为,而是当日在天柱山的青铜门里,法海在请出紫金钵照亮自己折返人间之路时,他曾听到了背后有一声浩大威严的呼唤。 那声呼唤,便是传说中高卧西天雷音寺的佛祖 释迦如来 这说明青铜门的背后不止封印着上古妖族,还有其他的满天神佛。 转眼间,法海与渡真便来到了平日休息的禅房门前,尽管法海一路上都在宽言安抚,可老和尚渡真仍旧深陷于对大乘佛法认知的震撼当中,想必今晚都要失眠了。div 第三百零二章:送酒 随侍一旁的能持,尚不知自己刚刚处身于一种何等惊世骇俗的谈话当中,依旧毕恭毕敬的守护再側,看着眼前这两位如今在佛门当中举足轻重的师徒两人作别。 “师傅修了一辈子的小乘佛法,仰无愧天,俯无愧地,怎的临了听了几句弟子讲解的大乘佛法,便成了如此作态” 也许是福至心灵,原本一直惶惶的渡真师傅,此时面色也平静了下来,他先是沉默无声的点了点头,目光之中露出思忖的神色,而后又复展颜一笑: “当年你在雷峰塔中受戒剃度,而后佛光照耀全城,当时我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在教导你的可能了,没想到世事如棋,老头子这嬉笑怒骂的小乘之道,居然是个难得的人间之道。” 能持扶着渡真缓缓走入到禅房,法海施了一礼刚刚转身,便听到身后渡真苍老的声音从房中传来: “能忍的丧事,还是大办吧。” 送走了渡真之后,法海并没有返回到平日安歇的禅房,月下的他一身白色僧袍于寺中随意行走,偶尔见到有几处弟子禅房中的烛的方向而去,最终站在高高的一堵书墙之前,快速的翻查了一遍神州千年以来的历史,由此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细节。 这片神州大地之上,自四百多年前覆灭的大奉再往前推两千年,人间当权的皇帝都有一个别致的称呼。 天子。 古时封建王朝为了笼络统治,以君权神授的思想使得百姓有敬畏之心,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法海在翻看这仅有两百多年的大乾历史的时候,发现就任皇帝以来的大乾帝王,在历史书上却有了与以往不同的称呼。 人皇。 天子与人皇,这两个乍看起来区别不大的称呼,其实内里暗藏着神州史官们心照不宣的一种暗示。 大奉朝以前神佛在世,故而人间至尊只有天子二字,而大乾以后的两百多年,神佛隐遁而妖邪在世,昔年的借助天地神佛之力镇压天下的天子,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为了如今独自奋斗,以人间之力抗衡妖魔的人皇了。 法海合上了厚厚的书目,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从天柱山回来之后,他其实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假如青铜门之后真的连满天神佛都一起被封印了,那么自己要不要将那些传说中的仙佛重新引渡回人间 为此他才来到藏经楼,想要翻看一下神州大地上有关于仙神记载的李氏,想要看看以前的神州大地在仙佛庇护之下是个什么样子,以此来做判断。 他虽然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人,但是事情到了这么一步,如果是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因为放开了诸多神佛,而使得人间沦为人家肆意完弄的后花园,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于心不安呐 什么时候我林某人也成了肩负整个世界前途的超人了 满腹心事的法海径直出了藏经楼,仰躺在屋顶上,看着那硕大一轮,却渐渐被阴云遮盖的明月,心中千转百回的想着什么。 忽然,法海双耳微动,侧头看向一方,正见到能持笨拙的抱着一坛酒爬到屋顶上,看到法海望来,脸上憨憨一笑。 “你怎么过来了”x 法海好奇的问道,后者捧着手中的美酒,献宝似的放在了法海身边,然后面对法海这随口一句的问话,好像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挠着光头,腼腆的笑道: “弟子来给方丈师傅送点东西。” 这美酒是渡真私底下的珍藏,久跟在他身边伺候的能持顺的自然是熟路轻车,没有一点的难度,不过法海并不好此道,摇头婉拒: “我又不是你师祖,不好酒” 能持挠头的手压根就没有放下来过,小声道:“可是您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啊” 法海微微一愣,定定看着能持,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弟子,这种突如其来的沉默注视,叫向来以蠢笨闻名的能持老大不自在,且心中还有点惶惶,生怕说错了什么的解释: “白日间虽然方丈师傅与渡真祖师多有说笑,可弟子心中也不知怎么,就是感觉师傅您看起来好像根本不似表面上那么开心,只是压抑的很深弟子向来蠢笨不堪,有失言的地方,还请方丈师傅宽容。” 法海却赞道:“你倒是个奇才。” 这句可不是随口说说,要知道佛门道行高深之后,自身便会带有一种缥缈之气,其中佛门最善祥和亲近,再加上法海因眉心那处白毫相监管之故,对于隐藏心绪之类的事情就更加的利害了,可这小子却能够一样看破法海心中所藏,可见不凡。 法海以为,这能持大概便是书中所说的赤子心性,这种人脑子不开窍则以,一旦开了窍,那就是能说出本来无一物的六祖般通透人物。 只是法海在赞过这一声之后,本就在他面前拘谨不安的小和尚能持,当下就更加的不安了。 他自知蠢笨,常常闹不明白别人华中的言外之意,听到法海赞他一句奇才之后便心乱如麻,一时间也不知方丈是不是在变着法的骂自己,这番内心活动若是叫法海知道了,多半是要翻着白眼给他一个十分肯定的答复。 蠢货。 师徒两人就这么杵在藏经楼的屋顶上沉默,此时天上阴云开始过去,皎洁的月光重现人间,法海托起那坛渡真师傅珍藏的美酒,一掌拍开了泥封,果然酒香四溢,不是寻常凡品。 片刻后,法海淡淡开口:“别挠了,后脑勺都快破皮了。” 能持愣了下,讪讪的回了一个哦字。div 第三百零三章:如来 法海摇了摇头,状似对能持迟钝颇为失望,可这头才不过刚摇了两下,他自己就率先失笑了起来,陪着师傅上来送酒安慰的能持见状,虽不知师傅在笑什么,可是赤子心性的通透叫他感觉到师傅的心情忽然变好了,于是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法海将喝了好几口的酒坛朝着能持递了过去,后者笑声立刻一僵,然后脸色通红的摇头摆手,那模样看起来活像是个偷腥的黄花闺女被人抓了现行,满脸的扭捏惶恐,法海冷哼一声: “你和渡真师傅在雷峰塔里醉酒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装什么装!” 能持只得接了过来,没过一会儿便喝的天地倒转,和他敬若神明的师傅称兄道弟起来。 能持抱着就剩一口的酒坛死活不愿意撒手,大着舌头问:“师傅,您那么高的法力,还有什么可愁的啊” 脑海中顿时又自浮现出那些在史册中的种种描述,以及白天雷峰塔中那道庞大的妖龙身躯,还有那张在西湖边上幽怨的俏脸。 法海长出了一口气,伸手袍袖一摆,就在能持以为自家师傅会说点什么人生感悟的时候,他怀中死命抱着的酒坛忽然被一股温和却不可抵挡的气机生生夺了过去,径直将这美酒托了起来,被法海一口饮尽。 “你你” 被抢了仅剩一口美酒的能持,神情格外激动的指着法海,后者抹了抹嘴,不动声色的转头看了他一眼,能持立刻酒醒了大半,竖着拇指由衷称赞道: “好酒量!” 法海张嘴打了个酒嗝,意兴懒散的以手做枕,竟是打算就此在屋顶睡下。 世间收藏美酒,凡年份越高的,气味香则香矣,但是饮下去味道却颇为寡淡,素来为豪客所不喜,却是许多高门大族之人附庸风雅的装逼之爱,渡真师傅收藏的这种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年份高,气味醇厚,而去酒劲也相当的厉害,以法海的酒量不用法力化解的话,居然也有了七分酒意。 醉了好啊,一醉解千愁。 法海酒意上涌之下,枕着自己的胳膊就这么仰躺在藏经楼的屋顶缓缓入眠。 能持见师傅就这么睡着了,于是便轻手轻脚的提着那空酒坛下了楼,跑到寺外的西湖边奋力的将酒坛扔到狐狸,彻底的毁尸灭迹之后方才回房间,去给法海找挡风的被子,看他手法娴熟的动作,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 这边能持的一番孝心且不去多说,那边的法海在屋顶入眠之后,居然来到了一个异常真实的梦境当中。 要知道,修行中人上体天道,道行越是高深的便越是无需水面,更不要说入梦,但凡入梦者,大多都是冥冥中的什么感应所产生,而法海这次入梦的场景不是别处,正是天柱山深处,封印有神秘青铜门的那个石洞。 此时的法海,一身浩如烟海的高深佛门道行全部荡然无存,反而是他在正式出家受戒之前所修持的诛仙剑胎运转无碍。 时过境迁,当年那犀利无双的诛仙剑胎,落在此时的法海眼中难免就有些不够看了,不过他此时的心中却没有半分的不安,因为他知道自己就在梦里,眼中所见不可当真。 有风吹来,法海感到脑袋四周有发丝在飞扬,这就不免有些突然了,不等他摸一摸这失而复得的头发,随即眼前发生的一幕,叫他双目瞳孔骤然收缩。 禁闭的青铜大门,居然就这么在一阵清风中被打开了。 林海强自按捺着心中涌动的逃跑念头,笔直的站在原地,静观事态如何发展。 洞开的青铜门中,一片炫目的祥和金光布满了整个天地,而且在林海目光向深处眼神之时,这金光也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猛的高涨起来,甚至刺得林海双目都有些不适应,不得不将眼睛闭了起来。 就在他闭眼的一瞬间,林海敏锐的感觉到周身空间明显又一阵剧烈的扭曲,不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耳边就已经响起了一声宏大嘹亮的佛号。 如是我闻! 这声佛号之中所蕴含的闻言与法力,即便是临海重返人间,再拾法海之身也绝对难及对方之万一,林海骤然听到这声佛号之下,体内剑胎低鸣震颤,竟是身不由己的便跪在了地上。 林海的吃力的撑开了眼睛,尽管在此之前对于那位发出佛号声的人有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是在睁眼如此直观的亲见之下,仍是被那种无边的磅礴气息给震撼的思维停滞。 他见到了如来,高坐西天的万佛之祖! 如来法身高达百丈,端坐于莲花宝座之上通体金光辉煌却并不刺眼,就如同被放大了十倍的前世乐山大佛,林海处身于这等巨大存在的法身之前,只觉得自身渺小无比,宛如一粒蚁尘。 那种俯身叩拜的冲动仿佛来自血脉深处,几经挣扎方才勉强止住这股冲动。 “大胆法海,我佛如来法驾面前,你一个人间弟子为何不行叩拜大礼!” 一声断喝如同天地间隆隆激荡的雷音,法海再听到第二字的时候双耳便已嗡嗡作响,偏偏接下来的自居宛如直达心间的魔音,不顾几欲被震聋的双耳,依旧不依不饶的刺入到他的脑海深处。 这个下马威立刻让林海心间的戾气暴涨,他知道如果任由这个护法神将这么呵斥下去的话,说不定他的耳朵就要被震聋了,于是他狂吼一声站起身来,周身剑气昂扬冲起,怒目直视着出声断喝的护法神将。 这神将没想到一个尘心未尽的人间凡人弟子居然有这种傲气,微微一愣之后便气怒如潮的大打出手,可是高坐在莲台的如来佛祖却在此时开口:、域名 “你受戒大乘佛法已久,为何元神还未脱离红尘,依旧是俗家打扮” 林海一时无言,虽然如来说话间毫无半点烟火气,可是其中压迫却胜过了那护法神将百倍,此时以他的角度望去,目力在这巨大的佛身上甚至都望不见佛陀的真容表情,只有宏大如天地发声的佛印来回传荡,难辨喜怒。 xdiv 第三百零四章:蒙骗 如来见林海不语,也不以为意,更不曾动怒,反而自言自语的道: “是了,世人苦难时皆视我大乘佛法为救世明灯,过后往往又弃如草芥,法海你久经红尘俗世,难免沾染上这等习性,带将来留在本座身边修行,这点小事自然会随着修行一并消除。” 林海闻言犹豫了片刻,先是看了一眼先前那呵斥的护法神将,那位神将自如来开口发声之后便眼观鼻鼻观心的在没有说过一句话,宛如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 假如跟在佛祖身边修行,最后修成这个样子,长生一万年又有什么吊用 不顾哦这种事情的关键并不是没吊用,而是吊没用 林海想了想,轻轻撩起长袍下摆,对着巨大如山岳般的如来法身跪了下来,没有丝毫的迟疑,因为眼前这位佛祖,是真真正正的三界大能,所以林海想要诚信的和他好好谈一谈,放低姿态也是一种手段。 同时,他也毫不怀疑眼前佛祖的真实性,凭他人间法海的通天道行,在仙佛不出的人间他就是天下第一,自问不可能有什么妖魔能够将他一身佛门神通尽数打落,然后将他的元神拖入梦中。 “弟子林海,本为佛门俗家弟子,受金山寺祖师青眼,得以承袭我佛大乘之道,实乃临危受命,不得已而为之,而后弟子推行佛法于人间,使神州大小近千寺庙得以修习我佛妙法,弟子资质驽钝,自觉传承道业之功德圆满,恳请佛祖恩准弟子还俗,与人间家人团聚。” 林海话音落下后,便是久久的沉默,四周安静的落针可闻。 虽然无人出生说话,可这压抑的气氛足以说明他刚才的话说的冒犯了,就算佛祖表面上没有动怒的迹象,但是场面也却开始肃杀压抑了起来,而且那脾气不太好的神将护法此时也哑了火,叫林海跪在那里简直度日如年。x 良久,佛祖那浩大的声音方才从上方传来,与其平平淡淡,却仿佛震得周围虚空都在扭曲。 “法海,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林海低头闭目,可跪拜的身子却从地上缓缓的站起挺直,低声道:“佛门确实不曾亏待了林海,可是林海同样也不曾亏待了佛门。” 佛祖端坐如山的法身不见动作与波澜,可大殿之中的肃杀之气足以令天下任何强手都胆寒心裂,可林海却无畏无惧的在心中默念道: “眼中所见,皆为虚幻!” 常人入梦之时,必被梦中五色所迷,从而难以区分现实虚幻,道行高深之人便可以假借这种心理,以无比真实的梦中幻境来欺骗入梦者,甚至可以达到梦中杀人的效果。 但是林海自从入梦开始便没有被这周身真是无比的梦境所迷惑,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异数。 本以为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的林海,浑然没有料到下一刻殿中肃杀的气氛居然为之一散,而后山岳般高耸庞大的佛首轻轻点了两下,对林海提出的还俗请求,回了一个好字。 从没想到如此简单便达到目的,林海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随即他便见到上方佛首处缭绕的云烟骤然被一股无形之气吹散,露出佛祖那张悲天悯人的慈悲面容,左右双目如高悬的明月烈日,光辉灿烂,瓮声瓮气的道: “但是,你要帮本座重新打开青铜门!” 刹那间,林海心中动荡之剧,宛如山呼海啸一般,先前在藏经楼中所见的神州历史走马观花般的在脑海中一一闪过,瞬间便想通了某个节点,可是如今佛祖法身在前,林海却是半点也不敢露出异样的神情,他连忙低下头来,貌似虔诚的再次俯身叩拜,希望能够借着这个顺从的动作来挡住自己邪路的异样,口中连道: “谨遵佛祖法旨!” 佛祖也不知有没有被林海的假动作骗过,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林海听到他回了一个善字,而后他便发现四周空间开始肉眼可见的扭曲起来,应当是佛祖达成目的之后便打算退出梦境,可见这横跨青铜门施法入梦的消耗也是不小,即便是佛祖如来也有一定的时间限制。x 林海十分恰到好处的抓住了这个梦境将要崩散的节点,忽然抬头口中快速的道: “弟子在人间基业太大,俗事缠身,恐怕不能当即兑现与佛祖的约定,还请佛祖体谅!” 话音刚落,早已开始扭曲的梦境便开始崩灭,故意在最后一刻才将此话吐出的林海,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反正自己又没答应如来何时打开青铜门,就是十万年之后再开又如何 林海从梦境消失之后,偌大的雷音寺中金光暗淡了许多,那侍奉佛祖身侧的护法神将,面上怒气难平的道: “佛祖,这小子奸猾无比,我看他八成是不会真的将青铜门打开的,刚才之所以答应,也无非是摄于您的威严而想出来的权宜之计罢了。” 如来浩大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的回道:“本座知道。” 这简单的四个字落下,那气愤不已的神将便不敢再说什么,巨大辉煌的雷音寺重新恢复了寂静,千万年如是。 幽州金山寺的藏经楼上,法海猛地坐了起来,后背背冷汗浸湿。 亲眼见过神佛是何等威严的法海,即便从梦境中挣脱了回来,目光之中仍然是难掩其中的惊悸,他就这么坐在屋顶上整理着自从入梦之后的每一道细节,暗自与心中猜想的相印证,最终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就在这时,法海听到屋檐边上有细微的动静传来,在这非常之时,他的反应也是迅速又猛烈,掌底一抹黑光一瞬向发声之处掠去,法海功行全身,神目如电,在黑光堪堪命中目标的时候,半个铮亮的光头从屋檐底下冒了出来,法海立刻认出这光头分明就是那个憨憨的能持,连忙掌力上托,黑光只差分毫便直接洞穿了这小子的脑袋,而能持本人则只感觉到脑门有阵特别凉快的风而已,绝对想不到自己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圈。div 第三百零五章:神魔 自己从如来设下的梦境返回,实在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法海看到能持手中拿着的薄被,想起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不由在心中作出如此感想,不过他面上还是丝毫不显的对能持道了声: “有心了。” 能持闻言不禁憨憨的开始伸手挠自己的后脑勺,称赞道:“方丈师傅果然是海量,神功无敌,这么会儿功夫酒就醒了” 法海对能持这笨拙的马屁颇为受用,不过他受用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他说话好听,而是这傻小子终于也学会拍别人马屁的那种受用,就好像含辛茹苦的老父亲觉得儿子终于长大了一样。 “你的师兄弟们睡得如何拿被子没有吵醒他们吧” 法海随口问了一句,谁知能持的面色却有些异常的回了一句:“我都放轻了手脚,不会吵到他们,只是” 法海知道这小子常年和渡真师傅混在一起,经常喝到半夜才偷偷返回卧室休息,吵到别人的可能性不大,可他面有异色的样子看来还有下文,便随口问了一句: “只是什么” 能持疑惑的道:“我看到好多平日睡觉都很安分的师兄弟们,一个个都好像在梦游” 法海愣了下,低声道:“梦游” “是啊,弟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们都搬回到原来的床铺,要不然早就拿着被子回来了” 梦游 法海觉得今晚事情有些古怪,自己在酒醉之后被佛祖拖入到梦中的雷音寺里,而自己寺中的弟子则在梦游,这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东西关联 能持间法海似乎陷入到了沉思之中,自己也不敢出声打扰,只是静静的站在他身边,忽然沉思中的法海猛的抬起头,面朝着高耸如接天巨柱的雷峰塔,通体都化为一道金光而去。 因为时间紧迫,似乎是法海在一瞬间发现了什么要紧的事,竟是连句话都来不及交代半句,便全力的化光离开。 法海全力施为的遁法金光,使得站在屋顶上与他相距不远的能持都险些被忽然鼓荡的劲风掀下来,饶是如此他也面露惊容,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法海疯狂而去的金光,不明白有什么要紧的事,居然叫一向稳重的方丈师傅如此着急。 下一刻,能持站在藏经楼的楼顶上,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因为他看到金山寺自渡真与法海以下的所有弟子,全都在夜色的笼罩下宛如野兽般的奔跑,他们手脚并用,动作疯狂扭曲,简直就不是人能做出来的姿态,偏偏手脚在地面起落却没有半点的生息,没有一点动静,要不是法海化身金光而去的声势浩大,能持自忖仅凭自己绝对不可能注意到这种场景的。 发生了什么事 师兄弟他们全都疯了吗 能持手脚发颤的站在楼顶,看着这疯狂而又邪异的一幕,内心涌出一阵又一阵深入骨髓的恶寒,他目光紧张的来回扫视,忽然发现这群宛如被妖魔附体的师兄弟们所去的方向,正是那座封印有妖神白龙的雷峰塔。 天空之上化身金光的法海,从金山寺冲到西湖边的雷峰塔也不过弹指须臾之间,可他的反应即便已经是如此的神速,可在感到的时候还是晚了。 雷峰塔下石门洞开,内里早已空空荡荡,其中的妖神白龙早已脱困 法海面沉如水的运转体内法力,立身虚空之中仰天长啸,金色的法力以音波的行事向外层层递进,听到吼声的弟子立刻便从迷蒙被控的状态下清醒了过来,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法海于空中缓缓下落,手印变幻间直接启动了金山寺的山门大阵,大悲胎藏界的结膜在夜里感受到法海的法力召唤后,华光一闪便在山门四周形成了一道肉眼无法辨认的光膜。 “你们受雷峰塔中妖魔蛊惑,于梦中游行至此,我已将金山寺山门大阵开启,尔等速速回返,记住暂时不得入睡。” 众弟子应诺,连忙退回到金山寺中,虽然法海也不知道这大悲胎藏界能不能挡住如来接下来的动作,可这样做起码心里安稳了一点。 夜色之下,一身白衣的法海皱眉与高大的雷峰塔悄然对立,众弟子离开之后的西湖岸边鲜少有人声喧嚣,只有阵阵湖水拍案的声音不时的传来,哗啦,哗啦 等等,怎么会有撩水花的声音 这附近还有人 法海豁然的转过身去,能够逃过他感知的人物,世间不能说没有,但极少 与此同时法海在转身之际,心中便生出了一个十分强烈却毫无道理的念头。 白素贞没有离开 转身入目的,先是一双纤细嫩白的长腿,它们柔若无骨的垂落在西湖冰凉的湖水中,随着主人的每次踢扬而荡起阵阵波澜,一身白衣的妖龙白素贞居然真的就如法海所想的那般,在脱困之后她居然真的没有离去,反而坐在西湖边等着法海的到来。 白素贞一手轻撩起被风吹起的发丝,无视着身侧那如临大敌的法海,轻声道: “你们人族是不是在踏入修行的第一天,就被告知正就是正,邪就是邪,两者并不两立”x “上古之时百族并起,根本就没有正邪,直到人族成为天地主角,这才有了正邪的划分。” “但是法海,你真的相信神佛口中所谓的正邪说辞” 法海皱眉不语,其实神州千年来的立时已经给出了答案,千百年来人族从刀耕火种,茹毛饮血,发展到如今的的飞天遁地,长生久视,在这漫长的成长过程当中,几乎每隔百年都会发生一次重大的灾乱。 这些灾乱在史书中记载描述的极为骇人,以凡人之力根本就无法抗衡,最后终结这灾乱的往往都是天上的仙人。 仙人出手,镇压霍乱人间的邪祟,救亿万百姓于水火,功德无量,看起来是善莫大焉,而实际上妖魔邪祟一流早在上古之时便已经是人族的手下败将,它们之所以能够屡次逃过仙神监察,霍乱人间,全都是因为一个道理。 没有魔,何来的神 如来在梦中见到林海的俗家元神之时就曾说过一句话。 世人苦难时,皆视我大乘佛法为救世明灯,过后往往是视若草芥。x 所谓世间妖魔,不过是神佛用来震慑人间的傀儡,那些记载有无数次能够覆灭人间的大劫,也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神佛新秀上台演出,用来收货人间凡人信仰用的而已 君不见,仙佛遁世之后,再没一次能够覆灭天下的妖魔出世吗就如同他眼前的这个妖龙白素贞一般,她打开青铜门,放出来的何止是无数的妖魔大军还有高卧九天,收割人间信仰香火的神佛。div 第三百零六章:结盟 “你想要什么” 法海沉声发问,他觉得故意留下来与自己说这些话的白素贞,应当是有别的想法的,故而有此一问。 正赤足坐在湖边踢水的白素贞,闻言笑的十分灿烂,那张与记忆中的女子一般无二的面容上,竟透出几分天真浪漫的感觉,她答非所问的问法海: “你是佛门高僧,问你句话你要老实回答。” 法海缓缓点头,看着脸色渐渐转为严肃的白素贞,以为她会问出什么直指本心的话来,谁知她张嘴却是一句:“我漂亮吗” 法海楞了一下,若非眼前这妖女的表情格外的认真严肃,他几乎就要拂袖而去,可是法海的沉默同样也引起了白素贞的不满,只见她那双宛如羊脂玉雕刻而成的一双长腿,在水中并起一站,直接入水化为一条龙尾,柔弱无骨的撑起她的上身,想着法海逼近,恨不得把这张脸贴到法海的脸上,追问道: “我在问你话,我漂亮吗” 近在咫尺的娇艳,使得法海心中波兰微起,他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同样答非所问的回道: “这湖光山色真漂亮。”x 妖族出身的白素贞又如何明白人类女子的那点小心思听了这话后便皱着秀眉,对法海的这个回答颇为不满,不过却没有在为难法海,而是重新坐回了湖边岸上,化为龙尾的下身随着水浪而轻摆,自顾的对着水中倒影梳妆。 “我觉得挺好看的。” 法海看着顾影自怜,对水梳妆的白素贞,心头蓦然就浮现出一个不太叫人舒服的人名许仙。 难不成绕到了最后,还是逃不出白蛇传 法海小心的问了句:“你是不是想找个凡人嫁了” 法海的问话使得白素贞的俏脸上多了三分讶然,她回头盯着法海,目光闪动了片刻后,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最后还是白蛇传,法海听到这妖龙的亲口承认之后,心中仍有个谜团不解。 原著中的白素贞嫁给许仙,乃是为了偿还因果,修成正道,可如今眼前的这位妖龙嫁给许仙,那又是图个什么 图许仙的美色开什么玩笑,本法海如今可是发展成了赵文卓版本的一代武僧法海,一身法力和颜值简直甩那种中看不中用的许仙几百条街,白素贞就是看上法海的美色也不可能看上那样一个不中用的凡人啊! 法海将自己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而白素贞只是简单回了四个字。 “我想做人。”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法海的预料之外,可是同样也在情理之中。 妖族自上古之时与人族争夺天地主角失败之后,便一直沦为一个相当低下的位置,一度成为仙佛的附庸。 西游记中仙神饮宴之时,吃的都是龙肝凤胆,而泾河龙王仅仅是因为下错了一点雨水,便直接招来杀身之祸,诸多仙神大能手下,也都收服着一只法力高深的妖兽来充当坐骑代步 如今青铜门阻隔了仙神迈向人间的脚步,白素贞有这样一个舍弃妖身的想法,摆脱仙神的控制也不足为奇。 至于为何白素贞嫁给一个凡人男子便能修炼成人的奥妙,法海也无心细究,这天地间的阴阳造化之玄妙,即便是如今功高如法海也不敢说出渗透了其中所有玄妙,说不定那许仙上辈子是个什么了不得的神仙转世,元阳之中有造化生机,助白素贞脱妖化人的神力。 原著中不就是有白蛇产子的这么一个情节吗想来白素贞最后应当是成功了的,至于法海的下场嘛,那就有点悲剧了。 “我们联手吧,我今天等你从金山寺巴巴的赶过来,可不是和你调情说这些废话的!” 白素贞身下蛇躯游动,径直从湖底撑起了娇小的身子,她一身白衣与法海的一身月白僧袍一道迎风而动,月下宛如一对璧人。 一个是当今人间正道最强,一个是妖族妖神,两人联手对付的自然是高卧西天的那位大神,可是最后结果如何,实在难以预料,故而法海一时沉默。 直到白素贞接下来的一句话,立刻叫他的闭口禅破了功。 “我可以帮你,镇住眉心的那处白毫相!” 法海闻言顿时意动,他眉心的这处白毫相乃是上界佛祖制约监察法海的手段,使得自己始终只能和南绮容隔城相望,偶尔过路也不敢相见,他本来以为可以挟弘扬佛门这鞥不世之功,求一个黯然还俗返家的结果,可是自从被佛祖拖入梦境之中后,法海方才意识到,如果真的照他所说的去做,使得仙佛重现人间,那么依照以往仙佛糊弄人间的那副尿性,得知一切真相后的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还真不好说。 所以白素贞的这一句话,可以说对法海的吸引力极大。 “你有什么办法” 白素贞却在此时住口不提,反问:“那就是同意了” 法海毫不迟疑的便点了点头,得到这位人间唯一能够抗衡自己的高手同意,白素贞轻笑了一声,向后翻飞的衣袖忽然随着她的信手一挥而自动的被无形气机割开了一角,法海微微皱眉,立身不动的站在原地,在那截衣袖堪堪错身之际,他忽然发现那截衣袖上写有字迹,出手如电的一把将其抓在手中。x 这半截衣袖之上,还残留有隐约的主人幽香,法海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衣袖上的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而后指尖微微拈动,一道明火凭空生出,将这截衣袖引燃,转瞬便化成了一片飞回,随风而去。 看过就烧掉,这就叫专业! 白素贞在割开一截衣袖后显露出如玉雕成玉臂,而后她看也不看身后岸上的法海一样,直接一个猛子扎进湖底,龙躯在水下游动,很快就离开了此地。x 她留在此处本来就是为了等法海,从而和这位人间最强的修士达成协议,不要干扰她将来成人的大计,如今目的达到,自然也就离开了。 法海一个人站在水声不绝的西湖岸边,闭目沉思,脑子里只有方才白素贞衣袖上的那四个字。 小乘佛法!div 第一章:转修小乘 对于这个答案,法海其实早就有所猜测,早在当初渡真师傅能够凭一己之力镇压住佛祖留下的宝好像时,他便在心中有诸多猜想,如今对照白素贞留下的信息来看,小乘佛法中的人间之道,恰好可以克制住大乘佛法中的天人之道。 法海如今的大乘佛法修为堪称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人间极致,转修小乘佛法也不过是动念几个月的功夫,可是如今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怎么修 佛门的功法传承早在五百多年前就被打断了代,结合神州历史来看,五百年前的那一战应当是天上的仙佛们玩脱了,结果导致青铜门被封印,不仅大乘佛法全都成为了昨日黄花,就连小乘佛法也仅传承到了六境十二重的渡灭境,百多年来不是没有人修炼到第四的伏虎境,可是修炼到这一境界的高僧至多十几年便会惨遭爆死,无一例外,都是在修行中走雅清新,就算是客套话也说的很是有趣,两人就这么对坐交谈了一炷香的功夫,傅天仇便拱手离去,法海将之亲自送到西湖岸边,期间两人谁都没有说何时去往京都向皇上求情的事,可是法海与傅天仇彼此都是心知肚明,因为有些话根本就不用挑明了说,故而在傅天仇略带失望的背影下,法海开口叫住了他。 “不知傅大人午后可有空闲法海想邀大人去往京都一游。” 正在离去的傅天仇身子微震,郑重回身行了一礼“老父恭候大驾” 忽然在脑海中又回想起了当日在这西湖边上,清风满目幽怨的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父亲恢复原职之后,便要将她嫁给马公子。 傅天仇行完礼之后,身上好像卸下了什么重担,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不是那种视官位重如性命的人,可是生在这样的世道里,想要为天下百姓做点事情,没有这身官服根本就无法实现他的抱负。 与傅天仇分别之后,法海返回寺中安排起了平日寺中的事物,因为他决定了只身带着傅天仇进京面圣,这个过程是需要时间的,在他离开的这几天,寺中大乘佛法都将停止修行,早晚课都换上昨晚他挑选出来的小乘精义,由渡真师傅这位渡灭境的小乘高层进行教导授业。 上回如来隔着界域施法入梦,对操控这么多的佛门弟子梦游,消耗肯定不小,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不过大乘佛法的这种诡异,对法海来说是种是个隐患。 得想办法解决 不过饭总要一口口吃的,当下法海还是先着手处理一下傅家的这段孽缘。div 第二章:锁定目标 在寺中做下了诸多布置之后,法海便马不停蹄的去到傅天仇在幽州暂居的地方,接他入京,期间免不了要惊动傅家姐妹,妹妹月池还好,毕竟和法海当年相识,她还不过是个小屁孩,目光神情还不如姐姐傅青风那般,看向法海时带着七分的幽怨,叫后者如芒在背。 明明一直都没有做过什么的法海,此时在傅青风的注视下居然有了些微微的心绪和不自在,常言都道没人恩重,何况是傅青风这种一眼之下便终生难忘的大美人? 法海在心中短暂的退缩之后,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自己这个佛门弟子连特娘的佛祖都准备反了,还惧怕一个凡间女子,一些繁文缛节,清规戒律做什么? 我林海可是要干大事的人啊! 一念至此,法海跟随着傅天仇微微驼背的身影,顿时挺拔了不少,颇有几分出家前‘我全都要’的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来,然后他硬是盯着眉心白毫相的阵痛,咬着牙对傅天仇道 “傅大人,贫僧听说令爱与京都的马公子曾有婚配,大人久居扬州或许不知,据小僧所知,那位马公子实非良配啊!” “哦?” 傅天仇回头看了法海一眼,目光叫后者沉迷于周旋剧痛中的心神为之一震,觉得这混迹官场大半生的老家伙似乎隐约嗅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点狼子野心,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古怪诡异。 “国师此言当真?” 法海勉强挤出个笑容,若非他道行高深,转修小乘佛法进度惊人,换了以前他早就痛的在地上打滚,喊着师傅别念了,放弃抵抗。 当下便勉强的道“这种事情毕竟是耳听为虚,事关年轻人一辈子的幸福,小僧也不敢妄下断言,反正都是要去一趟京都,到时小僧与傅大人一道看看那位马家公子如何,也就是了。如真是良配自然无妨,如若” 剩下的话法海实在是痛的说不下去了,不过索性话已经说开,傅天仇思忖片刻后便沉吟的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一旁早已从幽怨转为惊喜的傅青风 “那马寿年是为父给你订下的婚事,依你的意思呢?” 傅青风哪是能够嫁给那种货色的女子?不管正传还是外传都不可能有这种事,可是高门大户家的长女,纵然是心底有十万分的愿意,可表面上还是要端着,当下娇羞的垂下目光,连法海的背影也不敢多看一眼的道 “全凭爹爹做主。” “那就看看吧,如果真的如国师所说,我傅家一门前程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你们的身上” 傅天仇长叹一声,摆手让感动不已的两姐妹就此回去等他们的消息,后者三步一回头,状似对父亲恋恋不舍,其实大多数目光还是放在背对着他们,始终不曾转身的法海身上。 “林公子这般不愿我嫁给马公子,难不成是真的对我动了心?是了,他这般道行的世外高人,一直不曾明说,一定是有苦衷,说不定这些天过的比我还要难受,这才在今天说出这样的话,傅青风啊傅青风,亏你先前还怨他!” 自行攻略脑补的傅青风,美目很快便蓄满了泪光,远处的傅天仇却还只道是父女情深,老怀欣慰的挥了挥手,浑然不知自己女儿感动流泪的对象,却是身边这个压根就没有转过一次身的秃和尚。 忽然间,傅天仇发现法海的面色不对,不仅关心的问了句“国师面色苍白,冷汗不断,可是身体抱恙?傅某对进京一事其实并不着急,改日再说也无妨的。” 法海笑着摇头,体内气机流转,全身自脚往上都开始化为流金“这些陈年旧疾,自我入身佛门起便有了,不碍事的,傅大人且站好就是,咱们这便走了。” 话音落下,法海通身都变作一道金光,卷带着傅天仇的身子扶摇上升而去,转眼便消失在晴空云海之中。 法海自从专修小乘佛法之后,体内原本圆融无漏的气机便没了巅峰时期的圆满,以往他带人去往京都,顶多不过两三个时辰,而如今却足足用了一天,期间几次想要停下来,以供傅天仇方便和休息。 两人赶到京都之时,已是第二天深夜,这个时候实在不好去皇宫面圣,于是当夜便在京都金山寺下榻。 法海刚回寺中稍作休息,便有寺中门人将一大摞文书搬到他的面前,让法海过目。 他如今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颠覆如来的大乘佛法,一股劲推倒以前建设都还来不及,又哪里会再费心管理这些事情? “禀告方丈,这些都是连日来我佛门弟子在各大洲地除妖降魔的战报详情,其中有伤残阵亡的,也有功绩达到朝廷封赏标准的,都需要方丈过目批准,才能实行下去。” 好吧,这种事确实没得理由推脱。 法海只得伸手揉了揉眉心,在文案主位上坐直了身体,耐下心来一份一份的查阅辨别。 当日在天柱山事了之后,法海便将那些精锐的佛门弟子分散于神州各地,用来消除和平定近年来自道门隐退之后便越发猖獗的妖魔之乱。 如今法海收得众弟子多日来努力后的结果战报,其中虽然也有人不幸丧生或至残,但那也都是少数,总体来说还是非常成功的,起码远比原著的蜈蚣国师当朝之时要好上百倍。 将满案文书都看了九成的法海,忽然想到了什么,叫来了寺中外门最为熟悉人事的知客僧,问道 “你可知京都年轻一辈里,有个叫马寿年的?” 法海贵为国师,乃是与朝中诸多大员,一线权贵们平辈相交的存在,故而虽本身年纪不大,却已远远超过京都纨绔的范畴,自然有资格称他们一句年轻小辈。 知客僧人熟于外门人事,略加思索便想起了这么一号人,回道 “此人乃是工部马士良的公子,马士良是大乾二五一年进士出身,与傅天仇大人有同年之谊,当年据说两人私交还不错,那位马公子自小也有天才之名,前几年外出公干,抓回了朝中通缉多年的重犯,受先帝恩准,得以进入到钦天监修行,此后便露面不多了。” 法海想不到,当年在幽州人人都看不上的马寿年,回京之后居然还有这么一番机遇,钦天监在神州大乾,除了有测定时历的职权之外,还有一个就是维持人间妖魔的平衡,往年历来为道门弟子历练的前站,诸多优秀弟子也大多都从那其中挑选,等闲凡人能够进入,即代表从此将脱离凡俗的行列。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还足够努力啊,法海从知客僧人口中问了半天,除了近些年时常出入青楼的次数比较多外,鲜少听到其他的什么黑料,完全可以用年少轻狂,风流不羁来当借口傅天仇知道了恐怕不会不仅放在心上反而会更加的认同这门亲事。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前世教育说得好啊,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得上! 法海在来京都之前就已经决定要搞这小子了,区区没有黑料,为人又低调,修行还挺刻苦这点小优点,完全不是问题! 总之就是一句话,硬上! 第三章:废柴流猪脚 法海一念至此,眉心处剧痛便不期而至,他一手恩住宅伙子,手指不知觉中下陷入厚实的桌面,待稍稍适应之后,便吩咐那知客僧道 “去将纸笔拿来,我有书信要写给几位大人。” 他的国师之位在朝中根深蒂固,所谓家国大事,唯祭与戎,法海主掌国朝上下礼祭,手中权柄之重,手下自然无须多费口舌便有无数先驱甘愿俯身于前,供其驱使。 他如今写的这几封书信,便是给他那些狗腿子当中的极为首领,请他们明日上朝之时多提傅天仇摇旗呐喊,再不济也不要落井下石,好保证事情万无一失。 这件事做完之后,法海便打算出门去把马寿年那小子给祸祸了,毕竟等到他们明天早朝为傅天仇平凡之后,依着老傅那风风火火的性子,一定会直接去考察那位京都马公子的人品性情如何,所以今晚很重要,一定要提前出去布置好,给明天的京都之行画上一个完满的菊花。 时不我待,也顾不得精细布局了,简单粗暴的抓一群女妖精放到他钦天监的居所,然后再将房间锁死镇住,等差不多了再引一个钦天监的人过去,到时候马公子低调多年的特殊癖好想必没多久就要人尽皆知了。 法海挥退了知客僧,借口歇息,而后独自一人漫步至房间窗前,抬起唏嘘满脸的怅然面色,在心中长叹。 虽然从良信上说,法海也有些过意不去,可一想到傅姑娘那张幽怨无比的俏脸,他的满腔不忍便化作了熊熊燃烧的战斗欲望。 别怪兄弟不是人,只怪咳咳。 法海话没说完,眉心处的白毫相已经像是要造反一样的闹腾起来,仿佛是在否定法海的话,在向他肯定他的确不是人。 后者只得收敛心神。 就在法海打算出门办事的时候,忽然见到傅天仇提着一个食盒和一坛酒走了过来,此时夜已渐深,法海自忖这上了年纪的傅天仇八成是无法在这等夜色朦胧中看到自己的,便后退几步打算从后窗逃遁而去,好完成他方才的大计! 可是法海的身影不过刚刚隐没于黑暗中,那方提着酒菜而来的傅天仇居然看到了法海的影子,高声喊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国师既然也是如此,何不点灯与老夫共图一醉?” 法海即将飞出屋子的脚步就此僵住,心中暗自吐槽,这厮好歹也是进士出身,古代光线昏暗的跳线下苦读都不止十载,怎么临老视力还这么好?摸黑都一样看到了站在窗边的自己,这下可怎么脱身? 傅天仇腿脚灵便,很快就尽到了法海虚掩的房门之内,后者只得无奈的用法力将屋中的烛火点燃,亮堂的火苗刚刚照清了屋内情况,便听傅天仇忽然叫了一声 “啊呀,国师果然没有睡下,先前傅某还只是信口一说,生怕国师以出家人清修为由婉拒了老夫,不成想咱们居然如此的不约而同,真是难得难得,当满饮此杯!” 法海面容微微抽搐的坐在案前,看着傅天仇忙着摆上酒菜的欢喜样子,好悬方才勉强止住了将这老狐狸轰出门去的冲动,勉强笑道 “傅大人美意,小僧心领,只是这酒” “渡真师傅当年在幽州镇抚司,那也是与燕赤霞起名的酒肉僧人,那时候的傅某便多有耳闻,国师身为他老人家的亲传弟子,说自己不好此道,老夫说什么也不肯相信。” 傅天仇说着当年渡真的陈年往事,抬手将自己身前的两个酒杯斟满,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法海忽觉得哑口无言,看着坐在身前笑眯眯的付老头,深觉此人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劝酒这块拿捏的死死的,硬说不喝都是伤情分 可是我特娘跟你个糟老头子有个屁的情分!有也是和你女儿青风她们的! 就在法海打算正气凛然的拒绝这老狐狸的劝酒之时,他忽然从心中想到了一个对付马寿年的绝妙计策,于是他停下了本要伸出的手掌,改推为拿,一手自然的端起了酒杯,轻轻嗅了一下,笑道 “小僧饮酒向来有个习惯,那便是从不用修为划开酒力,自身酒量也是甚浅,恐怕不能叫傅大人尽兴。” “老夫年事已高,早已不敢自称善饮,国师与老夫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呢!” 傅天仇端起酒杯碰了一下,而后一口饮尽,又自感慨的苦笑 “傅某为官大半辈子,本以为可以做到视名利地位如浮云粪土,不曾想今日面圣前夜,心情激动不能自已,始终无法入眠,真是真可是” “此乃人之常情,傅大人由此心情方才是常人本色,假若真如神佛一般,本心不动分毫,那小僧也不敢与傅大人同坐了。” 心有定策的法海喝酒喝的很是痛快,甚至都不用傅天仇多劝,没多久那带来的整坛酒便被他饮下半数之多,俊脸一片通红。 于是坐在他对面的傅天仇就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这厮莫不是专门和自己蹭酒的? 酒坛堪堪将尽之时,法海垂坐在案前,一手支撑着不断下浮的头颅,双目半开半合,鼻息渐渐平缓深长,竟然就此睡去。 傅天仇摇头轻笑,心道此子和自己对饮倒是一派率真,晃了晃手中所剩无几的酒坛,也不去叫法海,自斟自饮。 看似已经喝醉的法海,其实内里神智清明,他故意不用修为化解酒力,在支着下巴貌似醉去的那一刻,暗运玄功,使得元神从天灵遁出,禅房的角落中,有一个与法海外貌一般无二的白衣身影,正在缓缓升空,视墙壁如无物一般的一穿而过,朝着钦天监飞去。 钦天监位处于皇城最外围边缘,历来有着为皇室守门的一层一丝,早些年修士之中多有桀骜之辈,对着灯布置视为鹰犬之地,从而致使钦天监一度衰弱,虽为朝中凡人进身之阶,可大多成就有限,这一条陈规却在法海当值国师后有了变化,凡品行优良,又有诚心向学的,都可以传授上乘妙法,将来成就无限,当然这些都只限于佛门弟子,因此马寿年这个半路的道门俗家弟子,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马寿年以幽州江上离的暗自,偶然得到了一个上达天听的机会,经老父在朝中打点,最终得到先帝首肯,得以进入钦天监修行,可谁知他修行没多久,法海便横空出世,入京短短月余便扫平了京都道门的大势,当今陛下乃是他一路保举登上大位,道门在他的锋芒之下选择的暂时退隐,如今钦天监的主力主事,早已九成都是佛门中人,最倒霉的是,本来钟意于这小子机灵的一位道门真人,也在法海搅动风云的那一场皇城战斗中被设计陨落了,再加上之后的道门隐退,马寿年便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孤寡俗家弟子了。 像他这样半路出家的俗家弟子,若肯抛下一切去跟随道门隐退,倒也可以得授一些真传,可他身为朝中权贵的弟子,又是家中独苗,如何下得去如此狠心?因此进入钦天监许久的马寿年,这么多年过去也不过区区的先天后期而已,连修士入门的通幽都不曾达到,早已不复当年的天才之名,他这些年来深居简出,低调异常,很大原因不是他生性如此,而是觉得自己耗费家中诸多资源,最后却了无寸进,有些无颜面见亲朋罢了。 钦天监中的道门势力,早已被佛门取代,留存其中如马寿年这般的道门弟子不算太多,因此法海找起来也颇为顺利,甚至连护法门神在见到法海元神之后都未加阻扰,让他从容的进入到了马寿年的房间之中。 房间之内的装饰相当简单,就是酒坛有点多,法海元神悬浮于半空,看着下巴满是青色胡茬的马寿年,一副放荡失意的样子,对比当年记忆中那个看起来傻不拉几,却也算得上是意气风发的京都贵公子,心中感慨颇多。 此子当年也是自认不凡的人物,在京都权贵弟子中也素有天才之名,不曾想进入钦天监之后遭了几番变故,数次冲击通幽无果,前途渐渐随着佛门兴起的大势而渺茫,而且他还有一个年轻貌美,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不曾履行婚配,这可真是妥妥的废材流猪脚模板啊! 法海笑的好像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般的慈祥,元神瞬息之间隐没于房中供奉着的一个道尊神像里面,而后他控制着一坛还有些许残酒的酒坛,劈头盖脸的便砸在了呼呼大睡的马寿年脸上! 第四章:诸天万界神王系统 一声清脆的瓷器破裂声,伴随着马寿年的惨叫一并响起,后者触电般的从床上弹起,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寻找着是哪个混蛋,居然敢戏耍自己。 可是马寿年看了半天之后,酒都跟着醒了大半夜没能有丝毫收获。 难不成是那几个佛门的贱人,法力有所精进,故意捉弄与我 马寿年仗着权贵出身,向来自视甚高,钦天监中不少人都和他不太对付,特别是法海当朝以来,不拘门户之见,钦天监中佛门散修极多,大都是走江湖的行脚僧人,马寿年向来看不起,久之慢慢的就有了仇怨。 心中盘算着可能捉弄自己的人员名单,马寿年坐了下来,随手一摸鼻子,发现自己居然被砸的鼻血长流,顿时怒骂道: “几个贱民,手段和幽州那个乡下混账一般的拙劣不堪!将来你们若是落到本公子的手里” 当年的幽州林海,一直都是马寿年的心腹大患,若非他自觉在钦天监蹉跎太久,吃不准幽州的那小子境界如何,他早就仗着先天后期的修为去揍得那小子求死不能了。 马寿年就这么骂了半晌,就在法海以为这小子在钦天监多年,已经憋出点神经病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在屋子里翻找着什么。 有没有搞错,酒刚醒就开始找酒喝,这小子可真是被打击废了啊! 法海元神隐在道尊神像中唏嘘不已,当年在幽州的马寿年那是何等的威风,就连城主大人都不得不交代几句照顾一下面子,过府之时自己和老爹还得亲身相迎,真的是 不等法海唏嘘完,马寿年的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却响亮的拍门声,马寿年面色阴晴不定的上前去开门,待见到了门外那颗铮亮可恶的光头之后,脸上已经化作一片温和的笑意:x “哎呀,慧光师兄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可是要小弟帮忙跑腿师兄放心,这些都交给小弟便是!” 那先前还在房中被马寿年骂的啥也不是的慧光和尚,此时满脸的不耐,常年奔波劳碌而黢黑的皮肤上还挂着汗珠,大声道: “洒家刚刚从外边修行回来,便听到你小子在屋中吵闹,明日乃是钦天监的大日子,若耽搁了洒家休息,导致明天考较不上,洒家打断你的腿,一泄心头之恨!” 马寿年心中骂骂咧咧,脸上却笑容依旧的连连应是,他这先天后期的修为放在外面或许还算得上是难得一见,可要放在修行满地走的钦天监就不值一提了,何况他还是个不得真传,没有师门罩着的俗家弟子,钦天监与镇抚司都是陛下亲军,向来与朝中其他派系不同,纵然是拼爹也无从拼起,只得任打任骂。xx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瘟神,马寿年返回屋中,嘴里又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不过这次就连隐身神像的法海也听不太清了,可见这位嘴炮公子对那大和尚的告诫还是十分不敢违逆的,也算是嘴上说不要,心里很诚实的一种了。 法海从头看到尾,觉得这时候差不多应该自己这个随身老爷爷登场了,于是他故意沙哑着嗓子,在房中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后,马寿年好像被人踩到尾巴似的跳了起来,慌张的环顾四周,神色有些茫然和不安的问道: “谁谁在那里” 法海心中暗笑,分出一缕气机,轻松的便将不过先天境界的马寿年镇压,迫使他不得不正面与道尊的神像对视,故意用苍老有力,同样也富有磁性的声音道: “年轻人,需知我命由我不由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马寿年感受到那股压迫到全身都无力反抗的恐怖,面朝着法海附身所在的神像,不可置信的将眼睛睁到了最大,似乎不敢相信这苍老的声音是从这神像当中发出的。 法海很是满意这小子大吃一惊的表情,他自从正式拜入佛门以来,恪守修行人本分,鲜少有过人前显圣的威风,于是他随手在屋外布下了一个小型的大悲胎藏界,将自己的声音模拟成了那天梦中佛祖般的浩浩雷音,带着无尽威势道: “吾乃无上” 法海这威严不尽的声音还未说完,坐在他对面的马寿年已经扬天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这个自幼修行却从未直面过任何妖魔鬼怪的贵公子,此时能够叫出来的词语只有一个。 “妖怪啊!!” 笼罩了整个小屋的大悲胎藏界,在马寿年的男高音之下隐约有涟漪伴生,法海对这厮的反应真是有点猝不及防,要不是临时起意布置下了这隔绝声音的结界,恐怕这会儿钦天监从上到下都要动手过来抓自己这个妖怪了。 隐于神像中的法海,眼见马寿年被吓得失常,当下也不顾不上什么人前显圣了,元神直接化作一道金光冲了出来,径直没入到他的灵台之内。 马寿年道行不过先天,距离能够开辟识海灵台的境界还有一段差距,法海元神遁入其中之后,便感觉四周混沌不堪,清浊难辨,宛如一处未曾分开的小天地。 法海收敛法力,元神在马寿年混乱的灵台中盘坐下来,体表金光彻照黑暗,使得马寿年忽然有种神而明之的奇妙感觉,受困于先天后期多年的道行,竟然在法海的金光照耀下有了突破的迹象,神智也开始从惊吓中清醒过来。 “你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进入我的房间我可告诉你,这里是皇宫外围的钦天监” 马寿年战战兢兢的威胁不曾说完,法海便直接了当的打断道: “检测到宿主体内绝望值达到激活系统要求,诸天万界神王系统被正式激活,本系统人畜无害,致力于帮宿主早日达成万界至尊,请宿主妥善使用!” 听完法海的话后,马寿年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喝酒喝傻了什么诸天神王系统这是什么东西妖怪吗还是什么法器虽然有点不太明白,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 内心深处的理智告诉马寿年,这个什么鬼系统完全就是特么的扯淡,要说是什么妖魔幻化出来蛊惑人心的还差不多,可是现实中在钦天监多年坎坷生涯,叫他又忍不住对这个神王系统多了一份期待,尽管这份期待看起来荒唐又好笑,可他还是想试一下。 “系统啊你你要怎么帮我就是成为那个诸天神王啊” 法海对这厮的心理简直就是了若指掌,他悄悄撤去了屋外的结界,接着用苍老的声音在他脑海中说道: “叮,请宿主对着自己的内裤叩拜三下,绑定系统后,系统将正式替宿主下达晋级任务。” 内裤晋级任务 马寿年面容挣扎了一下,当即便冷笑:“我看你这系统是特么假的吧哪有对着自己内裤行叩拜大礼的你当我马寿年是什么!” 法海见这货不信,气机立刻散布在马寿年体内经脉之中,极尽各种折磨的手段,痛的马寿年当场打滚哀嚎不止,仅仅数息时间就冷汗满身,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请宿主尽快完成绑定,否则便对宿主进行抹杀!” 法海的威胁十分管用,前一刻还铁骨铮铮的马寿年,老老实实的脱下了内裤,面红耳赤的宛如做贼一般对着它叩拜了三下,要是有人看到他堂堂马家公子做这种事,那他就不用做人了。 马寿年刚刚做完这一切,便听到脑海中响起一声清脆的叮,接着就是那磁性而又苍老的声音道:“恭喜宿主完成绑定,特奖励无敌体验卡一张,一招为限。” :。:xdiv 第五章:神王系统大发神威 无敌体验卡那是个什么东西 不等马寿年回过味来,房门便又想起了一阵杂乱的拍门声。 先前那个去而复返的大和尚慧光,正扯着破锣大嗓门问候着马寿年的一家老小,扬言要打断这小子的双腿。 这慧光出家前据说是个穷凶极恶的大盗,为了躲避追捕这才拜了个高僧为师,假意放下屠刀,愿意跟随师傅修行,入门后受戒律约束,鲜少杀人,可要说打断谁的腿却也不含糊,因此马寿年深觉大难临头,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 等等,我刚才不是绑定了一个什么系统吗它还送了我一张什么无敌体验卡。 “叮,发布初级任务打败前来挑衅的恶僧。完成后奖励宿主修为晋升一级。” 还有任务 马寿年从地上爬起来,随手将内裤塞到床下,刚刚在内心喊系统给他的无敌体验卡抽出来使用,便听到一身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 那慧光和尚,居然直接破门而入了! 恶僧安敢如此欺我! 一想到这家伙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欺压,马寿年便恶向胆边生的一步迈出,一拳便砸了过去,而后者修为早已跨过先天的大关,成为通幽修士,哪里看得上这小子绵软无力的拳头 然而他戏谑的笑容还挂在脸上,马寿年身上便猛然爆发出一众宛如洪荒野兽的恐怖气势,直接将他所有的动作都镇压到无力还手的状态,眼睁睁看着马寿年那绵软的拳头如雨点般砸落在身上。 有淡淡的金光一闪而过,慧光和尚庞大的肉身直接被这股不可抵挡的巨力,给轰的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在半空中昏死过去,直接撞塌了钦天监的外围城墙,尘土冲天而起。 马寿年呆若木鸡的看着由自己一拳而造成的恐怖场景,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破败的墙体收回,转而落到了自己那平平无奇的拳头上。 这是我打的不对,这是无敌体验卡的力量! 得了法海暗中相助的马寿年,一拳之下居然能够发挥出这么霸道的力量,动静直达引来了钦天监中其他同僚的围观,马寿年自知自己只有这一招之力,不敢多惹闲谈目光,连忙转身回房,重新将大门关上。 重新回到房中的马寿年,呼吸急促的坐回到座位上,手脚都在颤抖。 他那不是在害怕,体验过那无边力量的强者之力后,他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兴奋的颤栗,他在钦天监被埋没了太久,也平淡了太久,这个东西不,这个系统,叫他日渐灰暗任命的人生,重新起妖魔,朕近日时常听闻,国师门下弟子连月来到处协助各地方镇抚司诛杀邪祟,维护地方治安,为此损失了诸多人手,可谓是劳苦功高,今日国师难得上次早朝,朕便想问问国师,应该为那些有功的高僧们,奖赏什么东西才好” 皇帝在说话的时候面上笑容异常的和蔼亲切,法海却是看破了他笑容之下的玄机,深知自己决不能开口讨要什么封赏,于是便淡然的拒绝道: “陛下好意,贫僧心领,只是修行中人对于红尘中事本就不甚挂念,降妖除魔又是我佛门中人的本分,何谈什么封赏,陛下便将那些东西,留给日后有功之人吧。” 法海此话过后,身后朝堂群臣有私语窃窃,而高坐龙一的那位将下方的乱象尽收眼底,却不见丝毫的愤怒不悦,反而神色更见几分鲜活与人情味。 明明此前他与法海之间的主题,应当是傅天仇的罪责才对,可是接下来的言谈却没有半点是提到这位素来以刚正闻名的老大人的,反而和法海客套了起来,说了许多有的没的。x 法海耐心的将皇帝的话都收了下来,并在话尾的最后举荐了大相国寺的主持方丈,可谁能在日后接替自己的工作,那就不知道了。 朝中的章程,很快便在法海的无声让步下回到了正规,最终傅天仇在皇帝满面春风的笑容下得意官复原职,还赏赐了许多金银宝物,用以安抚宽慰,后者领旨谢恩之时神色不见昨夜的忐忑,反而一片疏冷。 下朝之后,四周同僚们纷纷上前为傅天仇祝贺,反而是向来热闹的法海那边显得冷冷清清,仅有几位堂部大佬左右相伴,距离也颇为疏远。div 第六章:校场 先前诸人在朝中观望的态度,使得他们早已做好了此时被法海臭骂的准备,可谁知后者却对方才的事情闭口不谈,待走过长长的石阶御道之后,法海合十对着他们行了一礼,后者几人连忙还礼,但听法海话里有话的道 “承蒙诸位大人抬举帮衬,法海此间事了,就此别过吧。” 几位大臣想要说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正自纠结,法海却已经潇洒的转身离去,后面几人看着法海毫不留恋的背影,如何不知这位风光一时的国师大人,心中退隐之念已经是坚决至极,方才朝堂之中皇帝也正是因为法海有意放权归隐,甚至连门下弟子功勋都不要,这才龙颜大悦的应允了傅天仇复员一事。 居中的以为年逾花甲的老人,看着法海渐渐消失于宫墙的身影,忽然问道“陈老,你从宫墙外边走到御店,用了多少年啊” 身侧老陈不假思索的回道“二十八年。” 老人轻叹,看着法海的目光竟然有些艳羡“我本以为国师大人少年高位,心气与眼界都远超常人,与正欲全掌国器的陛下会有一番龙争虎斗,不曾想放权却是放的如此干净利索,就连门下弟子的功勋都不去争取,如此洒脱,不愧为红尘世外的仙人。” 身旁两人点头称是,过不多时便见到了头发几乎全白的傅天仇急冲冲的从身边过去,追着发害的背影,转眼也消失在了宫墙之中。 “国师大人傅某真是唉,负你良多,无以为报啊” 今日朝中奏对,傅天仇全然看在眼中,自然明白这次早朝过后的法海失去了什么,他在感动之余,同时对当今圣上也有些许的心冷,甚至怀疑这次费力的重新起复,到底对不对,心情甚是复杂。 “我们修行中人常说什么上体天心,远离红尘,除了功德信仰,从来不说什么造福苍生的话,我本就有意脱身此间,能够在临走之前帮傅大人这样的清官,也算是法海修行圆满,不枉这趟红尘了。” 两人相伴出宫门,傅天仇的心虚也渐渐被法海开解,而后他忽然响起了什么,笑着对法海拱手道“老夫债多了不愁,不知国师可有兴趣在陪老夫走一遭,帮我看个人” 法海打从宫里出来就一直等着傅天仇的这句话,闻言之后那先前在殿中与皇帝周旋的烦闷心情,顿时又活跃起来,不过作为一代高僧,他的表面还是要绷着一副古波不惊的样子,回道 “小僧欣然从命。” 今天对于钦天监来说,可是个热闹的大日子。 做为朝廷当中规格最高的平妖机构,钦天监每隔半年便会对其中的实习官员进行考评,但凡修为高涨,并在监中任事立有功勋的,都可以上达天听御用,鱼跃龙门不过是等闲之事,远比科考来的快捷便利。 考较的校场上,人数众多却鸦雀无声,整个广阔的演武场地却带给人一种透不过气来的压抑。 此间乃是钦天监考较低级的实习官员场地,高级官员修为道行高深,考较不似实习官员那么频繁,大多十年一次,低级的考较者,三年不入通幽则被发送到镇抚司等地任职效用,这个方法乃是钦天监为了节约修行资源而相处的办法,虽然残忍,却很有效。 而今年,正是马寿年的第三年。 教头背着手,冷眼扫过下方诸多面容略显稚嫩的官员,眉头微皱,问向左右道 “那马寿年为何没有来可是自行退离了” 以往常有此例,监中时常有老官员们羞于人前露丑,自知无法在最后的考较中留下来继续修行妙法,大多都会选择悄然退出,听从朝廷安排。马寿年身为监内仅有的几个道门弟子,故而教头还是对他颇有印象的,故而由此一问。 左右随侍不甚在意的回道“那小子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头,许是睡过头了。” 教头冷哼一声,大笔一挥,将监中名册上马寿年三个字划去,而后便沉声道“开始吧。” 就在校场不远处的一个高楼上,法海与傅天仇相伴坐在一起,他们身份较之下方那群,大多一辈子都要在镇抚司这种地方混迹一生的实习官员要高出许多,因此才有殊荣可以悠闲的坐在这里看他们发挥。 傅天仇乃是文官,对于钦天监这种神秘机构的官员选拔仅仅是略有耳闻,却不详尽,便虚心的请教法海是怎么个考较法。 后者笑眯眯的解释道“凡间武者修行,顶头便是先天,此境气血精神凝练之辈,阴魂难近,可伤鬼神,可要真对上成了气候的妖孽却是不行,至少也要通幽境方才能有一搏之力,也因此通幽被天下修士看作是入门的门槛,钦天监考较的便是那些人,是否有跨过这道门槛的资格,有足够的能力去平定各地的妖乱。” 傅天仇点头抚须“原来如此,却不知钦天监如何判断下方官员的修为” “通幽者,既意味着此境之人有出入青冥的能力,可从御空飞行,气机散布流转等方面进行测评,达到标准的即为过关。” 法海说到这儿,稍稍停了停,又道“我听说那位马公子” 傅天仇被这半截话吸引,闻言转投看着法海,后者暗笑一声,表面却异常自然的道“他入门三年,还卡在先天后期,这次应当是他最后一次考较了,若是无法通过” “无法通过那也是好事。” 傅天仇却摇头道“世人艳羡那些飞来飞去的修行中人,可老夫却不,何况傅某是挑女婿,能办到还挑一个清苦修行,冷落家人的修士不成他不能通过考较也是好事,先天武者如何就护不得青风一生平安了” 法海想不到傅天仇找女婿居然是如此态度,不禁暗自庆幸先前做的手脚,当下又问 “那依照傅大人的意思,那位马公子可还入的法眼” 傅天仇迟疑了一下,缓缓道“老夫虽不甚在意他的修为,可到底也是个铮铮男子,起码也要有护住妻儿的能力。” 法海笑眯眯的点头称善,忽然见到那前方考较的场地中,那个虎背熊腰的教头忽然一拳轰在了一个瘦弱年轻人的身上,后者被这一拳打的整个人都横飞出去数丈,口鼻鲜血喷了一路,落地之时便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凄惨的好像刚下战场一般。 傅天仇看的直皱眉头“这测个修为也这么血腥吗” “不不,钦天监除了正常的考较测定官员的修为之外,还有一种特殊情况可以留在监内继续修行,那就是挑战教头,实力达到通幽以上,获得教头认可甚至是击败他,都有可能在这次测评当中极大的提高水平。” 钦天监毕竟是一个平息妖乱,对付妖魔的地方,修为道行有时在实战中并不能起到什么关键的决定性作用,战场之上常有越级杀敌的情况,故此才有了这么一条规定,旨在不错过任何一个可用的人才。 教头一拳将那官员打得半死不活之后,便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拳头,对着下方刚才还跃跃欲试,此时却一个个低头丧气的官员们道 “钦天监与镇抚司同样都是为朝廷效力,莫要以为去了别处就是什么坏事。” 话虽如此,可留在钦天监的,终究还是被人高看一眼。 教头扫了一眼地上的血迹,高高在上如指挥士兵的将军,淡淡道“收拾了。” 几个官员立刻便如奉圣令般的趴在地上,将那血迹抹净,就在教头迎着敬畏有加的目光,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他完全不顾教头那股肃杀的威压,带着质问 “你为何抹了本公子的名字” 校场因这一句而越发的寂静,待众人看清说话之人后,马上便有笑嘻嘻的私语传出,就连教头也是看着来人嘴角一牵,露出几分玩味的笑意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马公子啊,怎么,你的名字是我划得,有什么异议吗”div 第七章:我的系统呢? 马寿年面色冷酷的走上前来,一身气机毫不掩饰的昂扬流转,身边诸多同僚乃至教头在内的人,感知到他远超先天的通幽气势后,纷纷都面现惊讶之色,周边窃窃私语随之减少了许多。 这种无声,却足以叫人感到快慰的转变,就如一缕陈年美酒在胸膛流过,曾几何时,他站在威严的教头面前,连一句大声点的话也不敢多说;曾几何时,他在众多同僚眼中,不过是一个受着父亲打带你而勉强混进钦天监混日子的废物 好吧,他确实是勉强混进来的,不过那都不重要! 今天,我就要让马寿年这三个字,响彻宫廷内外! 不,是诸天万界!! 马寿年冷酷的伸出一根手指,在漫长震惊和如斯恐怖的目光下,他指着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大境界的教头,说出了引爆全场的一句话: “我要挑战你,不过却不是简单的挑战!” 教头是个早已迈入道度灭后期的积年老修,见到一个通幽宝宝居然敢傲气十足的扬言挑战自己,当下也是惊疑不定,沉声道: “你要挑战我取代我教头的位置” 校场上一片哗然,大家纷纷都叱责于马寿年的无礼狂妄,可是也有极少的一部分人,摄于他那胜券在握的气势,也是惊疑不定的仔细打量着这个家伙,不敢妄下断言。 马寿年很满意场中同僚,以及教头那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想起昨夜临睡前系统对他下达的任务与奖励,立刻自信满满,兼又冷酷到底的道: “今日你我,即分高下,也决生死!”x 满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觉得这小子怕不是疯了,就连教头的目光都不禁在这种气氛下染上了一丝凝重: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马寿年哈哈大笑,披散的长发迎风狂舞,气势如龙的大声道:“本座自然知道,张秃子,你现在认输我还能饶你一命!” 被称为张秃子的教头面沉如水,提起了全身功力低斥道:“放屁!” “那便怪不得我了!” 马寿年意气风发的踏前一步,周身通幽境的强悍气机毫无保留的发散出去,在体表形成了一股气势不凡的龙卷,直接托着他的身子扶摇而起,他人在半空俯视校场中的主人,在无数同僚震惊以及教头凝重的目光注视下,他如同是君临天下的神王,蓦然张开了双臂,仿佛是要承接某种从天而来的神秘力量似的,面容带着几分扭曲的大声咆哮:x “看本座的诸天神王系统!” 钦天监的同僚们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等待着奇迹发生的一刻,那张教头同样也是提起全身功力,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松懈,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的紧张小意便开始转向了不解。 怎么马寿年在空中喊完了招数名字后,却迟迟不曾下手 众同僚开始窃窃私语,他们只是一时间被马寿年那神情自若,视天地如无物的气势所摄,此时感觉到有些不对便又纷纷的质疑了起来,唯有张教头依旧不敢大意,因为这马寿年可是说出过即分高下,也决生死的话,万一是诈,引得自己粗心大意从而丢了性命,那可万万不值当,故而他一直都在耐着心思,看这小子耍什么诡计。 马寿年此刻也在空中涨红了脸皮,他没有想到昨天才和系统商量好的事情,今天事到临头他却装起了死! 他先是愤怒的在心头连连呼唤系统现身,可是如今法海真身便在于傅天仇坐在不远处的城楼上看戏,哪里有什么系统回他的话 马寿年气氛之下干脆张开口大声呼喊,一时间校场上空系统你快出来你特么不是和我绑定了,要辅佐我成为诸天万界的神王吗 傅天仇看的莫名其妙,又不明就里,转投问法海:“敢问国师,那个什么系统为何物为何马贤侄这么着急的寻找” 法海咳了一声,解释道:“二流说书市场的设定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傅天仇皱起了眉头:“那马贤侄为何如此” “许是画本看的太过投入了吧,错把人生现实也当成了画本。” 法海如此解释道,傅天仇叹了口气,再看向校场上空咋咋呼呼在呼喊系统快快现身的马寿年时,难免就带了几分怜悯。 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说疯就疯了 殊不知此时不光傅天仇如此感想,其他钦天监的诸位同僚也是这般想的,只听校场中人纷纷说道: “这位马道友也是可怜,想必是眼看三年期满,急于成就通幽果位,这才冲撞了脑子,好好的一个人,居然就这么疯了” “怪不得敢在张教头这冷面煞神面前大放厥词,好好的一个人,居然就这么疯了” 当然了,面对马寿年的惨状,也有一些平素交好心善的同僚,看着马寿年疯疯癫癫的举止,又联想到同辈修行之人大多也是这般,初时意气风发,最后黯然离去的下场,一时心软便喊道: “马兄,你快快下来,别再这发疯了,诸位通道帮你在教头面前求个情,也好也好待会揍的时候轻一点!” “是极是极!” 此话一出,法海发现居然还有不少的人在附和,看来这马寿年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好歹还有人帮他说句话,只不过没什么卵用就是了。 听到下方力挺自己的诸多同僚喊声,马寿年人在半空,气的浑身颤抖,他恼恨那本就说好的系统,忽然弃自己而去,可是当他发现教头张秃子在下方那犹如寒冰般,几欲生撕了自己的目光时,满腔的愤怒又化作了冰冷。他茫然的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掌,有种更想要放声痛哭的冲动。 “你还不快点,给老子,下来!” 张教头咬牙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对着马寿年低吼,事到如今他哪还不知道自己被这小子给唬住了,幸好方才看出他自己害怕紧张的几乎没有,不过就算没有丢丑,他心中也同样怒火难平,因为这马寿年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自己张秃子! 我非生生锤杀此人不可! 不过他终究还是顾念着一些风度,没有真的动手上去追赶擒拿下这个混帐东西,而是用教头的威严喝令他下来。 马寿年此时的神情呆滞,在下方教头气势汹汹的目光注视,以及诸多同僚看笑话的眼神下缓缓下落,对着大步走来的教头视若不见,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掌茫然道: “我的系统呢” 刚刚走近的教头,听到这厮又在那里提什么狗屁系统,气的一脚便势若雷霆的踹了过去: “我特娘的叫你系统!” 教头打定主意,系不系统的他也不懂,但今天他就要这小子明白什么叫现实险恶,什么叫毒打! 远方一直在为马寿年这少年英才就此得了失心疯,而正在惋惜的傅天仇,见到那教头要动手,立刻对法海道: “国师大人,这年轻人毕竟与老夫有些渊源,不知国师可否” 不等老傅说完,法海便直接点头道:“举手之劳。” 话音未落,他坐在椅子上的肉身已经化作一道耀目的金光飞出,转眼便出现在了马寿年的身前,拦住了那教头气势汹汹的脚步。 法海的忽然现身,使得本来人声就已经渐起校场为之一静,而后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全场钦天监的见习官员齐齐的俯身拜倒,就连那气势汹汹的张教头也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倒于地,口中高呼道: “参见国师法丈!” 昔年钦天监中的道门势力,早已被佛门力量所取代,对于法海这个凭一己之力便使佛门站稳修行界牛耳位置的人物,如何会不认识当下数百人的声浪汇到一处,声震天地,气象万千,远处观看此处的傅天仇只觉双耳如闻雷霆,当他分别注意到狼狈的马寿年与淡然而立,受人叩拜的法海时,目光微微有所触动,不知在想什么。 法海一震双袖,自由无数气机分散出去,将一众钦天监官员搀扶起身,笑道: “小僧可当不得诸位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吧。” 众人应诺起身,在法海这位佛门魁首面前恭敬无比,而失魂落魄的马寿年,同样也被方才那震荡的声音惊醒回神,愣愣的看着在镜中传闻有如天人的法海,忽然就情难自制的一头扑了上去,抱着法海的大腿哭喊: “国师,小人的系统没了,小的系统不出来了啊!” 张教头见这小子胆大包天,还敢冒犯当朝国师,双眉一挺便要出手,却被法海挥手拦住。 “张教头,这位马公子与小僧有些渊源,不知可否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面露惊疑,想那国师法海是何等人物,一个钦天监中不起眼的道门俗家弟子,居然也能攀上这种关系,当真是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却无人胆敢质疑,自然是全票一致通过。 谢过了张教头,法海一指点在哭喊的马寿年眉心,后者浑浑噩噩的神智立刻便清醒了过来,其实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顶多就是仗着家中势力身份,有些目中无人罢了。此类人世间多不胜数,要说什么丧尽天良的恶事,马寿年还是真的没有做过,何况今天的这个坑还是法海给他挖的,就这么叫张教头把他打出个好歹,未免冤枉。 法海又不是那种,你动我一根汗毛,我就灭你满门的中二性子。 马寿年虽然与自己有些不妥当,不过也罪不至死,因此就算没有傅天仇的请求,他也不会放任张教头就这么打死他的。 法海缓缓来到马寿年的身前,笑着一手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问道: “马公子,可愿随贫僧修行”div 第八章:师傅是个大好人 马寿年文言愣住了,他自然知道站在自己身前的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僧人是谁,能够做他的徒弟,不说什么三生有幸,起码前途是无量的,何况 马寿年偷眼打量了一下不远虎视眈眈的张教头,自忖这一关要不是有国师帮衬,他在这地方少说也要丢下半条命去,于是他刚站起来的身子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法海恭敬的行了三拜九叩的拜师大礼,后者上前,一手摁在马寿年的肩头,后者抬头看着他,法海却只是轻轻拍了两下,在心中暗道:不要怪我。 “恭喜国师喜收喜收高徒!” 张教头见状也只有放过这个走了大运的小子,对着法海拱手道贺,硬着头皮说出了高徒这两个字,校场上的众多实习官员也有样学样的纷纷道贺,场面顿时热闹起来,在这热闹中,却有一个细微的声音从后面切切的传入到法海的耳中。 “师傅,我以后还能娶媳妇吗” 法海维持着面上的笑容不变,只是回头给了他一个眼神叫他自己体会:“你说呢” 马寿年怏怏的叹了口气,看样子欢喜与忧愁各自参半。 我可真是个带恶人呢 没几日,马寿年在钦天监校场的事情就在京都传开了,人们嗤笑失心疯的马家公子之时,往往还要捎带着称赞几句国师法海的宅心仁厚,可是这样传久了,金山寺的山门前市场就会上演各种人间惨事,他们大多都是信奉佛门的人,眼看着马寿年一时机遇,居然能拜在国师法海的门下,于是便纷纷自导自演一场,想要和法海也搭个佛缘。 金山寺门前因此好生热闹了一阵子,最后还是请动了官兵严查方才止住,傅天仇因这事儿没少笑话法海。 “我真搞不懂,当和尚有什么好的漂亮的姑娘看不得,天下的美食美酒多半也没有口福,整天青菜豆腐,开口就是阿弥陀佛,还有那么多人挖空心思想要进来。” 法海对那些使尽手段想要拜在自己门下的人不太能理解,傅天仇却看的心中分明,他呵呵的笑道:“可是只要出了家,剃了度,便是脱身于俗世红尘外的空门,没了烦恼贫贱之别,心中念着佛,处处都是极乐。” “傅大人还有着慧根,要不要小僧送你一程” 法海指了指身后平时用来收徒剃度的大雄宝殿,示意随时都可以替傅天仇操刀主持,后者跟着笑了笑,摇头道:“老夫就是个俗人,不给佛祖添麻烦了。” 面圣之后,这趟京都之行便可以划上句话了,法海在京中停了即日,待朝廷下发的赦罪文书正式下发之后,便打算与傅天仇一道返回幽州,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有几件事要做,因此就耽搁下来。 如今京都中的佛门弟子,对大乘佛法的修行早已过半,法海无比的清醒自己当初没有操之过急的一股脑全都传授出来,叫他现下还有许多缓和的余地。 他先是在京都通过自己的声望影响,向外大肆宣传小风佛法的好处与妙用,但是却将小乘佛法的上乘法决把控的极严,吊足了别人的胃口,而后再留下小乘佛法的相关修行典籍,自己则带着傅天仇飘然而去。 这样一来,摆在他们面前的大乘佛法前去无路,而重新被鼓吹过的小乘佛法却开始焕发出无穷生机,京都修佛之人如何选择,自然不言而喻。 “师傅,既然小乘佛法真的比大乘佛法要好许多,凭您在京都的声望,只需要站出来高呼一声,必定是响者云集,何必费这个事,折腾这么大一圈呢” 新拜入石门的马寿年,很快就进入了角色,成为了金山寺中一名不起眼的僧人,通过这几天跟在法海身边的见闻,方才有此不理解的一句。 “大乘与小乘,本身并无高下之分,前者更近天道,可掌天地至理,后者更像是人道,远比变化莫测的天道更为坦荡,为师区区凡人,如何能在世人面前妄议天道不如人道的言论” 法海给马寿年起了个法海,名为能修,可在剃度的当天,他的老爹,当朝二品大员杀到寺中,不顾面皮的死活抱着法海的大腿就是不松开,说着老马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国师大人就算活刮了他老头子,也不能动马寿年一根汗毛,硬是以一身朱紫大臣的身份说出了乡间无赖的感觉。 没办法,法海总不能动用法力硬是架开通,来个强买强卖吧何况他的目的也仅是给傅青风婚姻自由,马寿年出不出家的,不过是一道保险而已,未必就真得强求。 一脚踹翻了貌似在一旁低眉顺眼,不吭一声的马寿年,后者哼哼唧唧的倒在地上半天也不敢起身,一看就是心里有鬼,要不然他正是出家剃度的遮天,他老爹是如何这么精准的找上门来的 “也罢,你我命里没有这个师徒缘分,合该在此缘尽,扶你父亲快些回府去吧,往后莫要再去寻什么仙道修行了。”x 法海一脚踹翻了马寿年之后,后者以为国师是看穿了自己耍的把戏,以为免不了要受一顿好打,没想到法海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做做样子,他一时间有些庆幸,同时也有点失落,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个弟子在师傅法海的眼中,好像不是那么的在意。 确实不怎么在意,只不过是法海坑过人家之后的一时恻隐罢了。 他入钦天监以来,处处小心仔细,好不容易讨好了一位道门长老的欢心,可长老却在皇城之战中殒身,从此钦天监的日子便越发的难过和小心,又何时受过像法海这般修为高强之人的拂照而且他也明白,离开法海之后,钦天监也不可能容他,这辈子的修行梦想,到今天也该醒了。x 于是他端正了身子,恭恭敬敬的给法海磕了几个头,算是一个告别吧。 碰碰磕头声震的法海沉默许久,因为这场戏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导演,临别之际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心理作祟,抖手将幽州金山寺整理好的小乘佛法修行秘诀给了马寿年,后者双手捧着厚厚的书册,瞪大了双眼瞅着法海,不知该说什么。 法海却受不了他的这个蠢样,呵斥道:“回去好好做人,孝顺父母,这几本书也不是什么上乘法决,送你算是回了你那几声师傅的礼。” 马寿年激动的眼泪横流,就连他的老子也在一旁连连的对法海拱手道谢,法海看着这小子满脸遇到名师好人的高兴样,暗自想道要是让他知道,那恶趣味的诸天神王系统,也是自己这位英明神武,宽宏大量的师傅的话,那他该是什么表情div 第九章:狠揍 因为京都中的种种事宜,法海返回幽州的日子一推再推,因为不光佛门小乘佛法的事需要做出布置,就法海早已无心留恋的国师之位的事,也是层出不穷,不过就在这层出不穷的诸多事务中,却大致可以归纳为四个字----权力交割。 也许是当年法海在皇宫一战中的表现太过耀眼,使得当今的皇帝陛下在办事的时候不敢太过激进果决,下发的诸多旨意通常都是先以试探为主的,一天三份旨意传至金山寺都算是少的,弄的寺中的迎旨香案干脆就摆在那里不撤了。 如此过了三天,傅天仇实在受不了这种办事态度,当先找了车马随从率先启程回幽州和女儿团聚了,法海送走傅天仇后刚回寺中,便见宫中传旨的太监满脸陪笑着站在门口等自己,面容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 “国师大人,咱家又来了,您看这会儿得空的话,容奴才给您传个旨?” 几天来双方平均每天见面不下五六回,那公公许是也明白这旨意传的有些频繁,可他哪敢拒绝啊,是以在法海面前也是陪着小心。 “你这样,圣旨给我。” 法海上前将供案上岗的圣旨握在手中,径直来到了平日办公的地方,那传旨太监一脸苦涩,可又不敢阻拦,只得跟在法海身后,长吁短叹的喊着不合规矩,还是老奴来宣旨之类的话。 “公公放心,贫僧只是打算亲自入宫一趟,当面感谢圣上恩典而已。” 法海手上拎着一个小包裹,说完便直接的化身金光,朝着皇宫飞去。 说来也是奇怪,法海化身的遁光在飞入皇城之时还算轻松,可当靠近皇帝居所的大殿之时便越发的感觉周身沉重,修行中人上体天心,诸多事情都有一种神而明之的预感,而法海此时的感觉就好像在暗中有什么人,在紧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难不成又是从哪里招来的高手?专门用来限制自己的? 法海想到了这一层,可却浑不在意,他落下华光,不待门外的宫女通传禀告,直接一把便推开了大门,殿中的皇帝正和自己手下的几位大臣商议着如何能够合情又合理的架空国师权力之时,猛见到正主出现在了这里,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 其中有一位年纪不小的老陈,更是瞠目结舌的道:“法海,你是要造反吗!” 权臣不甘心皇帝的制衡架空,于是决定铤而走险的戏码,刹那间便在这位大臣的脑子里过了一遍,法海拿眼一看这个说自己要造反的大臣,不成想还是个熟人。 这不是昔日和我这位国师法丈狼狈为奸的张大人吗?那天早朝散后还特意陪着自己走了一段宫城御道的那位老大臣,如今风声稍稍有不对,立马就投身效忠陛下了。 法海对这种行径不齿,不过也不打算追究,本来他们双方在朝中抱团就是各取所需的利益团体,前者仗着国师在皇帝心中威严和虎旗行事,而后者利用诸多老陈在朝中的各种关系,扩张佛门的影响,又不是刘关张一个头磕在地上的铁交情,改换门庭就改换了吧,也不打紧。 法海如此想着,大步来到皇帝的御案前,君臣之间或者说帝王与和尚之间,仅仅隔着一张长案,法海就这么在皇帝胆颤心惊的注目下,将手中的那个小包裹放在了案上,动作轻巧灵便,不待丝毫的留恋。 富有天下,自大乾开朝后便被称作人皇的皇帝,在法海目光示意下,战战兢兢的,有些心虚的掀开了桌子上的包裹,入目是一块雕工精湛绝伦,色泽质地上佳的官印。 大乾朝国师大印! “臣本幽州一介商贾之子,偶得修行,因缘入得佛门,于京都斗道门,败妖孽,自承国师大位之后,自问无愧于这大好人间,也无愧于陛下,今天下安定,佛门香火广阔,诸事已了,遂上书请辞,还小僧一介布衣,回返幽州修行。“ 法海面色正中的合十俯身,这是他在接任国师之位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在皇帝面前自称为臣,皇帝看呵这个神情磊落坦荡的大和尚,以往的那诸多猜忌和提防不知为何,此时全然半点也记不得了,皇帝只记得那年,法海还只是一个因护城有功而进京授封的僧人,在诸多人才济济的道门面前毫不显眼,他还记得那一年东宫城墙外头的马蹄和将士们临死前的嘶吼,异常的刺耳,他坐在东宫被吓得两股战战,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下完了,可是最后一身白衣尽数染红的法海疲倦的来到了宫里,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的自己,说守住了。 于是皇帝又忍不住去想法海继任国师以来,从未过问朝政,一直都是在佛门的那一亩三分地上使力,以往那种种猜忌,其实打扮都来自那些附庸在法海之下的那些朝中大臣们的身上啊! “国师一心为公,朕也是知道的,我们我们又何必走到这步呢?不如” 眼看着皇帝就要在感动之际说出挽留的话来,可根本就志不在此的法海却开口打断道:“陛下,临走之前,小僧还有个心愿。” 早已被法海感动的皇帝陛下自然是无有不应的,当下只见他用真诚的目光看着法海的双眼,开口道:“国师请讲。” 即便是到了这个临近分别的时候,这位曾被法海一力扶持保定上位的皇帝陛下,也没有将话说的太满,帝王心术到了他这种地步堪称绝顶,可是对于身边之人未免太过刻薄寡恩,但法海对此却表现的毫不在意,只见他笑容如常的一副圣僧风度,却忽然做了一个与他此时形象大相庭径的动作。 法海开始挽袖子了。 “说来也没什么,微臣这些年在京中不敢说鞠躬尽瘁,可也算是尽忠职守,不敢有丝毫荒废怠慢国事之举,临去之前陛下所为实在叫我心底厌恶,故而今日斗胆。” 法海将双手袖子挽尽之后,气机散布到大殿内外,隔绝内里呼喊动静的同时,也能拦住那些不安分的宫中护卫,与此同时,他脸上那股如同世外得道高僧的笑容也终于开始淡去,转而换上了面目表情的冷淡。 “我要狠狠的揍你一顿!” 第十章:朕没事 皇帝的目光略有呆滞,无论是他近三十年来所接受的精英帝王教育,还是神州大地上传承千年之久的天地君亲礼教,都无不告诉世人一个道理。 帝王即为天。 可如今在这重臣隐退的和谐大殿之中,这个刚才还带给他十分感动的高僧法海,却说出了如此大逆不道,又叫人瞠目结舌的话。 “我要狠狠地揍你一顿!” 法海的话音刚落,皇帝便从龙椅上愤然的站起身来,多年帝王上位者的其实如同天边云海中乍现的真龙爪牙,猛然探出了叫人胆寒的利爪,气冠千军的回以怒斥:“你大” “啪!” 法海面对陷入到暴怒之中的皇帝根本就没有半点的畏惧和介怀,直接了当的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了上去,将这帝王之怒的后半截爆喝,活生生的抽回了他的肚子里,响亮且震撼。 噗通噗通几声闷响从法海的身后传来,竟是刚才还在和皇帝议事的大臣,见到这惊世骇俗的一幕之后,齐齐不约而同的昏了过去。 虽然有常言道主辱臣死,可法海一身道行在京都又有谁人不知?他们一群科举出身的读书人,过后口诛笔伐,将法海骂个体无完肤还行,现在装死,正是应付这种场面的最好办法。 再说那被法海一巴掌抽回龙椅上的皇帝,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九五至尊,生平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打过脸,而且力道还是如此之重,他坐在龙椅上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时间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脸上的一阵阵剧痛传来,他方才后知后觉的捂住了那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嘶吼和呐喊。 只可惜,大殿早已被法海用气机隔绝,就算皇帝叫破喉咙也不会有护卫前来护驾。 “法海,你竟敢如此对朕!朕立刻便下诏,将你金山寺满门上下” “啪!” “朕要灭你九” “啪!” “你” “啪!” 法海只身站在龙椅之前,手掌挥动,仅仅是以掌风便将皇帝抽打的凄惨无比,几个巴掌过后,本来皇帝那幅怒不可遏,动辄便要杀尽天下僧人的话语半句也说不出,他不说话了,法海却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老子从万军从中保你一条狗命,之后力排众议将你扶持上位,所求的也不过就是让佛门发展的平台而已,你瞧瞧我身后躺着的那几位心腹大臣,这满朝文物里面,还有比我更纯粹的臣子吗?” 好一顿的毒打之后,原本处于暴怒中的皇帝,此时已经渐渐开始冷静下来,只是脸颊被法海臭的肿胀高起,宛如猪头,就连一双眼睛都要凄惨的眯成了一条线,眯缝且又畏惧的看着法海。 到了现在,这个富有天下,至高无上的皇帝才终于意识到,什么天命所归,黄泉之尊的,在发了疯的法海面前都是个屁。就算今日他在这大殿上活生生打死自己,将来被大乾朝通缉捉拿,多半也是没用的。 于是前一刻还镇定自若,仗着手掌天下生杀而心高气傲的皇帝,此刻便怂了,他抱头缩脑的坐在龙椅上,连声不住的叫道: “朕知道错了,朕真的知道错了,国师你留下来吧,留下来接着辅佐朕好不好?只求你别再打了,朕现在满脑子都是嗡嗡的” 看着一朝帝王这般模样,法海心中多少也是消了气的,且不论这家伙话里的真假,单只今天这一顿好打,法海觉得也是够了。 “好了,陛下,这下咱们就算两清,从此庙堂国事都与无关,这大乾神州便由着你们折腾好了。” 法海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默默将大殿内外的气机散去,然后就果真连看都不看皇帝一样,身子扶摇而起,渐渐远于天边。 皇帝此时不用照镜子也明白,自己此时的样貌一定是凄惨无比,是见不得人的,他从袍袖这样的缝隙之中见得法海升空而去的白衣背影,与天边渐渐互成一色方才放下,心中有恼火也有后怕,有些事情只有真正的面对过方才知道厉害,在见过法海的胆大包天之后,以往的那些心思反而都不敢再做深想,一时间居然没有想过如何报复。 正在此时,先前那几位昏迷的大臣忽然哼了几声,看样子是要‘悠悠转醒了’,其中一位念在皇帝先前刚刚收过法海的毒打,此时正是心理难过的时候,同样也是他这种‘忠心臣子’大献殷勤的时候,于是他假装刚刚醒过来,张眼便是一声石破天惊的护驾尖叫,手脚并用的就打算从地上爬起来保护皇帝。 就在这位大臣接下来一番滔滔不绝的表忠言论,正打算决堤而出之时,坐在龙一上,一张脸面早已肿胀成猪头的皇帝陛下,却用冷冷的视线看着他,硬生生将他后半截话全都冻回了独自里。 “微臣臣等救驾不及,陛下恕罪啊!” 那大臣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请罪,身后那几个装死的发觉情势不妙,干脆就挺尸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真的死了似的。 “救驾不及?嘿,救驾不及!” 皇帝坐在龙椅上,青肿着那张脸像是在咬牙切齿,又像是在做讥讽嘲笑,那张远别于平常的脸色,即便是下方最擅长从揣测皇帝心思的大臣也摸不清喜怒。 大殿门外有甲叶摩擦的脚步声传来,此时皇帝的样子如果被那群护卫看到的话,帝王皇家的威严不仅荡然无存,还将成为京中的笑谈,故而他在听到声音之后脸色立刻就是一变当然了,现在他的那副猪头脸色也变不了多少。 皇帝急急的喊住了那群闻讯前来救驾的护卫们:“朕在这里好好的和大臣们议事,你们这群老粗凑什么热闹?还不快快散了!” 护卫将军觉得事有蹊跷,站在店门之外刚刚迟疑的道了句:“可是” 随即便见一方带着水墨的砚台从里面砸了出来,皇帝那双仅剩一线的双眼之中,散发出投顾的寒意,一字一顿的道: “朕说,没事!” 那护卫将军就此不敢多言,行礼退下。 大臣跪在下方,心惊肉跳。 第十一章:一筐桔子 高空之上,升腾于云海当中的法海,忽然毫无预兆的捂着嘴巴咳嗽了起来,一缕鲜红的血线顺着他的手掌流滴而下,粘在他雪白的僧衣前襟,触目惊心。ァ 首发、域名、请记住 法海吐掉了嘴中残余的血腥,神情浑不在意,可是他内里的伤势却全然不似他的外表这样云淡风轻。 皇帝毕竟是人间至尊,史书之中由天子转换为如今的人皇也绝非是字面上说说那么简单,其中还要涉及到人族气运,护国龙气等问题,刚刚法海动手揍他,看似轻松写意,可实际上由始至终都不曾动用过法力,饶是一直用的都是肉身力量,他也因此受到大乾的龙气反扑,仅仅几个巴掌打下去,法海就受伤不浅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凭什么皇帝就能为所欲为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凭什么都是天下人对不起他,都欠他,更打不得他?劳资偏偏就要揍你。 就这样一路飘飘荡荡的返回到金山寺,法海尽量不惊动任何人,在自己房中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而后便在房中直接打坐疗伤,事到如今,法海在京都的诸事差不多都可以告一段落了。 不过在处理完所有事的法海,却没有立刻动身回幽州,反而留在京都对外宣称闭关,期间有数次宫里宫外的请见,都被法海以闭关为由推了,三天后他从禅房中走出,寺中诸多弟子都纷纷前来与他诉苦,说那朝廷的种种举措简直就是在侮辱佛门。 其实细问下来也没什么,无非是众僧人以往仰仗法海国师的名号,平时无论是再朝在野间行走,都享有相当程度的便利,如今朝廷收回了法海的国师权利,这些便利也跟着没了,所以他们自然也就有颇多的怨言和不习惯。 法海在闭关之前就曾特意交代过弟子们,对朝廷的各种收束权利的举动都全力奉行,不得忤逆,如今听到弟子们喋喋不休的跟自己诉苦,法海淡淡的皱了下眉,问了下那几个提意见闹埋怨的几名僧人法海,隐晦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情绪后,这种声音很快就消失了,转而有了无数个替法海回返幽州着想与安排。 除过这些人间烟火的杂事外,法海着重关注了一件事,那就是皇宫中的皇帝陛下,今日里有没有什么处置朝臣的动作。 知客弟子想也不想的便回了一个没有。 “那可有朝臣被调离京都?” 那知客弟子大概是没想到一向不过问朝局的法海,居然会对这种问题上了心,楞了一下后回道: “咱们寺院自从师傅卸下国师一职之后,对于官员调任的消息便不那么灵通了,在镇抚司和钦天监的同门也没有说过此事,应当是没有的。” 法海闻言默然的看了一样皇宫方向,道:“很好,将来若是听闻那几位与我亲近的大人病逝,你们可要知会我一声。” “这个弟子晓得。” 法海挥手让门下弟子都各自散去了事,其实他问朝臣的调任与生死也是另有目的,而这目的不是别的,正是当今皇帝对法海的嫉恨程度。 如果那位坐惯了九五之尊的人间帝王,真的对法海这一顿毒打怀恨在心,伺机报复,那么对于先前在大殿中成观望状态装死的大臣,一定不会手软,而如今法海故意等了几天,才问他们的近况,就是想要知道皇帝心中对他抱有多大的恨意,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动杀心的地步,那法海拼着重伤也要摘了他的脑袋! 劳资一世修行,可不光是为了天天阿弥陀佛,广大佛门的! 想到这里,法海眉心处的宝好像便忽然变得鲜红欲滴,一股剧烈却并非不能承受的炙热剧痛就此袭来,他挺拔的身躯就此一晃,脸色化为一片雪白,可神色间却有一抹喜色。 这些天他勤修小乘佛法,在境界上一路破关,早已达到了渡灭金身期的最后一道关隘,当年渡真师傅拼尽全身小乘佛法修为,镇压住了法海眉心白毫相之时,也正是此等境界。 而如今法海在这境界当中,俨然已经初步具备了抗衡这道白毫相的资本,在他发出发出全力警告训诫之时还能够神智清晰的思考问题,乃至忍受下去,他相信随着自己境界的加深,白毫相对自身的影响也就会越小。 可是百年来的佛门弟子,无论如何的惊才绝艳,纷纷都卡在了渡灭后期的金身境上,偶尔有决定之人破关冲出此境,至多年余便会忽然暴毙,从无意外,这种诡异的情况使得法海也不敢随意的寻求突破,想着处理完了京都的事情后,他再动身去幽州将这一层玄机参悟出来。 如今就是时候了! 将寺中之后的修行日程定好流程,再将之前修订好的小乘佛法留下一套手抄本,选定了几名平日帮助法海处理事务的得力弟子,做为日后金山寺的主持,然后便匆匆的御起遁光回返幽州了。 法海离开的极为低调,除了那几位选定的弟子外再无旁人知晓,在临出城门的时候,向来在京都前呼后拥惯了的法海,就算本心并不热衷此道,可他竟也有了些许寂寥的感觉。 “卖桔子喽,又大又甜,饱满多汁的贡桔哟!” 敞亮的叫卖声打破了法海心中那点异样的情绪,那卖桔子的瓜农看见法海这相貌气质俱都不俗的人物打眼看来,立刻机灵的推销起了自家的桔子。 “大师,挑两个看得顺眼的带回去尝尝吧?就是不吃您供奉起来献给佛祖,想必佛祖也会感念大师的心意的!” 法海心道,等我修成了小乘佛法,正式替人间佛门摆脱了上界佛祖的制约统治,怕是供奉什么佛祖也不会感念自己的,不过面上却笑道: “你倒是会说话,这桔子有籽吗?” “大师您这话说的,哪家的桔子没有籽?” 瓜农挑了一个剥开的桔子给法海递了过去:“您尝一口,要是不好吃老汉二话不说,这一筐都送了给您!” 法海本不想接,可就在他刚刚转身之际却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居然一反常态的又回身去取。 桔子放入口中,果然如那瓜农所言甘甜无比,于是法海从怀中取出一吊铜钱,将整筐都买了下来,可后者眼瞅着这一吊大钱,却不敢伸手去接,咽了口吐沫,艰难的将目光从上面收回来,笑道: “大师开玩笑了,小老儿这区区一筐桔子可值不得这么多钱。” 法海将钱塞到手足无措的瓜农手里:“收下吧,我还有事想拜托老人家。” “啊?” 这一天的京都城风平浪静,除了有限的几个人知晓昔日的国师法海,就此退出大乾朝堂,远离京都之外,再无人知道曾经名震朝野的那位已经悄然的离去了,安居高枕的百姓们生活也不会因此有丝毫的改变,只有在茶余饭后多了一个有趣的闲谈小事。 说城东有个有钱的年轻和尚,花不少钱买下了瓜农的所有瓜果,却不是自己吃的,而是随意分发给了过路百姓。 向来喜欢闲谈的百姓,更是将此事传出了许多版本,有说那年轻和尚其实是佛门的佛陀下凡,吃了他派发的瓜果尽皆都是有福之人,也有人说那僧人曾在大旱之年过路京都,乃是吃百家饭,受人接济方才活下来,买下来的那些瓜果送人,乃是偿还当年恩情 而在这许多个版本当中,还有一个版本最为被京中女子称道。 那就是僧人本是某城富商之子,家世清白,后有变故,从而少年出家。可就在他剃度之前,曾与一位女子以桔子定情,今日在城中偶然见到桔子触景生情,这才用了全身钱财换了一筐桔子,转身送于路人品尝。divdiv 第十二章:结发授长生 是非曲直,早已远离此间的法海都不关心,他怀中揣着一块面部包好的种子,化身金光朝着幽州风驰而去。anyuan 就在当天旁晚时分,幽州镇抚司左近便出现了一个白衣的年轻僧人,他扛着刚从别人家借来的锄头,二话不说门头便沿着官署门外围种起了桔子,这期间不是没有人过问,可是那些想要呵斥的家伙,看到在自家地头种东西的是这一位之后,大多也就是摇头笑笑,偶尔有人问一句这是做什么,法海却只是抬起苍白挂汗的脸笑一笑,也不做解释。 将这一包种子半数栽种到土中之时,白衣飘飘的法海早已是汗流浃背,洁白的僧衣上随处可见黄色的泥污,整个人都显出一种狼狈,可是他的神情却很愉快,满意的打量着自己辛苦劳作的成果。 挖几个坑种点桔子固然不是什么难事,难得的是眉心那处殷红如血,正在全力发动的白毫相。 法海依凭着小乘佛法的人间有情之道,来抗衡这颗代表了佛祖天道无情意志的产物,过程虽然有些难受和痛快,可他到底还是硬生生的挺过来了,所以他才会看着种下的这一圈树种,有着无限的快意和自豪。 刚刚放下锄头,身后便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大呼小叫,法海转头看去,只见到金山寺的一众大小光头,正兴致勃勃的赶过来,其中能持走在最前面,见到法海之后奋力挥手,一副很兴奋的样子。 “弟子见过师傅!” 众弟子上前来行礼问安,法海对这些并不如何看中,略带喘息的嘱咐道:“回去之后,把剩下的这些都种上,要挑些经常能看着人的地方。” 后者见到师傅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顿时如受重托般的应下了此事,然后便问道:“师傅为何体虚至此” 在他们这群弟子看来,仙佛不出的世上,自家师傅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哪有种几颗种子就累的面色苍白的道理他们打心眼里相信,让法海如此狼狈的原因一定不在这里,可实际上哪有那么复杂 法海见到能持郑重无比的将那些种子贴身收好,只道这徒弟赤子实心,是个乖孩子,哪知道他们背地里都快连载上前传后传了。 “感觉种树累,那是一种境界,你们修行太浅,回去好生把小乘佛法温习几遍,至于之前交给你们的大乘佛法,暂且搁置就是了。” 法海心口将徒弟们往后修行都订上了基调,拍了拍手上的浮土,扛起锄头便朝着金山寺走,众弟子们在身后尾随问道: “可是师傅,小乘佛法前去无路,至多到了渡灭便无以为继,为什么我们还要” “为师这趟回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等你们这群兔崽子修行到渡灭的时候,下面的修行为师应该也能给你们踩出来了。” 法海说这话的时候平平淡淡,自己尚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落在身后弟子们的耳中却是惊为天人,因为这事在他们看来,此举无疑是为后辈佛门开山,走出一条坦途。 “镇抚司的诸位大人们可还好吗” 法海头也不回的问道,身后的弟子们尚不知他当年的那段往事,只道是法海与燕赤霞交好,故有此一问,以恶搞个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的便说起了燕赤霞的闲话家常,可法海哪里是要那个糟老头子的近况 到底还是能吃跟在老一辈人身边的时候比较多,虽然脑子不太会转弯,却也明白法海问的恐怕根本就不是燕赤霞,好不容易等身前那些踊跃表现的师弟们差不多没什么说的了,方才上前轻飘飘的说了一句:xx “南大人吃好睡好,就是自从您和傅大人进京后就越发的少出门了。” 能持这话刚说完便招来师弟们嫌弃的目光,金山寺上下谁不知道,师傅法海与燕赤霞当年那是八拜之交,当年联手抗衡过妖魔的过命交情,至于那个向来深居简出,脾气古怪的副司主又有谁去关心了 法海听了能持的话后果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只说出了一个恩字,众弟子见此便越发觉得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能持,站在法海身边实在太过碍眼,当下便有数人上前想要将他从法海身边挤出来,可马上就听他们敬若神明的师傅法海,又说了一句: “是吗能持你走近些与我仔细分说。” 那本欲上前将愚笨不看的能持师兄挤下来的师弟们,顿时僵在了那里,恰好法海放下了肩头的锄头,随便往他手里一塞:“辛苦了,帮我放回禅房外头显眼的地方。” 说罢他又回头对能持道:“走,咱们接着说。” “师傅有事何时跟那位南副司主有了什么纠缠以前从未听人说起过啊” 剩下的众师兄弟们面面相觑,最后齐齐将目光放到了法海先前用过的那个锄头上。 因为这多少也算是一个表现的机会啊 走在前面的师徒两人脚步不快,而且相距较近,姿态亲昵,法海将双手拢袖,淡然的听完能持说的那些近况之后不置可否,只是忽然的问了能持一句: “你恨他们吗” 能持闻言愣住,但很快便明白了师傅这没头没脑又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脸上一如往常的傻笑:“师弟们说的对,大多时候弟子确实挺笨的,又不懂变通” 法海看着这傻小子宽厚的傻笑,口中微不可闻的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法海的重心移至都放在京都佛门的那一摊子上,身负国师大位,又有佛门香火推广的重担落在肩上,使得他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和怠慢,这样一来幽州本家这边自然少了许多看护和调教,门下弟子养成了这种勾心斗角的俗世百姓之举,法海本身也当有一定的责任。 教不严,师之惰。 能持注意到法海那点细微的心理变化,本来壮着胆子想要问的话也不敢问了,就这么闷头的跟在法海的身边一声不吭,可是依他的性子,那张脸又如何藏得住心思没走两步便法海就问道: “想说什么就说,扭扭捏捏的不爽利!” 能持闻言这才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师傅,上回您说过让弟子跟在身边修行的,如今还作数吗” 法海闻言忽然停步转身,脸上笑意湛然的看着这个难得跟自己开一回口的傻徒弟,目光中有对那早已远去的能忍的怀念和唏嘘,在心中暗道: “不曾想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你当传人。” “师师傅” 能持面对久久不语的法海有些畏惧,低低唤了一声后,不待话音落下,便见法海缓缓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抵在了自己光亮的头顶上。 法海一手抚在能持的头话,只有神色陷入到了当年的记忆中。 许多年前,就在那破旧的金山寺里,曾经也是这样的有一个年长的和尚,将手掌放在了一个年轻人的头顶。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法海低声喃喃,轻的只有师徒两人能够听见。div 第十三章:傅青风 法海看着全身心都陷入到一种玄妙顿悟之境的能持,心中暗道: “能得多少机缘造化,全看你自己能抓住多少了。eskjk” 全身都粘着黄土泥泞的白衣僧人,本想就此返回寺中,换一身干爽的衣服,可是转念又想到了那些金山寺其余勾心斗角的弟子,担心等他们看到能持顿悟的样子后心生嫉妒,上前来故意打扰,于是便耐着性子去到一旁盘坐下来,静等这傻小子从那玄妙的意境当中自行挣脱。 可这一坐,直接坐到大日西沉,明月当空也不见能持有丝毫想要转醒的迹象,法海对此非但没有半分的不耐,反而有些惊喜期待。 因为就常理而言,正常修行人陷入到顿悟之境是非常可贵的,除了那些自身悟性超凡而自发领悟的情况,还有一种是高人以自身秘法心印加持在身,刚刚法海放在能持头顶的那只手掌,看似云淡风轻浑不着意,其实内里却深藏了法海迄今为止对修行的全部理解,受教之人自然是顿悟的时间越久,收益便是越多,同样未来也越不可限量。 眼看傻小子如此争气,法海一时间到也在原地等的心甘情愿,可谁知就这样等了足足八天的时间,能持居然还在顿悟之中,如此漫长的顿悟简直是前所未闻,使得法海都有些吃不准自己先前的判断了。 “传闻当年佛祖面壁九年,不吃不喝,身影甚至都在墙壁上留下了一个影子,能持这小子该不会也” 渡真在亲眼见过能持打坐的样子后,说出如此话语,可是这种话无论是法海还是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佛门传承千年,弟子百万,天资绝世者不计其数,无论如何高看他能持,怕是也不可能超越佛祖当年吧 十天过去,有关能持受到法海点化而坐照入定的事情早已传开,不光寺中弟子好奇,纷纷前来观看,就连幽州城许多百姓也跟着凑热闹,法海生怕就此惊扰了这小子,便特意去官服用自己那张还不算太浅的面子摇了一条封街的公文,并且派出弟子在四周日夜不停的为其护法,一旦有任何差错,便唯看守弟子是问,不怕他们耍什么心机。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的法海还没有进得寺门,便在烟波浩渺的那座断桥上见到了一个女子。x 傅青风。 法海想了想,足尖在水面轻掠,身如鸿毛般轻飘飘且无声的落到了傅青风的身边,后者看着法海浅浅一笑,没有任何的客套话,直接了当道叫人瞠目结舌的问道:“什么时候娶我” 你听听,你听听,这话是跟和尚说的吗 法海脑门上的那颗白毫相开始疯狂的作妖发力,可这一次无论眉心的痛感如何加剧,他也觉得深深觉得这件棘手的事情远远不如白毫相所带来的压力,几次深呼吸之后方才镇定下来,低声道: “你该知道的,镇抚司里有一位等了我许多年” 话音未落,站在他面前的傅青风忽然丢过来一块腰牌到胸前,法海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却见腰牌上刻了一个硕大的狰狞兽头,背后有一个笔锋森然的镇字,赫然便是那镇抚司的腰牌,不仅有随意出入,甚至还有调动兵力的无上权力。 “这” 法海捧着这块小小的腰牌,忽然觉得它有千钧之重,而且还有点烫手,可是这一回它就是块烧红的烙铁,他也舍不得松了。能在幽州下发如此等级腰牌的,除了当今城主之外,也只有镇抚司两个当家主事的司主方才有这个权利,如今这么一块重要的腰牌却被傅青风随手抛了出来,其背后深意,自然是自然是嘿嘿 说实在话,法海确实对傅青风颇有情意,要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把那马寿年如此安排,可一直以来他都不太能过得去心里的那道坎,这么多年来他自觉对南绮容根本算不上好,更别提有朝一日在上门去说傅青风的事了,如今不成想她们两个之间居然绕过了自己先通了气,而且看结果居然还相处了下来,法海当下便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傻啦吧唧的笑容,看得傅青风气都不打一起出来,抢过了他手中的腰牌,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说话呀,到底什么时候!” 法海这才恍然想起自己还有个问题没有回答,刚想开口,可眉心白毫相所带来的疼痛忽然加剧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这使得他本想要说出口的答案又被硬生生逼着吞回了肚子里,脸色也化为一片雪白,勉强指了一下自己的眉头,笑道: “有些话你听的,悟得,也懂得,但是我偏偏说不得。不过却能告诉你们,林海就快要回来了。” 傅青风将这哑谜听的似懂非懂的,一双大眼睛看着法海,其中隐约有泪光,后者不敢与其对视,轻声道: “你复述给她就知道了。” 傅青风这才点了点头,正打算就此离去,法海却又叫住了她:“傅大人那里” 傅青风回头对他娇俏的翻了个白眼,嗔道:“父亲大人早就知道了,本姑娘先回去了!” 看着步履轻盈离去的姑娘,法海不禁站在断桥上,如那能持一般的咧嘴挠头,心中暗道:“这就看出来了不会吧,这老家伙这么精明仔细的吗”x 可要这么说来的话,自己整治马寿年的那些个手段,想必也早就被识破了吧,怪不得这一向不轻易开口求人的老傅,那天回破天荒的开口请自己出手帮他一把,可真能装啊,不亏是个老狐狸。 西湖断桥上的一个小小插曲,却解开了法海心中多年的心结,他回到寺中,见到先前交代分发下去的种子都已经各自种下,便喜滋滋的将禅房中仅剩的几块玉髓拿出,运转法力将其中的先天灵机抽去出来,而后在散入道寺中平日吃用的大水缸里。 “日后寺中桔子浇灌便用此水,你们平日也可以用来饮用,但无论是浇灌还是饮用,切记都不可以太多。”div 第十四章:佛陀拦路 略略交代了些事物之后,法海便回到房中接着参悟小乘佛法渡灭之后该如何修习,虽然感觉其路漫漫,可法海却乐在其中,就这样过了没几天,忽然有门人弟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告诉法海,那个在外头入定的傻小子能持,马上就要转醒了。eskjk 法海掐指一算,距离那小子打坐至今居然都过去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这的是多大的机缘和悟性啊! 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一贯在寺中不起眼的弟子能持,未来成就有多么的不可限量。 因此为了迎接能持的出关,法海将全寺弟子都喊了出来,就连渡真都难得的收拾了一下仪容,跟随众人一道出门,这么一大群光头和尚浩浩荡荡的走在大街上,也算是一副难得的奇景,佛门金山寺走到今天,百姓民众间的拥戴自然也是不浅,不过两条街的功夫便有人海之势,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安,低声问向身旁的和尚 “师傅,这么多人是不是不大合适?” 老和尚当初与妖魔对持,陷身在金山寺足足憋屈了三十多年,哪里舍得当前这么涨面子的事情?他生平亲近的弟子也就一个法海和能持,前者早已是驰名天下,名重一时的高僧,后者眼看也马上就要名传幽州,又哪里会想着藏掖?当下便白了法海一眼 “你有个好徒弟,我有个好徒孙,怎么还怕别人给你偷了去?又不是啥丢人的事,何必遮遮掩掩的?” 渡真和尚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何况,不给那傻小子造声势,日后如何压得服他那一个个人精人精的师弟?” 法海对此深以为然,过不多时,人山人海的队伍便来到了能持打坐入定的地方,法海缓步上前,见到能持依旧保持着最初的那个动作纹丝不动,只是脸上神情不再平静如许,时而皱眉又舒展,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寻常修行人,物我两忘的入定修行,反而像是在做噩梦? 压下心中那种怪异的想法,法海回头与师傅渡真和尚对视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法海轻抬起手掌,对着能持的光脑门轻轻一拍,口中声音如春风化雨般徐徐散开,仿佛能直透人心的道 “醒来!” 佛道修行最忌打扰,特别是这种玄妙的顿悟状态,故而两教众人修行入定之时都会在身边布下法阵守护,法海的这一掌一喝本是十拿九稳,可谁知那能持在受了这一掌一喝之后,居然没有立即转醒过来的迹象,反而将眉头皱的更深,好像无端的进入到更深层的噩梦当中。 不对,难道是外魔入侵,心魔渐起? 法海双眼之中有淡淡金光一闪而过,法眼刹那间将能持肉身内外彻照通透,手上结莲花,伏魔金刚,不动明王心印等数种佛门大乘印法,每结一种口中便吐气开声,以丹田言灵之力呼喊一声醒来,周边许多围观的百姓初听之下不觉得什么,连续数次之后忽然便有种头重脚轻之感。 可是法海却丝毫不敢停下来,因为能持此时脸上的神情难得有了挣扎苏醒的前兆,也因为法海断定,这次侵扰弟子能持修行入定的,压根就不是什么心魔外相! 这次如果叫不醒,他这辈子说不定就要这么睡下去了! 就在四周围观百姓感觉不适加重,许多人以手掩耳,面带痛苦之时,一只干枯的手掌斜斜从法海身后递出,轻轻落在了能持的眉心之上。 法海一时哑然,回头只见师傅渡真和尚正一脸淡然的在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这个大半辈子都在钻研小乘佛法的老人,眉宇间有着淡淡难掩的骄傲,天下第一又如何,佛门佛首又怎样?还不是要我这个做师傅的老头子帮忙收场? 话虽如此,可随着渡真的这一指落下,他原本红润丰满的脸颊立时便化为一片雪白,精气神损耗之大,远超想象。 当年法海初入佛门,心结暗藏,想要回家看望老父与爱人而不可得,郁郁在心,也是如今日渡真这般一指点下,生生以精修几十年的小乘佛法,用人间之道将白毫相的天道压制了下来,事后他身体亏损极为严重,说是大大的折寿也不为过,今日渡真再次递出一指,将来对这个早已迟暮的老人来说会是什么结果,法海简直不敢深想。 “师傅!” 法海刚刚抬手要将渡真的手指按下,老和尚却早有预料的轻轻道 “我这辈子没什么得意的,也就两件事,一个你,一个他,勿要挡我。” 法海刚刚抬起的手掌不得不重新放下,看着渡真和尚脸色转为衰败之时,入定的能持终于徐徐睁开了双眼。 正主终于转醒,围观之人立刻便有了一阵骚动,法海却无暇去管那么许多,亲手扶着渡真去一旁坐下调息,可是后者虽然脸色极差,可神情却在能持睁眼之后格外的飞扬,他被法海扶到一旁也不立刻打坐恢复元气,反而哈哈大笑的问向能持 “乖徒孙,快快告诉我们,你这次顿悟都悟到了些什么呀?” 刚刚从梦中醒来的能持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对着身边的一大群人山人海的围观群众发呆,听到这句话后浑身就是一个激灵,当他抬起那双茫然的双眼看着法海与渡真之时,两人便已猜到了结果,各自在心头微微叹息。 “弟子弟子梦见神魂出窍,远游河山万里,可刚刚没走多远,便有一尊金身佛陀横空而出,拦住了弟子的去路,并且声若洪钟的与弟子说话传法。” 果然是如来法身在其中作梗,法海与渡真无声对视一眼,前者面无表情,后者目光略带惋惜,想着若是没有那佛陀金身的拦路说法,小家伙以神魂神游山河万里之后会有什么造化,当真无法言说,渡真甚至猜想,那神魂出窍是否就是佛经之上记载的见众生。 “佛陀演法想必也是相当难得,小能持,你可明白佛陀所说的?” 渡真脸色不好,可笑容却慈祥无比,叫醒来后一直惴惴不安的能持莫名也跟着在这笑容下安定了许多,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憨笑 “弟子就好像是大梦了一场,醒来之后佛陀他老人家说了什么全都忘了。” 此话一出,四周人潮便发出了很多哄笑声,法海此时心情不太美好,冷目如电的四下扫去,他可是当过一朝国师,执掌修行牛耳的佛门魁首,威势远非这寻常百姓还有寺中弟子所能抗衡的,他目光所到之处人人静声,嬉笑的场面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再也不敢有什么放肆的声音传出,生怕惹恼了这位人间真佛般的和尚。 能持看到这样的法海,虽然不明就里,心里却生出一种愧疚,觉得好像自己那噩梦般的一觉醒过来后,似乎是辜负了师傅法海对自己的苦心栽培和一片好意,于是他低着头过去,扑通一声老老实实跪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向法海请罪道 “师傅别生气了,弟子知错了。” 法海听到这话后,莫名的心头怒火更胜,恨不得当即拍出一掌将这傻小子给打进土里,其实他也明白这件事说起来也怪不得他,可是法海一看到这小子的这个样子和说话的语气,心中那股气便蹭蹭的往外冒,止也止不住,冷声道 “你错了什么?你又知道了什么?” 能持张口结舌的果然说不出个一二来,反倒把法海看得更怒,倒是渡真和尚一直都浑不在意的道 “遇见佛陀横栏讲法,最后醒来什么都不记得,那是好事,他不懂,你也不懂吗?” 老人最后一句是对着法海说的,因此神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只见他朝前走了两步,摆手拒绝了法海的上前搀扶,径直冲着能持道 “师祖倦了,扶我去雷峰塔吧。” 跪在地上的能持依言起身,搀扶着师祖渡真那双如枯柴般的大手,向着人潮之外走去,末了也许觉得将师傅一人扔在这里有些不太妥当,于是回头便想说一声,刚转过头便迎上法海那双不太友善的眼睛,能持刚刚用处的那点勇气立刻跑的点滴不剩,脚下又快了三分,小声问向渡真 “师祖,为啥来这么多人啊?” “害,别提了,还不是你师傅和我,想给你壮壮声势,招来这么多人都是看你出关的,结果搞出这么一出,你说你师傅能高兴吗” 祖孙两人就这么悄声嘀咕着渐行渐远,法海轻轻拂袖,对着四下无数双看来的眼睛喝了声散了,而后身子化为一道金光当先离去。 第十五章:动怒 这本来为法海内定传人的能持造势队伍,就这样散去了,不久变成了众多金山寺弟子们口中的笑谈,将那位入门甚早却了无长进的能持说的是一无是处。 夜晚时分,与渡真一道留宿雷峰塔的能持,接到了法海师傅的传信,严令他这个亲传弟子一日不修成渡灭境小乘佛法,便一日不得自由出塔,这叫入门多年方才在渡真的提携照顾下出入通幽的年轻人倍感绝望,认为这个结果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遥遥无期,心气日渐消沉。 “你个没出息的,一个区区渡灭就将你男主了当日你师傅法海在你头顶落下的那一掌,和我点在你眉心的那一指,可知穷尽了我们多少的心力莫说是一个区区的渡灭,破开佛家拜年来的约束也该有几分把握才对,你小子还是不是我徒孙了” 没了白日间人山人海的为官,渡真爷孙俩此时关起门来说话,自然也无须顾及到那些由的没的面子,对能持的态度大是不满,很是耳提面命了一番,最后心有不甘的又问道: “能持,你老是告诉师祖,你从那入定当中醒来,当真就一无所得” “这该怎么说呢” 能持皱起了眉头,在入定神游山河之初,他心头确实从眼前所见之中感悟到了许多玄妙的东西,可没等他神游的脚步走出多远,一尊通天彻地的佛陀法相便从天而降了,连续数十天的讲经说法,声若雷霆的言灵咒法早已将起初的那一点玄妙感悟给驱散的半点不剩,可就算如此,能持也保留下来一丝神妙的奇异感知。 这种感知来的颇为迟钝,以至能持发觉出这古怪异样之时,场面上大局已定,渡真也早已拉着自己来到了雷峰塔前,故此才没有开口说出什么,如今听到渡真心有不甘的一句问出,能持当即再不隐瞒,可他刚刚抬头要说,却见前一刻还颇有精神说着话的渡真和尚,此时已经依靠着座椅呼呼睡去了。 白天那点向能持眉心的那一指,消耗了太多老人本就不算盈余的精气神,此时无端睡去,心善且乐观的小和尚自然是不会打扰的,他轻那些由法海亲手制定出来的小乘佛法。 同一时间的西湖金山寺中,法海独处静室,烛火通明,修为早已超凡入圣的僧人却因白天之事久久无法入定,自然也对那艰深晦涩的小乘佛法参悟也无法进行下去,就算明知能持入定的功败垂成,追其根源不在他本身,毕竟佛陀拦路这种事太过罕见,简直闻所未闻,就算法海深陷其中也只有听之任之的份,可这心头的疙瘩始终还是由的,以至今夜他连入定参悟小乘佛法都做不到。 从大乘转修小乘,其实就是一个由天道转向人道,无情转为有情的过程,那种高高在上,俯视人间的无情修行一单转向充满烟火红尘气息的人间之道,那种如天道恒常,古井无波的心绪禅境将不复旧观。x “方丈师傅,您要弟子给雷峰塔递去的话已经送到,方丈还有什么吩咐吗” 门外传来弟子回报的消息,法海叹了口气,刚回了句无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随手将几块打碎的玉髓从床头取出,对外面的那名弟子道: “你且进来吧,把明日浇灌树种和饮用的玉髓取走。” 为了使得先前种在金山寺与镇抚司附近的桔子树快速成长起来,法海不惜耗费久不曾动用过的玉髓,利用其中的先天灵机来净化水源,一方面可以快速的催使树苗成长结果,同样用来饮用对修行也是大有助益。 那名弟子依言进屋,轻手轻脚的双手接过法海随手递来的玉髓,貌似无心的说道:“师傅对我们这些弟子真的是太好了,如此贵重的东西也是随手便赐下,如今寺里的师兄弟们都在怨能持太不成器,白白辜负了师傅与师祖的一番心血呢!” 法海听了这话后眉峰一挑,心头立刻便有怒气生出,可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哦了一声,隐在袍袖当中的五指微微收紧,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问道: “看来你们几个也是有孝心的,心里怎么想的,不妨今日就在为师面前说说。” 敬若神人的师傅递出了这么一个台阶,那名弟子立刻满怀喜色的来了尽头,朝着法海走近了几步,眉飞色舞,不留余力的道: “方丈师傅与祖师皆为当世高僧,弟子们曾私下议论过,白天那场景便是颗顽石,在先后承接过您二位的费心指点之后也该开窍才对,不曾想那能持” 这弟子余下的话忽然僵住,因为他发现法海正在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看着他,能够在众多弟子当中被挑出来听候法海差遣的弟子又岂是蠢货当下便明白了许多东西,冷汗淋漓的跪了下来。 “回去吧,回去跟你那些个同样有这份孝心的同门说说,明日一早,在我上早课之前,把金山寺的度牒僧服都交上来,从今往后与我法海再无干系。” 法海面容冷峻且果决,那名弟子却听的是泪流满面,痛哭不已的跪在地上磕头请求:“师傅,弟子知错了师傅!弟子自幼便在寺中长大,是与能忍师弟,能持师兄他们一同进门,随师傅修行的呀,您当年还手把手的教过弟子写字呢!” 当年金山寺收容的那一批弟子,虽然有白云和渡真从旁引导教诲,可要说法海没有付出过心血那真是假的,听到这弟子带着十分悔过的心情诉说那些,心中也是微微一软,不过却并未因此松口,只是伸手将其扶了起来: “事已至此,佛门清净之地已经不适合你们了,说起来也是为师这些年忙于他事,疏于对你们的管教,不过也好,你们如今个个都学了一身本事,倒也不愁前去无路,只是寺中功法你们须立下重誓不可轻传,离寺之后更不可修行大乘佛法,至于小乘佛法嘛随你们就是,红尘俗世当中,自有你们大展拳脚的时候,说不定以后你们还会来谢我的。”div 第十六章:橘子 法海对于这群勾心斗角的弟子处置,并不似以往那种先废去修为再逐出师门的无情做法,毕竟都是从小便留在寺中长大的弟子,本身也并非是十恶不赦,远远达不到赶尽杀绝的地步。 那弟子仍旧跪在地上,冲着法海磕着头,请求恩师垂怜,绕过他这一回,可是法海却没有半点松口的迹象,表现的颇为铁石心肠,最后他只得黯然的退出离开。 临近破晓十分,禅房之中默然打坐的法海听到门外响起了许多的脚步声,是那群连夜收拾好行装出寺讨生活的弟子们,他们沉默的跪在法海栖身修行的这座禅房之外,重重的叩了几个头,算是对着十几年照顾和养育的一个告别,法海甚至还听到了不少压抑的哭声,他不由缓缓的仰脸看着禅房横梁,轻轻叹出口气,却什么也没有说。 十几名弟子的出走,对金山寺来说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可寺中弟子唯法海一人独尊,地位超然,鲜少有人胆敢过问这件看似触目惊心的大事,倒是渡真得知后长吁短叹了好一会,问了法海一声值得吗? 在这个看惯世间冷暖的老人看来,弟子有错,做师傅的打的骂的更罚得,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果不是真的欺师灭祖般的大罪,院没有闹到逐出师门的这种地步。 可是法海却对这件事很是坚持,或者说他对于佛门清净之地这四个字有着自己别与常人的理解与洁癖,他不允许这样的一个圣地中修行的人,还怀抱有世俗人的市侩和疲懒,同门相斥是法海的心头大忌,所以他宁愿将那几个弟子都扫地出门,也不想让他们留下来败坏金山寺的门风。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很是平稳和舒心,没有什么外事干扰,也没有什么妖孽鬼怪能叫法海皱下眉头,间或偶尔的,他甚至还能亲手写下封信送出镇抚司,聊以藉慰一下相似,一切看似安定而又幸福,可实际上法海却发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事实,那就是他一身小乘佛法修为,居然在不修行之际也在稳步攀升,进步的速度几乎已经脱离了法海的控制。 要知道,佛门数百年来从未有过有一位高僧,在修为超越渡灭之后而不死的,如今法海身上的情况看似大好,可实际上却宛如身患绝症的病人,正在步入挽起的倒计时,除非除非他能够在自身道行迈出渡灭之前,领悟到那个数百年来无人探知的秘密。 可是这特娘的根本就无从悟起啊! 又是一天破晓阳光初至,法海盘坐在床头默然无语的睁眼看着窗外,其实推行小乘佛法的过程进展根本就不存在有什么困难,反而出乎意料的进境顺利,可偏偏就是因为这其中过程实在太过简单,所以法海才迟迟不敢真的上手修习,因为他始终不肯相信,困住佛门数万僧人们百年而不得寸进的关口,回事这么简单就被参透的存在,一定在哪个地方是不对的! “师傅,早课的时间到了,今日还讲解小乘佛法吗?” 门外弟子的呼唤,使得坐在床头发呆的法海回过了神,他沉默了片刻,而后回道:“今日没早课,你们自行修习吧。” 来人大感意外,问了几句法海身体如何后,便自行退下,临走前忽然想起一事,对着多日来都没有打开过的禅房大门轻声道: “师傅,镇抚司和金山寺里种的那些橘树都成长了,如今正在结果呢,有时间您也过来看看吧。” 法海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好久都没有出过门了,念及镇抚司外自己亲手种下的那些橘树,即便身处于生死的烦恼恐惧之中,他也不禁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那天在出京之时,他之所以大费周折的去和那果农讨要橘种,全都因为当年南绮容与自己的相识结缘,也在一颗橘子上。 法海静极思动,从床上振了振白色的僧衣,便走出了许久都不曾迈出的禅房,背着手一路不紧不慢的来到了镇抚司外的那些橘树下面,看着那些正在日益成长的橘子,脸上露出些许轻松的笑意。 这个时节的橘种本不该结果,可是财大气粗的法海却生生用先天灵机混入的水来浇灌,这才使得橘树可以无视季节时间的野蛮生长,以至到了如今月余结果的奇观。 尚青的橘果挂在晨露未去的枝桠间,即有吸收了先天灵机的那种机灵小巧,又有着别于世间其他俗物的那种可爱,法海就这样定定的站在树下看了许久,忽然间福至心灵地从宽大的白色僧袍之下伸出一只手掌,缓缓的想要摘下枝叶间那个讨人喜欢的青果。 就在他指尖碰触到青果的一瞬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柔柔的轻声呼唤。 “林海!” 白衣法海面上不带一丝波动惊澜,可实际内里心湖却犹如翻江倒海,再也不复他先前伸手时的那种安稳如山,静若琉璃,他的外袍白衣无风自动,有阵阵莲花清气自里而向外的随风而散,临近镇抚司左近的百姓人家,在骤闻之下只觉神清气爽,体内陈杂多时的旧症竟在这莲花清香之下不治而愈,神奇无比。 而做下这一切神奇异状的始作俑者法海,他的面色却并不好看,先前悬挂在枝桠间的青涩橘子,此时早已变成了硕大的深黄,半隐在翠绿的枝叶间,散发出醉人的香甜气息,可此刻的法海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采摘果实?手中从触碰到的橘子上面猛地弹开,好像这只成熟的橘子上有什么致命的毒药。 法海站在树前,缓缓的回头望去,只见到镇抚司门外空无一人,先前那存于耳中的轻柔呼唤,在这一刻宛如在梦中般的不真实。 认识到某种真相的法海面色有些涨红,看起来像是将心中勃发的怒气压抑了下去。 无论是他站在橘树前的那股福至心灵,还是那一声从背后传来极似南绮容亲口喊出的那一声林海,尽皆只有一个险恶的目的。 助他破境。 第十七章:撑死 法海在禅房中闭关的月余以来,早已将渡灭之后的小乘佛法修行推演出来,之所以迟迟不曾破镜,便是因为没有把握在破镜之后不重蹈百年来佛门前辈们的凄惨覆辙,可是今天在他亲手种下的橘树之前,法海终是鬼使神差的迈出了那一步,一步之后便是渡灭境后生死难料的绝境! 就在法海体生莲香,破镜渡灭之后,金山寺的大钟如生感应,洪亮而沉重的铜钟声远远传荡,远在镇抚司的法海听之如近在咫尺,一连十八声。 辽远洪亮的钟声里,法海仿佛又见到了当日在梦中初见如来法身时的样子,佛陀如山岳的法身高坐莲花台,望着下方法海第一眼时,只吐出了四个字。 如是我闻。 佛陀远在西天,高卧莲花台上,中间还隔着一个青铜门与人间界,仅仅是转动了几条因果长线,便将法海推向一片死地当中。x 法海在察觉出自身的意外破镜之后,首先的第一个反应是愤怒,但是很快又转为了消沉,也许这就是人与神只见的差距。 法海心中暮气渐生,可是体内气机修为却逆反呈现出昂扬之势,生机勃勃且流转不息,唯有法海可以隐约感应出这看似繁荣的道行之下,暗藏的种种杀机。 我还能活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不到半年 历史上那些勇于在小乘佛法的修行上,迈出这么一步的高僧们,鲜少有活过两年的,最快的半年不到,法海觉得就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恐怕半年时间都不会有。 就在法海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叹息从他身后传来。 “看来还是来迟一步。” 这声叹息源自法海身后的一名女子,她嗓音轻柔却不同于南绮容的那种带着清冷,而是冷漠中带着慵懒,像是个常年睡不醒小姑娘似的。 法海在听到这声音后,心中总算是生出一点希望,他转过身来不出意外的看着那个整个身子都软若无骨的,斜趴在镇抚司屋檐上的白衣女子,恍惚中从白衣女子的面容上又望见了另外一个人,本要出口的话也就此停住。 白素贞从屋檐上轻轻一跃,素白的长衣边缘被风扬起,如凌波踏水而来的仙女,几步间便婷婷站在同样一身雪白长衣的法海身前,这个向来淡漠清冷的妖神大人,忽然皱了下眉,似是对法海的遍体莲香极为反感,问道: “入伏虎境了” 法海沉默的点了点头,今日一时不察的心血来潮,直接在如来的算计下破镜入伏虎,实在不是什么一件值得叫人高兴的事情,故而颇为沉默。 世间修行可分为六境十二品,道家又称为十二重楼,第四境的伏虎已经是陆地神仙之流,是由凡躯向仙人蜕变的一个过程,乃是世间修行者成道的关键一步,迈过此门便是天地同寿的神仙中人当然那是在以前,近三百年来但凡迈过此门的僧人,最后无疑不是暴死,西天如来特意为法海在镇抚司设下一局,引诱他鬼使神差的迈过这一步,从此便再也无法回头,便是散尽气机修为,呼吸间以法海如今的仙人之躯也是可以弹指间尽复。 白素贞撇了撇嘴,貌似对法海如今的状态也倍感无语:“伏虎境在道家又称忘忧天人,迈过这一境界的修士已经不能称其为人,而是仙人,仙人一吐一吸之间便有气机自生而流转,举手投足皆是修行。” 这话放在以前说给法海听,那他是半点也想不明白的,可如今迈入道了伏虎境,体会到了仙人的种种异处之后也明白了七八分,当下问道: “你是说我接下来就算什么也不敢,修为也会一路攀升不可抑制” 白素贞含笑点头:“你不去就山,山自来就你,这就是忘忧天人,是不是很开心” 法海难得爆了句粗口:“开特娘的心!” 尽管已经与法海握手言和,可这个妖神大人却好像还是很喜欢看到法海受罪吃亏,笑眯眯的道:“想不想知道那几位走在你前面的几个高僧,都是怎么死的” 法海这些天来对于那些过去的佛门典籍的翻阅,都快要倒背如流了,对于那几位敢为天下先的高僧生平也看了不下十几遍,当下不假思索的道: “书上记载的是,走火入魔,内外心魔四起,从而经脉暴裂而亡。” 白素贞闻言嗤笑一声:“佛陀手段。”x 法海闻言心中便是一惊,不过这一惊却不是惊吓,而是惊喜,如果说那几位在迈入过伏虎境的高僧死因,并不是书中所写的那般,这说明有关于他们真正死因的背后,很可能隐藏着某种真相,而这个真相很有可能会指引着法海走到小乘佛法最后的尽头,摆脱如来设下的这险恶一局。 “白姑娘有话但说无妨,法海洗耳恭听。” 事及生死,法海严肃的对白素贞行了一礼,诚心实意的请教了起来,后者却是悄然勾起了嘴角,目光玩味的打量了一下法海: “真的想听” “想听。” 法海老老实实的回道。 “这么怕死” “在下对怕死这件事,一直怕的要死。” 这俏皮话都得白素贞笑个不停,又问道:“那你出家那天,怎么就不见你怕过”x 法海收敛了下脸色,对着白素贞十分认真的道:“那不一样的。” 白素贞微微一愣,随后神色如常的收回目光,淡淡道: “其实那几位勇于迈出那一步的高僧们,并不是死在什么内外心魔或者走火入魔之下,试问有那份心智迈过佛门百年以来难关的,又怎么可能会死在那种禅心不稳的情况之下” 法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却见白素贞目光蓦然冰冷,一字一顿的道:“他们都是被自己的修为气机,生生撑死的!” 生生撑死的堂堂陆地神仙,忘忧天人,居然会被自己的修为气机活生生的撑死 法海对于这个答案起先是愕然和不可置信,可是很快就抓住了其中的关键信息。 伏虎境天人,一吐一吸之间自然有气机流转,即意味着他们的修为无时无刻的都在增长前进,故而白素贞那活活撑死的答案,初听之下匪夷所思,可细品之下却又意外的合乎情理。div 第十八章:真相 法海心脏的跳动蓦然加快了几分,因为对于那几位先后被撑死的高僧下场,他想到了一个词,德不配位。kudu 他此刻十分清晰又笃定的确定,那个困扰了佛门小乘佛法进展数百年的谜题答案就在眼前,就隐藏在这其中,可他偏偏却好像陷入到了某种魔愣之中,始终转不过最后的那一道弯。 金山寺洪亮的钟声再一次响起,有别于刚才法海交感破镜时的宏达宽正,此时的钟声急躁而杂乱,仿佛是一个醉汉在用着蛮力和意气,在胡乱的瞎撞一气,法海脑海中那股灵感就此在狂乱的钟声下中断。 白素贞见到法海的灵机被钟声所断,脸上立刻便有戾气一闪而逝,她那一双仿佛是蕴含有星河的透亮双眸,蓦然变成一双阴森可怕的黄金竖瞳,扭头对着金山寺钟声响起的地方发出了一声足以叫人神魂震颤的嘶吼,将那狂乱的钟声压下,无奈此时为时已晚,那一瞬间的灵感是真正的失不再来,被打断了就是被打断了,哪能说有就有? 白素贞十分惋惜的看着双眼再次陷入到茫然之中的法海,心中正自为这个已经宣布了死期的盟友而感到可惜之时,却见法海忽然向前迈出了一步,直接对着橘树上那颗硕大的深黄色橘子伸出了手掌。 不同于第一次伸手采摘时的福至心灵,第二次对着这橘子伸出手掌的法海,面上竟然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手掌每往前递进一分便越发的沉重一分,最后待握住那颗橘子之时,竟已似拼尽了全身的力气。 白素贞悄然向后退了两步,她虽然看不明白法海在做什么,却能够感知他体内的气机气血,此时奔涌呼啸如天河倒灌,沸腾之势足以令妖魔阴鬼之流不可直视,就算是她如今的修为也微微感到心惊,同样的她也不明白,为何这样大费周章的,却只是要伸手去摘一个果子? 一声轻响从橘树的枝叶间传来,橘子已然被法海一手摘下,他握着橘子的手仿佛有千钧之重,于空中十分缓慢的收回,这一幕落在白素贞的眼里便没有那么简单了,伏虎境神妙的气机修为全力施为之下,那一颗前一刻从枝叶间摘下来的硕大橘子,明明在刚才还是熟透的深黄之色,可随着法海的那只手掌缓缓收回,橘子却正在渐渐由深黄化作青涩,仿佛时光在法海的一手回揽之下开始倒流回转,神仙手段,莫过于此。 终于,那颗橘子被收回到了法海的胸前,此时的橘子已经全然变成了法海破境前的那副青涩模样,法海看着手掌中那颗娇小翠绿的青橘,无声而笑。 他扬起脸来,露出那张因强行驾驭仙人气机而崩溃出血的七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白素贞再旁看的是目瞪口呆,她倒不是吃惊于法海逆转春秋生熟的神仙手段,而是吃惊于法海那张七窍流血的可怖面容,殷红的血水与宝相庄严的脸庞交汇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此时的她何止是不明白法海在干什么,她简直以为这个白衣僧人已经疯了! “我想我已经弄明白了那几位高僧的死因,对于伏虎境的小乘佛法到底有什么欠缺的东西,大致上也可以推想到。” 法海再次开口却是如此的语出惊人,他伸手用雪白的袖子将脸上七窍流出的鲜血抹去,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种看破虚妄之后的轻松写意,引得白素贞也生出了好奇之心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 “原因都在一个字上。” 任白素贞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是怎么样的一个字,便能够破解这个困扰了佛门百年的谜题。 法海在看破了这道谜题之后心情甚好,吊足了白素贞的胃口之后方才笑着道“德不配位!” 可那不是四个字吗? 白素贞目光有些古怪的看着法海,此时的她有理由相信,会不会是刚才法海用力过猛,以至于伤到了脑子?没看刚才七窍都在流血吗? 心情大好的法海哪里会在乎这点旁枝末节的东西,当下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一个词和一个字都差不多,不要这么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白素贞这才慢慢的移开目光,像是赞同了他的说法,不过仍是好奇的问道“此话何解?” 法海随手扔了手中青翠可人的橘子,解释道“其实说德不配位也不太对,毕竟那些以身试法的都称得上是一代高僧,没有他们的以身作则来探路,我也决然想不到这一点” 这件事说起来也简单,那句是但凡踏入到伏虎境的僧人,一身气机便如长江大海,每次呼吸都相当于一次浪潮的涨落,气机流转间的气象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的向着超凡入圣的境界迈进,最终稳稳成为忘忧天人的神仙气象。 可是修行人一身气机的气象磅礴到这般地步,肉身却依旧还是最开始的凡夫俗子,一直在原地打转,因此当肉身经脉无法承载那股庞大的仙人气机之时,即如白素贞所言的那般,被活活撑死! 刚才法海拼尽全力的运转体内刚刚成就不久的仙人气机,强行的去逆转那颗橘子的生机成熟,从而使得相对脆弱的肉身呈现出不堪重负,七窍流血的骇人场面,正是印证了他心中的这个猜想。 伏虎境的忘忧天人,就算不修行打坐,每次呼吸吞吐间自然有气象生成,修为无时无刻都在稳步前进,立时上先后迈过此境的高僧便是因为肉身与气机不想成,最终无法承受这过于庞大的气机被活活撑死,这种事情若非有人提前提醒知会,又有前车之鉴可以借鉴,恐怕法海也只有事到临头之时才会发现不对,但要等到那个时候,就是想明白也晚了,因为肉身的淬炼和捶打一向都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是需要日积月累的。 “白施主为何出现的这么及时?” 法海随口问道,后者不禁没有因为被质问而生起,反而从眼睛里透出几分欣赏,浑不在意的道“妖族与那些高卧九天的仙佛,有着成千上万年的休戚相干,如来那种存在动手干涉人间之时,我自有族内传承的秘法可以略作感应,自然来的及时。” 第十九章:祭告 白素贞袖长的身子宛如无骨般的依靠在一颗橘树上,庞大的树身就此被她这幅看似娇小的身躯所压得微微向后倾斜,发出细微的响动,可这个白衣的女子妖神却浑然不觉般的懒洋洋的倚着,对法海道: 法海再也绷不住面子上的那点得道高人的风度在,嘴角咧开笑的像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可是白素贞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语气转为冷淡的道: “迈进镇抚司大门之前我得先问你一句,就一句,如果像今天这样的局再来一次,你还有把握能够安然度过吗 法海脸上的笑容由此开始淡去,他望向倚在橘子树下的那个白衣女人,缓缓的吐出两个字:“不能。” 他的对手是西天如来,如果不是今日的适逢其会,法海这两个字顶多在世间也就多活两年,之后下场简直比原著白蛇传当中的法海还要不如,魂飞魄散都是轻的,被白素贞一句话点醒之后,他心中那点因为看破谜题而意气风发的小情绪也瞬间冷静了下来。 “白姑娘何以教我” “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在这人间四处走动的久了,怕哪天不自觉得也会像你今天这般,步入到他设好的局里,所以找你借个地方住住。” “哪里” “雷峰塔。” 法海点头:“欢迎至极。” 白素贞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伸手展袖在结满了成熟果实的橘树上随手一抓,也不知在袖间卷了几个甜美清香的橘子,径直起身迈步的走在前面:“那就走吧。” 女人柔弱无骨的身段于白衣之下随着步履而扭动,法海既怕冒犯了这位妖神大人,同样也怕心中有什么不好的念头生出,对于这曼妙的迷人风光根本不敢多看,同时他心中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因为这次两人的见面,白素贞给他的感觉与以往大不相同。 如果说在天柱山的地宫之前,白素贞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和显示给别人的,是一个美丽冷漠又妖异的妖族之神,漠视人命,动辄杀人的盖世魔头,那么在天柱山之后的这两次见面,则带给了法海一众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情味。 这股人情味早在两人于西湖边立下盟约之时便已隐约乍现过,这一次见面给法海的感觉更是大为深重,所以法海心中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这个曾经不可一世,通天彻地的妖王正在一步步的转变,越来越像是一个真正的人了。x 雷峰塔又名十八浮屠,下九层镇狱伸入地底,用来关押镇守四方妖魔,上九层塔楼光明正大,历来用作存放佛门圣物,其中最顶层的便是存放有金山寺历代祖师舍利的圣地,法海一直对白素贞选择栖身的地方颇为不解,按理说这种正大光明,镇压邪祟的地方,不应该是容她居住的良处才对。 仿佛是印证法海心中所想,白素贞在踏入佛塔的第一步便深深地皱起了那双好看的纤眉,佛家的大乘气息与她身上残余的妖魔之气处处都有着格格不入之感,她收回了脚步,问向法海: “为何不将他们的舍利尸骨都收敛到别处” 这话问的法海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的便回了一句谁 白素贞看出他好像是真的不知晓其中玄机,于是耐心的解释道: “雷峰塔虽是那佛祖如来赐下的宝物,可自世间大乘佛法断代以来,小乘佛法已经从恒为人间独树一帜的特殊大道,就算是佛祖也不能轻易的干涉,而我之所以选择这里当栖身之所,全都是因为你金山寺这近百年来被葬入雷峰塔中的历代祖师舍利与金身,他们都是修行小乘佛法的各路高手,塔顶舍利汇聚之处,就连佛祖也无法跨界感应,更别提如今日这般的给你设下死局了。” 原来如此,经白素贞这么一讲,法海方才恍然大悟,按着白素贞的意思是,利用那些修行小乘佛法的高僧舍利,筑起一道如来无法干涉的安全屋,可要达到理想的程度,还需要将塔中其他供奉的大乘舍利请出安葬在别处才行。 这既不是一件小事,同样也不是一件小工程,短时间内恐怕是无法完成的。 法海告罪一声,请白素贞在金山寺落脚暂时歇息,可是后者却并不领情,直接转身就走。 “不用了,雷峰塔这边完工之后,你在寺里敲三声钟响我便来了。” 白素贞说罢之后,不等法海点头答应,径直将娇小的身子用气机扶摇托起,整个人如惊鸿仙子般的远去,如果只是看这妖魔的外貌皮相,十个人里恐怕连一个都不会认为这家伙曾经是一个凶残的大魔头。 法海忽然想起一事,往前追了几步,急声问道:“许仙是不是就在幽州城” 远去的白素贞闻言只是回头深深的看了法海一眼,没有说话,这一样可谓是意味深长,叫法海觉得事情一定不会简单,这个想要化生为人,摆脱神佛控制的大妖魔,绝对不会是心血来潮想要主在雷峰塔这么简单。 雷峰塔内有关先师祖辈的舍利金身搬离,可不是一件小工程,首先新的下葬地点要选好,按着法海的想法,是在金山寺后面造一处好似前世少林寺碑林那样的地方最为合适不过,就是费点功夫而已。 在法海的一力主持之下,有关大成祖师们的碑林建造如期进行,而且很是顺利,早在动工之前白素贞曾特意的提醒过法海小心,因为那些个大乘佛法的祖师们虽然大多数都已不在人间,可却难保他们的真灵不昧,到时不满法海做为,难免又生事端。x 为此法海亲自做了一场法事,表面又是上书又是祭文的来跟祖师们打个招呼,可实际上却是存着动了你不听,我就打到你听的凶狠念头,结果祭告当天的法事上,平地生出一股大风,若非法海一李珍雅,供桌都要被那股怪风吹飞了去,明显是金山寺的前辈祖师们不想给法海的小乘佛法腾地方。 “师傅,今天天象不是太好,你看要不要改日再” 左右伺候的弟子被这股大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他们一手艰难的遮住脸面,扭头问向法海,后者虽然白色的僧袍与众人一般的向后疯狂飞扬摇摆,可面上神情却极为淡然,好像这场狂风对他来说仅仅是一场云淡风轻,微不足道的一次小波折。 xdiv 第二十章:锻身 的确是小波折,那些已经故去的祖师真灵,固然因为在雷峰塔中多年积累而显得格外神异,可是修为已经达到伏虎境的法海,几乎每次呼吸都在增长修为,他至少有八分把握将他们全数压制,当下只见他面不改色的道: 忽地,狂风止息,供桌上那三根粗若儿臂却被吹的摇摇欲坠的长香这才安稳了下来,袅袅的青烟笔直上升,再无一丝惊扰的波动发生,左右弟子放下了遮脸挡风的双手,口中连连惊奇的直呼祖师保佑,就连法海都感到十分的惊奇。 虽然他有八成的把握能够将那些不满小乘佛法的祖师真灵反制镇压,可这其中究竟谁强谁弱,到底还是交上手才能估出个十分的肯定,其内里变数太多,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些真灵不敌法海神通,暗地里使个手段阻碍工期,不与他正面为敌也是行的,如今却在法海随口的一句威胁下就服了这个软,不止那些不明就里的弟子们啧啧称奇,法海也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奇怪归奇怪,却是万万没有停手不干的道理。 法海上前将祭告的文稿用火点,只用普通循序渐进的方法来打磨肉身,对于法海还是有些太过缓慢,因此在日常修行的课业当中,又多了食补和药补这两条,用以助力法海的日常修行。 还未曾来到法海平日居住的禅房,仅仅是来到了庭院的范围当中,空气中就已经明显的流动着一种说不出的燥热气氛,随行的两名弟子察觉到这股异样,初时还不以为意,待前行数十步,距离禅房仅有一门之隔时,额头上竟然开始分泌出细密的汗水。 两名弟子愕然对视一眼,目光讶然而不可思议,金山寺早就有对外收购各种锤炼肉身的药材和食材,至于到底用来做什么的,法海没有多说,寺中却已经各有各的说法。 今日得见法海禅房之中的异样,他们便大致可以得知那每日采购量都在千斤以上的东西,恐怕全都用在了法海一人的身上,或者说都用来熬制成了眼前这一桶水。 仅有一门之隔的房门内,隐约有气泡浮动破灭的声响传来,好像是在熬制着什么东西,法海站在门前停步,扭头对那两名随伺的弟子吩咐道: “从今往后,但凡为师踏入这个门中之后,无论寺中有什么事情都不得过来打扰,除非是事关生死存亡,其余的可分轻重缓急,呈报给雷峰塔里的渡真祖师定夺,听明白了吗” “弟子知道了。” 两人恭敬的行礼之后,又问道:“方丈师傅可要弟子们留在外面护法” 法海本想拒绝,可是又转念想到这小乘佛法的这一关,他们早晚也要跟着自己走这一趟,自己在房中熬煮的药材汇聚起来对他们来说是可夺去性命的虎狼之药,直接用有害无益,反倒是散发出来的余温雾气颇有助益,于是他将本要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点点头后直接推开了禅房大门。 大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一股肉眼可见的热浪便从房内用了出来,法海的身子站在原地自然是巍然不动,可那两名弟子立刻便满脸通红的后退了十几步,只觉得呼吸间那股浓烈的药香入鼻侵肺,很快就在体内化作一条火线游走诸身,使得气血都随之浮动沸腾。x “不要离得太近,觉得受不了就赶紧离这里远远的,千万不要贪多。” 法海说完这句话后方才迈步进入到禅房之中,门外那两名弟子这才知道师傅是有意给自己留份机缘造化,忙不迭的便行着礼边退出了小院,随即浓烈的药香便在敞开的房门之外扩散,法海也不去看身后两名弟子如何,一面司呼吸着房中的药香,一面动手开始解衣。x 金山寺有一套极费钱财的药浴锻身法,用足足上百种虎狼之药,中和各种千奇百怪的药引,将它们的伟力完全聚在一起,甚至效力更强,寻常弟子仅仅是闻上一点药香就能感到气血浮动,可见功效之猛。div 第二十一章:镇压 硕大的木桶之中,一片深红宛如血水的药液正自向外冒着气泡,法海仅着一件里衣,他的身材并不属于那种肌肉庞大的类型,故而脱衣之后略显单薄,只是这幅单薄的身子在开始接触到药浴之后,便开始疯狂的鼓动起来。 这血红色的药水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法海心中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些药水好像是活的,它们在接触到法海的身体之后就像一群发现了事物的蚂蚁,疯狂的对着皮下血肉发动了进攻,法海先是感觉到皮下血肉之中仿佛有一群虫子在筋肉上来回攀走移动,麻痒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宛如酷刑。 法海知道这是锻体的正常节奏,因此咬牙忍受着种种异样,转动身子在木桶之中摆出了一个五心朝天的姿势,让血色的药水浸没到自己鼻子下端,体内气机疯狂的开始运转,不断地将那涌入皮肤之中的麻痒留在体内。 法海体魄比较寻常修士而言已是人间高山,可高山也无法完全承载仙人气象,故而这剂猛药不止要作用到皮肉当中,更要深入到骨髓之下。 法海双手掐印决,不动如山,原本微皱的眉头也在适应了药浴当中凶猛的劲力之后开始朝着祥和转变,就这样一直打坐了两个时辰,直到木桶内鲜红的药水全都被转化成了清水之后,法海方才算是完成了第一次行功打坐的肉身锤炼。 法海闭目仰头,口中有白线如箭般直透而过,与此同时他脸上其余六窍也有云气翻涌,流泻而出,这些虚实不定的云雾在周身体外游走了一圈,最终又徐徐的回拢到了各自发出的窍穴之中。 法海自觉行功至此,方才算得上是功德圆满,当下不紧不慢的睁开了双眼。 如果说人眼闭合如同将身体置身于黑暗混沌之中,那么再复睁开的刹那,就像是盘古开天一斧,斩开了天地阴暗浑浊。 可是法海在睁眼之初便感觉到双眼缝隙当中,有一道刺目的光芒逼了进来,待到他将眼睛完全睁开之时,入目场景使得见惯了各种大场面的他,都一时间为之愕然。 原本法海入定前的禅房,木桶,药浴,此刻全都不见了踪影,法海一身素白的里衣,如同押入牢狱的囚犯,正赤足跌坐在一方灰色的蒲团之上,环目四顾,周围盘坐着无数个面容老朽且严肃的老僧,正一动不动的盯着法海,严肃且诡异。x “早就知道你们这群老东西不会那么简单就善罢甘休,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法海经过起初的心惊之后,很快又自镇定了下来,眼前这些面容枯槁的老僧不是别人,正是金山寺历代修行大乘佛法的高僧们遗留在人间的真灵,他们白日间感到法海的如山法力没有妄动,选择在他修行入定之时出手将其元神拉入到这虚幻的佛境当中,用心简直堪称阴险。 周遭老僧面容虽然是千人千面,可法海却看到无数张各异的枯槁面容都在这一刹那间动作如出一辙,整齐划一,齐齐开口道: “法海,你这无知后辈,不肖子孙,大乘与小乘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互不干涉,都是弘扬我佛的无上妙法,为何你偏偏要独尊小乘,而要灭绝大乘” 无数道声音汇成一道音浪,带着响彻天地的嘹亮在法海耳边炸响,整个元神之身竟被这声浪炸的由实转虚,惊起阵阵波纹。 不过是一个下马威而已。 法海满不在乎的环目四顾,如今的法海早已经不是那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林海了,这么一点恐吓意味十足的东西还吓不到他,面对这些老僧的怒声质问,法海也浑然无惧,长声笑道: “你们修的是西天极乐,我修的是人间极乐,大家都分属佛门,我又哪里会对大乘佛法赶尽杀绝将诸位祖师从佛塔中请出,不过是因为小乘佛法起步艰难,而西天莲花台上的那位” “住口!” 当法海将话头指向西天那位圣人之时,他所处身的这片天地忽然间好像是被触犯到了什么禁忌似的,无数面容枯槁的老僧背后,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梵文小字,佛光大放,照彻天地内外! 法海跌坐在蒲团上的动作不变,双眼却危险的轻轻眯起,他从那无数老僧背后的梵文经刻上看出了一些端倪,好像这方困住他的天地不是别处,正是那耸立在幽州西湖的雷峰塔。 佛光在大放之后又行退去,可是法海却发现佛光过后,这方天地悄然出现了无数道金色的丝线,它们纵横遍布,将法海的身形压制在蒲团之上动弹不得。 “法海,今日我们就要将你的元神永镇于雷峰塔内,我等会为你日夜诵念大乘经文感化,直到你迷途知返为止。” 四周诵经声随之四起,在刻满了金字梵文的天地之中越来越多的声音也开始逐渐响起,最后一声声梵唱有若九天雷动,轰轰震耳,法海的元神就在这诵经的震荡下元神显现出一阵虚实不定的动荡,可是他却不以为意的换了一个坐姿,双臂压顶着身周的无数道金色丝线,向外缓缓伸展: “神仙佛陀与地痞无赖,大致上都是这么一个德行了,吓不住就动手,不过动手也正和我意。” 金色的丝线在法海一双臂膀的伸展顶压之下,开始发出危险而又脆弱的低吟,直到此时方才看出这些金线,其实都是那些老僧背后那无数梵刻的经文所化,这些文字随着法海的伸臂舒展,有的承受不住如此强度的拉扯,在两边神通的角力之下顷刻便化作了一团逸散的金粉,同样的每个经文的逸散,围拢在法海身边的老僧便有一位会身形消散,能够顶着法海压力而屹立不动的老僧与经文,不仅没有在这场神通法力的较量下消散,那一根根法力所化的金线甚至还深入到法海的双臂之中,划出淡金色的血液。xx 些许阵痛而已,法海自问比这痛上十倍的伤势都承受得住,心中根本就是不以为意,可是待他想要一举撑开撕破这些金线之时,却忽然发现胸中意气如一泻千里的决堤长河,本要撑起的双臂不得不重新放下,再次困坐于蒲团之上。div 第二十二章:祖师 法海讶然的发现,自身那得益于汇能祖师传下的大乘佛法修为,竟然在飞速倒退消散,这不仅仅代表着法海一身战力的倒退,更意味着日后他的小乘佛法进境在无法靠着吸收大乘修为来进境神速。 饱饮鲜血的金线发出阵阵轻颤的低鸣,仿佛在为法海倒退的大乘修为而在发出兴奋的欢呼,天地之间有千万重苍老的声音汇在一处回荡: “法海,你执迷不悟,坠入邪道,今日本祖师就要将你降服!” “降服我?你们不会以为用这几条破线来吸取我身上的大乘修为,就可以为稳稳当当的压我一头了吧?” 法随着大乘佛法在体内的飞速流逝,法海注意到刚才还面容枯槁的众僧人们,此刻的脸颊似乎是丰润了不少,这一点变化使得原本画面看起来佛光凛然,正大光明的场面,细看之下又多了许多诡异恐怖之感,他低低笑道: “什么祖师佛陀的,不过是一群在如来授意下出来作乱生事的阴灵而已,你们这些推行大道无情,灭情绝欲的家伙与大乘佛法根本就是一荣俱荣,大道尚且还有三千,不顺从你们的那就是邪道?” 法海仰头闭眼,最后用了一句话来当作总结:“那就容我这个邪道,在你们正当光明的佛陀面前,伸伸懒腰!” 随着法海跌坐在重重金线围绕之下的身子开始站直起身,那些深陷肌理之中,正在疯狂汲取着大乘佛法的金线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弱低吟,越发的摇摇欲断,那些围绕在耳边的老僧诵经声依旧不绝,可随着法海这堂堂正正的站立起身,那诸多声浪也仿佛远在九天之上的雷声,轰轰然作势甚大,却也无力左右人间格局。 “给我开!” 法海平静的面容上缓缓的有狰狞怒目之相开始浮现,他张口怒喝,一身白色里衣早已被金灿灿的佛血浸透,开口怒喝之时终有一条经受不住的金线开始崩断,周身无数的金线自从有了断裂的第一根之后,就像是起了连锁反应,转眼便全都崩断垂落,天地之间的诵经声也立时止息,只有天边那若有若无的怒喝依稀能在耳边听到一二。 无数面容枯槁的老僧身形就此开始散去,唯有正中一个与法海面对面端坐的老僧,纵然金线崩断之后身形越发的模糊扭曲,却始终艰难的支撑着神灵不散。 法海浑身沐浴金血,如佛家所言的金刚罗汉,看似威风凛凛,仅凭一己之力便挣脱了金山寺祖辈先师们的之约,实际上他的内力气机早已是一泻千里,大乘佛法修为也散了个十之七八,这对法海来说是好事怀,目前还不大好说。 “伏虎境到底是陆地神仙的仙人气象,你们拘我元神至此,其实是大错之举,没了肉身脆弱的穴窍限制拖累,等于说我可以肆无忌惮的挥洒伏虎境的神妙力量,你们挡不住我的。” 法海从那团由灰变金色的蒲团上走下来,几步之间身上被金线所切开的伤口便肉眼可见的恢复原状,除了面色苍白之外再也没有半分的异样,他颇有意外的看着身前那个真灵将散仍不退去的老僧,不屑且玩味的说道: “你这可真是死不悔改。” 那形容枯槁的老僧嘴唇开合,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于是只好要摇了摇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法海的身前凭空开出一道门,做完这一切后他方才随着先前那无数真灵一般,消散无踪,留下法海在这空荡的天地中,与这道门默默对持。 看了半天,那道门还是门,没有变成什么洪水猛兽,法海心中不免就有些怪异和好笑。 你变个门出来我就一定要进去了吗?开什么玩笑,世上哪有明知是陷阱还望下跳的蠢货? 这方接住雷峰塔之力而构建的小天地,在除去那诸多大乘高僧的真灵压阵之后,虽说不上脆弱不堪,但在放开手脚,能全力施展仙人气象的法海面前,也远称不上什么牢不可破,只不过是多费点手脚而已,既然前路已经明了,法海又不是那种撞破南墙也要一意孤行的傻子,如何肯去试探那扇老僧拼死也要具现出来的大门? 可就在法海凝聚功力,打算正式冲破这方小天地之时,那扇大门之中忽然有一道声音传入耳中,那声音既不光明宏大,也无什么神通法力加持,就如同一个寻常人家的凡间老人的呼唤,明明没有半点高深莫测,却叫法海准备多时,并且一去千里的气势为之受阻。 有些的人或事,这辈子只要见过或听过一次就不会再忘记,如那明明近在身边,却一直无法相见的南绮容,也如那曾在雷峰塔中,亲身为法海剃度出家的那个老人。 慧能禅师! 对于这位传授了自己一身神通的老僧,法海的内心其实相当复杂,其中固然有着一种被解救的感恩,同样也有拱其驱使卖力的愤恨,之前因为大乘佛法的大道太过虚无缥缈,无形之中磨灭了他许多细微的情感,故而不曾留意,如今他小乘佛法登堂入室,自然也就醒悟了过来。 可是对于这老僧,真要说有多狠,却也实在没有。 这一对没有名义上称呼,实际上却有师徒缘分的一老一少,就这么隔着一扇大门默默对持,片刻之后法海率先开口,果断而干脆: “如果你想要拿走我剩下的那点大乘修为的话,我都还给你。” 世间无论僧道俗门,修行门派抑或是江湖派系,总有个不肖子孙会被门中长辈出手扫地出门,并且飞去一身气机修为,这叫清理门户,放之四海都是这么个道理,号称清静无为的道门也不例外,红尘方外,普渡世人的佛门也未能免俗。 在寺中修行大乘佛法的祖师眼中,一力修持着小乘佛法并将之推行开来的法海,远不止离经叛道这四个字能够解释,反倒是欺师灭祖更加契合组师门的看法,所以慧能祖师的现身在法海看来,只会是场龙争虎斗的鹅掌。 法海话音落下后,这处小天地便开始回响起老人敞快的笑声,笑声中,先前崩断的无数条金线全然重新好像活转了过来,扭动着如蛇如雾,瞬息便钻入到法海的皮肤之下! 第二十三章:交手 他本以为这位在金山寺千年历史上留有姓名的祖师出手,果然是杀招凛然,远胜方才那群形容枯槁的老僧无数倍! 可是下一刻,当他注意到体内忽然汹涌的大乘佛法气息之时,不免整个人都愣在当场,因为先前他那些被金线所夺取的大乘修为,此时居然在慧能祖师的控制下全数回返,而且还更加精纯! 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法海惊疑不定之时,慧能禅师如寻常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法海,你和你的小乘佛法都很好,但是你要切记一件事,人体肉身固然是有着无穷的潜力和奥妙,可常言尚且有说人力有穷尽之时,再怎么有潜力的肉身也是有极限的,这也是为何上乘的佛门功法,往往不注重皮囊外相,重修元神的原因所在,你能够在小乘佛法上走到那一步,其实已经很好了,但是如果以后想要走的更好,那就要借力更改自身的格局气象。” 此时法海体内的气机之汹涌,已堪称壮阔二字,这失而复得的磅礴气象奔涌呼啸,使得他不得不深吸了口气来平复,同时他心中也有几分不解,为何同样修行大乘佛法的慧能禅师不仅没有出手阻拦自己,反而一意的相助指点 与法海仅有一门之隔的慧能禅师好似看出了法海心中疑惑,笑道: “老僧自幼修佛门经典,无论是人间小乘抑或是天道大乘,皆已圆满巅峰,其实这么多年窝在十八浮屠当中看遍了人世,扪心自问一句,还是小乘更适合这人间天下。” 法海正待要细问先前慧能祖师所说,“更改自身的格局气象”,应当从何处入手,又当做何种解释之时,他们所处身的这片小天地蓦然一暗,好像青天白日的大好日头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般,四周空气中也隐隐发出异响,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无形大手,悄然想要握碎这片天地。 慧能祖师见到这种变故并不惊讶,语气依然淡然祥和的道:“话不能说尽,事不可做尽,你去吧。” 话音落下,法海元神便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巨力将他的身子托起,视野所见尽皆开始下沉消退,显然是慧能祖师主动驾驭十八浮屠,将自己给放了出去。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法海肉身这边情况有些糟糕,在他元神刚刚回来,双眼尚未睁开之际,便感到胸腹间一阵钻心的疼痛。 原本大门洞开,月光普照的清幽禅房之中,不知何时悄然战立了一道挺拔且笔直如剑的高大身影,他面朝法海背对大门,宽厚的虎背好似一片乌云,挡住了身后清幽月光的流泻。 一根足有成人小臂粗细的降魔杵径直没入到法海的胸膛之中,金色的杵尖带着血肉模糊的外相透体而出,不断从伤口流滴着鲜血。x 要不是在浮屠之中,慧能祖师主动放了法海元神出来,在千钧一发之际,使得他在千钧一发间下意识的躲开了半分降魔杵的落点,那么现在的法海恐怕性命就要用秒来计算了。 饶是如此,这一记阴狠的降魔杵也对法海造成了十分严重的伤害,就算是能够咬牙忍受锻体之苦的法海,在伤势作用的剧痛下额头也布满了冷汗。 此时的法海面色还算正常,因为锻体的初步成效,肌理收缩之妙几已入微,故而伤口就算被洞穿了也不见有多少血液流出,只是这根降魔杵十分巨大,将他钉在木桶中暂时不得起身。 法海喘了口气,嗓子里翻涌着大量的腥气,似乎随时都会吐血,他看着身前这个身量高大,面目熟悉的光头男子,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随侍的弟子之一,一时间凭他的修为也生出一种侥幸存活的后怕之感: “看来这残余的大乘佛法还是个祸患,老子早晚一个个都给你平了!” 本来法海对于这名弟子的动手十分费解,毕竟寺中如今弟子可以说从小便跟着自己修行,虽说见面教导次数不算多,可无缘无故暗害恩师这种事情,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太过无稽,因此他很快便想到,他是不是被人控制了。 直到法海看到弟子眼中闪烁的金色佛光之后方才肯定,因此心情大致还算镇定,这镇定不光因为他这一身直追佛陀的修为,能够稳胜这弟子,更多的还是因为那个操控弟子行凶的背后之人能走到这一步,基本上可以预见其能用的手段已然不多,叫法海难得的可以悄悄松一口气。 无论如何,与一位西天圣人的争斗总是提心吊胆的,这一点法海不得不承认。 “还不滚回你的莲花台去卧着老子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不是跨界降临的一缕分身所能抵挡的。” 法海说着十分解恨痛快的话,毕竟在佛门之中当了那么多年世人眼中的得道高僧,就是泥人也该有几分火气,对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当然不会太和颜悦色,故而他觉得自己这翻话说的已经是相当客气了。 那被如来分神所降临的随侍弟子一言不发,双眼之中金光徒盛,毫无预兆的进步拧腰,对着木桶中动弹不得的法海当头就是一拳。 这一拳虽不见气象如何的巍然高深,可法海心中却也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之心,毕竟是西天圣人出手,他若敢托大那才叫找死! 手腕转动,指间有朦朦清辉骤然亮起,如一轮人间初升的明月横栏下这名弟子好似寻常打闹的拳头,正是已经被法海推演到了极致的金山寺功法,锁清秋。 这套在金山寺残余功法之列中,排位并不靠前的法术,在刚一出手时便显现出了一方掌中佛国的玄妙意味,朦朦散发的清幽玄光照彻了半个屋子,对方除非一拳将这虚空也打碎,方才有伤到法海的可能。x 很快,气象万千的锁清秋便与那平平无奇的当头一拳交实,明明对这一拳已经拿出足够重视,并且也毫不吝啬的使出全力的法海,刹那间便皱起了眉头。 四周隐约有蜂虫翁鸣之声来回震荡,法海十分清晰的感知到,那名弟子看似纹丝不动的拳头,实际上正在自己无懈可击的锁清秋华光下,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频率疯狂的颤动,而且随着它的每次颤动,都会分散出成百上千缕犀利的气机,用一种骇人听闻的速度,轰击法海的防御。 有句俗话,叫做滴水石穿,小小的水滴尚且能够将山石滴穿,法海毫不怀疑自己这堪称牢不可破的锁清秋,会被这看似寻常的一拳打碎! :。:xdiv 第二十四章:鬼火重重 凝实的清秋月华开始从法海的掌间逸散,法海由此而显露出一丝怒容。 堂堂西天圣人分神,纵然是跨界交手,能够一拳打破法海全力防守,后者根本早就有准备,可以说是毫不意外,真正叫他怒从心头起的,是这堂堂圣人所用的手段。 终于,法海的锁清秋再也支撑不住这眨眼便是亿万次的恐怖轰击,清幽的月光在禅房之中崩散成无数萤火,与之相伴废物四溅的,还有无数血肉。 那出拳的弟子,从手掌道小臂手肘的位置,全然爆碎成血沫肉酱,因为如同这等凡胎肉身的底蕴根本就不足以施展这远超常理的一拳,还是法海自行散去了锁清秋余威,不语他较力想吃的结果,如果对持下去,这名被圣人一缕分身附体的可怜弟子,道最后一身血肉说不得都得崩碎成肉酱。 也就是说,从他向法海递拳开始,便是打着用活人的性命做底牌的以小欺大,难怪法海会忍不住怒从心头起。 失去锁清秋制约而威力全开的这一拳,气机紊乱远不是一句如沸如翻可以讲清的,禅房之中宛如平底忽起了一阵骇人的龙卷飓风,本就破烂的栖身木桶,更是纸糊似的碎了个彻底,而那出拳的弟子眼中神光湛然,丝毫不因肉身受创而有半分衰减,断臂之上的森然骨头断茬一往无前的直刺想法海的咽喉,如人间绝实话,就算到了这个地步,法海想要击溃这圣人附身的年轻人同样还是轻而易举,可难就难在不伤性命。 瞬息间年轻人的断骨手臂,便已如剑杀到,法海一动不动,坐在原地甚至能看到她伤口中那些正在冒血的动脉血管,以及微微抽动的肌理。 下一刻,他咬牙起身,没有通天彻地的气机法力相随,而是以凡间武学激发妙不可言的说过了这刺来的一剑,仗着修为道行远胜年轻弟子的功大欺理,双掌后发先至的用了一招的白猿献果,一掌托在他的下巴上,年轻弟子哼也不哼一声的拔地而起,向后倒飞,径直摔落在外间院子里,如同死人般的一动不动。 原来法海在刚才的那一托掌的功夫里打入了一股巧劲,气机阴绵如絮的由上而下,年轻人尚在空中之时背脊龙骨就已经被这股劲力给打错了位,总算是在不伤及弟子性命的前提下制住了他。 法海面色苍白,浑身冷汗更多,因为那杆洞穿了身体的降魔杵仍旧深陷在胸腹之间,在经过这么大的动作拉扯之后,情况更是不容乐观,扭曲断裂的伤口已经远不是控制肌理筋肉便能摆平的,一股又一股的血水从伤口涌出,无声顺着杵尖滴落在地。 幸好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法海看着那躺倒在小院中,双眼神光终于开始消散的弟子,刚刚才松了一口气,忽然后颈又有汗毛根根炸起。 等等,还有一个! 待法海想到那神光的隐去并不是离开,而是转移的道理之时已经晚了,胸腹间猛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以他如今贱人的心性都尚且惨叫了半声,勉力的拧身向后轰出一拳。 那个一直不曾显露行迹,隐忍已久的随侍弟子松开了手中拉扯出来的降魔杵,面色平淡的用一双臂膀封架住了这一拳,闷响声过后紧跟着的就是清脆的断骨声,统计之下的法海仍是保持了一丝不杀的理智,只将这名弟子的一双臂膀打碎。xx 与先前一名附身神降的弟子落地时的举重若轻不同,后面的这一拳,法海出手之时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无法太过细微的控制劲力,故那人飞出之时直接撞破了厚实的禅房砖墙,并且后背在地面磨得血肉模糊方才止住了去势。 尘土簌簌震落,厚实的禅房砖墙被来人的身子直接开出一个大洞,法海捂着伤口的整个身子都跟着晃了晃,竟然险些栽倒,虽然接连打退了两个被附身神降的弟子,可是他自己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两次动作所牵动伤口,使得胸腹间的血洞伤势之重,已经不单单是一句伤筋动骨就能说清的,甚至已经危急到了他的性命! 像他这样修为深厚的高手,肉身就算没有特意的用功法药材进行过强化加持,可是在丹田气机日积月累的补益沉淀之下,生机之旺盛总是远远胜过等闲旁人的,即便如此法海依旧有着伤命之险的威胁,可见这一记降魔杵所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后不及后怕感慨,已经伤势沉重的法海甚至都没有坐下来调息打坐,整理伤势的时间,因为顺着那个禅房砖墙上破开的大洞看去,夜晚幽幽静静的夜色深处,原本已经被深沉夜色所浸染,近而不可辨认的一片黑暗当中,有一对淡金色的萤火如同鬼魅般的缓缓上升,平且停在一个极低的位置一动不动。 法海知道,那是被自己一拳碎了一双臂膀的弟子双眼。 幽暗精密的夜色里,他那双被神降所浸染成金色的眼眸在散发出庄严浩大之气的同时,同样也被叫人感到毛骨悚然。 法海皱着眉,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血液已经不止局限于伤口,就连口鼻都已经止不住的往下流滴,一身里衣早已被鲜血所浸透。 杀与不杀的念头再次从法海的心头一闪而过,就算这些都是他从小收养在寺中的弟子,一个个对他敬若神佛,可是现在这个关头,生死当下,为了自保,法海那双拳头,也只能介乎在杀与不杀之间松了又紧。 就算命在旦夕之间,法海自问想要杀掉这些被神降附身而和自己不死不休的弟子,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问题,故而在性命不受威胁的前提下,他考虑问题还是带着十分的慈悲,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就算是坐拥天人气象的法海,一时间也感觉到头皮发麻。 因为在禅房的四周,不知何时居然悄无声息的亮起了无数双淡金色的鬼火! 金山寺所有弟子,居然全都来齐了! 法海面沉如水,假如寺中所有的弟子都被如来神降附身,那么此时此刻他考虑的问题就在是杀与不杀。 而是如何活命。 深沉的夜色中,无数淡金色的鬼火开始窸窸窣窣的向着法海所栖身的禅房靠近 :。:xdiv 第二十五章:古钟 小小的禅房小院之中,全寺修行弟子全都悄无声息的齐聚于此,他们双眼之中有浮有厚薄不一的淡金色璀璨佛光,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沉夜晚当中分外的明亮扎眼,对着房中因心中不忍而身负重伤的人虎视眈眈。9 法海置身于这种险境之下,虽然明知背后主使之人是那位西天莲花台的天上圣人,可心中却始终有种被无数妖魔环伺的错觉。 他伸手一招,房中悬披于衣架上的一件袈裟便自行入手披身,在他胸腹间那个骇人的伤口上紧紧缠上了一圈,口中倒吸着凉气,低声嗤笑道: “我佛慈悲” 无数条夜幕下的黑影忽然无声偏偏又快若闪电的朝着法海奔去,因速度过快又身处在深沉夜色之中,先前那悬浮在空中的无数淡金鬼火都化成了一条条的金线,在法海的视线中迅速的由远及近。 法海不疾不徐的沉下一口气机不散,再次伸手一招,那根被丢弃在地上后便形同死物的降魔杵,立时如龙点睛的活转了过来,带着法海以高深修为再空中布散的层层气机,仙人御剑一般的直接在空中便砸飞出去,数道当先奔来的鬼火金线。x 降魔杵就此化作一缕金色的闪电流光,围绕在法海周身数十丈方圆疯魔乱舞,顷刻间便在那些神降弟子身前构成了一座无法逾越的雷池禁地,法海稳步前进,每次脚步落地之时都有重器敲击的骨折断裂声响起,他面不改色只有加快了几分脚步的行进速度,朝着寺中深处走去。 其实佛祖布下的这一局,留给法海的选择只有两种,一种是狠下心肠,直接以远胜诸多神降弟子的天人气象碾压下死手,将这些佛心不稳为如来所趁的不孝弟子一一打杀干净,金山寺从此重新来过,只要有法海这尊人间真佛在世,香火只会比以往更胜。 还有一种就更为简单了,那就是束手待死,或是勉力的支撑着他如今这越发风雨飘摇的肉身体魄与弟子们周旋,可无论是束手待死还是勉力周旋,最终的结果都无有例外的都是死在他们的拳脚之下,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至于他死后金山寺倒是能够安然传承下去,从里到外也就死一个法海而已,从外面看来算得上是皆大欢喜了。 至于仗着气机修为逃遁出寺,那简直想都不要想,这些弟子被神降之后无知无觉,堪称人型永动机,人体的所有潜能潜力都被激发了出来,法海就算逃得了一时,他们也会很快就追上,根本就不会留给法海养伤的机会,至于最后是先拖垮法海还是先累死弟子,那就不太好说了。 从那两条看似生路的选择之上,似乎一心逃遁才是最为明智的长久之计,可是法海却不知是如何想的,既不对弟子们下手,也没有半点逃遁的意思,进而一意孤行的御使着那根分量不轻的降魔杵,朝着金山寺深处的某地旧址越走越近,待到他停下脚步之时,御使降魔杵在周身做疯魔乱舞的一口气及也堪堪将尽,法海云淡风轻的一手持握接住这根从空中落下的重兵器,只见到金光闪闪的杵身上已经沾了许多鲜血,不由轻轻一叹: “师徒相残实非我愿,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而已。” 即便伤筋动骨,甚至被打断骨头也不曾吭过一声的众多神降弟子们,围拢在法海的身边同时的无声而笑,闪烁的淡金色眼眸之中仿佛是在嘲笑法海的装模作样,却没有半点声音发出,只有一阵犹如铁锅炒豆的声音密密麻麻的急促响起。 那是先前扑杀法海之时,受到那根分量甚重的降魔杵所打断的骨骼重新拼接连续的声音,即便是世上一等刀口舔血的亡命之人,听到这密集而细碎不绝的接骨都会忍不住后背一凉,因为越是经历过这份痛苦就越会明白,这炒豆般的声音背后所需要的的狠戾,可不仅仅是咬紧牙关就可以挺过去的。 宛如置身于一场暴风雨前夕的法海却对此恍若不绝,只是看看身前这个略显破烂的古朴大钟,不知在想着什么。 说来也巧,金山寺自法海在京都留任国师以来,他在幽州的这处祖庙根本无需他表态开口,自然有无数的官场贵人予以方便,并且寂静扩建修容,如今寺中光景甚至还要胜过四百多年前的鼎盛之时,可也不知为何,在诸多人间朝堂大佬的有意示好拉拢之下,偏偏这么一处留有古钟的小院却由始至终没有动工修缮。 而这个地方,也正是当年林海剑经初成,与清冷如仙的南宫互相交手一剑的地方。 法海至今仍记得,那个清冷娇俏的南宫,在战败之后虽然面色依旧平淡,可心中想必是十分的不服气的,不然一身宝贝的她,为何要说出要他赔一把剑的话来 站在古钟之前的法海一时间不知为何,竟然在这凶险万分的关头还去想那么些有的没的,叹了口气后法海看也没看那几个正要再次扑杀过来的弟子,直接将手中降魔杵朝着古钟丢了过去。 刹那间,三声钟响便在寺中震天而起,做完这一切的法海肉身也走到了即将崩溃的极限,他无暇也无力去理会那众多打不死的神降弟子,无视那些近在咫尺足以要了他性命的拳头,老老实实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大方方的盘膝打坐。 耳边那些由神降弟子的拳脚所带出的凄厉的风声,很快便消失无踪,盘坐在地上的法海只觉一阵清风拂面,清冷如月宫仙子的白素贞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前,而那些前一刻还奋力扑杀的神降弟子们,此时正用着比来时的速度倒飞出去,外墙被这些血肉之躯直接撞得崩塌了一大半。 直到此刻,那些无尽滚滚的风雷声方才在小院中炸开,气势惊人! 然而气势惊人的白素贞并没有丝毫的自得之色,她看了眼法海那恐怖的伤势轻皱纤眉:“这才过去多久又来一次” “没办法,谁叫我实在太厉害,进境一日千里,以至于那位恨不得马上就将我除之后快。” 法海虽然伤势已经沉重到了行将昏迷,眼皮打架的地步,可心中却因白素贞的及时到来而十分安宁,此时甚至还能胡乱吹嘘。 :。:xdiv 第二十六章:玩笑 白素贞看出了法海此时伤势的沉重威胁,转而就不再说话,望向那诸多被她一尾扫飞却纷纷从断墙之中自然爬起的神降弟子们,心中存着速战速决的念头,双眼竖瞳在刹那间乍放即收,杀心已动。 一口气机行将到此处的法海,肉身早已因无数次的费力留手而处于崩溃边缘,神智也处于昏昏沉沉的浑噩之中,可是在身前女子杀心一动的瞬间,他却好像福至心灵般的有了那么一息的清明,法海伸手出来扯住了白素贞的一角衣裙,轻声道了句: “不杀。” 昔年纵横天下的妖神大人自然不能理解此时法海的心意所在,她回过头来看着这一身天人气象,就连她都能生出触目惊心之感的法海,此时因为他的一次次留手使得体内生机越发的像是风中烛火,随时都有被吹灭的凄惨样子,不禁皱眉问道: “值得吗?” 眼前这些被神将的弟子就算今日不杀,那么明日呢?后日呢?这些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总是能够为西方那位的手中屠刀,杀伐果断的斩草除根,留到日后说不得又会成为什么样的隐患? 不过对于这些问题法海已经无法回答了,他整个人的神智全都在勉力吐出的一句不杀之后便陷入到了黑暗中,人事不省。 白素贞脸上戾气隐现,神色越发冰冷,可是樱唇之中吐出的却是略显傲娇的‘婆妈’二字。 这个堂堂杀生无数的妖神居然真的听从法海的不杀二字,没有对那些神降的弟子下死手,直接幻化出自己的白龙真身,把法海卷起护在其中,至于那诸多神降弟子们冲上来的拳脚,对于肉身修为登峰造极的白龙妖神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甚至连鳞甲都无法轰开。 法海就这么被白素贞送到了摆放有无数小乘舍利的雷峰塔中,这座堆满了小乘佛法高僧们舍利的宝塔,经过白素贞指点布置,对于那跨界遥控的圣人有着玄妙的阻隔作用,那些穷追不舍的神降弟子们到了塔前果然就这么停步不追,任由只剩下一口气的法海在塔中救命。 浑身是血的法海被白素贞以公主抱的动作出现在了渡真和尚以及能持的面前,前者平日里虽然没个正型,可总归是个岁数大的,关键时刻虽然急切却也耐得住心性不乱,接过法海便开始有条不紊的救治。 叫人意外的是能持,这个处处表现平平,甚至有些蠢笨的小家伙,在见到法海重伤至此的模样后居然也能沉得住气,一句话都没有问,渡真师祖吩咐什么便是什么,干脆又利落。 唯独处理完法海的伤势后,小和尚打了盆水在白素贞身边洗着手上血迹的时候,方才语调略带颤抖的问道: “仙子姐姐,我师父会没事的吧?” 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被人称作仙子的白素贞,看着少年能持那双颤抖的双手和快要哭出来的双眼,恶意十足的玩笑道: “不,他死定了,临死前求我把他背过来见你们最后一面!” 一直都在假装坚强的能持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就这么湿着一双还沾有血迹的手便要去跪在昏迷不醒的法海身边嚎哭,却被不胜其烦的渡真和尚冷脸呵斥住了,实在深感丢人。 白素贞没有理会背后回过味来的能持那哀怨的眼神,貌似心情不错的起身离开,由始至终都没有和渡真和尚说上一句话,这一点叫后知后觉的能持颇为费解,因为师祖不是那种拘于小节的人才对,就算双方有什么仇怨,也不该如此寡言却又相安无事才对。 “师祖,为什么不问问那位师傅是如何受伤的?” 能持本想说仙子的,可临时改了口,可见他也不是完全的傻。 渡真面色复杂的叹了口气,先不说那女子的真身与金山寺便有许多年的纠葛,虽说那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可是他前不久收下的那名女弟子南宫的肉身,此时就被她占据着,而且法海先前认定的衣钵弟子能忍,同样也是在天柱山死在这妖女手上,要他渡真平心静气的和她说话,那真是千难万难。 不过他并不打算讲这些事情都告诉能持,甚至能持先前喊她仙子姐姐也并不生气,这当然不是他渡真大师心胸宽广如海,而是深知那妖女一身道行是如何的惊天动地,别说是眼下还不成器的能持八辈子都赶不上,就连法海都得提着十二分的小心慎重对待,这样一个遥不可及,又高高在上的对手,与其告诉能持叫他怀恨在心,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有一点,渡真是钟祥不太明白,他看着床上气息平稳下来的得意弟子,暗道你怎么就和这等妖魔达成了共识协议呢? 法海在第二天第一个黄昏中醒了过来,虽无性命之碍,可伤口伤势对他影响干系仍旧十分巨大,体虚气乏至极,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人,要是不用灵丹妙药,至少也要一个多月方才能够初步痊愈。 醒过来的法海意外发现师傅渡真和尚居然意志守着自己,这个向来喜欢在雷峰塔中醉酒的老僧这几日来滴酒未沾,竟是意志守在法海的身边,想做的也无非是亲口过问法海先前自己所想的那两个问题。 一个是法海发生了什么事,闹到这种险些身死的地步,第二个就是为何要和那妖龙达成协议,这个问题其实也是老和尚的心结所在。 法海应对渡真的问题应对如流,只是在回答为何与白素贞放下仇怨一事上沉默了片刻后,反问道: “师傅,你在见到她的时候,心里有没有一种感觉?” “什么?” “好像每次见面之后,她都更加的像人了。” 法海缓缓说出这些自己琢磨出来的话:“这种观感其实在天柱山之前尚且不明显,可是那天在西湖边上,我看着她将双脚都进入湖水中踢打水花的白素贞,忽然之间就有了某种冥冥的感应,我曾亲下地府去救助弟子长生,可事后唯有能忍一人魂魄不得解脱,当时只道是时也命也,可是看到白素贞亲口说那结盟联手,想要化妖做人的时候,我忽然就无端的联想到了能忍,觉得是份机缘。” 第二十七章:机锋 这种冥冥感应之中的鬼使神差太过无稽,同样无厘头,因此对这番灵机一动的冥冥而悟,法海讲的也是费力又不清楚,但是有一件事他大致可以料到,那就是未来能忍的转世之身,大概就在白蛇传的故事当中了。 至于那个被妖龙强占肉身的南宫法海也说过每次重新见到白素贞,都感觉她更加的像人,而那个像人像的不是别人,正是南宫。 强行说了这么一大段话的法海面色依旧苍白,不过精神还好,能持连忙过来扶好了他的身子让其躺好,渡真和尚此时也默认了他的观点想法,对于结盟一事不再多置一词,只是看着这个道行通天的徒弟此时一副病鸡的样子,好像一阵大点的风都能把他吹死,笑的十分没心没肺 “就这么任由那群兔崽子动手加深你的伤势,如今别说锤炼体魄了,什么时候养好了都说不准,一步跟不上就是步步跟不上,早晚被你的天人气象活活撑死!” 锤炼肉身体魄一事,对呼吸间都在增长气机修为的法海来说,是十万火急的要紧事,可眼下出了这么一大档子事,锤炼肉身暂且放在一边,合十能养好了身子都不好说,最后难免会导致法海步入到那诸多修行小乘佛法的前辈老路,落个活活撑死的下场。 可是早就对此有了计较的法海不以为意,笑道“前不久刚刚有位世外高人告诉弟子,人体潜力虽然深重,却也并非无穷,因为锤炼肉身其实远不如更改自身气象格局重要!” “世外高人?有多高?” 渡真自诩也算知道世间绝大多数的高人姓名,可真有资格在他们师徒二人面前,在小乘佛法上称作世外高人的好像也没有几个,这才有此一问。 法海则笑言道“也就比师傅高了几十层楼那么高吧!” “臭小子!” 笑骂过后,重新又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个酒坛的渡真和尚,忽然说了句“法海,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法海闻言脸上嬉笑依旧,如当初的那个叫林海的少年“师傅,伤口疼着呢,不分我一口?” 渡真和尚翻了个白眼,起身就走,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那点语重心长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师傅,师祖夸你呢!” 伺候在一旁的能持见状为渡真说话,法海却闭上了眼睛,安安生生的打算再睡一觉,口中对这个愚蠢的一波弟子骂道 “你懂个屁!” 其实在金山寺深陷死地的法海,一直隐忍着不曾以真正法力来轰杀干净那些神降弟子,看似是心慈手软的优柔寡断,实则背后还有一段隐秘至极的大道之争。 渡真对法海说出那句,你做的很好,分明是看出了这场变故背后的深远意义,认为法海应对的很好,这才夸了一句。 小乘佛法之所以被称为人间之道,大乘佛法之所以被称为天道,两者之间的差别就在一个有情和无情上面,天道高邈,俯视人间不止世人,还有万物,这才会有西天极乐高高在上,如果法海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性命,想弃车保帅,把那些神降弟子全数杀掉,以后再重新收录弟子,更好壮大小乘小伙的话,那么他的小城之路便等于走上了邪路,注定不会成长到如何强大的地步。 可是这一场在渡真和尚看来隐秘至极的大道之争,在法海心中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寻常普通事,半梦半醒间,躺在床上已久无声息的法海忽然开了口,吓的能持浑身一颤。 “你师祖先前说什么大道之争,千万不用去做什么深思细想,因为等你将来如果真的也临近道了那个关口上,不过事前你分析学习的是多么头头是道,最后也多半是会当局者迷的。所以凡事不用去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顺从本心就是,什么天道人道的说的那么玄乎,心安才是真正的大道” 法海话音落下不久,房内便想起了阵阵鼾声,能持等了会儿,不见师傅接着再说什么,这才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同时眼角眉梢还带着不少笑意。 因为师傅刚刚说的,他好像全都听懂了。 法海回到雷峰塔养伤的第七天,大致上便行走无碍了,那诸多被神降的弟子早已恢复了正常,并且对当日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只是对法海禅房中的血迹以及各自身上的伤势很是惶恐,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请求法海回去坐镇金山寺,重伤未愈的法海哪敢点这个头?想都不想的直接回绝了这个请求。 可老是这么躺着总不是个事啊,无论是肉身的修行还是那诸多弟子内府当中已经初具规模气象的大乘修为,都急需法海动手解决,可是肉身修行还好说,那些弟子们的大乘佛法该如何收场?难不成一个个都废去修为? 可是这种废除道行属于高深技法,就算是法海一个不慎也很容易彻底打破他们的丹田气海,从此沦为废人不说,身体都比正常人虚上许多,这叫他如何敢轻试? 这件事倒是偶尔前来,借助小乘舍利闭关的白素贞给了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我听说天下间有种蜘蛛成精的妖物,它的毒液有别于世间其他的毒物,专门用来蚕食修行人的道行,就凭你寺中的那几十号人,只需要一只不到五百年的差不多就够了。” 法海躺在床上,闻言双眼一亮,暗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到时只需要把止住的毒液加到寺中平日的斋饭里,亲眼看着他们吃下,那样如来凭此而在人间逞凶的手段自然也就随着蛛毒化解开的大乘修为而一同消散。 只不过白素贞对于那种精怪的所在地也不太清楚,只能提出一个大致的方位,虽然是件大海捞针的辛苦事儿,可总算是有了办法,不至于一身力气无处使。 这位白衣飘飘的人间妖神,每次来塔中闭关虽然都会和法海闲谈几句,可一次比一次更加的行色匆匆,而且还不止法海,就连一向懵懂的能持都能够感到,这位大妖魔身上的那股妖气,越发的单薄稀少,似乎是在这小乘舍利遍布的佛塔当中受到了佛法狡猾,开始弃恶从善。 第二十八章:元神分化 就这样法海在塔中静养了数日,觉得虽然伤势未曾大好,但出门收拾一个小精怪应当不是什么问题,于是便策划着如何出行。vgaa 怪不得他如今事事小心翼翼,全因那金山寺的昔日弟子,在大乘佛法未去,小乘佛法未起之时,全都是如来的手中之刀,对于这一个个折磨人的“小妖精”,无论是从个人情感还是大道上,都是不能死的,最少不能死在法海的手上,甚至是有心也不行。 因为两者间争斗的背后,还有着人间有情的小乘与天道忘情的大乘之争,修行人自以为信奉大道,只管迈步前行便是,其实往往一朝不慎,行差踏错而不自知,最终沉沦苦海。 法海如今栖身在这座能够隔绝圣人跨界感知的佛塔中,自然是高枕无忧,可一旦踏出去,说不定在哪个拐角就有一堆的陷阱诡计在等着他,因此不得不防。 “传道之路艰辛如斯,师傅何以教我” 法海如今就算称不上寸步难行,可大致上也差不多了,当今天下小乘佛法虽然经过他当初的那几次手笔,可是相较传播已久的大乘仍是太过弱小,所以说法海是与整个天下佛门为敌也不为过。 提着半坛子酒的渡真和尚,听到弟子这婆婆妈妈又瞻前顾后的一问,当即便向回给法海一句爷们十足的干特娘的!权当作是这次出塔的金玉良言。可是话到嘴边,这个向来粗枝大叶的酒肉僧人,看着自家徒弟重伤未愈而越发苍白的脸色,那句没心没肺又痛快的骂娘便又咽下了肚子,一时间也没什么有好办法。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渡真和尚又喝了一口酒,以前学佛的时候咋就没发现那位这么阴险x 与是就这么干坐着苦无对策的师徒两人,忽然听到一直没说过的能持言语: “那个,不如师祖和我去找那只蜘蛛精如何” 渡真面有不悦,骂骂咧咧的起身走开,路过能持身边还不忘踢了这孙子一脚。 “你可真是个有小心的傻孩子。” 法海叹息一声,见后者仍是一头雾水便耐心解释道:“连我这等天人气象的高手都差点死在寺里,换了你师祖还能比我更好” 这些话渡真当然没有明说,虽然弟子青出于蓝是一件好事,可若青出于蓝太过的话,那岂不是显得当师傅的太过废物所以渡真才在路过这小子的时候踢了一脚。 师徒祖孙三个大老爷们,为此不免开始长吁短叹起来,最后又是从闭关房间走出来的白素贞,给了法海一个出人意料的好答案。 “我这里有一篇元神与肉身分离的术法,你的大乘佛法首重元神,小乘则更侧重肉身,一旦修行此法出门,便是龙鱼入大海吧,茫茫人间这么大,西天那个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用担心能够找到你,而且你以肉身游历天下,说不定也会得些奇遇,促使肉身锤炼更上一层楼。”x 法海听的连连点头,只是在话音的最后忽然问道:“老实说白姑娘,你是不是在偷听我们谈话” 师徒祖孙三人默契的同时看向这位白衣如仙的女子,后者好似被踩到痛脚,勃然大怒的回道: “放你的屁!这顶层佛塔一共就这么大点地方,你们祖孙三人整天喋喋不休,我用得着偷听” 你急了,你急了 法海眼观鼻,鼻观心的在心中默念,当下的情况就连能持都看得出来,不宜再招惹这个炸毛的婆娘,法海转而问道: “不知那篇法术应该如何修习,还请白姑娘示下。” 白素贞千年妖神,在她漫长的生命中所经历的事自然也丰富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这篇元神与肉身分离开来,各行其事又互不干扰的法术,分属道家一脉,名唤洞玄上极经。说是经,其实与玄之又玄的身外化身有些相似,据开创这门法术的真人所说,此术脱胎于无上高妙的一气化三清,立意不可谓不高大上,是高端修士才能够驾驭的高深法术。 说是高深法术,但是法海的修为道行之高,修行这等法术也算手到擒来,因为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道没有关隘,全看道行高低的法术,最难的反而是背诵那好几千字的口诀。 一阵温和的金光自盘膝坐在床上的法海透出,片刻之后他睁眼起身,那阵温和的金光却纹丝不动的在床上留下一圈人影轮廓,而后法海周身三百多处穴窍同时震动,有丝缕的金线雾气从中流淌而出,注入到床上盘坐的金光人影当中,元神就此凝实,变现成一尊通体金漆的法海形象,宝相庄严,不动如尸。 白素贞面对大乘修为显化出来的元神近身,不动声色的悄然向后退了一步,问法海:“感觉如何” 元神分离后的法海有些头重脚轻,举手投足间虽然也算得上称心如意,可是却少了那份天地皆同力的玄妙自在,就像一尊被去除了神通的仙佛,虽再无那天地皆以自己为中心的高高在上,却有一种人间真实的脚踏实地,暗自与小乘佛法的人间之道瑶瑶呼应。 “我感觉很奇怪好又不好,说不清楚。” 法海自我感受了会儿后,看着床上金光闪闪,犹如真佛驻世金身一般的元神问道: “我还以为是将意识分作两半,一处在元神一处在肉身的身外化身之法,看来不是么一回事。”x “把意识分成两半,那你还是你吗” 白素贞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后者却颇为认同这个道理,点头笑道:“是这个道理。” 白素贞这次出关之后又是聊了简单的几句便回去接着闭关,只是这次神情冷清的要神大人似乎心情不错,虽然不在面上显露出分毫,法海却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其中深藏的愉悦。 渡真和尚全程都看在眼中,一言不发的盯着床上宝相庄严,坐如死尸的元神金身看了半天,最后做出总结: “这元神虽与肉身分离,可你那从三百多处穴窍中流淌出的气机金线却牢牢钉在了元神各处,此时的元神近身虽无你的肉身意识驾驭,却可以依凭那三百多钉入的金线来模拟穴窍自行运转,就算你的金身元神留在这里一百年也不无半点溃散的可能,说不定还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确实是上乘妙法!” 渡真和尚顿了顿,下一局忽然又峰回路转:“不过我还是不建议你就这样出塔。” 法海想了想,展颜笑道:“弟子有分寸的。” :。:xdiv 第二十九章:剑起,剑去 师徒两人都敏锐的发觉出了白素贞方才心里上异样的愉悦,前者选择老持承重的保守之道,而后者则以一种看破不说破的豁达写意来应对,两者之间在未出真正结果前很难说谁是对的。 渡真和尚闻言后也不再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老持承重的保全之道对渡真来说是立身处世的生存之道,对法海却全然未必。 “能持,你过来。” 法海叫过着不成器的弟子时,语态温和,可是后者也不知何故,自打法海从床上起身,元神分离之后便有种莫名的畏惧,迟疑了片刻方才来到法海的面前。 将能持这种莫名生分的举动收入眼底,法海心中并无丝毫芥蒂,他领着能持走到那张坐有元神金身的床前,一指地上道: “跪下。” 换了别人此时多半要问一句为什么,可能持当即说跪就跪,天经地义又理所当然。x “磕头。” 碰碰的磕头声中,法海面上略显出意思追忆来,缓缓说道:“我这意思很大乘修为,最早启蒙语你渡真师祖,终成于六祖慧能禅师,你眼前所见,都是他老人家的馈赠。” 待能持磕够了头,准备起身之时,端坐在床上宝相庄严的元神金身没有半分预兆的睁开了双眼,定定望着着这个少年,可是这个异象却根本没能吸引住渡真与能持的半分目光,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法海,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远比金身睁眼更加的吸引人。 法海面对渡真与能持两人惊异的目光视若不见,好像对自身变化的情况早就知悉,也像是浑然不自觉,也不知是不是就要出远门的关系,他对这个不成器的徒弟能持难得的有些语重心长: “小子,我记得去天柱山的时候你就是通幽吧” 能持以为师傅在嫌弃自己的进境不佳,只会原地打转,顿时低头忏悔的嗯了一声,小声道:“弟子知错。” 谁知法海却笑了,甚至有些格外的开心:“如果脚踏实地,打牢下境根基也算是错的话,那这世上还有几个修行人是对的” 能持愕然抬头,就连一直与他抄袭相处的渡真和尚都十分惊讶,他先前对能持教导的比法海还要多,可能持进京如此他也只道是这弟子是真的心善人蠢,不曾想过这小子一直在有意的打牢自身根基。 世间修行者,争取的都是一个人往高处走,脚步一刻不敢稍停,因为人生苦短,不过通幽最终寿限也不过百年而已,而一旦打磨自身根基底蕴,对比同境之人的修为道行自然远远超出,可是同样的,想要破镜的难度也相当的大,因此除非是大宗高门之内被选定的全力培养之人,否则旁人没有那等身后的福泽和底蕴的,根本就想都不要想。 “能持,你有大毅力,也有大勇气,修行中人,不,不光是修行,人生在世只要有这两点,想要办成的事大多都不会太难。” 法海笑着看着能持,眼前难免又浮现出那个曾经朝夕陪在自己身边的另外一个弟子,能忍。 他微微叹息道:“其实从天柱山回来的时候,我才想明白一个道理,修行之人,特别是衣钵弟子传承之人,根骨资质无需太过看重,说到底还是要看心性是否合适,是不是吾辈中人最重要。” 法海目光祥和的看着能持,徐徐道:“你就算一个吾道中人,可惜你师弟没有那个缘分。” 曾在寺中遭受过无数师兄弟欺负嘲讽也仅仅是回以一个憨厚笑容的能持,每听法海说一句眼睛便瞪圆了一份,待听到吾道中人这四个字时,泪水忽然夺眶而出,情绪激动,不能自制。 法海看着下面哭得凄惨的能持,本想太熟摸下他的光头,权当作安慰,可临时又想起了什么,又强行放下,没有作出那天在西湖边上的仙人抚我顶,而是开口教授: “能持,你修行大乘佛法或许是不开窍的朽木一颗,但于小乘佛法之上将来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你看那里。” 法海伸手指着床上那一尊宝相庄严,坐如死尸的元神金身道:“这尊金身元神虽然是集大成佛法而成的,可细微关节之处却有许多玄机可以推敲,光是看他打坐之相,便暗含了道家所说的坐忘之境,在小乘佛法中又称为打坐如小死,故而才会生出宝相庄严之感。日后再打坐修行之前,不妨多看看它。” 听着法海细致入微的耐心讲解,能持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恐惧,好像眼前的师傅马上就要一去不回了似的,就连渡真和尚也察觉出些不对劲,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臭小子,我怎么听着像是给这托孤一样呢!早去早回的一件事儿,用得着这样吗” 法海笑道:“托孤倒也不至于,不过早去早回多半是不行的。” 他伸手指了下自己的眉心,曾经在这个地方留有一个鲜红印记的佛门祥瑞之象,被称作白毫相的佛陀贵相,此时荡然无存,一片凭他。 渡真和尚笑容渐渐沉下,半晌后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白素贞提供的这套元神分离之术,表面上可以帮助法海在人间行走,而且还可以避开如来的耳目,但是等到法海真的修成之后却发现,何止是元神金身分离了出来,就连佛门一直以来对他的种种限制也一并随着那尊元神的分离而离开了自己。 既然柔舌能行走天下的法海,可以避开佛祖耳目,同样也没有了白毫相的种种限制,那法海还有必要借着当法海吗答案当然是没必要! 所以法海当即作出了决定,那就是还俗出家! 对于师门道统而言,他早已是问心无愧,金山寺开枝散叶,早在他担任国师之际便已隐然成为天下佛门之首,寺中众多弟子也当得起后继有人一说。 相比较之下,这座幽州城里却有着许多他愧对的人。 林府之中年纪越发老迈的老父林清和,在镇抚司等了自己许多年,连绵都没见过一次的南绮容,如今还要再加上一个傅青风。 他又岂能辜负 法海难得十分严肃的神情,对着渡真和尚俯身下拜,一连三叩首: “弟子不孝,自出家入佛门以来,自问对得起佛祖道统,唯有与师傅只见的缘分恐怕要难以为继。” 渡真和尚宝相庄严的口诵佛号,之后又忽然笑骂:“臭小子,我早知道你就是个靠不住的,幸好还有能持!” 笑骂过后,这个步入暮年的老人神色又转惆怅:“我这个酒肉和尚其实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呆板规矩,还俗之后你仍是我徒弟,记名弟子如何就不能养老送终了不耽误的” 法海俯身在拜,待到他起身之时,忽然觉得头皮传来一阵麻痒,刚想伸手抓挠一下,却被渡真笑呵呵的制止了: “别挠,忍着,先往外头跨出一步试试。” 法海依言向着窗外而去,雷峰塔上下共计十八层,虽下九层深入地底,可上面的九层相叠依旧是这幽州城中通天接地的最高顶峰,法海一身白色僧袍立于决定,俯瞰而下,几乎一眼就将全城风光尽收眼底,长袖迎风而动,直欲乘风归去。 此时的能持就算再蠢也晓得师傅就要离开金山寺了,少年人哭哭啼啼的起身抛向那道迎风而立的白衣身影,他也不知自己跑过去要干什么,只是情发乎于自然,想到便做了,可刚没走几步便被渡真一手拦住。 能持这才清醒了几分,泪眼朦胧的唤了声师祖,只见这个从来都欠缺一份高人气度的老和尚,此时居然拥有了几分难以言说的佛门高僧气象。 渡真含笑对法海轻声道:“迈一步试试” 法海顿时福至心灵,深处右脚朝着下方人间一步踏出,当他脚步刚刚抬起下落之时,头皮之上的那股麻痒立时转为钻心,而后发生的景象足以叫任何人都叹为观止。 法海那片寸草不生的光洁头皮上,三千青丝如瀑流泻,直垂腰际。 法海或许已经该改口称作是临海的年轻人,就这么悬空着一只脚回头望了渡真与能持一眼,微微一笑间,披散的长发与袍袖齐飞翻舞,引得老和尚私底下很是恬不知耻的说道: “真有我年轻时的风范。” 听的能持连连腹议不止,就算他不知师祖年轻时长的如何,可对照他老人家如今的尊荣,想必年轻的时候也帅不到哪里去。 “走了!” 林海一句话后,这悬空一步便真真切切的迈了下去,他的整个身子顿时也随着这一步猛地倒坠而下,雷峰塔虽算得上幽州城最高的地方,可真要从顶层一跃而下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下坠中的林海只觉劲风扑面,几乎不能睁眼,他干脆就闭上了眼睛,在心中默念两个字。 “剑起。” 深藏在体内多年趁机无声的剑胎,豁然振动而起,在这浩大天地间发出清越的剑吟,刹那间剑气流转充斥诸穴,在体表外形成一股护体罡气,林海也由此而得以睁眼,他又在心中默念道: “剑去。” 这一次林海整个下坠的身影都化作剑光,无论是逆风而上,还是乘风而下,剑光腾挪运转间毫无半点生涩,就这么绕着雷峰塔左右闪现,宛如云中乍现的真龙探爪,肆意又潇洒,好像是在与塔顶的祖孙两人告别。 渡真和尚笑看林海在云海间来去自如的剑光,感叹道:“好自在啊!” 徒孙能持似乎有些不能释怀,站在渡真身边依旧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渡真看了他两眼,忽然问道:x “乖徒孙,刚才你师傅好像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煽情的话,怎么你就突然哭的稀里哗啦的” 忙着善感的能持闻言一愣,下意识的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尽管渡真本就不指望这小子能说出什么发人深省的道理,可在听到他回答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连翻白眼。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当时很想哭,然后就哭了。” 还真是个能持式的标准答案,渡真很是惆怅的看着那道剑光劈开云海,渐渐消失于茫茫天地,觉得金山寺的前途一片黑暗,不过幸好能持就算在本,给自己养老送终总归还是可以胜任的。 这么一想心里就好受了许多的渡真,也慢慢释怀了。 其实有关能持说不清楚的答案很简单,也很奇怪,因为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受过无数打击和嘲讽,都可以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但是却往往在别人一句安慰下泣不成声,能持大概就属于这种。 :。:x xdiv 第三十章:回府 这么一想心里就好手了许多的渡真,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然而同样位于雷峰塔顶层,却别于他们祖孙两人住所的一处闭关密室当中,一身白衣若仙的白素贞,在法海一步迈出雷峰塔,脑后三千青丝暴涨还俗而成林海之时,忽然毫无预兆的睁开了双眼。 一双森冷的淡金色竖瞳,显现在她的双眼深处,这位妖中神魔缓缓转投头颅,目光似乎要透过这处密室闭关的墙壁,而看到后面的东西。 记得在白蛇传的故事最开始之前,即是蛇妖白素贞与法海结下大仇的那一篇瞑目当中,有一个故事叫做盗金丹 而此时这位名为白素贞的龙蛇张目之处,正是那一尊法海以洞玄上极经所分离出来的金身元神 小小密室当中,有细微的虫蛇响动发出,这股邪异的动静被她压制的极深,以至于仅他们仅有一墙之隔的渡真都无从察觉,反而是那个想来被他视作蠢人笨蛋的能持,有意无意的望了这边一眼。 哼,不过也就只能望那么一眼了。 将能持这个小动作全然收于眼底的白素贞不以为意,别说是一个小小通幽境的能持有所察觉,就算她大大方方的告诉祖孙两人,她对法海留下的那尊元神金身志在必得,他们又能如何 世间已无法海,合该我白素贞纵横无敌 白素贞在心湖如此念叨着,面上却缓缓闭上了她那双森冷的竖瞳,竟是对那份近在咫尺又唾手可得的金身视而不见,犹如老僧入定一般的打起坐了,真真正正的不见外物。 这也正是白素贞千年修行的可怕沉稳之初,尽管对这金身早已十拿九稳,却仍想着尽量以不起波折的手段从渡真与能持这两个道行浅薄的和尚眼皮底下,悄然掠走这份机缘。 这才是盗金丹啊 却说还俗之后的林海剑光一瞬千里,所去之地可远没有千里,甚至连半个幽州城都不到便在林府门前按落了剑光。 时过境迁之后,此时的林海早没了当年第二次御剑时的醺醺然不可一世,好像天下风流尽在手中之中的那种感觉,如今只是在云海中略略游动便尽兴而返,脚踏实地之时,心中也会生出一种少年听雨阁楼上的老成之感。 负责守护林府门房的是一个中年的魁梧汉子,居然还有一身不浅的江湖功力,只不过与林海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谁也不认得谁,没办法,谁叫林海离家太久,府中许多人都物是人非了。 “在下与贵府大少爷的书童乃是同乡兄弟,他姓林名平安,还请这位大哥代为通传一下。” 林海常年不曾回过府中,想必这时候直接大大咧咧的跟着陌生的门房汉字亮出神恩,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还是叫小安过来比较稳妥。 那汉子又问了几个问题,林海不疾不徐的一一回答,最后看他实在不像是骗子,不善言辞的汉子方才留下一句稍等,脚步匆匆的去通报了。 林海在原地等了半晌,街上有不少人对此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偶有些老街坊与见过林海的人,在反复看过之后窃窃低语,显然觉得这个家伙似乎与林府那位许久不曾见过的大少爷有点像。 其中还有一些比较大胆的,直接就开口问话,林海都笑着点头招呼。 终于,门房再次打开,当面色平淡的小安在看清了眼前之人时,忽然兴奋的大叫了一声,将林海整个人都一把抱住,嘴里乌拉乌拉的,竟是高兴激动的又哭又笑,以至于发音都模糊不清。 当年那个跟在林海身后的半大书童,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自从林海离府入寺以来,林家方方面面的生意打扮都交给了他来打理,前年大儿子周岁的时候,林老爷还收下了小安的长子做为义孙,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这场在旁人看来,八成会有一番龙争虎斗的重新相逢,实际上却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林海一手轻轻拍了拍小安如今厚实了不少的背部,等他好不容易情绪好一些时,方才轻声笑道: “好了好了,不请本少爷进去坐坐” 后者这才如梦初醒,脸上净是恨不得当即给自己一个耳光的不好意思,他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扭头用着自己最大的声音大喊道: “少爷回府了人都死哪去了都给我出来” 林府之中脚步声轰然而动,无数仆从在小安的一声大吼之下开始忙碌进出,若非林海知道他们不可能得知自己回来的时间,几乎就要以为面前这有条不紊的架势早有准备,他不在家的这些年,也曾有意无意的让门下弟子打听过家中讯息,知道以前府中下人,对外生意能做到今天这种程度,小安功不可没。 当下林海看了他一眼,后者是打小就跟在身边长大的,自然明白林海这一眼的深意,立即如受嘉奖,昂首挺胸。 林海本意不希望搞的如此张扬,他这次得以摆脱佛门限制,算得上是看遍繁华,返璞归真,心性趋于沉稳,对这等大动干戈的欢迎阵势放到从前或许还会喜欢,如今却不了,刚要开口让他们推下去忙自己的,可眼角却见到无数仆从忙碌的身影深处,有一个气势十足的年迈老人身影缓缓走出,正是老父林清和。 这位在幽州商海主宰浮沉几十年的老人,早在林海出家之时便已显露出了诸多精力不济的老态,林海本以为这次相逢再见,老夫音容难免会比之以往更加的衰老,一见之下触景生情也是常事,可当真的看到林清和的样子时,他发现这个老人不仅没有想象中的白发苍苍,反而精神起色比之自己离开之前还要好,甚至年轻了几岁。 这全都得益于林海留下的那套太极养生拳法,以及日日都不曾间断过的玉髓灵气滋养。 林清和一手拄着一根用料考究的深色拐杖,在面对久未归来的儿子时,面上并无什么异常,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面无表情,可他这样的可以为之,反而显得他严肃的神情又透出许多的格格不入,以至于身边一个伺候起居的丫鬟都能清晰感知到老爷平静外表下,那份深藏的激动,纷纷为这个脾气固执的老头偷偷暗笑。 林海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上前几步,俯身下拜,大声又笑容满面的道: “儿子不孝,此次回府以后都不走了,在家里侍奉父亲终老” 林清和听到儿子亲口说的以后都不走这几个字后,可以板起的面容不禁有了些许的松动,几十年浮沉商海的功力都险些破功,好不容易才将心中那股翻江倒海的父子之情稍稍压了一下,不至于叫自己这个一府之主泪撒当场,当下嗓音略带沙哑的道: “一身的纨绔气息,在外头浪荡了这么久才回来,我老头子以为到了合眼的那天才能见到你林公子一面呢” 林海笑嘻嘻的起身,挥退了一个搀扶陪伴在老人身边的婢子,亲自上前握住了林清和的一条手臂,后者看着这小子混不吝的笑脸,心中那股涌现出的父子情深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莫名的气恼,好像是想起这小子多年不曾回过一次家的狼心狗肺,举起手中拐杖,不轻不重的在他屁股后面敲了几下: “臭小子,先随我去祭拜林家的列祖列宗,你这些年浪荡在外面没死成,全都是祖宗保佑拜过了祖宗再用饭吧,前些日子小安请了个落魄酒楼的大师傅,比较合你的口味” 林海老老实实的搀扶着老人一道前往林家的祠堂,小安紧随其后,听到林老爷如此言语,不忘在临海的身边小声道: “少爷,你不在的这些年,老爷经常往祠堂跑呢,据说都是在跟祖宗请求叫你平安回来,这如今让你过去是还愿了” 小安说话声音不大,可奈何林老爷多年受先天灵机滋养,虽不似修行中人那样神妙,耳明目聪之处却不比年轻人逊色,当下听到小安讲话,便皱眉叱了一句多嘴。 后者连忙低头,与林海做了个鬼脸,林清和其实也没有什么计较的心思,背对着林海与小安的脸上笑意盎然。 林家的祠堂几经修缮,已经开始有了上层望族的气象,门户间侍卫护院把守森严,比之主家卧房还更加严格,临进祠堂大门之前,林清和似乎略有犹豫,小安却早早的站了出来,对老爷和少爷笑道: “小人便在门外,老爷少爷有事尽管吩咐。” 林清和轻叹了口气,对着小安点了点头,领着林海正式不如到轻烟不绝的祠堂之中,林海从旁取过三支长香,用烛火引燃后交到了林清和的手里。 老人面目肃然,一言不发,待将手中长香与林海先后插入到香炉中后方才长出了一口气,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你知道,这几年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把林家的这份基业全都传给小安了。” 这些年来,小安无论林府家事还是对外商事,手下都分管了一大批的人,这其中自然有老爷子信任重用的意思,可真要论起来,比如收养义孙这等举动,那就不单单是重用那么简单了。也正因如此,老爷子才有了先前在祠堂门口的犹豫,最后小安主动站出来说的那番话,无疑等于是对他和林海表明心迹,自己无意争夺这林家的富贵。 林海沉默了片刻,终于跪在林家无数排位前重重的磕了头,即是对老人,也是对先祖:“孩儿不孝。” 林清和摇了摇头,听到儿子充满愧疚的话后,他神色反而轻松了几分: “小安一向是个忠心耿耿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想着将这么大的家业送给他,这件事说清楚了也是叫你心里有数,好好的兄弟不要来回猜忌,你不在府中这么多年,下人不认得你却对小安一呼百应,这不过是应有之理,不用觉得如何。” “老爹说笑了,儿子岂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 林海不以为意的笑了,可林清和却不觉得这是小事:“你在外当国师的这些年,权柄过重,就算在外知道你身份的人不多,可总归还是由的,这些年来自各方面的殷勤照顾不少,林家基业也因此做的更大更稳固,如今渐渐已有了一分大族气象,而这基业未来总归还是要交到你的手上的,未来人事混杂,许多事情不光要是有大度,小肚鸡肠也是要计较一下的。” 林海听着老人久违的教导,心中并无厌恶,反而细心体会并且验证自己当初教导弟子时的那份心境,对于老人所说也就多了几分感同身受的细微意境。 “不过,真要说到林家的传承有序,还有一条是最重要的,旁的都是白搭。” 林海听着十分好奇,心中暗想这大概便是老爷子赖以生存的醒世恒言了,今日在这祠堂之中对自己的这番言语最重最紧要的地方,想必就在老人接下来的话里了,于是洗耳恭听的问道: “请父亲赐教” 只见老人面上的神情开始渐渐转为冷厉严肃,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海,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来: “媳妇” 第三十一章:婚事 林海一时间愣住,好像乍听到这两个字时蒙了一下,林清和向前一步,散发着低气压紧接着道: “就算你有滔天的富贵,有经天纬地之才,可你有媳妇吗几百年几千年后,你身后的这一大片基业给谁哼,最后都是给别人做嫁衣” 林海目瞪口呆,好悬方才在老人的巴掌落下之前清醒了过来,连忙在越说越激动,并且越来越有动手趋势的林清和面前大叫道: “父亲,实不相瞒,其实儿子早就在外相中了一位两位女子,这次回府正是要与您商议一下婚事迎娶的事儿” 林清和笑的双眼眯缝,脸色重新变回了早先进祠堂时的慈祥老父,连声问道:“哪家姑娘今年多大人家愿意吗” 镇抚司临近中午时分开始变得异常热闹,坐镇本地商会几十年之久的林老爷子亲身驾临,提着长龙般的队伍送礼慰问,美名曰感激镇抚司这些年来为幽州所立下的血汗功劳,阵仗夸张,礼物也丰厚的叫旁人为之咋舌,就连想来性格古怪,不喜欢与权贵结交的司主大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林家虽是商贾之家,不过好歹在幽州也是有些脸面,老夫在家中听那个不孝子言语,不敢信以为真,这回打着慰问的旗号冒昧前来摆放,其实还是想问一声南副司主的意下如何。” 林清和此次出行并没有带上林海,而是只身一人过来找燕赤霞商议,有关于南绮容情况如何他自然是清楚的,女子家中早已没了长辈亲人在世,因此与她共事多年的燕赤霞,在很大程度上既能说上话,同样也能替她做一些主,勉强算是半个长辈吧。 燕赤霞与林海早就有旧,早先因为林海遁入空门不问俗情之故,互相间有着不小的分歧,但彼此情分仍在,南绮容在镇抚司多年,两人相处之下,他对这个身世可怜的同僚女子心中,也有一份美好的住院,对这门亲事是持双手赞成态度的,与林清和可谓是一拍即合,不过最后还是要问下她本人的意思。 待到深居简出的南绮容出现在两人面前之时,身边还带了一个面容清丽可人的年轻女子,当林清和态度和蔼的道明此次来意之后,这个主宰一城商界几十年的老人,心中竟然有了几分紧张。 “我与林海早早便有婚约在身,只是因缘际会,世事弄人,使得我们有情人不得聚首。” 南绮容在对林清和说出此等简单只拜的言语时,神情极为坦然,虽说神州大地风起开放,可如她这般直白且坦然的却不多见,林清和在商海中纵横多年,自问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不少人,可像南姑娘这种的却不多见。 “贤侄女快人快语,反倒是我这个老头子太过瞻前顾后了。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说了吧,今日我那个不孝子回道府中,言及你们两人婚事,老夫以为你们如今正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时候,这边厚颜前来,看看与绮容姑娘,还有燕老弟商量一下你们的婚事。” 林清和不再客套,开门见山的便开始谈了起来,只是南绮容却好像对这些繁文缛节不慎在意,没等老人将自己肚子里筹备多时的长篇大论拿出来,南绮容便已经简单明了的道: “绮容家中再无他人,婚事便按照燕大人与林老爷的意思就好了,绮容都信得过。” “好好好,贤侄女放心,一切都有老夫和燕老弟在,往后如果那个不孝子胆敢欺负你,尽管对我说,看我不打死他” 林清和眼见事情发展的如此顺利,心情不免大好的作出这种保证,而南绮容则静静等着老人将那些许诺保证全都说完之后,忽然伸手拉过了由始至终都站在一边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傅青风,平静道: “只是大婚当日,身披嫁衣入林府的还需再加一人,就是我跟前的这位傅家妹妹,傅青风。” 林清和目光诧异,不过却没有追问缘由,其实早在傅青风跟着南绮容出现时,他便早早发现了其中猫腻,只是他老成世故,自然不会主动开口询问那些叫双方都尴尬的话,内心深处也早将各种问题都考虑了一边,当下面不改色的点头应下此事。 当今世道,无论再怎么重男轻女,一场婚事,一个新郎官迎娶两位新娘的婚事都不太多见,何况照南绮容的坚持要求,两女入门都必须是平妻的身份。 四人在客厅中闲聊了片刻,南傅两人借故要将自己的生辰八字的红书做好送上,于是便告辞离开,客厅当中林清和脸上的灿烂笑容再也崩不住了,问向燕赤霞: “燕老弟怎么看” 燕赤霞闻言面色古怪,他年纪虽然不小,在林清和面前勉强也能称得上一声老弟,可他与林海可是平辈论交的啊,这往后如果同时遇见他们父子两人该如何这边刚对林海喊过一声老弟,扭头就对林清和叫老哥 不过现在还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对于林清和这明显带着些小人得志炫耀的询问,他回以一个男人都懂的市侩笑容: “燕某一个人早过惯了江湖生活,情情爱爱的事情早就绝缘了,不过林贵公子的这个,自然是手段高明,高手高高手” 两人各怀心思的喝茶闲聊,说话间燕赤霞便将傅青风的家世为人讲得清清楚楚,婚姻大事不等同于儿戏,身世背景之类的理应提前知会清楚,林清和在得知那位话不多的姑娘居然是扬州一地主管的长女之后,面上难免便多了几分郑重。 娶妻事宜规矩繁琐,像南绮容这样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一切还可以从简,可像傅青风这样父母尚在,同时又是书香官宦出身的家族,三媒六聘之类的过长是少不了的,而这其中又牵扯到南绮容的感受,为了不叫这个儿媳妇心生芥蒂,对傅青风的动静既不能太过张扬,也不可太过寒酸从简,不然难免会有厚此薄彼之感,其中轻重实在不太好拿捏。 客厅之中,两人又开始着手商议扬州方面聘礼问题,钱不钱的林家自然不在乎,傅家书香门第出身对此更不会在乎,而且身份清贵,在外人看来傅家长女嫁给一个商贾之家的林海,完全称得上是下嫁,因此老爷子不得不慎重一些,想要拿出点诚意。 另外一边,南绮容带着傅青风从客厅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回房间,好像是常年在屋子里研究棋谱的静极思动,难得说要到外面转转,刚刚才接触到自身婚姻大事的傅青风,脸色仍有一抹不去的潮红,也没有多想便自己回去了,任由极少出门的南绮容一人出了镇抚司,一路慢慢步行到西湖边的一处凉亭。 堂堂镇抚司副司主大人,就这样凭栏远眺,将身前这烟波浩渺的湖光山色尽收眼底,这个降妖伏魔历来为一把好手,下棋更是国手的姑娘,对这诗情画意的山水其实根本就谈不上有多喜欢,更说不上会有什么多愁善感的文人女儿家心思,可偏偏今天她就这么站在亭子里看了西湖好久,不知心底在想着什么。 这世间大抵也只有南绮容和林海方才知道,因为当初两人第一次约会见面的地方,正是这处凉亭。 第三十二章:盗金丹 老爷子一直在镇抚司待到旁晚时分方才回府。 一身酒气的他,醉醺醺的来到了林海的房间,长篇大论又是耳提面命,想要叮嘱林海的地方很多,可是来来回回的就是那么几句,听多了难免会有乏味之感。 好不容易送走了老爷子,林海无心睡眠,更无心修行,他坐在风光景色独秀林府的高楼窗前,思绪飘飞,脸上时不时有傻笑浮现。 忽然,门房处有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林海头也不回的说了声进,小安就笑嘻嘻的提着卤菜和烧酒进了房间。 “少爷真是好本事” 小安显然是知道了大婚当日,林府将同时迎接两位女主人的事情,放下手中酒菜后便对着林海竖起了拇指,可是后者却并没有什么得意的神色,因为真的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会对外将之当成一种炫耀的资本。 “我让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林海与小安相对入座,后者在听到问询之后神色收敛,转为严肃:“雷峰塔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 “还真能忍得住。” 林海低声念叨,两人独坐的这处位置绝好,从身前左侧的窗外望去,正好可以瞧见远方西湖边上那犹如擎天巨柱的雷峰塔,小安见林海没有再问别的,就一边倒酒一边说着白天老爷子在镇抚司的事。 只是林海却好像有点魂不守舍,静静听小安说了好大一会儿功夫,忽然开口问道:“当爹的感觉如何” 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的小安,闻言愣了下,似乎没有想到林海的话题转变这么的突兀,随后便笑道: “刚开始的时候烦的要死,每天忙着换些屎尿布,还总是被他们哭醒,刚开始的那段日子真是把我累惨了不过虽然又累又辛苦,心里总是高兴的。” “看来当人家师傅和当爹的感觉,大致上都是差不多的。” 林海笑着端起了酒杯,示意小安对碰一下,后者刚要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忽然发现将满未满的酒杯内,正有阵阵涟漪在向外扩散,愣了片刻后像是火烧屁股似的豁然起身,惊道: “糟了,地龙翻身了” 他在林府这些年来主管内外诸多事务,早就养成了见一叶而想全局的思维,经过起初的惊慌之后,他发现林海依旧坐在原地不动如山,于是便猜想到了什么,强行按下心中的那份惊惧: “少爷” “别怕。” 林海一手指向窗外,目光看着远方亮起的一道金光,点亮了雷峰塔尖: “坐下吃酒,看戏。” 原来早在林海分离出元神金身之时,便留下了一道后手,那白素贞不动手则已,一旦动了手就会触发林海所留下的手段 远方雷峰塔处,历经数百年依旧坚固如新的塔顶猛然被一只巨大的龙首从里面撞破,那龙首长牙无助啊,鲤须飞扬激荡,好似受到了各种刺激而陷入到了疯狂之中。 小安瞠目结舌的看着远方那条张牙舞爪的白龙,他自修行以来也是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妖魔精怪,可那传说中的震聋尚且是头次见到。 忽然,那条白龙去势极猛的上升趋势顿住,好似被扯住了尾巴,不仅飞纵之势不得伸展,甚至连整条伸展出去的龙身都开始一寸寸的往回倒退。 凄厉的龙嚎声响彻了整座幽州城,城中无数百姓都在这声巨大的龙吼中被惊醒,即便小安不明白此事的前因后果,可那凄厉龙嚎之中的愤怒之意却是在明显不过。 龙头摇晃,猛然好似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狠狠的扭动头颅,极力的望向林海所在的那个方向,口吐人言愤恨道: “法海” 明明相隔极远,可这一生怒吼却仿佛近在耳边,小安站在那里,一张白脸立时便涨的通红入血,只觉那一声吼叫好像是从他的心尖上炸开,体内血液呼啸奔涌,几乎不受控制的就要冲破七窍完全流泻出去,林海在旁看出不对,心念一动,体内沉寂多年的剑胎顿时出动,不见他如何动作,袖间便直接飞出一道璀璨的白色剑光,朝着雷峰塔处风驰电掣而去 剑光过处,天边云海便在一阵阵风驰雷音之下被分割开来一道长线,白龙眼见这道杀气十足的剑光杀到,极力的想要避开,可最后仍是被剑光洞穿了一只眼珠,血舞爆散成雨,极力挣动的白龙再也支撑不住,被身下巨力一下子扯回了雷峰塔中,天地间仅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龙嚎在幽幽飘荡,如真似幻。 灵光暗淡的剑胎回返于林海袖中,后者自出塔以来便一直积蓄压制的磅礴剑意一击而空,此时面色苍白,甚至连坐姿都已不太稳当,可是林海却是一脸快慰,宛如一个老烟枪在抓耳挠腮的禁烟许久之后,猛然吸入了一口烟草又缓缓吐出,笑意十足的对着犹自惊魂未定的小安举杯: “以前背诗看文,我最喜欢的一句无非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而如今千帆过尽,我却开始觉得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最是余味悠长,喜欢之处渐渐胜过了先前。” 小安回过神来,立刻娴熟的拍出一记马屁:“少爷才高八斗,不去考状元真是朝廷的一大损失” 主仆两人一个面色苍白如纸,一个潮红未退,各自都将杯中酒饮尽。 “不过话说回来,少爷,刚刚那个,真的是龙吗” 雷峰塔高,足足有九九八十一丈,比之千年后世的摩天大楼也毫不逊色,而且屹立数百年也依旧如新如故,一来是佛门秘法所致,自有佛法庇护,二来则是材料不同于凡俗所用。 此时的雷峰塔顶,几乎有半数的顶层都被撞塌,呼啸的冷风将顶层空间屋内吹成了一片乱麻废地,宛如一个小型垃圾场。 渡真惊魂未定的依靠在一处还算干净整洁的墙边,强烈的冷风吹拂得他下巴白胡左右摇晃不定: “好小子,真是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 在渡真和尚身前,是一个白衣如仙的白素贞盘坐于地,另外一个同样陷入到打坐寂灭状态的,则是小和尚能持。 同样都是打坐,白素贞的打坐方式更加趋向于道家的雷法手印和坐姿,纤细的十根玉指手握成法决,期间不时有电光闪烁环绕,挺立的琼鼻之间隐隐有轰轰雷声潜伏其中,气象不凡。 与之相比的能持那边则没有这么多的异象了,小和尚闭目盘坐,毫无动作,甚至就连胸膛起伏喘气都没有,若非渡真也是个修为不浅,有修为在身的高僧,几乎都要以为自家徒孙在刚刚那一场变故中身死了。 事情过程非常简单,无非是假意闭关的白素贞,一直等到渡真与能持水下之后方才动手去偷那副元神金身,而变故也发生在她动手抢夺的那一刻。 元神金身,须知元神之后便是金身二字,林海分离出来的这尊元神,暗中呼应人体的三百余处大窍,白素贞以元神侵吞南宫肉身,妄图借此修行成人,彻底摆脱掉如来控制的妖魔身份,妖灵与肉身本就是强行契合,想要再亲团下这尊三百多处穴窍的金身自然难如登天,不禁偷鸡不成,反而被集大乘佛法之精华的金身重创,更是激发了人类南宫的残余意识。 现下她人身打坐的道家雷法坐姿,正是一场南宫与白素贞争夺肉身的关键时刻 而另外一边的能持,同样也得了师傅法海的馈赠,林海所留下的那尊元神金身,金身用来制衡白素贞的盗金丹之举,元神则用来拔升弟子能持的小乘佛法道行。 狂风呼啸的塔顶屋内,忽然风浪止息,背墙而坐的渡真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一身白色僧衣的法海宝相庄严,不苟言笑如神殿中供奉的仙佛化身,只是他的身躯透明而不真切,只有边缘有一圈淡淡的金光流转,此时站在打坐如死寂的能持身前,轻轻点头。 佛门打坐之相,最重庄严儿子,小乘佛法更是称其为小死,林海在临走之前曾经特意就此指点过能持其中关窍,为的就是此时的元神认可。 白色的僧袍长袖飘荡,元神法海伸出一只手掌来,朝着坐如小死的能持头顶一手按下,林海在临走前没能抚下的那一掌,最后还是落在了能持的头顶上。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这一夜,雷峰塔上佛光大放,几有通天之势。 林海坐在自家的床边远眺这壮观的一幕,身边是早已烂醉如泥还不忘拍他马屁的小安,后者嘴角裂开,一顿酒场喝到尽兴的不能再尽兴,但是林海却仍未尽兴,反而有些意犹未尽。 倚窗而望的林海一言不发的看着佛光大放的雷峰塔,双手习惯性的收拢互插在袖中,犹如田间畏寒老农,在心中默念着: “最强的人给你们铺了路,可千万不能输啊。” 第三十三章:再无法海 第二天的幽州城,大街小巷都在盛传昨天夜里的那一场突发异象,酒馆菜坊间谈论此事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还惊动了京都朝廷。 过不多久,官方就便命人公布出一个惊人的消息,曾任国师法丈,总领天下佛道的金山寺主持法海,于昨夜圆寂而飞升极乐,雷峰塔顶的种种异象便是明证。 消息一出,前往金山寺朝拜上香的百姓空前火爆,相距不久,金山寺再放消息,说法海临去之前指认了下任的金山寺主持人选,不是那几个在官府和周边,凭着赫赫法力与战功而闻名遐迩的僧人,而是一个旁人连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能持。 金山寺走到今日,在神州大地上早已是首屈一指的高门大寺了,法海走后虽然寺中弟子也有不少法力高强,学佛有成的高僧看护,可山巅之人却一个也没有,继任的后来者如果不能在未来几年内挑起这根大梁,那么好不容易被法海一肩扛起的金山寺,恐怕将会慢慢地重新归于二流,甚至三流寺庙的水平。 因此由谁来继任主持一事,就显得无比的重要,几乎是寺中所有的年轻弟子都不赞成由各种表现都平平无奇的能持来接掌金山寺,其中更有激进的弟子直接对法海的那道指令产生了质疑,不过很快就被心情不佳的渡真出手压下,并且狠狠责罚了那些个不服的弟子。 寺中许多修行有成,同时又不服气能持的弟子们,在渡真老和尚的力排众议之下别无他法,索性便来个眼不见为净,纷纷向寺里递交了远行游方的神情,渡真眼皮也不眨一下的全部都给批了,并且给足了盘缠。 昔日师兄弟云集,还颇为热闹的山门,一时间变得冷清了起来,能持对此很是不安,曾私底下找渡真商量,宁愿不要这个主持之位,只求同门之间能和和气气的,重归于好就成,但渡真却板着脸把能持狠狠训斥了一顿,最后只得作罢。 金山寺开启主持继任大典的那天,金山寺客席上坐的满满当当的都是前来道贺的官员百姓,还有许多僧人道士,反观寺门主人席这边的人数反而稀稀落落的,居然连区区二十个人都没有,以至于有的客人私底下议论,这位能持大师刚刚接任金山寺,还未来得及中兴就已经有了衰败的迹象,一时间成为笑谈。 一身华服僧衣,身披大红袈裟的能持端坐于主位,如果这个年轻和尚不开口说话的话,旁人看起来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分的高僧气度在里面,奈何这小子是个逢人未语先笑三分的德行,咧嘴一笑便全然将那一丝气象破坏殆尽,因为大家普遍认为,脾气好的一般本事都不会太大。 “师祖,师祖” 能持悄声的对着坐在右手尊位的渡真说话,后者斜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问:“什么事” 能持目带期许的问道:“您说今天,师父会过来看我吗” 世人以为法海早已登临西方极乐世界,成佛作祖去了,可能持和渡真又岂会不知法海的下落 渡真这些天忙着教训那些在寺中上蹿下跳的兔崽子,每天心情都不太好,听到能持这么问,本能的就想张口刺激他几句,可当望见这傻小子满眼期许之时,心头又蓦然一软。 金山寺本来弟子收容已堪堪达到百人规模,今日明明是主持继任大典,可前来观礼的自家门人仅仅只有二十来个,实在是 也幸好能持从小就是个心大的,这才没往心里去,渡真难得的铁汉柔情了一回,板着脸点头道: “说不准在哪个地方正看着咱们呢。” 能持闻言连忙坐直了身体,脸色看起来又严肃了一些,看得渡真面上也难得的显露出一丝笑意。 其实远方一处角落里,林海确实在看着能持接任大典,对于能持大典中门人弟子三三两两的可怜境地并没有什么表示,反而是小安颇为少爷的这位前嫡传弟子打抱不平。 “真是不仗义,好歹也是自家山门啊,这样齐心合力,坑的何止是能持小师傅他们自己脸上也没有光啊” 小安说了一会儿,瞅着林海依旧平淡的脸色,小心的问道:“要不,让小的找些人来,给能持小师傅壮壮声势不过不过您来如果肯过去的话,那效果肯定是最好的了,保管那些不服管教的弟子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林海摇了摇头,双手拢袖的轻声道:“不用了不用了,世上已无法海。”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门派和徒弟,今日这个情况林海以前也猜到了,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可亲眼见到的时候仍旧难免不太舒服。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就别跟着掺和了。“ 林海说完扭头就走,当真就不再看那年轻的僧人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雷峰塔和我交代的事,都是个什么情况了” 小安贴近两步,压低声音在林海耳边道:“南宫小姐仍旧在原地打坐不动,没有转醒的迹象,不过咱们林家在外头发布的悬赏的倒是有不少修行人反映热烈,小的估摸,要不了几天就会有人双手将那蜘蛛精的毒液奉上。” 虽然林海如今摆脱了佛门身份,不用中日提心吊胆的,可那些仍旧拥有着大乘佛法修为在身的僧众们依旧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隐患,所以那能够化解修为的蜘蛛精毒液,林海已然要拿过来。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单独的一个人了,背靠着林家的惊天财势,他甚至都不用亲自出手,重金悬赏之下自然有大把的人为之鞍前马后。 “还有一件事,不过不用着急。” 林海边走边说,在谈及这件事时极少的在人前显露出小心鬼祟之态:“去将家里的玉髓矿藏集中一下,我想要雕四尊丈高的四大天王像,分别埋在府中死角,此时需做的隐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四尊天王像乃是林海目前能够拿得出手的最强手段,天王四落而成诛仙剑阵,这是他最大的底牌,同时也是最强的倚仗,悄悄的布置在府中只是想着有备无患。 “少爷放心,此时全交给小的了,决不在假第二人手。” 小安郑重的应了下来,忽见走在前头的林海从袖中抽出了双手,难得一手在前一手再厚,显现出了几分大家公子的儒雅风范。 不明白少爷到底在抽什么风的小安,顺着林海的目光看去,见到街巷尽头悄然停靠着一辆普通马车,一身便服的南绮容素手轻佻,将车帘掀开一角,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故作潇洒的林海。 第三十四章:新婚 小安知趣的告退一声便退了下去,守在一旁,而林海也在南绮容那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放弃了装模作样的姿态,一手挠头的与南绮容相视而笑。 两人是自小便相识的同窗,彼此什么德行哪里还不清楚 林海上前扶着南绮容的皓腕下了马车,在她下车时目光注意到那只晶莹如汉白美玉的耳垂,忽然心头一热,忍不住凑上前去,在佳人耳边道了句: “谢谢。” 虽然没头没尾的,可南绮容却轻易的猜到林海说的是什么,当下什么也没说,只是对他翻了个白眼,林海脸上傻笑更重。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世间情动,就如一碗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有关林府大公子与镇抚司副司主的婚事,原定于本月十八,但是又因傅家长女家在扬州,亲父不能及时赶到之故,婚期便向后延续了许多时间,为此林清和私底下不止一次的嘱咐过林海,务必要在这几天多取陪陪南绮容,以免日后夫妻间互相有芥蒂。 终于等到傅天仇的到来,林府的大婚也正式开始举办,这一场筹备已久的婚礼之盛大,范围几乎涵盖了整座幽州城,以至于林海成婚后的几十年里都成为了老百姓们口口相传的一场盛事。 热闹的林海院中,处处张灯结彩,浓郁的酒气和大声的喧哗热闹冲天而起,新郎官辞别了那敬不完的酒和一大群要想半天才能记起名字的朋友们,与他的泰山老丈人两个人,静静的站在盛满月光的校园僻静处。 “不陪着你的那群朋友,跟我一个糟老头过来做什么喝西北风吗” 傅天仇虽然嘴上开着玩笑,可神色间仍然有些不太自然,毕竟是把养了几十年的女儿送了出去,虽然嫁给林海根本不像外界所看的那样属于下嫁,可他心里多少还是很不舒服的。 “岳父大人,我以后一定好好对待青风,林海说一不二。” 林海的保证其实并不能叫傅天仇感到如何安心,他乃是一朝大员,又主政一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知多少,也知道无数的人性丑恶,早就不太会相信一个人的信誓旦旦了,他看着半月的明月,只是低声说道: “其实说起来,青风嫁给你算是高攀了,可真的叫我选的话,我宁愿她能找一个普普通通的,这样起码我还能照顾她,在她受欺负的时候替她做做主。” 傅天仇主动对着林海举杯示意:“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她了,那就不要告诉她,直接告诉我就好,我会把她领回来的。” 林海恍惚间好像从这个老人身上看到了一点林清和的影子,点头坚定道:“我答应你,不过我也保证,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傅天仇将杯中酒饮尽,负手看着明月。 “希望吧。” 穿过挂红掌灯的回廊过道,沿路上都是些笑嘻嘻的前来与林海祝贺,说着各种各样的吉利话,今日的新郎官看着府中那无一熟悉的笑脸,来者不拒的挨个递着红包,等到好不容易走进新房之时,原本厚实的荷包钱袋子基本上剩不下几个了。 “哪有你这么大方送红包的这种情况你让小安点个数大致放下去也就是了,待会儿青风哪儿还得有一批,到时候你怎么办” 盛装坐在床上的南绮容,透过轻薄的头杀气轻声说着那些家长里短的埋怨话,叫林海并不觉得烦腻,反而认为两人在一起生活就该如此,如果南绮容嫁过来后还是那副唯棋局是从的清冷性子,那日子真不知该是怎么个过法。 “今日高兴,且放肆一回。” 林海刚刚走近床边,南绮容便起身自然而然的为他取下了外衣,两人动作娴熟自然,仿佛多年相处下的默契天成,就连林海心中都有了几分恍惚,似乎两人这般生活已经许久。 林海一时情动,想到当初在幽州大破而妖魔四起的时刻,就是眼前这个脸色自然却悄悄羞红的女子,倔强又视死如归的挡在了他的身前,酷的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和下完这局棋的铿锵话语。 “能娶到你,真是人生幸事。” 南绮容见这个榆木疙瘩迟迟没有动手掀起自己盖头的趋势,干脆自己伸手掀开,对林海一时感动的言语似是不屑一顾,也不置一词,只是纠正道: “请相公注意用词,不是你,而是你们”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 林海看着南绮容尽在咫尺的娇颜,心中因有一个问题而不吐不快,可就在要问出口的时候,难免又有一些底气不足,南绮容虽然低垂眉眼地在收整那件从林海身上取下来的外衣长袍,看都没看他一眼,却仿佛将林海的心事尽收眼底。 “你是想问,那天你爹过来提亲之时,为什么我会主动把傅妹妹推出来” 林海缓缓点头,南绮容能够与傅青风和平相处他并不意外,但是在谈婚论嫁的关头仍然主动将她拉进来,实在出乎林海的预料。 林海自问还算比较了解南绮容,而且这个女人一声也不是多么的复杂多变,从小到大都是简单的几乎可以叫人一眼看透,唯有其中藏的最深的情感林海看不清,当初在幽州城一人落子挡住普渡慈航是一次,在镇抚司拉出傅青风的时候是第二次,所以林海想要问一下究竟。 身披大红嫁衣的美丽女子,将那件属于新郎林海的长袍整整齐齐的叠好,又细细的抚平了每处的折痕,然后双手交叠而端坐,似乎是极力的想让自己看起来端庄一点,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林海。 犹记得少时在学堂里,先生曾讲过一句话: 娶妻当娶贤。 当年不学无术的林海八成是没有听过先生这句教诲的,可那个曾在满堂同窗的哄堂大笑中向他递过桔子的南绮容,却深深地记在了心里,并且也是这般的,抬头望了他一眼。 “我在镇抚司这些年,接触的人事都很多,别人都说我是个外冷内也冷的清冷女子,无趣也无情,小的时候天天在屋子里一个人,对着冷冰冰的棋盘也就这么过去的,可是往后不行,心里总是有了牵挂,于是就想要自己能变的更好一点,我学不来风情万种,顶多就是这些勤俭持家吧。” 南绮容的这些自语不是什么山盟海誓的动人情话,却已胜过一千一万句情话,林海眼中微有湿意,将南绮容的手紧紧地抓在手心里,真心实意的道: “是我配不上你才对。” 南绮容低垂的眼角眉梢在此时微微的向上勾勒出几分玩味的笑容,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海: “配不配的,总得试试才知道。” 林海坐在她身边还没回过神来,佳人已经拂袖一掌熄灭了满室烛火,随后他便听到了小安在屋外带着醉意的怒吼: “你们这群小王八蛋还敢跑过来听少爷的墙角,红包没给够吗快滚快滚,明天早起新媳妇是要给老爷敬茶的,咱们那个时候才该出手,讨要包也是要江江湖道义的” 林海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他这是被强推了。 第三十五章:登高 林府这边自是喜气洋洋,新郎得意,而相对安静趁机的雷峰塔则完全是另外一副场景。 斗室当中,雷音轰然不绝,却全都被一座渡真亲手布下的大悲胎藏界所隔绝于内,外界风雨不透,里间雷声不显,宛如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忽然,连续轰然近月余的雷声挺直,那个盘坐在地的白衣女子也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昏暗的斗室之中宛如划过了一道明亮的雷光,随即便归于黑暗。 清冷的女子环目四顾,纤眉微皱,似是有什么不解的心结萦绕郁结,她起身漫步而至塔顶那所答的破洞之前,居高临下便轻易的可以远眺幽州城的满城灯火,外界冷风因受结界所隔,丝毫吹不动她那一身白衣衣角。 今日夜间幽州城的万家灯火,有一处最为明亮热闹的府邸,在其中最为扎眼夺目,白衣女子注目于此之时,一双纤眉皱的更重,以至于那安静守护顶层佛塔安静的结界,在刹那间受到气机冲击,传来一阵阵牙酸的响动。 同一时间,金山寺主持禅房之中,正在与能持传授小乘佛法修行心得的渡真如有感应,透过窗外望向那座几乎承天的佛塔。 想来三棍子都闷不出来一个屁的能持,一直在苦苦思索着渡真刚刚留下的那个问题,此时在师祖扭头之际忽然说道: “师祖,师姑要回来了。” 渡真讶然的看着这个所有人都不太看好的弟子,忽然笑了,语带双关:“理当如此。” 雷峰塔顶层,忽有点点破碎的荧光飞散,那是大悲胎藏界被击破后所以留下来的气机余劲,雷峰塔内风雷满室,南宫长发与衣袖被这满室狂风吹拂得翻飞鼓荡,眼神渐渐坚定,于雷峰塔顶一跃而下。 妖神白素贞的元神,虽然在法海的元神金身相助之下,使得南宫的残余意识奋起争夺肉身的主导权,可妖神的千年修行,无论意识还是道行,对仅有二十多年修行的南宫来说还是过于庞大,此时的她虽然成功吸取了妖神的元神,可她的整个识海灵台处处都是所谓妖神白素贞的记忆和影子。 人生区区二十多年与那看遍千年沧海桑田的大妖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使得南宫记忆开始混乱和狐疑,几乎分不清白素贞与南宫,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白衣女子就这样一路御风而行,最终停在了早已今非昔比的金山寺山门之前,清冷的面容上带着些许的犹豫不决,尽管这处置身于小湖的山门,留有当年法海亲手布下的大悲胎藏界,可对于融合了妖神与南宫记忆元神的她来说,这都不过是等闲而已。 忽然,紧闭的寺庙大门被一只细嫩的小手推开,能持还穿着一身庄严的袈裟主持装饰,笑得十分和气,如邻家少年似的对着白衣女子道: “师姑,师祖叫我来接你进来。” 白衣女子再次将纤眉皱起,融合了南宫与白素贞两种记忆的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僧人的底细,她想了想最后开口纠正道:“不要叫我师姑。” 能持挠了挠自个儿的光头,试探道:“那师姨?” 向来平静的俏丽面容,首次显露出了一丝怒容,这个向来因不开窍而屡屡被渡真教训的少年主持,立马变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缩了缩脖子后退了一步,岔开话题道: “咱们金山寺如今可比以前阔多了,要啥有啥,连厨房的火都有人十二个时辰看着不灭,饿了想吃什么您随便招呼一声,师侄保证教您乐不思蜀,见异思迁” 这几天渡真嫌弃能持身为金山寺主持,待人接物方面太过低级,不要求他八面玲珑,最不济也要四平八稳才行,谁知在他一番调教下不禁没进步,一激动还多了个爱乱用成语的习惯。 “啪!”的一声清脆抽打声,从能持脑后传来,后者不用回头光凭手劲都能猜到来者是谁,不仅没有半分被打的失落委屈,反而十分喜庆的叫了声师祖! 不是他有什么受虐倾向,而是师祖要是再不来救场,能持这张笨嘴早晚都要挨一顿毒打。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渡真笑呵呵的看着夜色中如月宫仙子般的女徒弟,见后者面带犹豫,似乎是想应该开口叫自己什么,他便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我知道你脑子现在乱的很,没关系,先住下来,厢房刚刚能持都收拾好了,保证没有旁的乱七八糟。” 白衣女子这才点了点头,渡真见状也不客套,拉着能持就走:“如今的金山寺,清静不逊当年。” 白衣女子果然平静了神色,径直朝着旧时居处走去。 林府经过了一夜的热闹,早晨开府之时各处就难免透着些极乐欢愉过后的颓唐。 凌乱的酒坛和冲天的酒气很快便在小安有条不紊的指挥下洒扫干净,一夜未眠的他根本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因为昨夜的饮宴一直持续到凌晨,之后安排客人返家等琐碎杂事便一直缠着他,待忙清之后小安算着时辰,差不多又快到了新媳妇进茶的时间,于是干脆不休息,叫上一群昨夜睡的较早的丫鬟下人们,将府上狼藉先收拾出来。 过不多时,林老爷与傅天仇两家长辈便如同约好似的,齐齐现身在客厅中吃茶,林清和热情的与傅天仇闲谈两句,中间抽空给了小安一个眼神,后者立刻秒懂的跑去叫少爷起来了。 敬过了茶水,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用早饭,林海左右都坐着美貌非常的新婚妻子,可谓羡煞旁人。 用过了早饭,紧接着便是带着傅天仇去游览幽州城四处风光的时候了,老丈人在扬州主政一方,难得出门来一次幽州城,此中名声风光自然是要带着四处走走看看的,这个责任也就落在了林海的身上。而幽州城如今最出名的自然也就是金山寺与雷峰塔这两处佛门圣地了。 得知下一站就是金山寺的妻子二人,下意识的多看眼昨夜已经成为她们丈夫的男人一样,后者面上恍若不绝,桌子下却各自握住了一只小手示意无妨。 自当日从雷峰塔一跃而下之后,这世间便已无法海。 一行人在府上稍作歇息,而后便由林海率先牵头提议去往雷峰塔一观,傅天仇对于这座传闻中高达八十一丈的通天佛塔早已是闻名已久,这些天来入住林府也就是远远观望,至今还无缘细看,听到林海牵头提议,心中也有些期待。 于是一大家子便热热闹闹的出了门,前去雷峰塔观景,按说这等佛门圣地,外人是万万不可能进入其中,更别说登高观景了,但是林海曾任金山寺主持,这点特权还是很简单的。 林海对于这座佛塔的底细可谓知之甚详,各种故人往事信手拈来,使得他们本来人数还不算太多的观光队伍,在塔下很快就围拢了许多钱来听热闹的,一直到众人开始进塔方才止住这股愈演愈烈的趋势。 八十一丈高的佛塔,往上走共有九层,傅天仇与林清和岁数都已经是老人范畴,其中后者因常年练习太极拳和受玉髓滋养之故,体力不逊壮年,牵着却每攀一层都要停歇片刻,林海一直耐心陪伴,神色不急不缓,任是天底下再怎么挑剔的泰山老丈人,也得叹一声女儿有了个好归宿。 “岳父,您老自入塔后便在没往外看过一眼,可是不喜欢此地风光?其实兴于山水之间的金山寺便在左近,我们改道去那里也是很快的。” 林海观察细致,他曾经由俗入僧,又从僧道俗的走了一遍,于红尘之中打滚厮混的过程,渐渐养成了他老成又细腻的内心,对很多东西见微知著,这才由此一问。 傅天仇心中暗自点头,面上笑容温和:“不是,老夫登高望远有一习惯,那就是从不在低处时向外远眺,世间最美最壮阔之风景,往往都在峰顶,若是其间耐不住寂寞向外偷瞄几眼,固然可以提前领略到几分美好的风光,可将来登顶之时,却又没了那种初见的震撼与激荡。” 林海听着若有所悟:“受教了。” “哪有什么受教不受教的,只不过是一个老头子的怪癖罢了。” 傅天仇与林海就这样走走停停的想着塔顶攀登,最后终于双双站在了顶层,那处被妖龙撞破的大洞依旧没时间修缮,林海早在登临第八层佛塔之际便放出了体内的剑胎,以气机隔绝高处的强风,使得斗室之内风平浪静,还可以直面幽州城全貌风光。 傅天仇缓步上前,凭高俯瞰幽州风光,眼底尽皆被云海城廓的壮阔所摄,口中喃喃道:“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何止傅天仇没有如此只管的俯瞰过如此的人间烟火,就连久居幽州的林清和也从未来过此处,雷峰塔本就是金山寺的一处圣地,最落魄时尚且不对外开放,也就是因为林海的缘故才在今天充当了一回名胜古迹。 “可惜今日阴云连绵,不然若是有大日东升,普照云海与人间的景象,应当再添几分壮美!” 登高望远,往往可去人心中郁气,林清和与傅天仇并肩而立,谈笑自若,林海再旁抬头看了眼将雨未雨的天色,悄悄给小安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转身就下佛塔找雨伞去了。 第三十六章:许仙(一) 因陪同两位老人之故,众人登上佛塔之后时间已过许久,林海正盘算着应当去幽州哪家酒楼才能叫这位岳父领略到幽州的风土之时,却见小安又折了回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小心翼翼的小和尚。 “诸位施主有礼呃” 领头的小和尚鼓足了勇气上前合十行礼,可刚说了一句话似乎又有点忘词,一时间卡在了那里。 他这一卡壳,引得林海身后的南绮容与傅青风一众家眷纷纷抿嘴而笑,林海也觉得十分有趣,虽然对这几个小和尚面生的很,可他一眼看去就好像是看到了能持当年。 如今的金山寺纵然门人四散,可要是里面都是与能持一般无二的和尚,那倒也挺有趣的。 林海笑吟吟的对那卡了壳的小和尚问道:“可是你家主持有什么话要带给我们?” 小和尚如同醍醐灌顶,连连点头,招呼着身后一群同样神色怯怯的师弟们,将手中提拿着的各色食盒打开: “主持师傅早就知道了诸位施主今日登塔,故而叫了厨房精心烹制了好多斋菜,吩咐弟子说,这边算是我们金山寺,为林居士一家做东了” 林家曾多次对金山寺出资捐献,寺中上下便以林居士一词来称呼林清和。 林海点头结果一个食盒,笑道:“小师傅们费心了。” 入门不久,鲜少与外人交流的小和尚,顿觉的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又抱出好多油纸伞:“天色将雨,诸位施主用饭后可撑伞慢行,缓缓归矣。” “这是你的话,还是你师傅的?” 林海挤眉弄眼,后者更加不好意思了:“是小僧书说的说的不好。” “我看挺好的。” 林海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别走了,和我们一起用饭吧。” 傅天仇与林清和也觉得这几个小和尚挺懂礼貌的,相继点头。 小和尚哪有那个心思,当即头摇的好像拨浪鼓,林海便劝道:“其实你们师傅叫你们过来送饭,本就存着让你们也留下来的打算,你想啊,林居士一家好不容易有机会吃一顿金山寺的饭菜,难不成事后还要我们自己辛苦端着碗去西湖边洗净了再送回寺里吗?” 小和尚顿时觉得这位公子的话好像很有道理,试探性的问道:“那我们留下?” 此时家中的桌椅都被小安带着一群随从安置好了,林海请小和尚落座,一面问道:“还没请教小师傅法号。” 小和尚神色一敛,对林海双手合十道:“小僧本因。” 金山寺来的小和尚们吃饭很安静,也很礼貌,林海看能持准备的饭食有菜无酒,就指点小安在一处室内的隔层里找到了好几坛的美酒,众人饮酒吃斋,又有幽州风光尽收眼底,十分快哉。 林海想起一事,问本因:“小师傅,不知能持大师如今修为如何?” 正在忙着和可口斋饭战斗的本因,闻言一脸茫然的抬起头,大眼瞪小眼的与林海对视了半天,似乎是没有听懂。 林海不禁微微叹息,不过却并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这并不是因为他对能持和那段佛门往事没有了感情,而是这个时候他的目光往往能够看到很长远的地方,所以无论当下多么的不尽如人意,他都可以一笑置之。 林海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将浓郁的酒香从中散发摇晃出来,对小本因说话好似恶魔引诱:“来一口吗?很好喝的!” 本因熊啊脑袋摇的飞快,忽听到那边正在与林清和谈笑的傅天仇道了句:“终于下雨了。” 众人一齐望向佛塔外细雨微湿的幽州城,林海心念一动,将隔绝外界的剑胎悄然透过一丝缝隙,潮湿却清新异常的风,和那绵绵密密的细致雨声,便从外面传了进来,让人一时间觉得心都仿佛在这轻声的雨水中洗了一遍,干净非常。 林清和看向西湖边,见到一个年轻人正手持一把大红伞走向一位白衣女子,不由抚须笑道: “才子佳人,今日还亲眼瞧见了一出姻缘。” 室内的焦点一时间全都放到了下方那对男女的身上,林海同样也被吸引,只是当他扭头望去之时,瞳孔不由得骤然缩小如针尖。 “这位女施主,小僧还见过呢。” 本因刚刚说完,却听到一声酒杯跌落在地的声音,他转头看向林海,后者衣袍下摆被酒水打湿了一处却恍然不觉,依旧盯着下方的那对撑伞男女。 年幼尚且不知修行为何物的本因,对于林海的异状没有察觉出什么玄机,只有小安能够隐约的感知到,少爷体内那宛如被刺激到了的一团气机,正在剧烈的沸腾! 斗室之中,风雨声蓦然加大的许多。 西湖广阔,时有城中富户的公子小姐乘巨船出行,烛火高燃通宵整夜,直至第二日方才尽兴而返,所谓纸醉金迷,不外如是。 年轻人在这凉亭里,已经坐了一夜又一个上午了。虽然精神困倦,而且腹中空空,但他却仍然很有耐心的一直在观察着,不时从湖深处往返回来的小船只,每当船里往返的是位女子时,他的双眼就会更亮一点,然后对照女子的容貌与心中记忆的那些高门大族相印证,用心可谓细致。 反之,如果下船的是位男子,他便不会多看一眼,更别提费尽心里的去向他的家世背景了。 不远处的大路上,正有一群蒙学的孩子们刚刚下了课,许是没有带雨伞,可半大的孩子们却半点也不畏惧这点小雨,一个个笑着打闹着跑了过去,年轻人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破旧士长衫,悄悄向角落里挪了挪。 年轻人手边有一把鲜红艳丽的大红伞,反复的做工一看就价值不菲,与他这一身打扮极不相称,若是有药店的同行学徒再次,多半是要打趣嘲笑他几句,从哪里偷来的这么漂亮的一把伞? 一想到那些朝夕相处之人的脸上,那一个个倍感嘲弄的笑容,年轻人又冷又饿的虚弱身子就凭空生出一股气力,支持着他接着打量那些一个个从大船上下来的富家千金。 也许是太过专心致志,以至一身白衣,穿过细细雨帘,周身却不湿半分的南宫也进入凉亭之时,年轻人仍然未有丝毫的法决,依旧全神贯注的做着自己的人生大事,尽管这件大事在世人看来有多不齿。 年轻人不曾见到飘然若仙的南宫,南宫却见到了这个落魄年轻人,不过她的关注点与寻常人不同,放在年轻人手边那把大红伞身上的时间,要远多于人,不过也就这样而已,南宫只是看了两眼便再无兴趣,转而远眺西湖上的那座断桥,似乎她这一生千头万绪的故事都开始于此。 不知过了多久,年轻人终于锁定了目标,一个家世清白,父母又素来有仁慈之名的富家千金身上。 年轻人鼓足了对未来生活的幻想与狂热,紧紧抓着手边的红伞,宛如抓住了一个翻身做主的希望,指节发白。 第三十七章:许仙(二) 这把大红伞其实大有名堂,传闻古时三百六十行,行行皆有不外传的看家秘术,其中制伞的行当里便也流传着一种手艺,用那种特殊手法刻出的红伞,在外有一个很响亮的称呼。 红神。 年轻人的父亲,早年间就是凭着这一把红神,成为了他们那里一位大人物的乘龙快婿,只可惜后来这等手段被一位路过的高僧识破,出手破了他的法术,父亲无奈之下只有远走他乡,可谁知那个被红神所感的可怜女子,居然也跟着一同私奔了,他们最终在幽州定居,生下了年轻人。 这些事情,都是父亲临终前在病床上向自己吐露的,事隔多年,父母早已双双亡故的年轻人,其实对父亲讲的那个故事早就记不太清楚了,也不想理会里面的爱恨情仇,独独有一件事被他惦记至今。 这把红伞,可以蛊惑人心,让世间任何的一个女子对自己都死心塌地。 死心塌地! 年轻人盯着那正与旁人谈笑的富家千金,紧握着手中红神就要步出凉亭,刚刚转身却又撞见了一身白衣的南宫,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世间竟有如此女子? 年幼时,他常听父亲向他形容一个美丽到极致的女子,那时的年轻人不以为意,因为如果真的按照父亲所言,那么恐怕天上仙子也不过如此了,今日他在这凉亭当中见到了白衣无言的南宫,顿时觉得就算是仙子与眼前之人相比,怕也是远远不及的。 富家千金,荣华富贵这些,不妨都先往后放一放。 年轻人任由那个先前被自己相中的女子远去,面对着南宫心中有一万个行动的打算,却连一个最简单的招呼都不敢说出口。 美人太美,美到他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成为了他的动力,就在南宫打算走出凉亭之时,年轻人鼓足了勇气,提伞上前道: “姑娘!” 南宫恍若未闻,依旧头也不回的前行,看方向是要去那断桥。 年轻人在之前想过了这谪仙般的女子能够拒绝自己的各种理由,可唯独没有想到她会是这种视而不见的态度,他愣了一下,随后便是一股不可抑止的邪火从心底窜起。 有时候无声的轻视,远比那些宣之于口的攻击更富有破坏力,后者顶多叫人伤心,而前者却往往能感受到此种无言的差距与绝望。 永远也无法企及的那种绝望。 年轻人心头怒气横生,握伞前行间终是冲破了那股对于南宫的天然畏惧,大声在雨幕中喊道:“姑娘,请留步!” 在喊话的同时,他手中动作也没有半点的停滞,红神大伞刷的一声在两人头顶撑起一片红幕,雨丝敲打在伞面上的声音不大,却好似一声声的炸裂在年轻人的心间,一直走在街上头也不回的南宫,也终于如他所愿的那般停住了脚步,宛如定格般的站在红神伞下,一动不动。 年轻人隐藏在破旧长衫之下的身体,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不过这一次他不在是因为什么饥饿与寒冷,而是止不住的狂喜与兴奋。他用发抖的声音,强子按捺下狂喜的道: “姑娘,以后我就是你的相公了,我叫许仙,你叫什么名字?” 天空中蓦然划过一道惨白的山巅,而后便是滚滚而来,仿佛永无止息的巨大雷鸣,年轻人许仙正对着南宫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悸,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南宫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缓缓转过头颅,谪仙般的娇容上透着若有若无的讥笑,清冷问道: “许仙?” 许仙正待点头,忽觉额间一片湿腻冰凉,他伸手一摸,手掌上沾满了触目惊心的深红。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许仙惊恐的睁大了双眼,这才注意到手中那柄被他视若珍宝与人生富贵希望的红神伞上,此时竟在雨丝的敲打下开始迅速的褪色,点点宛如鲜血的雨珠顺着伞骨流滴而下,不知何时开始,许仙就宛如站在一片血池当中! 许仙不禁想起了父亲当年施用此术,曾被高人所破的故事,莫不是这次他出手踢到了铁板? 再无半点志得意满的许仙,噗通一声便跪在了积水处处的青石板长街之上,南宫嘴角讥笑的轻轻勾起,从挺翘的琼鼻间散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哼,许仙初听之下不觉得如何,心湖之中却有重重回响越来越重,最后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炸的粉身碎骨,无边的痛苦中,许仙极力的想要抬头求饶,可视线刚刚抬起,入目的却是一个白衣女子立身不动疯狂倒退远去的画面,而在白衣女子身前,跪着一个七窍流血的年轻人。 那不就是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的许仙惊骇欲绝,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视线中整个天地与那对视的男女,宛如变成一副飞快倒退的画卷,开始飞快的远离许仙。 若是此刻能有眼泪,许仙早就要被这一连串的怪异场景给吓得泪流满面了。他极力的面朝向南宫,想要再哀求一下什么,可是直到此刻许仙方才看到,那个白衣如谪仙人般的女子体外,竟然有一股肉眼几不可见的透明白光,那道白光如同活物一般,在感受到许仙的注视后竟然缓缓拔高了几分,昂起如同巨蟒般的头颅,冷冷的瞧着正在魂飞魄散的许仙。 我到底遇到了个什么样的存在? 许仙的视线开始转向黑暗模糊,在什么都看不见之前,他所见到的最后一幅画面,是那围拢在白衣女子身上的那道龙形白光,被那把红神伞的伞柄如长鲸吸水般的吞了个一干二净,然后他整个人都觉得空空荡荡的,思维意识也在随着视线中的黑暗蔓延而渐渐归于寂静。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好像也没有什么恐怖的 不,不对!真的死了的话,真的死了的话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许仙极力的撑大了双眼,想要距离那个撑伞跪地的年轻人在靠近一点,可是于事无补,空洞的黑暗终于吞没了他视线中的所有光线,他想要大哭求饶,可始终发不出一点声音。 寂静的黑暗中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也好像只过去了短短的一瞬间,许仙忽然听见极远处有一声似有若无的清越剑吟。 那一刻,他仿佛是灵犀所致,拼了命的用各种方法尝试去靠向那剑吟的发声之处,终于一点光明出现在了许仙的眼中,并且无限的放大,许仙极力的张开双眼,想要将那处光点完全占据,用力到极处时他甚至都感觉到了自己的眼角都在开裂。 湿冷的空气猛地冲入肺中,许仙重重咳嗽,嘴巴,鼻孔,耳朵,甚至眼睛都有血沫渗出,痛苦是如此清晰游走在他身体各处,可是他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欢愉狂喜。 活下来了,他又活下来了! “抬起头来!” 一个陌生的男声传入许仙耳中,林海于雨幕中长身而立,挺拔的身躯挡在了南宫与许仙两人的中间,他神色隐约带着一抹说不清的淡淡哀愁,静静看着那个跪在地上冲他仰起了那张满是血水的年轻脸庞。 尽管血水与那不堪入目的鼻涕眼泪都混杂在一起,可那双眉目依旧视角林海感到那么的熟悉,雨声绵密的西湖长街上,他仿佛又看到那个傻小子义无反顾,又一去不回的背影。 “师傅要做大事,小安师叔也想做大事,就连能持也想做大事,我能忍也行!这辈子不行,那就下辈子!” 许仙闹不明白,眼前这个好像有点深不可测意味的年轻公子,为何要独独面对着自己发呆?他曾听说那些京都里的权贵不,是世上的所有权贵们,平日最喜欢的不是什么美女佳人,而是那种调调 换了平时,许仙大概是抵死不从的,可是刚刚从生死间的大恐怖里挣脱出来,他真的不想再死一次,当下哭着求道: “公子救命啊!” 情真意切的哭喊声,唤回了林海的思绪,他刚要伸手弯腰把地上的许仙搀扶起来,身后的南宫却忽然急声叫道: “小心那伞!” 话音未落,林海心中当中也有阵阵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响起,他在电光火石间一脚踢飞了许仙手中仍自僵握着的大伞,袖间劲风鼓荡,有一抹惊艳的白色剑光急掠而出,刚一出世便引动了无尽风雷,斩向那高扬在空中的大伞红神。 二十多年崭新如故的大伞红神,早在刚才的变故中被雨水洗净了一身严厉的颜色,此时的它洁白无比,宛如雨中一节开花的白骨,在林海袖间的剑胎出鞘下,这柄用材仅仅只称得上是坚韧耐用的红神伞,居然在剑胎剑气临身之际尚且安然无恙,剑器交击处有铮铮长吟震荡,宛如两柄刀剑对碰。 一剑无果的林海并不急躁,心念起处,剑胎于空中爆散成无数道崩飞流散的流光,来回势若急雨的扑打向红神伞,一剑又一剑,连绵几无尽头一般,剑胎就此围绕着红神伞,在其周边形成了一个活物不可进的死亡地带。 一气不绝的斩出千万剑之后,这把宛如白骨的大伞方才终于有了那么一丝的裂痕,就在林海打算换过一口气,然后在一鼓作气斩碎这柄邪异的妖伞之时,身后南宫清冷的低喝已经响起。 “让开,让我来!” 第三十八章:先生在上 林海闻言没有半分的迟疑,果真就束手召回了剑胎,拉着许仙站在了十丈开外的空地上。 许仙早在一连串的变故之下几乎吓傻,胆颤心惊地问林海:“公子,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他本以为自己惹了那白衣女子,是惹下了不该惹的人,可如今看这架势,好像自己的家传宝伞似乎更难对付一点。 话虽如此,可许仙却不敢流露出半分可惜的神情,甚至连这个念头都半分也不敢有。 林海虽然召回了剑胎,却并未收于袖中,任由那一点荧光的诛仙剑胎环绕周身游动,宛如围灯而动的飞莹,似乎随时都在准备再次出剑。 听到许仙的问话后便解释道:“说来话长,简单来讲就是那位白衣姑娘的身上有只强大的妖魔一直潜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她还在生前留下了后手,今日适逢其会,终于叫她得逞了。” 许仙虽然对林海口中所说的大半都听不懂,却也认得妖魔二字,他哀叹着自己当真是流年不利,吃软饭所选的第一个人就这么棘手,还搭进去了家传的宝贝红神。 天空之中,有电光银蛇游走于云间,南宫在被那把红神吸取了大半妖龙精魄之后,身体异常的虚弱,可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有力,因为先前围拢在心头的身份疑云已经随着红神伞的异动而自行瓦解,她十分清楚的明白,南宫便是自己! 白衣在雨幕中迎风扬起,南宫那双宛如点漆的眸子深处,隐隐有道家雷公电母的图像在其中浮现聚散,九天之上雷鸣震荡,声传百里,如同云间潜伏着一只躁动不安的野兽,素手高高抬起,仿佛在冥冥之中握住了那道传说中开放雷池的闸口,南宫一手挥落,口中念道: “赦!” 九天雷霆,汹涌尽入人间。 许仙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眼前的景象,只能用心疼?因为在无尽的落雷电光当中,那把褪尽颜色的红神伞终于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高大舒展开来的伞面最先被消融,然后便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根主伞骨,说来也怪,明明是一副大局已定的场景,可许仙在看向拿在雷池中炼化的伞骨时,仍是倍感不安,就好像那是个活物。 可伞骨做为支撑红神伞架几十年的主杆,又怎么可能是活的? 伞骨顶端终于在雷池的不断炼化下开始消融,而后在许仙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那中空的伞骨顶端,居然探头出来一只通体盈白如玉的小蛇! 林海对此毫不意外,只是脸色有些凝重:“三百六十行,行行皆有一种不外传的看家秘术,伞家一脉也是如此,制伞者以秘术将厉鬼封入其中,故而伞骨往往都是中空,用来存放厉鬼的骨灰,白素贞老谋深算,早早就算到你与她之间的因缘际会,所以暗中将内丹和伞中骨灰互换,南宫虽得我金身相助,得以降服妖龙元神,可短短数日时间也仅仅是降服而已,今日元神与内丹通过你相遇,终于叫她复生了。” 虽然林海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可许仙仍旧听得一知半解,如今他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 “你们打不打得过这只妖魔?” “问题不大。” 林海当即给许仙吃了颗定心丸,别看那雷池中的小白蛇摇头摆尾,嚣张无比,可实际上它置身在雷池当中也只有挨打的份儿,根本伤不到得了大半妖龙精华的南宫。 既然眼前之事已经注定,无论是林海还是许仙都不会在此事上多做计较,在某药堂担任学徒的年轻人神游万里,不知在想着什么,忽然听到那位疑是传说中剑仙的公子问道: “你可认得身后的这座佛塔?” 这话要是换了寻常人来问,许仙至少也要冷嘲热讽几句,哪有幽州人不认得这座通天佛塔的? 不过自小便受过许多苦楚的年轻人,自然不会表现的那么肤浅,笑容满面又十分和善的道: “自然是认得的,小的时候爹娘走的早,留我一个人和家姐相依为命,当时姐姐拉扯我长大不容易,在外头有了苦处也不与我说,就自己忍着,她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我都明白,所以经常夜里跑过来对着佛塔祈祷,祈求佛祖多多保佑来着。” 林海又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许仙笑道:“在下出身卑微,虽有凌云之志,却不曾认得公子这般贵人。” “读过书?” “小时候父母健在,家里还有些余钱供我读书,后来时局艰难我便不再去了,恐累极家姐,其实读书一直都是我最大的兴趣。” 许仙的一番应答不可谓不叫人满意,可是林海却连连摇头,长叹出一口气。 一直都在注意林海神情面部的许仙,立刻感到有些不妙,他不明白林海为何叹气,难道是对自己应对的不满意?既然吃软饭这条路走不通了,那么眼前这位神仙中人俨然便是他的人生希望,不可大意。 于是他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公子为何叹气?” 早已不是僧人法海的年轻公子,不再看向许仙,口中话语轻轻,可字字却如重锤打在许仙的心间: “你话说的很好,身世也叫人可怜,不过最叫人欣赏的还是在这种种苦难之下的心境流转。一个唯恐累极家姐和父母早亡的话,足以牵动世间大多数人心头的恻隐之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般的语气心境,皆是由一个手持邪伞,妄图以邪术控制人心的口中说出,又能有几分真实性?” 许仙脸上一直显得十分温和煦的笑脸变得十分僵硬,不等他开口说什么,法海便面无表情的接着道: “林府大公子修行归来,与镇抚司的副司主婚事轰动全城,你一个人能够手持邪伞来湖边挑选富家千金蛊惑,对于城中的权贵势力显然已经做足了功课,否则昨天夜里你便早早挑选好人,撑伞上前了,何必等到现在?你早在见我之时便在心中有了计较,我问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谁,你却故意装作不认识,想的便是由此引起我的敬重和赏识,使你死水般的人生重现生机。” 林海看着正在与白素贞纠缠僵持的南宫,又道: “奥,对了,你还得罪了眼前这个女子,借机攀附上我的好感,也能让你安然无恙的渡过这一关。之前我只问了你三句,你便在无形之中交代了你的身世,境况,家境等等,这其中恐怕也只有父母双亡,和与姐姐相依为命,以及读过书是真的,而且你双手细嫩不输那些娇生惯养的大家少爷,想必相依为命也是半真半假,你那位姐姐一定很辛苦的供你在家中读书吧?可是你呢?偏偏要跑去医馆药堂里当个学徒。” 许仙听到最后一句时,再也压制不住满心的惊异,几乎就要开口问林海如何知道他在医馆的背景,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神色重新收敛平静。 对方可是御剑云中的神仙人物,自己久在药房工作,药味积郁浓郁,就算许仙洗换勤勉,可又如何瞒得住这位?凭此猜出自己的背景并不出奇,只是想要凭着此人一番恻隐之心,从而登高的心思也就绝了,不过总归是性命无忧的。 “公子说笑了,在下在此送伞,完全是出于少年慕艾的一番情义,对于此伞跟脚根本就知之不详,更谈不上什么蛊惑人心,贪恋美色。而在下入药堂充当学徒,也是见家姐幸苦,因此才出来做事,挣点银子补贴家用。” “还在巧言狡辩!” 无需林海多言,悬浮游动的剑胎便已收敛起自身锋芒,重重一击打在许仙的腿弯,仅是一介凡人的许仙自然毫无抵抗力的跪在地上,只觉被剑胎击打处简直要断裂开来。 虽然挨了打,可许仙并不服气,刚要起身控诉争辩,抬头却看见那柄小巧的飞剑早已无声无息的悬停在了他的眉心处,即便是不通修行,许仙也知此刻的自己应当是命悬一线了,而那个背对着他们,正在以雷池炼杀妖龙的白衣女人接下来的话,更是叫他如坠冰窟。 “如此不堪造就,不如直接杀了,回炉重造还要简单些。” 许仙立刻神色惶恐的开始对林海磕头,边磕边哭,边哭边求饶,看得人心底更添厌恶。 林海任由他在那边哇哇大哭的跪地磕头,好似心中注意已定,缓缓道:“知道为何我一眼看出了你的心眼跟脚吗?三百六十个行当里头,多的是比药堂学徒更挣钱的营生,不过就是辛苦操心一些,而读过书认的字的年轻人,在这些行当里往往更容易找到工作,可你偏偏挑了一个学徒来做,为什么? 因为学徒不累,切药煮药抓药而已,而且前来看病之人三教九流,往往其中最多的光顾者不是什么重病之人,而是家中富裕者,你在其中便可以借机多了解幽州城中有哪位富家翁是膝下独女,身体又不好的,也可以打听到哪家老爷是个认钱不认人的,熟悉了这点之后,你就可以像今天这样,提着伞出门来寻找自己早就定好的目标了,对吧?” “所以你这个人啊,真的是不忠又不孝,虚伪又阴沉,好吃懒做,就如南宫师姐所言,不堪造就。” 对于林海的这番盖棺定论,许仙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因为当林海将他心底那所有深藏的阴私全都一字不落的徐徐说出之时,他便明白,对这位年轻的公子来说,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任何的花言巧语都是自寻死路,所以他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说着请他饶命的求饶话,极力避免被一剑了账的最可怜下场。 林海没有理会跪地磕头,求饶到涕泪横流的许仙,长街之上,雨幕之下,只有雷池中被炼化的妖龙白素贞的叫嚣狂吼,与许仙的哭泣求饶来回交响。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林海等到许仙在地上磕头磕够了拜师之数后,方才轻轻一叹,伸手按在了他的一侧肩膀上,止住了他磕头的动作,低声道: “就算如此,我也会收你为徒。” 自以为必死无疑的许仙,在听到这一句话后,整个人都蒙在了那里,甚至以为林海是不是在戏耍自己? 世间的柳暗花明,说书段子上的峰回路转,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我收你为徒,并不会教你什么修行的法术,甚至连一两碎银,几个铜板都不会多给一个,顶多就是教你读书认字,教你做人道理。” 林海看着好像有苦说不出的许仙,笑道:“不是我藏私,而是你从小经受苦难,心思难免比常人更加的幽微阴沉,学了术法很容易像今天这样,害人害己。所以干脆不学。” 许仙直到此刻方才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公子,好像是真的想要教自己学东西,他有些感动,可心里更多的还是浑不在意。 读书识字有个屁用,读书识字要是能当饭吃,那天还用得着抱着家传宝伞,在这西湖边上枯坐一夜? 对于林海的决定,许仙不敢辩驳太多,只是有些不满又不太甘心的道:“为什么不教我法术啊?就因为我从小受过好多苦难?小小年纪受点苦算什么,不都是磨砺嘛!” 林海闻言也不反驳,只是反问道:“真的是磨砺吗?” 许仙本能的便想说是,可对上林海的那双眼睛,他却仿佛又看到家中那个整日嫌弃自己吃多用多,却始终考不上举人的姐姐,在供他读书的那几年里,他的姐姐似乎对他放弃了希望,整日的冷嘲热讽,与他刚考上秀才时的殷勤态度判若两人,怨气十足。 药堂之中,同事的几个药店学徒嫉妒于坐堂大夫对许仙的青眼有加和刻苦用功,故意想了无数个法子来整他,终于坐堂大夫不再多看他一眼,连同那套被他压在被单最下的那件士长衫,也被同事拿出来,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取笑。 “许仙,你也是个读书人啊?怎么读着读着,就读到药堂里给人煮药了啊?这件衣服莫不是你偷来的吧?”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许仙低着头,愣愣看着自己身上那件被雨水浸透后,更显破烂的士长衫。 在姐姐眼里,他是好吃懒做,没有一点用的吸血虫,一事无成的无用书生,而在药堂同事学徒的眼中,他则是个虚伪又会拍马屁的读书人。 狗屁读书人! 没人知道,曾经在一个清风徐来的午间课堂上,他也曾是一个心里装着清风明月的少年读书人,许仙原本以为这世上大概只有老天爷和他自己知道,而如今这世上还要再加一个眼前之人。 林海双手拢入袖中,悄然用气机为许仙遮住了一片风雨。 “人之初,就好像是一张白纸,世事人心如何对它,往往这张白纸上便会有什么,所谓苦难磨砺,往往是指心性大定之后,若是少年人心白纸之时遇上这样那样的苦难,再多的雄心壮志和清风明月都会弄的污浊不堪,那时的苦难不叫磨砺,而是折磨。” 林海对着身着破烂长衫,良久无言的许仙说道:“你受苦了。” 苦嘛?许仙从来不觉得,父母生他,姐姐养他,本就不亏欠她什么,他只是偶尔的会觉得委屈。 许仙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着林海,不禁想到若是自己早点遇见他,自己该会是个什么样子? 早已从地上起身许仙再次俯身下拜。 这一世的许仙,上一世的能忍以额触地,哽咽道: “先生在上,受弟子一拜。” 这一次的年轻人心念之诚,连林海都一同在内的受到了感应,他看着俯身下拜的许仙身后,眼中欣慰也有欢喜。 长街另外一头,由始至终都在看着这一幕的能持,忽然泣不成声,叫一旁的渡真倍感莫名其妙,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无缘无故的,你跟着哭个什么劲?你现在可是金山寺的堂堂主持方丈,注意点形象!待会儿你徒弟们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指不定怎么背后笑话你呢!” 其实能持自己也明白这些道理,可是情之所至,就是忍不住那有个啥子办法嘛! 泪流满面的能持忽然伸出一指,对渡真道破了此种玄机:“师祖,我看到师傅和能忍师弟了。” 渡真愣了片刻,最后闷闷道:“哭吧,我帮你遮着点。” 长街之上,雨幕之下,林海与许仙的背后,依稀有一大一小僧人相对而立,并且不约而同的齐齐对着彼此合十行礼。 宛如多年未见的挚友相遇,更像远去多年的游子回家,互道一声好久不见。 天地静观,唯雨绵绵。 第三十九章:斗法白素贞 天底下总有许多煞风景的存在,比如大日西斜,在染红了半个云海天空之时,却又无数的高楼大厦挡住了风景视线。比如一群人字大雁在天空齐齐飞过,不等过鸟一声如劝客的轻吟从中发出,便有一架轰鸣的飞机在更高处先声夺人,轰轰作响。 林海视线转移到那个正在与雷池做争斗的白蛇身上,游身而动的剑胎在心念所至之下,猛地悬停在身侧,锋芒毕露的剑尖直指向那只妖魔: “许仙,退开一些,最好走远一点。” 许仙应了一声,刚刚异动脚步,却见那置身于雷池当中的妖魔蓦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居然一头撞出了雷池保卫,莹白细小的蛇身上还带着道道游走的泪光,就这么愣头愣脑的朝着毫无还手之力的许仙飞去。 南宫面色微白的收回了自己的雷法,显然构建出一方雷池对她小号不少,可仍旧无法杀死那只妖魔。因为妖魔的法力被她与伞中的内丹互相蚕食分割,两人法力根本就是同根同源,所以南宫面对白蛇自保不难,想要杀它却是千难万难。 眼见到那白蛇想要扑杀许仙,南宫并没有多少想要出手相助的意思,反而袖手旁观的在后面默默调息方才那一场斗法的消耗,因为有着先前融合过妖龙元神的记忆,她依稀觉得白素贞这次的复生先生远远称不上机缘巧合那么简单,这背后的大有深意如果一个处置不当,很可能是如同那次普渡慈航一般的空前灾难。 南宫素手轻点,有电光游蛇般的蓝色电芒自发的在空中形成一道道悬浮的符咒,参差不齐的将高大的雷峰塔保护了起来,林海看着有些奇怪,不过并没有说什么,他一步跨出,身边既有剑鸣相随,涌动如江河的剑气横陈于扑杀而来的白素贞之前,如同一动高耸而不可撼动的城墙,林海脚下如生根不懂,凝神以待这场生死斗法,却不料那去势好似浑不顾命的白素贞却狡猾的一个猛子扎入到地底下,长街青石破碎却无尘灰荡出,只余下一处手腕粗细的洞口。 逃命去了? 林海愣神了一下,而后便听到了南宫的高声提醒:“它在地下!不要让它进入到雷峰塔!” 雷峰塔乃是佛祖当年赐下的降妖神器,又称十八浮屠,妖魔避之尚且不及,难不成白素贞还会主动往里钻? 林海心里觉得奇怪,可这时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他还是相信这位南宫师姐的,当下将剑胎化为一道流光,直接寻着白素贞留下的那个洞口遁入到了地下,长街之上一时寂静,只有淅沥的雨声。 许仙早在白素贞的那一扑之下吓得魂不附体,此时见到那魔头钻入地下,在看四周请是地板的长街,顿时觉得那妖魔好像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都有可能,他不仅眼巴巴的望向那边正在全身御剑追杀白素贞的林海。 “先生,那妖魔可是走了?” 许仙话音未落,林海大袖飞扬,直接一步跨出,直朝着许仙扑来,后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脚下坚硬的青石猛地送伞塌陷了下去,而后眼前就崩飞了无数的湿泥与碎石。 蛇妖!是蛇妖! 许仙迅速的低头看向脚下异常之初,视线中看不见别的,只有一张血盆大口从下往上,瞬间就吞下了他半个身子。 完了,一定是刚刚自己开口喊话先生,被这地底下的畜生听到了位置,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尽管林海在产那件的反应已经堪称神似,身法也快到了极致,可始终比不过刚一现身就吞下许仙半个身子的白素贞。 你妈的,盗金丹刚过去,这是又要上演盗仙草救许仙吗? 林海面沉如水,咫尺之遥此刻已是天涯之隔,心中愤然的骂骂咧咧。 老子又不是娘们,去哪儿给你盗仙草?再说一口给人家吞了,什么草都不顶用了吧! 南宫对于这场即将发生的惨剧不闻不问,甚至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这个手持邪伞的许仙,胆敢来此惑乱忍心,自己没有亲手将其打杀已经是看在林海的面子上了,如今再要她放下心中那份事关全城生死的预感再去救他,根本想也别想! 转瞬之间,那只细小的白蛇便以一种蛇吞象的诡异姿态,将许仙这个大活人整个的吞入腹中,它在得逞之后蛇身因涨大之故不能及时返回地下逃遁,就这样悬浮在半空来回的扭动,好像是要将腹中的许仙使劲的揉碎了似的。 林海也正好在这个时候杀到,这个由僧人转为剑修的年轻人面不改色,直接探身伸臂,将整条胳膊都塞入到了白素贞的蛇口之中! 长街上的虫蛇嘶鸣声猛然大作,白蛇扭动挣扎的动作更大了,似乎是临海的这一动作深深的触怒到了她,可是叫人奇怪的无论白蛇如何挣扎扭动,却始终不曾将蛇口闭合,反而大张着蛇口任由林海伸手捞人,当真是奇哉怪也。 终于,林海手指碰到了一处柔软湿腻的衣领,他当即不再耽搁,一把抓着便将许仙生生的从白蛇的肚子里拽了出来,并且果断的飞身便退,可是深感受到奇耻大辱的白素贞,又怎么会容忍他从容退走?扭身扬起蛇尾便朝着两人呼啸而去,时机方位都恰到好处的卡在了林海无法避让的关键位置,叫后者不得不以指代剑的硬拼一记。 周围数十丈内正在下落的雨水,尽皆在这一记交锋下尽数蒸发飞散,双方各自飞腿,白蛇尾部鳞甲破碎,血肉模糊,反观林海则看起来没什么损伤,仅仅是后退数丈而已。 “你没事吧?” 林海的声音略带沙哑的响起,浑身鲜血却没有受到一点伤的许仙,有些惊魂未定的摇了摇头,以示无妨,他这一身血迹也就是看着眼中,其实没什么大碍,最多就是一些粘液胃酸有些恶心而已,同时他也有些奇怪,哪里粘的这么多又腥又臭的蛇血? 难道它和刚刚那位白衣女子的斗法受了很重的内伤? 很快,许仙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只见林海伸手在空中轻轻招引,一道细细的荧光直接从白蛇大张的蛇口中飞出,重新悬停在身侧。 小巧精致的剑胎前后两头,皆有色泽鲜艳的血迹浸染,显然刚刚白蛇的嘴下留情并不是出于自愿,而是有这柄剑胎撑在它的嘴巴里,使得它无法闭合。 林海深深地长长叹气,在心中积蓄着下次出剑时的磅礴剑意,面上波澜不惊的对许仙笑道:“白素贞千方百计的想要除掉法海这个拦路巨石,自以为那个和尚过后于世间在无敌手,殊不知那些屹立于人族之巅的强者就像那春风之下的青草,烧之不尽,吹而又生。而这一点,恰恰正是人类最精彩动人的地方,非我族类,永远不会领会。” 本以为这些扎心戳眼的话,最不济也能叫对方暴跳如雷,可谁知白素贞却潘在原地不动声色,那双淡金色森冷蛇瞳中,甚至还透着意思若有若无的嘲讽。 “先生” 许仙可没那心思与林海一唱一和的刺激这条白蛇,开什么玩笑,他嫌命长吗?当下战战兢兢的道: “能不能先把学生送出一个安全距离,要不然学生怕以后有个万一,就听不得如此发人深省的教诲了。” 不愧是读过书的人,这个时候都能顺手拍出一记马屁来。 林海对于这点小事自然是从善如流,只是在他刚想要动手送许仙出去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三方在经过刚刚的那一番斗法之后,不知不觉中所站的位置与最开始的时候已经是大相庭径,林海与南宫两人皆是由背对着雷峰塔的站位,变成了面朝,这其中最叫人不安的,便是白素贞距离这座佛塔的那一段路。 畅通无阻。 第四十章:入主雷峰塔 身后一直心怀不安的南宫,默不作声的加大了手中雷符的书写速度,道道电芒闪烁的雷电蓝符顷刻间便围绕着雷峰塔,毫无花巧的用笨功夫构建出了一堵厚实的城墙,并且在这雷池城墙的厚实程度,还在不断的积累叠加,确保白素贞不会进入其中。 林海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动作,可是背地心湖之中,已有如山如海的剑意积蓄在一起汹涌翻腾,静待其攀附至巅峰之后的出剑。 白素贞面对着两位高手的蓄势待发,本身没有任何的表示,反而慢慢的摇曳着通体莹白如羊脂美玉的蛇身,不疾不徐的朝着雷峰塔游动,好似是对于这场斗法的死局业已认命,又像是对林海与南宫联手的不屑一顾,总之态度十分的暧昧不清,不过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叫两人停手的理由,该落下的剑,还是会落,而且还是那种拼尽全力的落剑。 白素贞看也不看身后凝神御剑的林海,只是平静的堪堪贴近雷峰塔外围环绕的电芒雷符下方,方才挺直了游动的蛇身,它回过蛇首,猩红的长信轻吐,口中张合发出的却是人言: “法海,怎么还了俗,长了头发,也还是这副惹人厌恶的说教姿态?大丈夫御剑杀敌就是,哪来那么多鸡零狗碎的勾心斗角,败坏人心?” 林海闻言点头,并未因此而有丝毫的恼怒情绪波动,反而赞同道:“受教了。” 话音刚落,便是那将剑意积蓄到极致巅峰的一剑递出,白色的剑气华光流转天地,小小的剑胎在刹那间大放光明,宛如一颗金乌落于人间,如此惊人的威势一剑,却在临出剑之前忽然光华尽散,不过这并不是林海御剑出了什么差池,恰恰相反,剑道登高而至绝的返璞归真,同样也是契合天道,故而异象不生。 这是林海御剑以来所处的最巅峰一剑,长街远处观战的渡真能持祖孙两人,看得目眩神迷,而佛塔至高处的林府一众则无法看破更多玄机,故而对正在御剑降妖的林海,则是担心多过于其他。 转眼间,剑胎杀至,林海这一剑之后的重重后手演变在刹那间全然无用,尽管早已在心中想过白素贞的各种狡猾手段,可当真的剑胎临身之际,林海仍然止不住的心头震动。 白素贞面对林海拼尽全力的一剑根本就未做丝毫的抵挡,顶多就是扭转蛇尾,简单的避让开了一处能叫它身死当场的要害,便任由这并不惊天动地,却契合大道的剑胎一穿而过,将蛇躯剖成两半。 它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等林海的念头落定,眼前便已有答案显出。 在剖开白素贞身子后,根本就没有消耗多少力量的剑胎,因为距离太近而无法收势,几乎等同是巅峰状态下的林海使出了神完气足的一剑,重重轰向白素贞身后那座被无数雷符环绕的雷峰塔! 尽管已经极力的收回力道,可剑胎与雷符碰撞的磅礴气机依旧是异常地动山摇的灾难,悬挂在九层吊檐上的清音铃铛爆散成灰,顶层那些观战的长辈若非其中有着南绮容的棋盘大阵护持,即便不被交手余波的气机震死,也会在这场地动山摇的大恐怖中跌落塔顶。 控制雷符大阵的南宫更是面色苍白,口鼻之中同时有殷红的血迹渗出,刚刚脱离指尖,即将成型的一道电芒雷光也溃散无踪,身受重伤的南宫,在这时却是不退反进,脚尖一点便风驰向白素贞那半截蛇身而去,与此同时根本就不需招呼,林海也在电光火石间作出了如出一辙的相同反应,不过前者是担心白素贞处心积虑进入到雷峰塔里的未知场景,而后者首先想到了他的是家人此刻都还在塔顶! 什么大义凛然,人间正道,林海现在根本就顾不得想那么多,甚至于再次出手的一剑尽管没有刚才那般的绝顶浩大,可用心用情之专,前所未有,以至于在白素贞算计中,本该与南宫齐齐晚一步杀到的林海,居然在起手之时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神速远远甩开南宫一大截。 人算不如天算! 白素贞现身以来,一直冷漠疏离的金黄色竖瞳,首次浮现出一丝惊疑,本就受到重创而行动不便的白素贞,无论逃遁还是斗法无疑都弱了最早现身时许多,眼睁睁看着林海身剑合一的化为一道剑光,笔直洞穿了它的身躯。 林海一剑杀出,紧随其后的便是南宫素手引落的九道紫宵神雷,林海驻步回身,从天而降的巨大雷柱比身后雷峰塔还要高耸。 直入云间,通天彻地的一条巨大光柱,将白素贞残破的剩余元神完全笼罩其中,流转的蓝色电芒将林海半个身子都映成了一片蓝色。 他看着雷光巨柱中正在缓缓消散融化的白素贞,剑胎依旧环绕在周身游动,不曾回归袖间。 他要彻底看着白素贞消散在雷光之中,方才能放心收剑。 横陈于天地之间的巨大雷柱开始缩小收减,最终消散无踪,在不可见,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白素贞的元神内丹,做完这一切后,南宫与林海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无声而笑,只不过前者相较而言伤势有些沉重,不过因此而消灭了这个心头大患,怎么说都是值得的。 雨丝飘飘洒落,早就跑的远远的许仙,遥遥张望着这边的情况,发现正义的这边大获全胜之后本想高声欢呼,手舞足蹈一下,可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自卑怯懦又让他按捺下了那诸多情绪,转而开始考虑一些实际问题,比如之后如何与林海这位年轻先生共处。 “相公相公!” 身后远方,有隐约飘渺的娇呼声传来,林海回头,见到高高在上的雷峰塔上,傅青风居然从那处破壁的大洞中探出足足半个身子,从上到下的朝着林海挥手欢呼,早已挽成妇人发鬓的女孩欢呼雀跃,虽无世间修行中人那般青云直上的神通法力,可居高临下从这几与云海比肩的高大佛塔中俯身下探仍是没有半分的畏惧。 一旁的傅天仇没有畜生说话,而是转目看了一眼林清和老爷子,后者报以微微一笑,并无言语,两人却各自心照。 其实就傅青风如今的身份而言,这番动作举止是万万地不合礼制的,换了别的人家老爷,此时早就勃然大怒的出声喝止,又哪里会与傅天仇这般相视一笑? 看着出嫁前后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女儿,傅天仇尚且还是首次的对女儿的归宿感到了由衷的安心和满意,虽然对于两家之间的亲事,这个出身书香官宦之后的老人嘴上和行动上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满,林海同样也是个少有的年轻俊杰,可内心深处难免会有别的情绪,当日大婚之时,他曾对林海说出的那番话大半便是因此,而如今他倒是真的释怀了。 林海终于收剑入袖中,对着塔顶那个眉眼弯弯,欢呼雀跃的女子大力的摆手示意,已成为两位女子丈夫的男人,身子另一侧是一条无力低垂的臂膀,那是在救许仙时与白素贞交手,迫不得已用空手剑指硬接了它一式势大力沉的摆尾后的后果,不过这点伤势被林海小心的藏好,不叫塔上的哪里那两个女人窥见分毫,以免担心。 长街远方,始终没有帮上什么忙的祖孙两人,毫无高僧形象的互相击掌相庆,林海气机深远,对着观战却始终都不曾现身的祖孙两人挑了挑眉,背着南宫悄然的对他们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指了指自己,法海虽然不在了,可三人间的师徒情分始终都在。 “你们可真是郎情妾意啊。” 南宫的声音传入耳中,引得林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就见到这位许久不曾现身过的女子,撞死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刚刚对着那边竖拇指,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是什么意思?我的雷法可有可无?” 林海当即便倒吸了一口凉气,旁人容易被这女人清冷如谪仙的容貌气质所骗,以为这是个神色清冷的禁神,可曾与之在金山寺一起修行过的林海却是十分的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暴躁老姐,这件事应对上可大意不得,别看南宫好像万事不着心似的不在意,其实是很小心眼的! 林海故意的在南宫面前晃荡了一下,那条断骨低垂的胳膊,许多看似乖巧,实则可怜的话准备了一肚子,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一直静然耸立的雷峰塔通体震动了一下,林海与南宫刹那间便有所感应的回头望去,与此同时,观望的金山寺祖孙两人也相继面色凝重的现身在长街之上。 能持先是对着林海合十一礼,而后便皱眉看着气象完全焕然一新的通天佛塔: “它终究还是进去了。” 这个它字,自然便是那应该已经消散在南宫雷法之下的白素贞,后者此时也咬唇良久,不甘又疑惑的道: “可它分明已经死在了我的神霄紫雷之下!” 渡真问道:“白素贞修行千年,要是个不知诡变的早就死了多少回了,你可还记得方才林海击溃雷符的那一剑?” 第四十一章:世无双全法 南宫听到后立刻便想到了白素贞偷天换日,进雷峰塔的关键。 红神伞骨中的内丹与她身上的元神相合,两者本身便都是不具实体的虚幻东西,两两相加也自是可以变化无方,它借着林海的那一剑,将身体一分为二,断掉的那条蛇尾看似死物,实则却是它得以逃出生天,施展绝地反击的障眼手段。 林海默然无语,早在雷峰塔传来异动的那一刻起,他便无心关注那妖魔是如何进入塔内的,他抬头视线始终在望着塔顶的那处破壁大洞,在那个方向有着他所有的家人。 剑光瞬息间拔地而起,直扑向顶层所在,可是林海驾驭的剑光刚到中途,雷峰塔外表便开始浮现出一股无形无质,却又肉眼可见的升腾火焰,立身在下的渡真能持,以及南宫三人,立刻便感到这座千年佛塔中所蕴含的冲天妖气,竟是直接以一种天地相斥的巨力在推着他们向后倒退。 这种堪称逆天的妖气程度,别说南宫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即便是寿数长久的渡真也闻所未闻,三人光是站在塔下便如同置身于逆流的洪水大潮当中,汹涌无尽的妖气铺天盖地而来,祖孙两人体表不约而同的散发出淡淡金色的佛光,护持住身形不至于被妖气吞没碾碎,一旁的南宫则是有雷芒护体,根本无须担心,反倒是半空中御剑冲向塔顶的林海有些艰难。 诛仙剑胎早已离袖出鞘,在一波紧接着一波,几无穷尽之势的妖气浪潮下艰难的推进,林海衣袖向后疯狂倒飞,身旁两侧是被剑锋所开出的两道滚滚的妖气浪潮,浓郁到了凡人肉眼也清晰可见的程度。 仅仅是一个妖气浪潮,白素贞的真身还未曾真正的出现便有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威势,其真身降临之时该是何等模样当真是不可想象。 塔下三人都是世间少有的高手,在这惊天动地的妖气中早已是管中窥豹般的,大概可以得知双方差距悬殊,此时都在心里生出了退意,唯有上方御剑而行的林海依旧不依不饶,剑光一往无前的破开重重妖气江河,心念所至便是剑光所至。 此时的林海心无杂念,同样也只有一求,那就是能够破开佛塔周遭的妖气城墙,救出家人就好,旁的再多他不敢再有多求,实在是因为这一刻的白素贞所表现出的强大,简直就是超乎常理,即便是法海复生恐怕也不是对手。 世间高手无论是出剑还是运转法力符咒,除了自身的修为深浅,更讲究一个契合大道,至于修行人出手如何契合大道,则就要看他的道心胸怀,是否宽广高妙,符合大道道意了。 塔下三人齐齐抬头注目着那一道一往无前的剑光,目光各有忧色浮现。 因为林海出剑从来没有过什么契合大道的心思,此生距离所谓大道最近的一次,当算他白衣僧袍,人称法海之时,自还俗生发之后,那种高妙的上乘大道心境也与他相去甚远,因此他这一剑不求救人,即是对双方的清楚自知,同时也是一种道心较量上的认输。 剑气化作冲天长虹,不断在重重如怒涛狂潮的妖气之中开路,堪堪逼近塔顶破壁还有丈许之地时,林海这一口气机流转便已经有了将尽之势,这一口气尽并不是仅仅不能救人那么简单,围绕在佛塔四周的妖气程度至此,已经是凶险至极的存在,一旦林海周身没有了这犀利的诛仙剑气护持,那么汹涌的妖气很有可能会狂暴的将他的肉身碾压成一团烂肉! 几乎与家人只有咫尺之遥的林海,自然不会甘心就这样折回去,看白素贞这次复生的架势,如果错过这一次机会,那么日后十个林海加在一起恐怕也不是对手,更何况一个男人,如果因为自身安危而放弃眼前一大家子的性命,那还叫什么男人? 林海眼底有戾气浮现,脸上青筋也由此浮现跳动,使得平静的面容上添了几分狰狞,一个突兀的怒吼随即在天空炸响: “助我!” 塔下正在抵御妖气浪潮的三人闻言,不假思索的各自托手打出一道华光,其中当属南宫的蓝色电芒最为迅捷,它沿着林海以剑气在高空当中分出的那条道路,从林海的脚下散成千万道流光,然后又在头顶重新汇聚成一道粗若水桶的雷柱,生生助林海的剑气破开了屏障。 长袖翻飞鼓荡,林海对着塔下三人微微点头示意,借着雷光所造成的威势从而迅速的换过一口气机。 本已将尽势尽的剑光顿时重新焕发出了生机,眼看着林府家人就要被林海救出,可此时变故又生! 一只盈白如玉的小巧手掌,轻分出两指,不知何时悄悄夹住了林海那柄赖以开道的剑胎诛仙。 一往无前的剑光就此停步,如遇天堑。 高空之上罡风激荡,吹扬对持中的林海一头长发飞扬,他的心神就此而生出了不可静止的波动,浑身上下片刻便已被冷汗浸透,其中一半是因为受伤的那条手臂伤势发作,另一半则是因为忽然拦路的妖龙,白素贞! 此刻现身的白素贞,身形样貌仍是极美的人间女子模样,甚至细看下酷似南宫,不过那疏离淡漠的眉眼,目光在望向别人之时,却宛如看到待杀的畜生。 此刻她的身影已经凝实到了极处,不过仍可看出不是实体,可带来的压迫却是前所未有,林海在面对这样的妖神白素贞之时,甚至都在心底有一种它动动手指都可以将自己捻杀的错觉。 “是不是很后悔,将自己一身法力化作金身来与我同归于尽?” 白素贞神色平静,无论是高空激荡的罡风还是手指尖越发动荡激烈的剑吟,都无法打破她自身所带的这份宁静。 林海的脸色随着剑胎的每次低吟而越发苍白,闻言只是摇头地回了四个字: “结局早定。” 是啊,法海当世之时,确实横压一世无敌,还不曾拥有今日这等力量的白素贞自是远远不及,可是法海却有太多的牵挂了,放心不下金山寺的后世传承,还放不下林府的那一大家子,自以为留下金身降服了白素贞,留下了自己的衣钵道统,保证了金山寺的传承有序,同样也能回家不负老父与良人。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可世上没有双全法,最起码在白素贞留下的答案里是没有的。 “好一个结局早定,确实也是结局早定,本座修行何止千年?早已洞悉人性,法海固然功高一时,可是牵挂太多,我故意摆出一条两全其美的路来让你走,你如何不就范?” 妖神无声而笑,剑胎夹在指间开始发出脆弱的低吟,使得林海脸色苍白的连连吐血,御空的身形也跟着摇摇欲坠。 原来什么结盟法海,共抗如来,借此摆脱控制和命运的,其实都是借口,为的就是引导法海主动还俗,扫清她重返雷峰塔的障碍。 可是这其中还是由许多问题,林海不曾想明白,比如说白素贞如果已进入到雷峰塔便可重回巅峰法力的话,那么当日又何必与自己虚与委蛇的施展这些阴谋诡计?为什么一定要让法海还俗之后才肯现出它如今的爪牙? 但是白素贞显然不想给他问出这些问题的时间,只见她莹白指间的那支剑胎忽然崩现出一条裂纹,林海如遭雷击,勉强滞空的身形立刻不受控制的从高空向下跌落,破碎的剑胎中猛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巨大剑气气机,白素贞莹白的一手五指根根炸裂无踪,可她恍若不绝的低头看着地下那三个守在塔前的秒小黑点,再抬手时那被剑胎碎裂爆发而造成的伤势已经恢复如初: “看着也是多余,一道送你们一程!” 第四十二章:败退金山寺 佛塔周遭的妖气如受敕令,无声翻涌的围拢成型,整座气势巍峨的通天佛塔此时从远方望去,不再有昔日祥和的旧观,反而像是一条正在对天长嚎的巨蟒! 下落中的林海,此时一身精气神早已随着那柄被捏碎的剑胎一道崩溃,即将摔成肉泥之前,他极力的抬头想要望一眼佛塔中受困的家人们,可是血水模糊的双眼与佛塔周遭翻涌的妖气,却叫他根本望不真切。 就在这时,林海无力动弹的身旁两侧,忽有两道金光伴生,一左一右的各施法力,死死带着他的身子向远处突围,赫然便是能持与渡真两人! 原来他祖孙二人自知法力无法与南宫林海比较,就算法力助林海突破屏障恐怕也无力在做什么,与其锦上添花不若引为后援,果真就在这生死的关头派上了用场。 高空之上的白素贞对于能持两人的动作不置一词,只是平静的伸出一只手掌,轻轻下压。 刹那间,妖气如风倒灌,翻涌凝结成了一张巨大的遮天手掌,朝着塔下四人所在的位置盖下,巨掌结成之势铺天盖地,下压的那一瞬一度叫人有种天倾即倒的错觉。 能持与渡真一左一右各自抓着林海,没命的开始发力狂奔,南宫则一言不发的化身电光,一头迎上了那只铺天盖地的巨大手掌 “师姑她会不会出事啊?” 能持双眼含泪的问向渡真,后者沉声道:“她体内有妖龙的一半元神,两者同根同源,想要对她造成伤害不难,可要杀她却不太容易。与其担心你师姑,还不如担心下这小子!” 渡真口中所说的他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身后从妖气浪潮中拽出来的林海。 能持这才注意到身后的林海。 林海打从就下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半点的动静,有些过于安静了! 能持顿时悚然一惊的开始琢磨其中玄机。 此刻的林海何止是没有动静那么简单,打从那柄性命相关的剑胎给人生生捏碎开始,他身为剑修的那种一剑在手的精气神便不断的在流逝,七窍都有血迹渗出,仿佛身上那份属于活人的生机也一并流散沉寂了下去。 能持察觉出了身后林海的异样,逃命的脚步不停,心下却惶恐不安起来,频频回头带着哭腔道: “林公子你可千万挺住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师祖说了,只要逃到金山寺,这妖孽是万万不敢追杀过来的师傅啊,那么多风风雨雨都过来了,您可千万别再这儿栽了啊!” 少年僧人声声凄切,眼中泪珠如雨坠下,说到最后连林公子都不叫了,直接喊出了师父,可是真真的害怕林海就这么过去了,后者也不知是被这小子的三言两语打动了心中已如死灰的斗志,还是嫌弃他的声音太过吵闹,惨白却平静的面容轻轻皱了下眉头,使得他整个如同将死之人的气质为之一变,多了几分鲜活。 三人头顶上的妖气魔掌,终于在这时迟迟落下,渡真与能持不得不停止了疯狂逃奔的脚步,齐齐发动功力,撑出了一方可容三人栖身的金色光罩。 能持张开双臂,将林海护在身后,面色凝重的打量着法力光膜之外无处不在翻滚的妖气,但凡视线所及,整个世界都仿佛化身为妖气的海洋,更加叫人恐惧的是那妖气翻涌时,好像将此地演化成了另外一个空间世界,使能持与渡真再也无法辨认出方向,就连联手突围都不知该去往何处。 “师祖,这妖气如此诡异师姑她不会有事的吧?” 身处险地,少年僧人想到的却是早他们一步冲入妖气浪潮中斗法的南宫,渡真是第二遍听到这番言语了,没好气的道: “你放心,咱们三个就是死了她都不会死!” 能持放下心来,脸上重新挂上笑容,以拳击掌道:“好,那接下来就让弟子来抵挡这妖气,师祖你带着师傅,尽管朝着金山寺的方向跑就好了!” 渡真苦笑摇头:“傻小子,我也得能在这妖气浪潮中认得路才行啊。” 能持的满腔豪情与脸上表情笑容都同时停滞了下来,下意识的便想要伸手去挠自己的后脑勺。 渡真无计可施,能持指望不上,林海又陷入到昏迷,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际,妖气云海远方忽然传来一道豪迈的凛然大喝。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出鞘出鞘出鞘!” 空气中有无数利器破空的尖锐声响起,能持与渡真顿时精神一振,只见到无声翻涌的妖气云海在那人的进攻下,居然隐隐有了一丝紊乱的意思,渡真到底是积年老修,电光火石间便凭那一声断喝而判断出了方向,果断道: “能持,背上你的师傅跟我来,我为你们开道!” 妖气云海之中,有两道金光奋起余力冲天而起,朝着金山寺的方向风驰而去,他们这一动宛如触怒到了一向平静的妖气云海,无声翻涌的妖气旋转上绞,在露出狰狞爪牙的同时,也有轰轰的雷霆咆哮在其中回荡,原本不成规则的妖气迅速的在三人的金光下方形成了一条巨蟒的形态,宛如活物般的张开巨口向着三人迅速逼近。 能持低头看了一眼,凭他那点浅薄的修为自然不可能抵挡得住这如狼似虎的攻势,只得大叫催促上方开道的渡真: “师祖,那妖孽马上要追上来了!” 渡真此刻功力全开,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甚至连回话的空闲都没有,显然拼上了全力的老人此时也无暇他顾了,能持也看出了这一点,眼见下方的巨蟒越来越近,他便当机立断的打算把师傅托付给渡真师祖,自己则舍身下去和那妖孽死斗一番,好歹拖延出一点逃命的时间。 “师祖,你!” 满腔的斗志激昂,视死如归的能持还来不及喊出自己的豪言壮语,一道蓝色的电光便已从远方瞬息杀到,南宫一袭白衣之上电光环伺,如同九天玄女的随身彩带,心念一动便缠绕住了能持三人,气机流转间直接将他们拖出了妖气云海,而她自己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居然毫不停留的又一次一头冲入到了云海之中。 从那深沉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绝地逃出生天,少年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远方是在驾驭发件对妖气云海不断攻击的镇抚司官兵,领头的正是早年断了一臂的燕赤霞,这个大胡子身先士卒,这些年在幽州城利用官府便利,动用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制练出无数上品法剑,功力比之当年还要深厚。 不过见识过那白素贞真正实力的能持,可不认为燕赤霞他们此去有任何的胜算,于是连忙喊话劝他们暂时退往金山寺,众人碰头见面之后再说不迟。 燕赤霞也不是傻子,他带人冲杀了这么久的功夫却始终没有见到正主,一众镇抚司的精英看着声势浩大,去势极猛,可说到底也不过是自费力气,和空气斗法而已,当下听见能持的喊话,又见到林海也被带了出来,于是也不婆妈罗嗦,直接喝令手下官员在妖气云海四周布下警戒传讯的人手阵法,然后带了两个副手御剑去了金山寺。 雷峰塔四周翻涌的妖气云海如有意识,始终只盘旋在一定的范围之中,不主动招惹的话倒也没事,这会儿的功夫早已围拢了许多的百姓观望,尽管有镇抚司的官员在一边呵斥退散,可仍有胆大过惯了太平日子的直入其中,从此人间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最后一名步出云海的是南宫,她俏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不过叫人称奇的是她居然带出了雷峰塔中的那几个送饭的小和尚。 按理说,连林海修行的剑胎都可以捏碎的白素贞,是万万不可能让南宫进入到雷峰塔中救出这些人的,可这个女人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转瞬间就办成了林海拼了性命也没有办成的事情。 为了照顾这几个小家伙,南宫特意找了一条小船渡水过西湖,临走之前她回头望了一眼那耸立在云海妖气之中的高大佛塔,目光晦涩。 第四十三章:争位 燕赤霞大步流星的走在金山寺宽敞却格外寂寥的长路上,身后是两名跟随的左右副手。 自从林海与南绮容成婚以后,燕赤霞就成为了镇抚司中最后的一根很快就有后起之秀替代了南绮容原先的位置,可他们的功力修为并不如何出彩惊艳,只胜在办案手法娴熟,能够很快处理各种民事邪事的纠纷。 “大人,妖云四周已经拉好了警戒线,衙内还有一套早先留存的大悲胎藏界,是昔年法海大师的手笔,要不要也” 燕赤霞头也不回的打断了副手的建议:“不用费那个事了,只要不让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别乱闯就好了,那处妖云看着诡异,暂时威胁不大。” 三人说话间来到了金山寺内堂中的一处大殿门口,燕赤霞被一名小和尚领着走入其中,发现堂内基本汇聚了城中所有修为有成的修行高手,其中渡真,能持这两位东道主昂然坐于主位左右,居中位置却空悬无人。 副手看到这里,适时笑着凑近燕赤霞的耳朵,低声道: “金山寺自从法海去后,昔年门人弟子因不满现任主持德行,纷纷四散自立门户而去,如今的天下第一佛门早已是名不副实,他们让出主位来显然是给司主坐的,倒也乖巧识趣。” 燕赤霞性格豪爽,与林海又是结拜的好兄弟,听到这番带有挑拨性质的言语,心中略有不快,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 后者还以为这是上位者器重欣赏的眼神,心中得意,面上不禁有笑容流露。 随着两人进入内堂,在座之人纷纷起身拱手相迎,燕赤霞本就是掌管一城妖邪异事的最高行动长官,本人更是法力高强,这样一个拳头硬同时手中又有权的人,寻常修行人看见了自然多多巴结。 “燕司主您可来了,大伙都等着您过来给拿个主意呢!” “是啊是啊,您不过来我们都不知如何开始了”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燕赤霞应当落座在主位,可是能持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笑容如常的示意燕赤霞落座在主位下首的行首位置。 场中参与议事的众多高手先是一静,而后便开始大声喧哗,许多自以为机灵有颜色的当即就出口为燕赤霞抱不平,当面毫不留情的训斥能持这座位是如何安排的,只有少数的人注意到了燕赤霞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异色,从而选择了一旁静观。 这乱糟糟的场景没有吓退能持,少年僧人神色坚定的一力坚持如此排位,虽然心头笃定,可与人言语时听到激烈处也难免会心生怒气,眼看着场面渐渐有失控的趋势,忽然有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场中喧哗就此一静,齐刷刷的看向了发声之处。 动手的是燕赤霞,挨打的却是哪个跟随在他身后的副手,前者眉眼冷淡,径直走向能持安排的那个位置: “自己去跟内务上打个招呼,以后不要跟在我身边了,副手的位置也换个人来坐,不是你做的不好,只是我看你不顺眼,有没有意见?” 那名副手捂着脸,一言不发的退了下去,内堂中的众人面面相觑,不没明白这是在闹哪一出,燕赤霞见场面安静了下来,便朗声笑道: “燕某管教自己的手下,叫诸位看笑话了,也好叫诸位知道,燕赤霞无论是行走江湖还是坐于庙堂,生平最不喜的便是这等无聊又无趣的所谓论资排辈的让座次,拳头硬有权就应该坐人家主人的位置?没有那样的道理,为了这点屁事吵来吵去,甚至动手结仇,我最是看不起了。” 燕赤霞话音落下,场中先前出言争执座次的人面上都有几分挂不住,当即便有人径直拂袖离开了内堂,旁人想要劝一句,燕赤霞却嗤笑一声: “本就不是自愿前来的,走的理由有一万个,你说通了这一个他还有九千个等着发作,留不住的!” 离去的几人闻言,脚步加快了几分,很快没了踪影,内堂之中气氛尴尬,最早出言为燕赤霞仗义直言的那些人,讪笑道: “不是我等趋炎附势,而是除了燕司主,我等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更有资格做在那个位置上。” 此言一出,众人都纷纷附和,似乎是因为替先前所为找到了一个十分合适的理由,故而内堂又开始重新热闹起来,燕赤霞神色冷淡的不置一词,对于内堂中议事的众多修行高手失望透顶。 当年他从庙堂流落江湖,就是因为看不惯这种场面,多年以后还是这样,眼看一群人自说自话的又要将场面重新吵闹起来,他心中不免就有了起身离开的冲动。 竖子不足与谋! 就在这时,后堂忽然响起了一阵车轮碾地的声响,能持听到了这个声音后立刻起身,将那个主位的椅子拉了出来,这番动作无疑是在告诉众人,今天的正主要出来了! 可是大家都是久居幽州的修行人,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能够说得上话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数遍了一圈也想不出还有谁能够凌驾在燕赤霞之上。 很快众人便知晓了答案,同时也有许多人心头不负,因为那个坐着轮椅被小沙弥推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富商林清和的公子,好像是叫什么林海来着? “金山寺召集诸位同道,前来商量如何铲除佛塔中的那只妖孽,平时也就罢了,这个时候请他过来主持,这不是胡闹吗?!” 内堂之中发出如此声音的不在少数,林海静静听了一会儿,神色间并无怒气,早年幽州城在妖魔石蕊的一力镇压之下,城内修行众人极为稀少,而石蕊之后,林海多大时间都在外闯荡,偶尔回来也与本地修行人没有什么交集,众人虽然也知道林海有修为在身,可对他来主持这个会议还是有诸多不服,认为是林海仗着金山寺金主的身份才会这样。 内堂之中的吵闹矛头开始指向林海,渐渐开始有了兴师问罪的架势,这叫能持心中愧疚非常。 因为作为东道主的金山寺,决定谁来坐那个位置本就是自家人的事,之所有有了如今的这一次次吵闹不休,说到底还是因为没了法海的金山寺压不住这些人,换了以往时候,林海自然有无数个办法叫这群家伙闭上嘴巴,可现如今他剑胎被破,一身道行十之都付诸东流,想要震慑他们又谈何容易? 不过林海既然敢主动现身提出做那个位置,自然有他的应对手段。 “那么依照诸位的高见,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应该是谁呢?” 林海不疾不徐的一句引导,很快就把众人的注意力重新聚集到了燕赤霞的身上,因为在座之人都认为当年主管二十多省的辣手判官,如今掌管镇抚司的燕赤霞才是最有资格的,就算他脾气古怪不喜欢坐那个位置,也轮不到一个病怏怏的富商公子来领导大家。 “既然都服燕老哥,那么林某就替大家问一句,燕大哥你认为谁来坐这个位置合适呢?” 林海笑眯眯的抛出这个问题,后者立刻仰天哈哈大笑,大声道:“林兄弟当年纵横天下的时候,你们这群兔崽子还不知道猫在哪个角落,屈服于石蕊的魔威之下,苟且偷生呢!”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沉默不语,其实幽州这一拨的修行中人,大体上道行都轮不上如何高深,当年之所以能够镇压一方,很大程度上都要归根于渡真与燕赤霞的功劳,其中出力最多的还是金山寺法海门下的那群修行有成的弟子,如果不是因为能持担任方丈住持,引得诸多弟子不满,从而导致了佛门弟子四散而走,各立门户,今天的这个会议也轮不到他们参加。 但是有了燕赤霞的明确支持,仍然不在意叫所有人都服气,比如隐世已久的道门弟子 第四十四章:敲打 季云子便是其中最不服气的代表人物,自从法海横空出世,一力压倒了了道门在神州的道统之后,玄门上乘的真传弟子,为了保存实力大多选择了远走海外,隐世不出。 而在那之后,法海忽然传出功行圆满,圆寂飞升的消息,对于淡出世人眼界的道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一个复兴宗门的好消息! “想不到林公子居然请得动燕司主为你说话,当真是手眼通天,只是商议幽州对阵妖魔之事非同小可,关乎全城百姓存亡,光靠势力财力是不够的,得有真才实学才行!” 季云子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身来,以江湖中人礼节,朝着坐在轮椅中气息衰败的林海抱拳行了一礼: “山野闲道,向林公子请教了!” 随着季云子的这一抱拳行礼,一种巍然之感油然而起,好似他的身躯在刹那间拔高了无数倍,气势之雄壮,犹如远古的神灵巨人,有侵吞山河之势! 燕赤霞与渡真都相继露出了凝重之色,此人虽未显露出法相境界,可举手投足间却都是道家神灵法相的赫赫声威,道行竟是与南宫那电光环伺之相还要更胜一筹,以此时的林海状态,就是十个一起上也奈何不得人家。 燕赤霞双手撑桌,打算仗义为林老弟先撑过这一仗再说,可林海却安然的坐在轮椅里,平静的笑道: “我如今剑意流散,筋脉将断未断,又哪里会是你这道门种子的对手?我认输。” 直接了当的话语,叫蓄势待发的季云子为之一愣,一时间许多准备好的说辞都没有来得及讲,不过跟随他而来的同门道人却不失时机的站了出来,一手指着仍旧在主位上落座的林海,大声呵斥道: “既然认输,你又凭什么还敢坐在那个位置?” 这番无礼的言语,使得向来心平气和的能持都有了三分怨念,他瞪着那说话之人,忽然见到林海望着内堂门口笑了起来,好似对他们的挑衅全然都不在意:“回来就好。” 这番浑然没有将季云子等道人放在眼中的样子,使得言语挑衅的道人觉得丢了面子,气机运转间便想要给那病恹恹的林海一个好看,可他气机不过稍稍游走一丝,连半数经脉都没有走完,整个人就噗通一声的朝着主位林海三人跪了下去。 南宫俏脸含煞,周身电光环伺,她素手轻轻按在那道人的肩头,吞吐游离的电蛇便瞬间锁死了他周身气机的运转。 “金山寺的内堂主位,该有谁来坐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道人冷汗淋漓,脸色煞白的说不出话来,季云子直接抬手便打算与这白衣女子交手,燕赤霞此时也恰到好处的在他堪堪出手之际从座位上起身,数柄符剑出鞘长吟,使得他不敢妄动,场面一时僵持。 逃脱一难的本因不曾想到,刚刚回家便见到这等剑拔弩张的阵势,他与众师弟们悄悄走到能持的身边,低声轻呼道: “师父方丈,我们回来了。” 轻柔的童稚之言,仿佛将内堂之中的那份肃杀冲淡了许多,能持见到自己的弟子居然全都安然回返,虽不知师姑南宫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神通,可也喜上眉梢,挨个的在他们的小脑袋上都摸了摸。 “回来就好,就来就好!” 林海此时终于坐稳了主首的位置,他面色苍白的带着莫名的笑意,双手撑桌微微探身前压,看着被南宫轻松一手压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道人,又看了看与燕赤霞剑拔弩张的季云子: “你们问我凭什么?我林海自然凭的是一句话就能碾死你们的手眼通天。权势也罢,财势也好,都不是你们两个后辈能够抵挡和想象的!” 此话一出,内堂中人神色各异,盖因林海在幽州修行名声不显,大多数人都不曾知晓这位年轻公子,便是当年那位功盖当代,以一己之力生生压下道门的高僧法海,只有少数知晓内幕的能持,燕赤霞等人面色如常,仿佛天经地义,理当如此。 林海摆手示意南宫放了那个道人,后者依言照做,不管私底下她大师姐的派头如何威严不可侵犯,可在外人面前总是会给林海留下一点面子的。 林海双手拢于袖中,双手指间夹带把玩着一块巴掌大小的晶莹玉髓,不断有丝缕的精华气机被他以秘法收束,归纳于体内,用来修补他与白素贞一战后的创伤,用玉髓修复伤势的过程有些玄妙,林海坐于主位上双目半开半合,好像睡着一般,可思绪却极为清晰。 “其实今天叫诸位过来,要说的事情远没有你们想想的那么危险复杂,而我要你们做的事同样也很简单,那就是如何有序的安排城中百姓,在接下来的三天之内有序撤离。” 一石激起千层浪,就连燕赤霞也在法海的这一句话下面现不渝之色。 当今天下人道昌盛,妖魔之流乃是人族死敌,每经出世则必被打杀镇压,朝廷对于修行中人的栽培和扶持同样也不留余力,历来有朝廷养士四百年的说法,比如燕赤霞就是世受皇恩的代表性人物,见到妖魔不战而走,就如同军阵战场之上的士兵应敌,却望风而逃一般可耻,断然没有一剑不出便逃的道理。 季云子面露讥笑的道:“林公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来领导大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大家弃城逃命?”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倒是你,好像不清楚自己在和谁说话。” 林海徐徐的睁开双眼,看向季云子,明明没有气机的汹涌运转,同样也无高深道行在身的他,此时散发出的莫名威势却叫这名道门的嫡传种子都有种触目惊心之感。 常言道虎死架不倒,林海当年化身法海,庙堂江湖都是一副当时无敌的姿态,区区一个道门的后起之秀,就算道行不错,又哪里比得过法海当年统摄外道的威严气势? “雷峰塔中现世的那只妖魔,是五百年前的金山寺,以传承断绝为代价而封印的妖神。如今她冲破封印,卷土重来,别说我们在座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对手,就算是法海复生也同样无可奈何。你们如果有谁不服的,尽管去试。” 林海话音刚落,季云子便想开口回以几分颜色,自从这年轻公子现身以来,三言两语间都在死死压着他的气焰,使得他堂堂道门嫡传弟子的他心中憋屈,好似被无形之中打压,落了威风。 可林海好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目光幽幽而隐晦的盯着季云子,并不怒形于色,反而嘿嘿笑道: “季云子,林某人奉劝你一句,既然行走江湖了,就不要太把自己道门嫡传钟子的身份当回事儿,大好江湖无不可死之人,出言不逊则立见生死的江湖人每天都有,你能安然坐在这里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不是劳资珍惜你这一身狗屁的资质,也更不是动不了你,而是我看在当年天柱山道首清澜真人的面子上,不想做的太绝。” 此时被林海捏在手中的那块玉髓,灵机已被吸收殆尽,化为了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林海随手将之丢出,面上不知觉的开始有了三分血色,一身虚散的气机也终于开始有了一点修行高手该有的样子,他微微侧过脸,斜眼看着在自己一番掏心窝子话语下偃旗息鼓的季云子。 季云子此时也是真的打算闭口不言了,他行走江湖,外出闯荡的时间是不久,年轻也好面子,可再好面子也是惜命的,刚刚林海的那番话看似不疾不徐,其实内里的森森杀机却如暗流涌动,引得他脖子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次又一次,心中深刻的明白,这个病恹恹的公子哥,可能一句大话都没有说。 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第四十五章:三元合一 内堂之中落针可闻,依靠着玉髓之力而恢复了几分高手气象的林海,此时主持会议便更加的随心所欲了。 季云子之后也再无任何反对的异议,因此会议开的异常的顺利,就是关于如何有条不紊的转移城中百姓的问题,叫人有些头疼。 不过既然是在幽州城的生死关头,那些头疼的问题也仅仅只能头疼一下,还不至于成为大问题。 本以为会是一场复杂的战前会议,不曾想却是以一种顺利有序的姿态开了半个时辰便已散会,在座之人基本上都领受了各自三天以来的城中职责,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安排稳定逃往的秩序,少数是以武力震服,以防大乱之时有人图谋不轨。 会议开罢,众人离席散去,只有燕赤霞,南宫,能持三人依旧坐在原位纹丝未动,他们也是这场会议中唯一没有领受职责在身的三人,他们都猜到了林海另有安排,因此坐在原地等着闲杂人等散去之后再问。 离座之人当中,偶有向主位林海抱拳告辞,以示好意的,林海全都报以微笑点头示意,只是连起身相送的客套都欠奉,可见他心中对这些人的客气之下,也存着早点打发走的不耐与轻视。 确实怨不得林海轻视不耐,这群所谓的幽州修行高手们,到了生死关头最先着紧关心的却仅仅是会议首席的座次问题,一个时辰的安排会议倒是花了小半时间来处理这个,要不是林海的快刀斩乱麻,真不知他们会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吵闹到明天。 季云子同样也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座位,也不知是不是被林海先前的那番言语吓住,这位心高气傲的道门种子,即便是在出门之时也没敢回头再看林海一眼。 直到内堂其他的闲杂人等全都退去之后,几人才将目光齐齐的放到了林海的身上,后者果然有着方才没有宣之于口的计划。 一直以病弱之身却做出强势之态的林海,直到此刻身上方才有了一丝虚弱的疲态,他长出了一口气,依靠在轮椅的后靠上,轻声道: “从雷峰塔回来,我就一直在想一件事,为什么白素贞忽然变得如此强横?” 众人面面相觑,特别是亲眼见过一手捏碎了林海性命交修的剑胎手笔!之后的南宫与能持,对此更是哑口无言,因为那份实力碾压足以叫所有人都心生绝望。 而更叫人绝望的是,他们连白素贞如何会变得如此强横的理由都找不到,更别谈从中找到相对应的弱点来打败它了。 “她之所以这么强,还不是你给的机会!” 苍老的声音带着阵阵的咳嗽从后堂里间传来,内堂一时间人人起身,就连林海也连忙撑起了身子,看着那个步履艰难的老人缓缓在两名弟子的搀扶下走过来。 渡真,这个早年如流星般在幽州留下了一笔传说的金山寺传人,无论是年轻时还是年老后,名声对外都不太显著,此时他却将林海赶到了一旁的末座,自己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位上。 本事迟暮之年的老僧,此时却有着别于以往的豪迈。 “臭小子,你以为光只有道行高就是妖神了?我告诉你,妖身之所以当得起一个神字,就是因为她再算计人心幽微,料事如神上!看过今天的事情后,我在卧房辗转反侧,终于猜到了白素贞的种种布置。 当年她冲出佛塔之后,便将内丹与元神分开放置在了两个地方,多年后留下后手布置,借你之手假死,又借那书生之手重生,她的元神与内丹重合,进佛塔之后又与它当年的肉身相合,三元合一方才是你们今天见到的妖神实力!” 林海这才明白为何白素贞的实力暴涨了这么多,原来以前对敌的只不过是残缺形态,细想金山寺当年以鼎盛的佛门大派之底蕴,又兼手持佛祖重宝,尚且与妖神拼了个传承断绝的下场方才将其收服,可想而知真正的妖神实力有多么强悍了。 只是有件事林海还是不太懂,既然妖神三元合一的完整形态如此厉害,那么一开始和法海假意结盟,对抗佛祖之时就可以做了,为什么非要等这么久? “老衲起初也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冲出妖云之后回寺静养,能持扶我路过后山碑林之时方才豁然想通了其中关键。” 后山碑林? 林海先是一愣,随后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的脸色又重新苍白了下去,渡真见他这番神情也跟着叹了口气,对那几个不知其所以然的燕赤霞和南宫解释道: “雷峰塔又名十八浮屠,乃是当年佛祖赐下的降妖重器,浮屠立地生根,下九层用来关押镇守一切妖魔,而上九层则以佛经秘法,铭刻在每块砖石之上,并奉以佛门高僧圆寂后的舍利,历来为佛门神圣之地。” “当初如来法身为传播大乘佛法,几次三番的纠缠法海,法海无奈之下与白素贞结盟对抗,其中白素贞便提议将塔中的舍利尽数带出佛塔,以小乘佛法高僧的舍利结成结界,用来抵挡如来的纠缠。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些带出佛塔的高僧舍利,居然是镇压妖神肉身的关键!白素贞有今日之能,你我师徒都是罪莫大焉!” 渡真脸上显露出几分唏嘘,似有无限的遗憾。 金山寺当年传承断绝,几乎后继无人,纵然有典籍以字的形势流传下来,可无前人执导,只靠后人猜测推想,难免与千人所留有所出入,不仅功法遗落失传,许多诸如此等舍利镇压妖神的秘闻也渐渐传的似是而非,许多仪式也都变得虚有其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林海随便找了个座位落座,聊以的笑道:“白素贞也并非真的算无遗策,她还有一半的元神留在师姐身上,所谓三元合一的完整形态并不完美。” 这也算是无数个沉痛消息中,比较抚慰人心的一条,尽管听起来并没有那么的叫人振奋,可谁知南宫却忽然在这个时候欲言又止,似乎是有话想说。 林海注意到了南宫的不对劲,猛地想到了什么,目光在那群本该被留在雷峰塔中的小和尚们与南宫之间来回转动,脸色有些僵硬。 “师姐,可是有什么话说?” 南宫将目光不自然的放到了内堂高挂的一方匾额上,冰冷的脸色怎么看都像是在强撑,悄然多了几分红晕: “我把那一般元神还给她了。” 所有人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南宫,后者脸色更红,带着点恼羞成怒和一点委屈的低声道: “许你拼了命去救自己的媳妇,就不许我用一点身外物来换妹妹吗?” 林海深以为然,面无表情的问:“那妹妹呢?” 好不容易才用了恼羞成怒而积攒起来的一点微弱气势,顿时又削减了下去,南宫小声的道: “她说先还一半,等到她出关之后再完璧归赵。” 本来她还想补一句,那妖魔发了毒誓的,可抬头看了眼他们的脸色,终于还是把那后半句安慰吞回了肚子里。 等她出关?等她出关能把咱们都给生吃了! 林海都被她气笑了,怪不得南宫能从威势滔天的白素贞手底下救出本因小和尚等人,合着是送了人家半个人头,硬是给凑出了三元合一的完整体,林海要是白素贞,当场就得和这位磕头结拜,以报这份雪中送炭之情。 第四十六章:最后的安排 “师姑祖那是为了救人,书上不都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她救了那么多人,顶的上一座雷峰塔了!而且师姑剥离那半数元神也很不轻松呢,看着老疼了!” 鼓起勇气的本因大声的将这些话用力的喊了出来,然后目光闪躲的不敢看能持师傅,内堂中的大人们也都沉默着,有时候没有回应那便是无声的回应。 本因一时间觉得有些莫名委屈,这种委屈即便是在师傅的责罚之下也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觉得师姑祖没有做错。 直到能持笑着将手放到了本因的小光头上,道: “傻小子,大家没有怪师姑的意思,只是在发愁如何对付那个白素贞。” 燕赤霞立即排桌而起,大声道:“有什么好为难的?就让燕某先去试试她的成色,如果真的事不可违,你们带着全城百姓尽快逃命就是!” 燕赤霞的豪言一出,引得老和尚渡真也热血上涌,一边咳嗽一边叫嚣着要与妖神大战个三百回合。 这老哥俩一唱一和间很快便将白素贞当做了插标卖首之徒,眼瞅着就要林海去给他们温壶酒,等他们去去就来了。 “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师傅和燕老哥大可不必,我另有任务相托。” 林海好不容易拦住了豪气干云的两人,原来西湖边上那忽然发生的战斗之后,在座之人乃至整个幽州当中,修为最高最能打的也就无非燕赤霞与渡真两人,如果他们不出一剑便悄然远遁,未来难免被人诟病。 燕赤霞世受皇恩,对浮名并不看重,只是以他的性格不是亲眼见过,亲手斗过那佛塔中的白素贞,她绝不甘心就此退走,而渡真的原因则要更加的复杂。 “小子,你可别拿话骗我们,现如今这情形,我俩不去,那就没人有资格去了。” 渡真斜眼看着林海,师徒两人的状态同样都十分虚弱,不过渡真却要比林海强上许多,这个时候就该是实力至上,可不讲什么尊老爱幼,不然过去了也属于送死。 “你打算和我说什么师徒情深,不忍看我送死的屁话,我立马就赏你一个大嘴巴子。现如今幽州城里佛法最高的可就是我!同样有希望御使雷峰塔的也是我,不趁着她未竟全功之时赌一把,将来就算逃了出去,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丧家之犬。” 渡真说到这里,内心深处也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他忍不住一手落在林海的肩头,使劲按了按: “当徒弟的在天下都威风了那么久,怎么也该轮到师傅来威风一下了。” 渡真和尚的这番想法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由来已久。 年轻时意气风发,被推为幽州公门高手第一人,出道即是所有人都看好的巅峰时刻,前程似锦,可却被世事捉弄,偏叫他遇到了石蕊。 三十年的沉默修持,渡真的法力再高也走不出金山寺这道囚笼,不清楚其中关窍的还以为和尚是个修佛修出了出尘之心的高人,不喜人间烟火的俗事缠身,只有渡真自己心里明白,那三十年自己是如何过的。 大丈夫死则死矣,岂可老死于病榻? 也许是那段三十年的龟缩叫他始终无法释怀,这句昔年兵家的言语也正是如今渡真心里的写照。 对于渡真与燕赤霞慷慨赴死般的请战,林海打从心里抵触,不仅仅是不舍得老一辈人就此消失在眼前,更多的还是因为心中还有别的计划。 “师傅与燕大哥无须如此牺牲,弟子还有一剑,或可平定妖乱。” 林海双手拢于袖中,说话间虽都是平静没有起伏的语调,可当说还有一剑的时候,那种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气象,让众人一时间有种模糊了时空,恍惚又见到了当年法海的错觉。 早在法海圆寂之后,重生为林海的年轻人便一直在暗中筹办着一件事,那就是以林家八成以上矿藏来制作出一套凶威十足的诛仙剑阵。 从天下第一人,跌落到今日的剑修林海,其中失去的力量不是亲身体会过,永远无法得知那种巨大的落差感,尽管林海对这个转变并不后悔,可也不耽误他用尽一切手段变强的想法。 因此林海方才有底气在渡真面前说出那句,我还有一剑的壮语。 当初放下法海身份与修为的时候,他就早早地预料到将来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林海没有想到这天来的会这么快。 “我以林家世代累积的矿藏为石,刻出四尊怒目降魔的天王像,四像手持仙剑,组成诛仙剑阵,与白素贞当有一战之力。” 林海将自己藏在林府之中的最强底牌说出之后,念及到白素贞一指抓碎剑胎的恐怖功力,心中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因此嘱咐道: “事关重大,为策万全,幽州城有我一人出剑即可,其实真要说起来,幽州的所有人都没有比我更有资格留下出剑,他们的家人都出得去,我的家人却留在了幽州城。 燕老哥,你掌管镇抚司,对城中各路修士最为熟悉,安排百姓撤离之时还需你总领全局,以防有不轨之人趁势作恶。这件事你比我更懂,旁的也没什么好交代的,就只有一件,季云子当小心提防,若是一力求稳,我认为杀之无妨!” 林海言语中杀气腾腾,毫不掩饰心中对那位道门种子的森森杀机,他为法海之时入京巧施诡计,使得尸身大成的尸蛊与道门的顶层力量拼了个两败俱伤,最后自己出来坐收渔翁之利,这才使得佛门一度盖过了道门的风采。 这桩密事林海鲜少与人提及,可作为道门嫡传的季云子如何能不知晓?先前他在离席之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刚开始林海还道是镇住了他,可细想之下又觉不对,焉知此人不会效仿当年法海,从中坏事起势? 燕赤霞久经江湖,深知打人脸面是死仇的道理,对林海的狠辣言语反而十分重视,并且深以为然。 安排好了燕赤霞,林海转而面向渡真: “师傅,我也不瞒着你,纵然我有诛仙剑阵这样的大杀器,可我如今并不是法海,就算有剑阵加持也不一定能斗得过白素贞,因此我们要做两手准备。” “假如我真的败给她,我想世间也再不会有第二个法海能够重新限制住她,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前往天柱山,以山下不冻泉为通道,去地宫将那扇被诛仙四剑钉死的青铜门重新打开,如此一来就算我不敌身败,也会有神佛从青铜门中走出,降服这只孽障。” 渡真沉默了片刻:“可是这件事,能持也做的来。” 林海点头道:“不错,最早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我又发现这件事情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白素贞在幽州以完整的妖神之姿彻底出世,必定会引发各地潜藏已旧的妖邪震动景从,甚至是纷纷效仿。一旦我落败身亡,前往遥远的天柱山就是人间最后的希望,路上万万不可有失,到时不止是师傅你要亲身护送,南宫师姐,燕大哥,如果腾出手来也应当前往护送。” 渡真和尚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讨论和思索,大病之下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感疲累,满脸倦意且沉默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林海的安排,只是神色隐约有些落寞,林海看在眼中,隐隐能猜到渡真心中所想,轻轻拍了下老人的臂膀: “师傅,金山寺后辈之希望,全仰仗您了。” 渡真只是长叹了一声,依旧没有说话,神色间释然了不少。 至此,内堂中的任务分发方才真正的步入尾声,林看借着这场会议的空暇,已将那几块玉髓中的先天灵机吸收完毕,行走间已是无碍,于是便朝师傅师姐打了个招呼,打算回到林府修养。 燕赤霞也起身告辞,关于安排百姓出城远离一事,还有诸多首尾工作,而且林海提到的那季云子也非等闲之辈,一切都需要小心布置。 看着林海与燕赤霞并肩而去的背影,向来脑子抓不过弯的能持问渡真: “师祖,既然三元合一的妖神如此可怕,那我们为什么不趁着它还没有成功之时,强攻雷峰塔呢?” 渡真斜了这傻小子一眼,链接式都懒得解释,反正此时内堂也没有外人,干脆就毫无形象的学着当年林海的姿势,对他比了个手势,头也不回的走了。 “师祖,您冲弟子比中指是个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嫌弟子笨了?” 能持问话声渐大,可渡真却是走的没影了,最后能持不死心的就要追上师祖来个刨根问底,忽觉身下僧袍被人拽了拽,低头正对上本因那双乌黑发亮的双眼。 “师傅,你忘了?林公子的家人都被关到雷峰塔了啊,你要是敢过去偷袭,逼的那妖孽鸡飞蛋打,狗急跳墙,到时候林公子要找你拼命的!” “也是” 能持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沮丧,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手捏着本因的耳朵轻轻一提:“你刚才叫林公子?” “是是,师祖,师祖老人家” “这还差不多,记住了不许外传!” “是!” 本因苦兮兮的应了下来,又要记住得不往外传,天真无邪的小和尚真怕哪天不小心说出去。 第四十七章:杀机 金山寺外,林海因伤势之故无法运气,故而停在渡口等船。 此刻本该在镇抚司中处置突发事宜的燕赤霞,出奇的没有着急赶回,反而是颇有闲情逸致的陪着林海一起等船。 “托你的福,能在幽州为官多年,就是还没去过大名鼎鼎的林府看过。” 林海闻言笑道:“欢迎至极。” 远方有船只开始朝着这边过来,林海想起一事,问道:“燕大哥,前不久我收了个学生,名叫许仙,当日在雷峰塔下的那一场斗法他也在场,不知” “你说那个小子啊,风风火火的来到镇抚司报案,说有妖邪作祟,混不吝的愣是把我也惊动了,不过最后没帮上什么忙就是了。” “燕大哥别这么说,要不是你那一嗓子,渡真师父可无法在妖气云海中辨认出方向。” 听许仙没事,法海心中最后一块大石也放了下来,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燕赤霞却心事重重的样子,轻声问道:“林老弟,和老哥交个实底,以你府中剑阵迎战,有几分胜算?” 林海坦言:“至多两成。” 燕赤霞吃惊道:“这么少?那要是换了燕某人亲去主持剑阵呢?你知道我功力可是要高过你不少的” 林海鄙夷的翻了个白眼,意思显而易见。 此时船行靠岸,林海一步跨了上去,燕赤霞也紧随其后,俩个人的先后动作使得小船在水平面上一阵东摇西晃,船家浑不在意的长呼一声起船,长杆在岸边一撑即走。 林海独自坐在船头,盘膝于烟波浩渺的西湖之上,对身后的燕赤霞道: “当年我以法海化身,在天柱山以诛仙剑阵与她交过手,最终虽被她冲破剑阵,可当时的法海也仅仅是一介佛修,而非剑修。” “剑阵强则强矣,终究还是无法发挥其中神妙肃杀之意味。这不看修为高低,只看神到与否。” 燕赤霞转头看向那座半隐于妖气云海当中的巨大佛塔,一时间没有说话,林海也无心多言,当务之急是抓紧一切的空余时间来恢复自身的伤势。 所有人都说不准白素贞在塔中的三元合一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出关,不过林海却能推断出她大致出关时辰,应当是在三天到四天,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内堂安排了三天之内撤离城中百姓的安排。 因为两人都各怀心事,回府的一路上倒是向来不善与人交流的燕赤霞主动发起话题的次数较多,林海偶有回应,从无长谈之念,燕赤霞也好似心不在焉,说的是牛头马嘴十分不着边际,到最后两人都不在言,只是默默赶路。 等到两人来到林府大门口,一开始直言想来林府见识见识的燕赤霞却开始抱拳告辞,这样换了常人或许会觉得是方才路上有了怠慢,一定会极力挽留,可林海却面色如常的与他互道保重。 “林府家大业大,可论起珍贵的却只有那些家人,日后若有个什么万一,燕大哥多多费心。” 大战在即,分别之际林海也不禁说出了这番托孤的言论,后者长叹一声,郑重点头,就要转身离去之时,林海又一次叫住了他。 “燕大哥。” 燕赤霞扭过脸来,问林海何事,后者却只是笑着拱手,道了一声多谢。 燕赤霞低笑一声,毫不在乎的挥了挥那条独臂,大步离去。 此时门房下人听到了动静打开了大门,正见到燕赤霞离去的背影,先是惊喜少爷的回来,接着又有些不解: “少爷,那不是燕司主吗?为何不请他进来坐坐?” 幽州好多人都在盛传林海与镇抚司关系匪浅,毕竟娶了人家副司主,又是和正司主燕赤霞称兄道弟的,可是怎么人家燕司主都到门口了,少爷却不请人家进来喝口茶? 林海笑而不答,反说道:“你不懂。” 其实早在内堂出来,一路到林府的这短短千米路程里,林海就不止一次的游走在生死边缘,虽然真正的凶险一直潜藏在两人前后沉默的脚步声中,可林海仍可敏锐的感知到长街暗处那一闪即逝的凶狠杀机。 要动手的并不是忽然出言要到林府见识的燕赤霞,而是先前在内堂之中,林海以为被自己镇住了的季云子。 季云子在散会之后,连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林海以为是他道心不坚,三言两语就被自己压住了心气,直到他在出金山寺后于西湖之上第一次察觉到那股淡淡的杀机,方才明白了其中关窍。 人家哪里是被他吓得不敢抬头看自己,分明是在拼命的掩饰眼底的杀机,季云子不回头是为了不让自己心有提防,若非燕赤霞久经江湖,从中瞧出了蹊跷,这会儿林海已经在地上成为一具尸体了。 在路上,季云子起码对自己动了三回杀心,林海与燕赤霞那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便是由于此处,最后这位道门种子自忖不是燕赤霞的对手,这才在林海回府之后彻底的放下了杀心远去,这也是为何林海要在燕赤霞离去前还要叫住他,拱手再道一声谢的关系。 至于接下来回到府邸之中,手握诛仙剑阵的林海如果还能被刺杀成功,那有没有燕赤霞在旁保驾护航都不重要了。两人相交已旧,对彼此性格都颇为了解,林海在得知燕赤霞的良苦用心之后也未多言,只是拱手一句费心了,默默将此事记在心里。 远方燕赤霞豪迈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林海方才转身进入府中,他双手习惯性的拢于袖中,在一步跨过府中门槛之后身子便停滞了一下,因为体内的剑意气机在刹那间沟通了那四座埋在角落当中的玉髓天王像。 这一切在林海的刻意压制下,平静的没有任何异象生出,林海也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步履如常的前进。 那个看门的年轻下人,则在此时有些恍惚,因为初见林海之时,他周身气势尽管依旧不容小视,可脚步间的虚浮,呼吸气段的短促无力,即便是他这个习过几年拳脚的不入流货色都能看得出来,少爷如今这外强中干的身体情况。 可随着林海一步跨入府中,瞬息之间变化的气势,简直就是翻天覆地一般。 这种变化初时还不明显,可随着林海的每一次脚步起落,那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的雄壮气势便越发的难以言说细表,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他,少爷在走两步就能羽化飞升,他都毫不怀疑的无比坚信! 第四十八章:暗杀 “家中生意铺子,可有什么变故?” 林海忽然的问话,叫身后跟着的门房下人摸不着头脑,账面上的事情他又如何清楚?只是笑着回: “没听王伯说起来过,再说老爷少爷才出去半日光景,哪能有什么事儿。” 许是想起了什么,下人又问:“少爷回来可是拿什么东西的?若是今日老爷都不回了,小人便向王伯招呼一声,早做安排。” 林海点头:“也是,我问王伯好了,你下去之后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和我们举家出城吧,幽州不日将有大难来临,把王伯叫来。” 下人不敢多问,神色紧张的退了下去,林海只身坐在中堂,如往常一般的饮茶,与府中下人们闲谈,过不多时得了消息的王伯匆匆赶来,拱手刚道了句少爷后还未再说旁的,林海已放下了茶盏,逐一吩咐: “是,幽州要出事了。你马上关了林家名下的所有店铺生意,将长工收拢,愿意跟着走的考察一下人品一起走,金银细软都带走,带不走的放入到地窖里藏好,将来有个万一还能回来取用。府里一应调度安排都由你来协调,有什么事尽管找镇抚司,我都打过招呼了,小难自己忍着,大难了再去。还有什么要问,快些问清楚了就下去办吧。” 王伯勉强的收拢思绪,问道:“老爷他们眼下如何?” 林海对他的这个提问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个跟随了林清和多年的老人,在听到这等存亡大事的时候首先想到了的并不是只有自己,而是问询主人安危,林海端正了坐姿,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以安人心为主: “早就被我安排出去了,只是惦记家中才叫我回来,嘱咐你们快点收拾收拾出城。” “少爷的消息真的稳妥吗?”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以后还回吗?” “应该回得来,所以东西千万藏好,只带能带走的。” “老奴这就下去准备,最多两天” 林家家大业大,两天时间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来说,已经堪称神速了,可林海却摇了摇头: “最多到明天的这个时候,府里一个人都不要留。” 王伯苦着脸:“可是林家树大招风,若无充足的人手护卫,老奴生怕” “安全方面自有镇抚司的保护,你要想的是防备自己人内乱,所以护卫的人贵精不贵多,那些不熟,人品又不好的,给足工钱劝退了,免得事到临头后悔。” 林海挥手让王伯下去忙,后者刚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加了一句: “我房间和这里的东西都不要动,老爹吩咐我还有些别的事要做,比你们走的晚些。” 王伯闻言回过头,略略思忖的道:“少爷留下可需要人手?老奴家里头” “一点小事,王伯不用费心了。” 林海笑着婉拒,老人了然的点了点头,神州天下传承过了百年的家族,哪家没点不为外人所知的阴私忌讳?老人年纪大见得多,当下便不再坚持,点头去安排府中撤走事宜。 正堂大屋里只余下林海一人,他轻轻闭目,体内剑意气机如水流淌,无声散发到林府的各处角落。 林家宅地的修缮,当年是经过高人指点的,位于迎客吃饭的正堂大屋,贯通了府中各处的风水,若有高手坐镇在此,可凭一己之力调和府内的阴阳风水,用来平衡无形之中的灾病人祸等事。 关于这个说法的真假,林海至今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风水先生夸大其词,只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那就是他此时坐在中堂,确确实实的可以用气机沟通那被埋于府中四角的玉髓天王像。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夜晚时分,林府上下便失了大半的人气,管家王伯乃是当年跟随林清和转战商场的得力手下,年纪大后退于府中管事,在许多下人心里,这个老人的威严有时候更甚于林海这个少爷,因此吩咐交代的事都被全力执行,仅半日的功夫林府便没剩下几个人了。 夜晚用饭,林海特意把府中那些管事全都叫到了中堂,也算是和大家多年的相处共事道一个别,因为府中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收拾完,所以这一场告别宴也进行的十分克制,鲜少有人喝醉。 最后不久,本已准备休息的王伯披了件外套过来,告诉府外有批镇抚司的人想要求见林海。 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放在炼化剑阵上的林海,连眼都没有睁开,问道:“他们来找我做什么?” “说是白天您还有个弟子在那儿,燕司主不放心他一个人回来,所以派了人手护送。” 王伯的脸色有些怪异,林海也随之睁开了眼睛: “那把人带过来就是了,何须通传?” “老奴也是如此分说的,只不过诸位官爷尽忠职守,执意要将人带到你当面才肯回去,这就连老奴的红封都不肯收。” 林海了然的点头笑道:“那好,你把他们带到中堂见我就好了,记得待会儿红封包的厚一点,不过少算一份就是了。” 王伯不知此话何意,不过林海再次闭上双眼,他只得拱手退下。 很快,林府院中便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领头的年轻人白天林海还见过,好像是燕赤霞的副手之一,叫什么实在不记得了。 “下官受司主之托,护送林公子学生至此,因司主左右叮嘱,固不敢怠慢,需见到林公子当面方才放心交接。” 副手上前拱手行礼,言谈间倒是已有燕赤霞光明磊落的几分风采,叫人忍不住心生好感,林海也难得的从主位上站起身来。 经过一下午的修养,他的伤势仍未尽好,举止间却也与平常人无异,笑容满面的道: “有劳大人玉趾相送,林某私下给诸位备了些薄礼,算是感谢犒劳各位辛苦。” 王伯适时的奉上红封,官兵们一个个喜笑颜开的接过,就连那位表现十分光明磊落的副手也没有说什么,十分坦然的接受了这场贿赂,因为他地位别于其他的兵丁,因此他的这一封红包还是林海亲自拿着递过去的。 “在下白日间便已与燕大哥说起过此事,累诸位连夜前来想必司内事物很多吧?” 林海递过红包,貌似无意的问出这么一句,却引得所有官兵面色俱都是一变,倒不是因为林海话中有何不妥之处,而是叫他们想起白天的一件怪事。 副手摇头苦笑:“说来惭愧,燕司主回去不久便着令我等护送了,只是在半路上忽然遇到一阵诡异的迷雾,无论如何走都无法出去,一直耽搁到了现在才来。” 怪不得他们执意要当面才肯交接,林海先前还以为是他们嫌赏钱太少,如今看来却是白天的那场变故让他们绷紧了神经。 “大人辛苦,还请笑纳。” 林海双手递交红封,副手连道不敢,双手接过。 当他手指摸到红包的一瞬间,整个身体忽然僵硬在了那里,原本低垂的头颅豁然抬起! 不等着谦虚有礼的镇抚司副手有什么动作,林海已经跨前一步伸出大掌,直接一掌死死扣住了他的面盘,好似要将他的整个脸都一把捏碎! 正堂之中和谐的气氛忽然僵直了下去,镇抚司官兵几乎同时将手放到了腰间刀柄之上,可是下一刻凄厉的哀嚎便叫他们愣在了原地。 那名领队的副手居然是一个外人假扮的! 林海面无表情的一手扣着那人的脸盘,体内汹涌的剑意气机刹那间封镇了他诸多气穴,另一只手将那封空的红包缓缓捏碎,冰冷的道: “季云子,你还真敢找上门来啊!” 第四十九章:问心 当年法海纵横天下,是何等的威风不可一世,区区一个小小的道门后进弟子,居然几次三番的挑战他的耐心,那他就非死不可了。 季云子此时被林海借府中诛仙剑阵之势,镇压的动弹不得,眼中的凶狠杀机早已被震惊与恐惧所替代。 从碰到林海的那封空红包时,他就知道自己暴露了,可是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同样也想不明白林海一个碎了法剑的剑修,仅仅一个白天的功夫又从哪里修出如此浑厚恐怖的剑力? 不过这些答案他永远都不能知道了,早在林海发现季云子进入到林府之后,他心中便杀意已决! “季云子,我给过你机会的,来世小心做人。” 林海收回了手掌,一身镇抚司官服的季云子浑身没了骨头似的瘫软在地,体内脏器经脉全都碎成了一堆烂肉,漆黑的血迹从七窍流出,看起来犹为恐怖。 众官兵面面相觑,对这番变故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收场,林海则擦了擦手,淡然的道: “若我猜的不错,这位大人的尸体应当藏在你们白日间遇到迷雾的地方,幽州大难降临,以后这种事不会少见,送到诸位手上的红封是林某私人一些心意,至于那位副手的抚恤,我会另外找人转交其家人。” 一场变故之后,镇抚司好不容易方才理清了状况,他们的领队副手被人家换了尚且还不自知,一时间人人都有些没面子,都想着尽快回去。 “林公子仁厚,我等既然已经完成司主任务,即刻当回,告辞了。” 林海点头:“王伯,替我送送诸位大人。” 季云子的尸首被官兵们合力抬出,此次出行折损了领队,他们需要季云子的尸体交代上峰,众人走出大堂之后一时间觉得犹如置身梦中,回头望去,只见那位施展雷霆手段的林公子悄然站在正堂门口,仿佛在目送他们。 官兵走后,正堂中就剩下了林海与徒弟许仙,后者再一次见到林海,面色有些紧张和拘谨,可能是刚刚林海动手杀人的那一个画面太过震撼,于是他温言安抚: “一整天没见到你,没什么事吧?” 许仙看了眼林海那张温和的笑脸,想起他镇杀那无名刺客的一幕,心头发寒连忙低头摆手: “没事没事,燕司主对待学生很是照顾” 林海看出了这小子的异样,不动声色的自顾的闭上双眼去炼化那四座天王像,轻声问道: “可是觉得我手段太过狠辣?” 许仙僵直的坐在椅子上,要不是冥冥中有所感应,他都要怀疑问出这句话的林海是不是要杀他灭口了。 白天听了林海的一番教导,以为这便宜师父会是个悲天悯人的人君子,不曾想动起手来说杀就杀,连句话都懒得问,当下也不敢触怒了林海,只是道: “先生先生办事自有道理。” “嗯。” 林海虽闭目炼化剑阵,却不难猜出许仙此刻的诚惶诚恐,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这话说的诚意不足,不过大致是对的。” “幽州大难将至,人人自顾尚且不暇,哪里有空理会一个刺客的时时窥探?索性一把捏死了一了百了。” 这番话许仙听的连连点头,心中也十分认同,林海又接着道: “不过这些也都是因为自己太过弱小之故,才不得不下此狠手。” 看着林海一副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样子,许仙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太理解弱小这个词了。 “当然了,我说的弱小是相对而言,换句话说假如我是个功参造化,横压一世无敌手的高僧,那么季云子此时杀与不杀都不重要,因为就算放了他,也不惧再有什么阴祟手段。” 林海说完之后,许仙若有所思,他闭目伸手,精准的落掌在后者的脑门,教诲一如当年,同样也别于当年: “所以说为人处事,低下之时不择手段还能说是世事无奈,可将来登高之后行事还是如此,那就是心性使然,必有因果报应了。” 林海久于佛门,多年修行下对因果说也相当的精通,并且颇为相信,今日之事看似不过是一番口角引发的祸端,其实追根溯源的话,还不是因为当年法海使手段打压了道门,致使今日的道门后进为了上位而引发的,要不是有燕赤霞的这一份善缘护身,早在回家的路上林海就得死于季云子之手。 林海的这番谆谆教导听的许仙双眼越来越亮,不是这个年轻聪慧的少年人从中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启发,而是从话里隐约听出了,林海好像有意传授他修行的一丝苗头。 奈何林先生说教起来好像没个尽头,打从开始的若有所指之后便没了一句提示,把许仙听的渐渐又没了兴致,好不容易等他告一段落,有些口干的林海端茶喝了一口,然后就在目光中还有一丝最后希望的许仙注视下,斩断了今天的念想。 “时候不早,你也累了一天,让王伯带你去我的地方住一夜吧。明天林府上下都要出城迁移,你也跟着大部队走,你我总算师徒一场,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授法修行的事,就此便再也连影都见不着了,坐在椅子上的许仙呆呆的应和了一声,身子却迟迟未起。 亲眼见识过修行人飞天遁地,若说不想修行那才是假的,更何况眼前这位就是活生生的剑仙!也是他名义上的先生。 林海闭目的脸上一片平静,灯火下他微微侧脸,仿佛在倾听许仙的动静,问道: “还有什么事?” 许仙站在原地,双手微微颤抖,似乎在做着什么剧烈的斗争,林海对此恍若不觉,仿佛在等着他的决定。 这其实是一场心性上的问心考验,少年许仙若是跪下来请求林海授法传道,那么结果自然是一场空,两人之间早就有言在先,自己只会传授他读书识字和做人的道理,因为许仙是个能做出以邪伞诱惑富家千金,妄图青云直上的人物,如此心性若是踏上修行,将来很大几率会成为为祸一方的妖人。 无论是金山寺的种种妙法,还是剑修林海那犀利无匹的诛仙四剑,在当世都是直指大道的神功秘法,远远凌驾超脱于寻常世俗之上,一旦修行之人心存邪念,对世间便是莫大的伤害,所谓法不轻传便是此理。 最后,许仙咬牙跪在了林海的面前,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林海心中叹息一声,面上却平静如许的问道: “你做什么?” 本以为会是请求林海助他修行,可谁知许仙开口说的却是一句:“学生拜别先生!” 一直都在闭目炼化剑阵的林海,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许仙一步一步的走出中堂,眼神之中欣慰极多。 许仙走后不久,林海又叫过了王伯,将怀中一份带有体温的手写剑经交于他手: “明日待你们出城之后,再将此物交付于许仙。” 王伯双手接过,小心的贴身收好,笑颜问道:“老奴蠢笨,既然少爷有意传授,为何还要这般的遮遮掩掩?” 心性考验,对于语言的火候微妙最是难以拿捏,既要许仙听出自己所想的暗示,又要他听明白自己没有打算真的下定决心传他道术的想法,这样一来才能试出选择的真诚。 “我早就说过,让他和林府众人一道出城,那既意味着对他未来的衣食住行,林家都不会不管不顾,在这个基础上往后无论去往何处,他的生活都是有保障的,我与他早已有言在先,不传仙法,只供温饱。 他若跪下来求我,求的便不是什么修行,而是对强权和凌驾在凡俗之上的绝对力量。” 王伯恍然大悟:“这么说的话,许公子一走了之什么也不做,反而是正中下怀?” “也不全是,他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便离开,很有可能心中会对我怀有愤恨,恨我为何不将一身所学术法传授于他,真正叫我递出剑经的,还是那句先生保重。” 林海脸上笑意温和,前世徒弟,今生学生的短短一句,足以温暖人心。 “老奴知道了。” 王伯笑着告退,林府之中的灯火慢慢的熄灭了一盏又一盏,夜里静默时分,还有人因为即将离开幽州,不知去往何处的在暗暗哭泣。 林海坐镇中堂,对于府中的各处动静宛如掌上观纹,自然也将那诸多不为人知的离愁尽收耳底,他在空荡无人的偌大中堂中叹了口气,没由来想到当年还是法海之时,玉髓天王像刚刚落成,能忍还缠着自己想要学剑阵来着。 第五十章:撤离 第二天中午,林府众人用过在家的最后一顿饭后,大大小小如长龙般的马车队伍,便开始了向城外进发。 有关百姓落脚的地方,官府方面早已和周边的城镇做好了沟通,虽然短时间内无法做到十分精准的人员分配,可也足以叫幽州百姓不至于在外面成为难民。 许仙背着一床价值不菲的被褥,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林府的长龙队伍往城外走,只是叫他微有伤感和酸楚的是,倚门相送的先生林海,在目送他们还不到半条街便回去中堂打坐去了,真是铁石心肠! 有时候他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这个由始至终也没见过几回面的年轻先生如此的敬重,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般。 那天夜里明明只要自己跪下来请求授法,就有很大的可能也成为那些飞天遁地的仙师之一,可话到临头,看着闭目的林海,那句请求无论如何也讲不出口。 正进行间,许仙觉得背后有人拍了拍自己,回头见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家伙正冲着自己傻笑: “小哥,看你就这一床被子,夜里多半不抗冻,我这里有三床,两床换你一床可好?” 林府之中不肯走的下人们,其中女眷就有不少,因此出逃的男丁当中,除了岁数和身体实在不好的,其他的一路都在外面打地铺,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都背了一床被子的关系。 许仙听了那胖子的话,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背上的那床被子虽说薄了一点,可做工和质地却极为上乘,就胖子那两床又脏又有味的被褥,十套都比不上一套,最重要的是,这床被子还是先生送的。 “这是我家先生送的,长者赐,不可辞,更不可换,小哥见谅。” 许仙说完这句话,方才真的熄了胖子心中别的念头,暗道是个有师傅的,用的起这样的被褥,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原本三天撤离的百姓计划,才刚过了一天,这时候拥挤在城门的人数最是壮观和拥堵,即将远离家乡的人们多有不舍,偶有拥挤的口角叫骂发生,不过很快就被闻讯赶到的官兵修士镇压,虽然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可大致上还是在按计划有序撤离。 人间一片人声鼎沸,小孩子哭闹不断的愁云惨淡,修行界的金山寺同样也不太好过。 年幼的僧人们将大包小包的行礼全都扛在身上,高高重重的行礼宛如一座小山压在他们的肩背,虽然略显吃力,可久经历练的金山寺小传人们却也扛得住,他们正依次有序的,和师父能持汇报这几日的进展。 能持耐心的听着,他们是做为林海出剑失败后的二手准备,同时也是修行中人,自然不急着去和百姓争道。 自从西湖一战后,剥出一半元神换取林家一众平安的南宫,精神一直不太好,常年在寺中扛把子的渡真更是如此,而且咳嗽甚至有越演越烈之势,每天夜里子时,撕心裂肺的重咳声都叫能持忍不住担忧,在两位长辈都身体不适的情况下,金山寺也就由他全权掌管了。 只不过这个过程嘛,实在是有点让人血压升高。 “昨天就让你们收拾好自己的个人物品,好准备随时出发的,今天结果怎么样了?” 能持话音刚落,众弟子们便对视一眼,大徒弟本因小声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只要能带走,路上又用的到本心,你刨树干什么?” “弟子平日最喜欢在这树下乘凉,听说天柱山顶常年风雪,寸草不生,弟子将这颗大柳树拔出来种在上面,将来必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我靓你a……¥ 能持上前就拽着本心要好生的训斥,可是话没出口,只见本因兴冲冲的从后山碑林跑了出来,硬是背了一具干尸,看模样赫然便是金山寺历代祖师中的一位。 听到能持心肌梗塞般的嚎叫,本因只得停下步子,扭脸和背上干尸一同对着能持羞涩的笑。 两张脸一个白嫩年轻,一个枯槁干瘪,即便能持也算得上是修行有成,背后也不禁起了一层冷汗。 “你背着祖师爷的遗蜕金身做什么?!” “师父,弟子平日参悟佛法修行不解,或遇上什么人事想不明白的,都喜欢来这处碑林静坐,平日里这位长老祖师听弟子诉苦最多,想着这一次离开不知多久” “给我放回去!” 能持控制住面部表情不至于扭曲的低吼道,后者只得怏怏背着祖师遗体回了碑林。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弟子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在能持面前站成了一排,被挨个数落,只有最小的本言始终安静。 “一个个天天都在想什么?看看人家本言,一个个的还有脸当师兄!没一个省事儿的!” 能持训斥完了,本言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问道:“师父,其实弟子也有东西想要带过去。” 能持双手颤了一下,沉下脸道:“什么东西?” 本言没有被吓到,兴冲冲的指了指一间多通铺的弟子厢房,能持不禁愣了一下。 金山寺如今弟子不多,他仅有的一众徒弟年纪又小,平日休息全都挤在一个大房间里,这间房早就在能持继任方丈之后便空了下来,平时门窗紧闭,多用于堆放杂物。 “你不会是想把这房子搬走吧?” 有了前几位师兄的做派,能持大致也能摸清楚这小子的路数了,本言天真无邪的告诉能持: “不是的师父,弟子只是想要屋里的东西。” 难得手底下有个正常的徒弟,能持喜不自胜的连声道好,自忖他们到了天柱山也不知需要住多久,带上些杂物到那边也许还用得上。 向来都被同门师兄们,嗤笑为扭捏不爽利的能持,今天难得大方的一挥手: “随便搬,想带什么任你挑选!” 于是本言便在师兄们羡慕的目光下,欢快的跑到那栋房子的大门前,兴冲冲的一把拉开了房门。 刹那间,一片乌泱泱的黑云从中飘了出来,能持震惊之余起初还以为是寺里进了什么妖魔,法力运转见便要以雷霆手段镇杀妖孽,可很快的他满腔凝重,就僵在了原地。 只见那扇被打开的大门里面,宛如是一个动物世界! 蛇虫鼠蚁,飞禽走兽,小猫老狗,层出不穷的不断从里面涌出来,能持刚想要怒哼一声训斥本言,可刚一吸气,入口的全是那些动物的体味和排泄物的味道,也不知是血压升高还是味道太冲,修为还算不错的能持眼前一黑,差点就没这么过去了。 “师父,书上说众生平等,弟子眼看幽州大难将至,人人为保性命各处奔走,便想着这群蛇虫蝼蚁的也是性命啊,地藏菩萨都说过,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弟子不才,愿意效仿” 本言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直接被几个师兄连打带拖的拉走了,临走还不忘死死捂住他的嘴 日暮夕阳,林府。 往日的幽州首富之地,此时人气几无,众人不过离去短短半日光景,这处豪奢的宅邸竟已透出了几分暮气与荒芜。 其实何止区区一个林府,撤离百姓计划的第二天黄昏,整个幽州城都开始变得沉寂了起来,风声萧萧又肃杀。 远方的雷峰塔,如同一只半隐云雾中的庞大妖魔,高耸巍峨,一身的煞气,周边不知向外延伸出多少里的妖气云海,几乎与百姓屋舍接壤,它们不断翻涌变换着各种形态,宛如巡视自身领地的夜叉。 林海这两天不眠不休的炼化剑阵,此时的他,一身气机剑意尽皆与剑阵相合。 感受到雷峰塔内躁动狂野的妖气,林海转头向雷峰塔远眺,强盛剑意与那塔中的冲天妖气虽未接实,却已有了几分龙争虎斗之意,各自变幻气象,暗暗较真。 诛仙剑阵的剑意加持之下,林海运转法眼,依稀可以见到佛塔下方那一条无比巨大的妖身白骨之上,无数细密的肌肉筋里正如同活物一般的轻轻蠕动攀升,画面看起来十分的瘆人恐怖。 他明白,这是妖神三元合一的最终形态,即将功成出关的征兆。 林海坐于中堂,深深地长吸一口气。 刹那间整栋林府的各处角落,尽皆被游动的剑光所充斥! 埋于府中四角的天王像上忽然浮出一圈灰尘,无声朝天吐出了一道剑气华光,直冲斗牛! 林府的四道剑气华光凝而不散,华光异彩的仙家流光,与已经沦为妖魔栖身之所的阴沉雷峰塔遥遥对持。 城外,无数从家乡逃离出来的幽州人纷纷抬头看着这一幕,无声祈祷着什么。 “快了,就快了” 林海闭目静坐,喃喃低语。 第五十一章:闭门不见 幽州城当夜,雷峰塔中的妖神仿佛是在回应林海的那四道剑气华光一般,彻夜的都在城中回响着龙吟长嚎。 能持众师徒,在金山寺中提心吊胆的听了一夜的长嚎。 常人不觉得其中凶险杀机的巨响,落在能持渡真,这等修行有成之人的耳中,意义自然非比寻常。 未几,寺中一众大小僧人们背着大大小小的行礼一路快行。 凡人离城之时心头惶惶而不可终日,他们这群修行之人的心情其实也大差不差,不过凡人的惶惶是为自己那不可预见的未来,而能持的惶惶,则完全是因为林府中精修待战的林海。 林府大门前,本因挪动步子上前,想要敲门,却被能持叫住了。 能持面带伤感,这个想来被同辈之人嗤笑蠢笨的年轻主持,平日话虽不多,可眼光最是独到。 幽州城中除了被林海亲口道破天机,而得知此战胜负的燕赤霞外,最为了解林海此战成败的,便当属能持了。 “不用了,你们师祖不会出来见我们了。” “为什么啊?” 弟子们一脸不解,他们大多未入修行,无法感知到府中上下种种异象,故有此问。 “你们师祖周身气机剑意,此战几乎都与那套剑阵合道,尔等修为浅薄,无法体会这期间所有的异常气象,为师好叫你们知道。” “此时的林府上下,都已经被剑气盈满,我们就在外面拜别师祖吧。” 小和尚们皆以能持为主,对此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他们不明白,为何师父能持的脸上,好像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悲伤? 能持端正身姿,整理了一下僧袍,郑重的跪在了林府的大门前。 在他并不高大的身影之后,是一排年幼的僧人齐齐随着他的动作拜倒。 能持喃喃而语,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师尊在上,不孝弟子能持,携后人弟子朝拜恩师。今日有金山寺后进弟子六人,得承门中秘法,日后必谨守佛门弟子本分,不叫祖师蒙羞。” “只是弟子天生资质蠢笨,不堪造就,能得方丈之位全赖师尊一人青眼,如今金山寺香火日益凋零,弟子于心难安,日夜忧叹,幸而本因,本心本言等弟子敏而好学,资质尚可,金山寺也算是后继有人。弟子一生庸碌,不敢奢望他们得我教授,日后便可闻达于世,只求他们秉承法统,不入邪路。” 六位能持的亲传弟子,懵懵懂懂的跟着师父的动作,朝林府大门重重磕头,三声响后,众人再抬起头时,忽然觉得禁闭的林府大门猛地有一阵沁人心脾的凉风直扑而来,良久方止。 这突生的异象,使得众人一度以为林海要从林府走出来见他们,可是等了半天,大家发现这股凉风虽然有点怪异,好像也只是单纯的风而已,并没有引申出林海的出现。 能持看着始终禁闭的大门,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闷声道:“好了,咱们也赶快出城吧。” 自知今日一别,或许就真的便是永诀的能持,心情一直比较低落,他的六个徒弟也都很贴心的没有丝毫吵闹,默默陪着师父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 已是撤离计划的最后一天,幽州城中的寻常百姓也基本撤离完毕,能持偶尔在街上碰到一个行色匆匆的人,相视一眼便对着能持抱拳别过,有弟子认出,那人便是在镇抚司中排名靠前的修士,不太理解明明有飞天遁地的能耐,为什么非要用两条腿在城里匆匆走过? “眼下你们师祖与那妖魔的争斗已经是一触即发,雷峰塔随时都会被冲破,没人会在这个关头还招摇的御剑行空。” 行走路上无他事,众弟子干脆就聊了起来,他们跟随能持修法参禅已经有了些日子,从这位师父的口中,听说过无数种当年林的种种伟大高光的事迹,对于传闻中的师祖,心中一直都是即敬且畏的。 可是雷峰塔一战,却击碎了他们大多数幻想,能持师父口中那个,好像无所不能的法海师祖,好像并不像故事里的那样无所不能,伟大高光。 非要说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那大概便是在全城百姓都尽数撤离之后,仍选择留下来对付妖孽的壮举吧。 这其中对林海成见最深的,大概便是大徒弟本因了,他跟在能持身百年的时间最长,受到的教诲自然也是最多的,正因如此,他才很难将那个真行佛门,横压当代的高僧形象,与内堂中主持会议的那个病怏怏的贵公子放到一处,那根本就是两个人。 “师父,为何师姑祖和太师祖不和我们一起来呀?” 本因脱口而出的嘲讽道:“想必师姑祖与太师祖早就知道林府连大门都不会开,因此便干脆不来了” 少年的心性往往最好看穿,本因与本言师兄弟的这一问一答还没说完,便被怒气冲冲的能持打断了。 “住口,你懂个什么!?” 能持训斥了半天,向来乖巧听话的本因,这回却是起了性子,对能持的训斥只当左耳进右耳出的废话,师徒间的气氛越发的紧张,眼看能持就要动手,几名弟子立刻为上来不住的劝着,能持也举得这里不是教育徒弟的地方,时间和地方都不对,只得惺惺警告几句。 经过这一件事,师徒间的谈性都不太高,能持心里装着事,只是面色略有黯然的赶路。 其实在内心深处,对于林海这次的闭门不见,能持也是颇有微词的,不过这种事情他觉得自己可以有一点,但是教的徒弟们却万万不可有。 概因当年的法海对能持来说,宛如历历在目,百多年后也不会减少丝毫心中的那份敬畏,可他的徒弟们对于法海却是远在天边,心中一点怨隙,从此便有可能是陌路天涯,这是能持最不想见到,并且极力避免的。 世上有时候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极力的避免什么就来什么。能持想来都不是个能言善道的,面对本因,他知道这个被寄予厚望的打底子其实面服心不服,可却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倒是年纪最小的本言叫他心中略感安慰,小家伙一直在念叨着,其实师祖很关系我们的言语,尽管没有什么说服力。 临出城时,能持再一次回望了一眼林府方向,重重屋檐建筑的保卫下,那体型最为庞大的一栋,如同一个无声的巨人,在远方目送他们。 能持不禁想到,当初师父法海斩断佛缘,从法海变成了林海,是不是意味着此前重重都如门中高僧看待过往红尘一般,如浮云遮望,如烦恼离愁,视而避之不及? 师姑南宫和师傅渡真,是不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不想来见师傅最后一面? 第五十二章:黄九郎 忽然,能持停下了脚步。 空无一人的城门关口,不知何时悄悄站了一个异常瘦小的锦服小人,看背影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不足七八岁的孩子。 他背对着能持一行,肩头耸动,发出细细的笑声。 幽州城寻常的百姓早已走到十里之外,哪来的孩子?就算真的是撤离百姓所留下来的,找不到家人父母的孩子,也该哇哇大哭才对。如今这副尖细低笑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诡异。 能持双手合十,张开法眼望了这诡异的瘦小人影一眼,回头对他那一众弟子吩咐道: “不要看,更不要问,只管走自己的路。若是心中害怕,便默诵佛经。” 众人不明所以,却谨记能持所言,只是走不过几十步,他们居然又遇上了一个背对着他们,尖细发笑的瘦小背影。能持微微皱眉,加快了脚步,可那人影就好像是在故意等着他们,每前行不过百步便会出现出一次,而且能持十分肯定,他们绝对没有遇到什么鬼打墙,可正因如此,才是这背影的可怕之处。 既然前行的道路没有被鬼打墙,那么也代表着他们每次遇到的发笑人影,也不是仅仅只有一个! 不过里许的路程,遇见了不下二三十个。 能持的脸色渐渐从一开始的镇定自若,开始向慎重转变。 最终,拦在他们前行路上的瘦小背影,从一个变成了几百个,密密麻麻的将道路封死,能持就是想视之不见都不可能了。 “师父,他们到底是” 本心忍不住小声问讯,很快便被能持呵斥了一声,将话尾后半截的“什么人”生生吞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直背对着能持师徒的瘦小背影,忽然开始转身,当本心见到他们的庐山真面目后,纷纷惊叫道: “呀!居然是” “南无阿弥陀佛!” 能持一道声若洪钟的佛号,打断弟子们即将出口的言语,同时也平息了瘦小人影当中,那一闪而逝的躁动暴乱。 一个较之其余人影要高大许多的小人,挪动步子向前,他步履怪异,宛如刚学走路的稚童,也像个酩酊的醉汉,十分滑稽,可在他面前的能持一众,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在这瘦小人影转过身来,以正面示人以来,能持眼中所见,尽皆都是一群穿着人衣,却尖嘴小眼的黄鼠狼! 能持心头微沉,讨口封一说在民间流传已久,说是有道行的精怪往往会在路边拦人,问自己像个什么? 回答之人一句脱口而出的无心之言,往往便搭上了一生的福报,甚至还可能累极家人,乃是妖邪借运之术。 可是神州大地千万年来,从前朝至今,能持连听都没有听过,有这种一出则是近百位黄皮子同时讨口封的事情。 这已经不是借不借运的问题了,回答稍有不慎,他们今天恐怕连永不超生都是奢望。 “世人都说,金山寺的法海无敌一世,临死前做了笔糊涂账,指了个最不成器的来继任主持,如今看来传言也不尽是。” 领头的锦服黄鼠狼,虽然也是尖嘴小眼的猥琐样子,可举止气度都比寻常的黄皮子精要稳重许多,它边说边十分人性化的伸出爪子对着能持拜了拜: “一点微末道行,还不曾修得人身,今日带着子子孙孙们来幽州城见一下世面,大师可以叫我黄九郎。” 黄九郎的话音刚落,身后一众子子孙孙们便发出一阵尖细刺耳的笑声,能持身后几名修行浅薄的都感觉到了一阵头晕目眩,连什么时候坐在了地上都不知道。 能持强按下心头的怒火,无声的挪动脚步,似有若无的将一众弟子挡在了身后,平静道: “大难将至,人各奔逃,我金山寺也不例外,可否容我师徒几人过个路?事后当有厚报。” 黄九郎歪了歪脑袋,明明是一张兽类的面孔,却在能持注视下透着一股嘲弄的表情: “厚报?唔请吧。” 随着它的率先移步侧身,后方那条被人立而起的黄皮子精怪所拥堵的长路,也开始让出一条道路。 居然这么简单? 一众弟子心有疑惑,以为一场大战就要开始,不成想这个黄皮子居然这么好说话。 反观能持则没有那么多的轻松,因为他发现,明明这些黄皮子个头不大,可以将道路让的更宽一些,可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却窄的只够一个人通行。 能持双眼微眯,这个平时行事温吞的和尚,鲜有的杀心涌动。 修行人不仅外修于功,更是外修于形,所谓真人不露相,便是杀心起时如非刻意,就绝不会外泄分毫,可是领头的黄九郎却是个天生另类,最先察觉到有异常,当下摆了摆小爪,意外的居然放下了姿态道: “大师勿怪,我这群子子孙孙们久居深山修行,少有见过几位小师傅这般钟灵俊秀的人儿,难免心生亲近,想要靠的近些,并无冒犯之意。” 能持神情平静:“最好如此。” 其实真的要厮杀起来,眼前的这百十只黄皮子精怪,还真不一定能留下能持,毕竟他也是金山寺的真传弟子,修为虽说没有多高,可杀招实在不少,只不过他身后的那六名徒弟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黄九郎正是看出他的软肋所在,投鼠忌器之下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可真要能持杀心一起,它立刻就识趣的让了步。 拿子子孙孙来换金山寺不成气候的弟子?就算是两军对垒都不太会用这么惨烈的打法,何况他们只是找一个投效妖神的功劳而已。 能持看着宽敞了许多的大路,没有多说什么,忽听撕拉一声。原来他将袖间的布条抽线,撕扯成一道长条。 能持用拇指和食指将长条捏住,如老僧不疾不徐的默诵心经转动佛珠,双指拿捏过处,有道道金芒一闪而过。 “拉住布条,默诵心经,什么都不要看,不要管!” 众弟子早已被这些个神仙书上才有的精怪给吓得不轻,虽然本因等人早已踏入修行之路,可凡人对妖鬼之流的恐惧,更接近于一种本能,不是光会修行就可以抵御的,当下将能持的话当造成天音圣旨的遵循。 后世有研究显示,人之五感当中,眼睛所接受的信息远远甚至超过了百分之七十,故而闭目诵经确实可以做到某种意义上的眼不见为净,可同时也在无形之中更加营造了那种未知恐惧与压力。 弟子们年纪尚轻,纵然对经文烂熟于胸,可那生涩深奥的经文他们又能得几分心境的真传?当双眼闭上之后,其余感官无形之中被放大,先前那些微不可察的声响便越发的鬼祟显眼起来。 本因便清楚的听到,远方那若有若无的轻轻磨齿声响起,刺耳难听,有的好像在咀嚼着什么,汁水淋漓的水声很容易便在脑海中联想构成画面,并且随着他们的走动而缓缓靠近,心中恐惧开始以几何形式逐步暴增! 能持察觉到了黄鼠狼们在暗处的小动作,手中布条轻轻一扯,步子加快了许多,沉声诵念道: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南无阿唎耶” “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随着能持吐气开声的口诵真经,在他手中那条弱不禁风的布条光华流转,隐隐有佛韵在其中暗藏,拉扯弟子们前进的步伐蓦然加快许多。 本因只觉得那扰人心神的杂音也飞快的被抛诸脑后,只是不知为何心底始终带着不安。 就这样奔行了不知多久,本因觉得他们跑了怕不下十几里的路,那条长街早该走完了才是,可是手中由能持拉拽的布条却丝毫不曾松懈,他也不敢停顿,更不敢张开眼睛胡乱张望,始终牢记着师傅能持说过的话。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本因忽然听到耳边能持温和的开口道: “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本因这才大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蓦然松弛了下去,可待他真的睁开双眼之时,入目的却不是师傅那张熟悉又亲厚的脸,而是一张尖嘴猴腮,人性化十足的兽脸! “乖徒儿,想要骗你睁眼可真不容易!” 黄九郎戏谑的说道,一双极小的鼠眼当中有青色的豪光向外绽放,本因不过是与那双青眼遥遥对望了一下,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分毫,眼睁睁看着手中的长布条带着一阵轻响,飞速离开了自己的手掌。 “师父!师父你快回头救我啊!” 本因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然而那些呐喊求救都只能在这个时候藏在心底,周遭无数个耸动的尖嘴脑袋,兽脸之上一片看待到手猎物般的人性化讥笑,各自眼中或轻或重的青光,宛如夜间游动的鬼火。 “嘻嘻你师父不要你了。” 黄九郎眼中青光闪烁,鬼火般的眸子仿佛有洞察人心之能,复笑道: “不相信?好,那我就放开了你的禁锢。” 一语毕,本因果然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他下意识的脱口喊出一个‘师’字,然后又费力的将后半截吞了下去,眼睁睁看着师傅拉着其余的师弟的背影渐渐远去。 黄九郎有些不解:“怎么不喊了?” “死一个,总比全死了好!” 本因咬牙含泪的吐出这么一句话,双臂微颤的摆出一个笨拙的进攻式,泪眼模糊的看着四周鬼祟挪动的黄皮子:“来!” 在后世流传的金山寺典录当中,曾有几个外篇大致描述了这段有关本因大师的少年往事,后人每读至此刻时,给予的评价往往是勇气有余,而胆气不足。 可事实上,永远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当年的小和尚本因,喊出那一声‘师’字之后,分明看到能持大步往前的脚步,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也就是说,尽管本因不过喊出了一个字,可大声诵经的能持依旧听到了,只是没有回头。 也许真的如诚如黄皮子头领所言,师父不要他了。 这才是真正叫少年僧人泪流不止的原因。 黄皮子们甩脱了身上的人类衣袍,四肢抓地,低吼着扑向本因,修行百年的道行,对付一个入门不久的年幼僧人绰绰有余,每次扑咬都能带出一小块连皮带肉的血块,本因咬牙硬抗,拼死护住要害,数息过后双臂双腿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终于忍不住惨叫出来。 “师父,刚刚是不是大师兄的声音?” 能持依旧大步不停,沉声道:“别管,别问。” 许久之后,能持众人行到一处妖气淡薄之处,开口道:“好了,睁眼吧。” 声音带着淡淡疲倦。 弟子们闻言睁眼,却惊异的发现自己的师父不知何时变成了两个人。 一个神情木讷,宛如木雕泥塑,另一个则散发着淡淡的金辉,肃穆威严。 散发着淡淡金色光辉的能持,面带慈祥的看着余下的五位弟子,伸出手指了下南方方向,有人惊奇的发现这个金光师父似乎并不是一个实体,他们透过能持手指甚至能够看到远方山林。 “你们的太师祖和师姑祖就在城外的十里处等着你们,跟着我的肉身脚步,有多快就跑多快,走吧。” “师父!” 本心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些着急的叫道: “好像没有见到本因师兄,是不是刚才我们拽布条的时候走丢了?” “你们的本因师兄确实落在了后面,不过没关系,为师已经元神出窍,这便将他带回来。” 能持金身在说话间,忽有一阵风吹来,使得他原本还算凝实的身形无端虚化了两分。 众弟子都是刚刚从古怪阴森的黄皮子精怪围堵下逃出生天的,对于那个地方都是心有余悸,听到能持要只身回去寻找本因,一个个都十分担心。 “师父,你一个人回去找师兄会不会有危险啊?” “危险?” 能持微微挺直了自己的身躯,好叫他的元神身形看起来更加挺拔一些,吹嘘道: “几只黄皮子精怪而已,为师是谁?为师可是当年你们法海祖师之后的金山寺第一人,带你们师兄回来不过等闲事耳,你们就乖乖的在太师祖那里,等着为师把本因带回去就是。” 能持的肉身开始拉着长布条向前奔走,众弟子紧随其后,频频回头,只见到他们的师父也没有动作奔走,而是元神直接随风化作一道金光,直冲幽州城而去。 ………… ……………… 幽州长街上血腥一片,有本因的,也有黄皮子的。 厮杀到了此刻,本因浑身上下除了身体躯干受创较少,四肢上面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好肉,整件僧袍犹如血染,地上也有好几只身子扭曲,骨节断裂的黄皮子在尖声惨叫。 这些兽类百年修行,气血浑厚之处远胜常人,故而本因厮杀的战场上血腥满地,闻之欲呕。 黄九郎老神在在,即未亲自动手的意思,也没指点手下如何攻破本因那摇摇欲坠的进攻式,对手下子子孙孙的惨死恍若不见,甚至感到有些无聊。 忽然,它的一对尖耳向四周微微抖动,面带喜色,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下一刻,一阵金风自城外涌来,沿途所拦的黄皮子与那阵金风仿佛是水火不容,一只只黄皮子被金风抛起撞向城墙,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挣扎厮杀中的本因一时恍惚,抬头望去,金风刹那间身形凝实,化作了师父能持的模样。 “还能走吗?” 介于虚实之间的能持开口,声音一如往昔。 本因低下头去,不想让师父看到自己难看的眼泪,大声道: “能!” “那我们就走!” 能持身形蓦然拔高数丈,于那些瘦小的黄皮子而言,他此刻就宛如一尊通天接地的巨人,那一众叽叽喳喳的黄皮子,除了黄九郎之外,全都是望而生畏,无须能持再开口动作,自发的便让出了一条路来。 不过能持却没有当即离开的意思,反而将目光放到了双眼之中青色豪光闪烁的黄九郎身上。 后者的神情,自打见了元神出窍的能持之后便越发的亢奋,它的这种亢奋并不只表现在神情上,还有身体上。 原本干瘪瘦小的身躯宛如被吹了气一般的开始膨胀,猥琐瘦小的黄九郎,眨眼的功夫便长成为一头恶行恶状,好似牛犊一般的狼形怪物,一双散发青光的小眼死盯着能持元神,长嘴之中有腥臭的口水流滴落下。 黄九郎的道行自然远非它那些讨口封的后辈们可比,几乎在显出原身真相的那刻起,妖气便凝实了不下十倍。 本因虽然被庇护在能持的身后,可隔着师傅的元神,仍然倍感触目惊心。 忽然,就在师父能持与黄九郎之间剑拔弩张之际,本因猛地被人推了一把,使得他整个人都忍不住往前踉跄了几步。 “走!” 师父简洁的话语在耳边回响,本因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刚刚推自己的那一把,正好将他推到了那群黄皮子们让出的一条道路之前。 本因茫然四顾,将那群在能持与黄九郎对持之下,战战兢兢的黄皮子尽收眼底,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好像是变成了一个透明的,谁也瞧不见自己。 黄九郎忽然诡笑一声,身形忽闪的冲向发呆中的本因,不动如金身泥塑的能持面现怒色,金风卷动便与黄九郎斗在了一处。 高手相斗不容丝毫的马虎大意,黄九郎有意以本因为弱点针对,几次三番的出手都是攻敌必救,使得能持这一动手直接便落了下乘,转眼之间便被黄九郎牢牢压制,利爪长嘴撕碎了不少无形的金身碎片。 “师父!” 本因忽然泪如泉涌的叫喊出声,直到此刻他方才明白,那黄九郎打从一开始的目标便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师父能持。 能持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才几次三番的让本因先走,因为只要他这个金山寺主持不走,黄九郎便不会太过关注本因的死活。 只不过他明显低估了黄九郎的阴险,即便能持以元神赶到,黄九郎仍不愿全力以赴的斗法杀敌,反而将本因当成能持的弱点,处处压制。 终于,能持以硬接黄九郎一爪为代价,用金风挟裹着本因退回了原处,受创之后的能持并无血迹流出,只有肋下那处创口不断有莹莹光点逸散。 能持恍若不觉,只是将一只虚幻的大手轻轻落在大徒弟的光头上,轻轻嗯了一声,似是对本因的那声哭喊做回应。 看着已然陷入到困斗之中的师徒两人,黄九郎没有着急痛下杀手,修行者元神出窍,与肉身距离越远,法力便越是衰弱,此时的他根本无需刻意闻嗅便能想到,能持的肉身正领着余下的弟子,舍命奔逃的场景。 猩红的长舌将爪子上残余的金色荧光卷入腹中,黄九郎一双兽眼当中流露出沉醉之色,连同它那牛犊一般的巨大兽身都隐隐有所突破。 “能持方丈,不要怪我不择手段,兽类争求大道就是这样,无所不用其极。换了你法力稳固的真身在此,我黄某自然是会讲讲道义,放小和尚一马的,可谁叫你只是一个法相未成的元神呢?” 世间修行者,踏入渡灭而凝成法相者,方才称得上一句元神有成,这样的人放出元神御敌,法力高出原身何止数倍?可是假若通幽境法相未成之时便使出元神,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因为这个时候的境界不到,元神离体之后不够稳固,更别说法相之后的元神伟力,连肉身的十之七八都发挥不出。 “师师父,对不起呜呜呜” 本因心中后悔的要死,他目光散乱的环顾了一周,心中死志已生,他宁愿死了也不想变成师父的拖累,然而他话还没说完,能持便传音打断了他: “闭嘴,为师既然回来了,自然考虑到了种种后果,不要这么婆婆妈妈的!现在你听好了,放开自己的所有心神,为师要借你的肉身来稳固法力,斗一斗这个黄九郎!” 本因这才打消了死志,收敛心神摆出无心朝天的打坐姿势,只见笼罩在他身上的能持元神,顿时如受感召,长鲸吸水般的涌入到了本因的七窍当中。 对面的黄九郎发现不对,立刻蹬地发力的咆哮着杀来,利爪在空中划过一阵可怖的风声! 打坐中的本因双眼未睁,好似对黄九郎这忽然一爪恍若不觉,可是身体上的反应却快捷无比,捏着印诀的手掌上,有一圈黑光向外无声扩散,在刻不容发之际向前递出一掌。 刹那间,风息云止,本因猛地睁眼,犹有金色电光闪烁的眼眸深处,是黄九郎惊恐的兽脸。 金山寺镇山绝技,反五行生灭掌! 第五十三章:一波又起 金山寺的反五行生灭掌,杀力绝强,单纯以吞灭生机之恐怖而言,犹在另外一门绝技,离尘了愿刀之上。 不过即便是这样一门绝技,也不可能一掌便将黄九郎杀掉。 黄九郎的道行与能持大概在伯仲之间,甚至还要高出一线,之所以没有凝出真正的法相,不过是修行的功法有缺,难以修成正果。 能持假借本因的肉身,打出的反五行生灭掌,威力自然不俗,可要想将他完全消灭却是不太可能,不过这一掌叫它受创不浅,而能持也因为有了肉身稳固元神法力之故,得以与这妖孽一争高下。 幸好黄九郎不是虎狼那等悍勇的兽类修行,尽管它身形体态之庞大,不逊寻常的虎狼之流,可心性相差何止千里?自打能持用反五行生灭掌打中它的那一刻起,它便在心中萌生了退意。 又缠斗了片刻,黄九郎身后忽然弥漫起一阵黄色的烟雾,能持在本因的灵台之中,仅仅是吸入了一口便感到一阵的头昏脑胀,元神动荡,心中骇然之余只得暂停了攻势,压下所有的不适凝神戒备。 如果黄九郎知道自己逃命用的黄烟,对付能持有这种奇效,那它说什么也要留下来再斗上那么一会儿,说不定这个金山寺的主持方丈,就真的成为了他进军大道的重要补粮。 只可惜能持性格坚毅,即便遇到了这等克星一般的黄烟毒气,也只是凝神戒备,面上并无异色,黄九郎没能看出虚实,心中只想着逃走,眼见能持攻势一停,立刻头也不回的卷着妖风便逃了,真正的与大道失之交臂而不自知。 黄九郎这一走,那些子子孙孙们就更加不敢和能持为敌了,纷纷各自奔逃飞窜,眨眼间原本被它们拥堵的长街就变得一干二净了。 黄皮子走了,可那股黄烟却没能散尽,能持驻守在本因灵台内的元神一阵虚浮,他勉力的催动法力,卷起一阵清风将那黄烟远远的吹散开来,气机远散,感知周围环境是否有异,直到盏茶功夫之后,确认那群黄皮子是真的吓走了,方才大松了口气。 这松开的一口气可不得了,只见本因这少年肉身,张嘴吐出的却是一口淡金色的荧光,在空中纷飞做舞,煞是好看。 “吸了它,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能持无奈的声音在本因脑海中回响,紧接着本因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没等他回一句话,身体四肢的剧痛,直接轰炸的他差点当场跪下。 原来能持借用他的肉身斗法,激烈程度远非他先前迎战的那些黄皮子可比,待到战事稍歇,肉身掌控权交替,那些伤口崩裂的痛楚自然也就跟着压了上来。 本因脸色惨白,额头上痛的冷汗滚滚,简直不敢想象刚才师父也是顶着这样的痛苦与强敌作战。 因为有能持的指点,他勉强的运行起体内浅薄的气机,将空中那些已经消散了大半的元神碎片吸纳入体,使得伤势稳定下来,血淋淋的伤口也在元神的滋养下好了许多。 “徒儿,此地不宜久留,黄九郎生性多疑胆小,等它发现我们没有乘胜追击,赶尽杀绝,十有会心生疑惑,再折回来查探虚实,那个时候咱们爷俩就真的只有束手待死了。” 能持勉力将元神驻守在本因的灵台之中,他此时的元神相当虚弱,特别是在本因的肉身吸入了那股黄烟之后,对于本因的身体掌控大不如前,如果这个时候黄九郎杀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当下能持指点了一下他的肉身所在方位,本因辨认了一下便开始狂奔。 “师父,那妖孽的毒烟这么厉害,为什么它却好像不知道的样子?如果它刚刚痛下杀手,那我们岂不是” “这妖孽道行不浅,你看它身边那么多卖命的子子孙孙就能猜到。这厮平日鲜少亲自动手,这保命的黄烟想必连它自己用的都不多,不知道其真正用途不足为奇。” 能持的随口解答,其实也大差不差,那保命的黄烟乃是黄皮子的天赋异禀之处,乃是体内一道别于他物的臭腺生成,每月余方才能积蓄分毫,凭黄九郎那力求万全的性子,平日里轻易不会动用。如果不是能持的反五行生灭掌杀力太强,实在吓住了它,这场斗法多半也不会用出来。 此去路上再无其他赘言,师徒两人身上都有或轻或重的伤势在身,前者伤在元神,最是涉及根本,就连本因赶路之时都止不住的连连咳出溃散的元神之力。 得益于师傅的慷慨馈赠,本因的伤势和体力倒是一直在稳定恢复,可是他心中始终难安,生怕能持就这么出个什么意外,只得更加拼命的赶路。 尽管能持身负重伤,可是这个金山寺的年轻方丈,并不觉得如何积郁,反而有种类似于凡人运动过后的神清气爽,念头通达。他坐于灵台之内,看着拼命奔跑的弟子本因,心中闪过了诸多情绪。 少年时接任金山寺主持方丈之位,使得门中上下流散大半,原本昌盛一时的佛门大派就如夜里昙花一现,随着法海的离去而开始走向黯淡。 那时候的能持,便如他跪在林府之前,叩别恩师时所说的那般,‘日夜忧叹,夜不能寐。’,终日忙于金山寺内事物,鲜少有过同门师兄弟行走江湖,动辄便降妖伏魔的快意之举。 如今他打退了强敌,尽管元神受创不浅,可心中那股念头通达之意,前所未有。 忽然,狂奔中的本因停下了脚步,不确定的望着前方荡起的冲天尘烟,问道: “师父,那是什么啊?” 坐于灵台之内的能持也跟着望了一眼,只见前方妖气冲天,尘烟同样也遮天蔽日,而且有道道冷艳的蓝色电光在其中穿梭,似是有高人在其中斗法妖魔。 “是了,那道闪烁的电光,应当就是你师姑祖的神霄雷法,妖神出世果然非同小可,祖师与师姑这般的人物都有妖物胆敢招惹了。” 就在能持感叹之时,前方的斗法也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雷声轰鸣的巨响即便隔了老远依旧让人倍感震撼。 本因甚至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也在雷声的震荡下轻轻颤抖。 “那师父,咱们还要不要过去了?” “等你师姑祖降服了那只妖孽咱们在过去,现在太危险了” 此时的两人相距十里亭的位置已经不算远,有渡真和南宫这两尊大神坐镇,能持也不用那么的提心吊胆了,便找了个观战的好位置看着南宫的神雷诛妖。 直到此刻他们方才看清,原来那只不停与南宫斗法纠缠的,是一条巨大宛如小山一般的青蛇,尽管距离算不上有多近,可青蛇翻卷游动间的声势依旧惊人,说是有万钧之力都算少了,怪不得能够掀动起这么大的烟尘声势。 “这妖孽居然能在你师姑祖的神霄雷法之下支撑这么久,道行当真是不低了,如果我们刚刚遇到的是它,为师拼死也不知能救回你们几个。” 能持看着斗法,有心指点大徒弟的见识经验,便主动解说了起来。 幽州大战将起,尚不知结果如何,可若林师一旦败亡,那么此去天柱山何止千里,危机更是重重,能叫徒弟多学一点总是好的。 “你看那妖孽,身躯体型之庞大,早已超出蛇类范畴,近而介乎于蛟蟒之间。你师姑祖的神霄雷法对妖邪之流最是克制,即便如此也不能将它速速拿下,可见不是什么好惹的。” 本因少年心性,跟随能持学佛修法,却终日在金山寺,从未见过如此大气象的神仙风采,他见那青蛇之巨大,已如青龙在世有不世邪威,可仍被南宫的道道雷法逼的左右为难,便在心中生出无穷向往,问道: “师父,师姑祖的这套神霄雷法,可是门中秘传?弟子从未听过这等神功” “你师姑祖出身名门,本是不缺修行功法与资源的,只是性格倔强,又兼家中有变,这才逼不得已带艺投师,与金山寺有香火之情,却无师徒之实,她修行的是道门雷法,你趁早断了念头。” 能持看出大徒弟的向往之情,立刻无情的掐断。 开什么玩笑,堂堂佛门金山寺主持方丈的大弟子,要是跑去学了道家的雷法那还得了? 本因也听出了意思,觉得倒是那么个理儿,于是也不再较真,只是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忽然,本因开口唤道:“师父” “何事?” “对不起。” 本因看着那边的斗法,慢慢低下了头跟师父认错,后者咧嘴而笑,口中却是威严淡泊的问道: “哦?对不起什么呀?” “弟子不该那样和师父斗气” “还有呢?” “更不该质疑师祖他老人家,弟子错了,知错了” 因为坐镇本因灵台的关系,能持不用控制表情来维持师道威严的人设,笑的十分肆意,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的道: “你还有脸说,回去再收拾你个兔崽子!” 此时,前方十里亭的那场斗法也分出了胜负,身材娇小的南宫远不如体型庞大的青蛇那般显眼,依旧是只见电光穿梭不见人,至于那青蛇看起来形容就有点凄惨了,原本通体如碧玉的鳞甲处处可见道道焦痕,血肉破碎而狼狈,正惶急的摇头摆尾,想要离开战场。 本因眼见师姑祖得胜,当即便高兴的跳了起来,只是没等他替门中长辈高兴多久,便听到能持同样惶急不逊那条亡命青蛇似得,在灵台连连叫道: “快,快点跑过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本因愣了一下,有点不明所以,驻守在灵台中的能持急的已经快要跳出来,大吼道: “那妖孽慌不择路,朝着我的肉身和你那五位师弟的方向去了!” 青蛇不知何故袭击了金山寺最强的两个高手,战败之后心情一定不会多好,要是叫它撞上能持和他的徒弟们路过,想要碾死这几个不成气候的金山寺弟子,根本就费不了什么事。 本因再无半句废话,使出吃奶的力气,按着能持指点的方位狂奔而去。 事关性命,能持也顾不得修为流散跌落了,元神之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到本因的体内,使得他狂奔的速度始终保持在一个巅峰状态,没有半分衰减。 这已经是最快的办法了,能持的元神在全盛之时尚且遇风则弱,如今受创之后更是不堪,速度远不如本因狂奔,只能急的在灵台中连连跳脚。 忽然,狂奔中的本因力道骤然失去控制,整个人都差点仰脸栽倒,惊险的好不容易方才稳住身子平衡,口中抱怨道: “师父,您老传送功力倒是悠着点,弟子经脉都差点被你撑破了!” 原来是一直传送功力,维持本因巅峰速度的能持没能控制好传送的力度,闹出了这么一个乌龙,可谁知能持听到了徒弟的抱怨之后,苦笑道: “傻小子,它已经和为师的肉身交上手了。” 第五十四章:青蛇 本因闻言心中骇然,这才明白刚才那一口气机灌注哪是用力过猛,分明便是师父能持的肉身,与那妖孽交手后受了伤,肉身牵连到元神,激荡之下吐出的一口元神之血。 前方涌动的尘烟果然静止不前,翻涌的尘土中还隐约可以见到深处有闪烁的佛门金光,应当是能吃肉身的残余法力在护着。 情急如火,本因睁大了双眼,忽见前方尘烟中有五个人影倒飞了出去,定睛细看居然是他的五个师弟! 本因又惊又喜,刚想出手接住这几个飞出来的师弟们,能持着急的声音已经从灵台传出 “他们都没事,不用去管!你现在拼尽全力,有多高给我跳多高,我会帮你!” 本因强行收回了动作,双臂向后奋力一挥,脚下立足的山石在一声巨响中崩碎成尘土,本因整个人好似御剑而起的飞升仙人,去势如离弦之箭,划开重重尘烟,同时耳中又听到轰轰巨响不断响起。 本因穷尽目力的望向发声之处,只见尘烟中一只触目惊心的巨大蛇头,正在地面顶着一个身影单薄,僧袍破烂的和尚疯狂前进,那和尚已然竭力抵御,可不成比例的巨大身型差距,使得他的努力犹如蜉蝣憾树! 和尚在对抗的过程中,周身不断血迹爆散,光是看着便深感其中痛苦,可偏偏和尚神情木讷,仿佛没有知觉一般,正是能持的肉身! “师父,现在怎么办?” “我自有计较!” 忽然,大蛇似乎是不耐烦这种好似冲杀木头人的举动,这个和尚木木呐呐的,好像个没有知觉的傀儡,远不如那几个年轻和尚惊叫逃窜来的有意思。 当下一甩蛇头,将顶在脑门上的能持远远甩飞,蛇身一摆便追向那几个落在前方草地上,哭泣不已的本言等人。 能持的肉身在空中转折卸力,以一种巧妙的运力技巧,直直的迎着本因飞来。 修为浅薄的本因尚无御空之能,眼见能持的肉身面无表情的迎头砸来,急的在空中手舞足蹈却没有半点办法,大叫 “师父,师父!快把弟子推开啊,就要撞上了!” 驻守灵台的能持一言不发,双手微微抬起之后又放下于两膝之畔,仿佛是在酝酿着什么。 无论是下方越来越逼近那五位弟子的巨大蛇蟒,还是即将迎头撞上的肉体法身,他都表现出了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这种十分冷酷的耐心,一直等到双方距离不到两米之时方才骤然发力。 半空之中,在本因与能持的肉身之间凭空出现了一具大袖飞扬的年轻僧人,僧人体泛金光,在强弱不定的风声中,身形迅速地由清晰转为模糊,幸好他挑选的时机刚好,使得虚弱的元神不至于承受太多的折磨,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便重新入主到自己的肉身当中,法力汹涌而至! “孽畜!!” 元神回归之后的能持没有半分的停顿,直接调转身形,头下脚上,法力疯狂的向着双掌汇聚,怒吼如雷。 妖物察觉到头顶的异样,去势如山倾的前冲生生就此停住,它扭动身躯,蛇尾化作风雷抽向能持斩落的刀光,血光迸射间,青蛇仰头发出嘶嘶长吟,冰冷的竖瞳中尽是一片肃杀的疯狂之意。 能持大袖飘摇的从空中徐徐落地,看似风度气场十足,可一旁的弟子本因却发现师父的脸色,在下来的时候是一种病态般的潮红,这股红润也在他落下的片刻时间里迅速的转为苍白。 师父受了内伤,而且还是很严重的那种! 能持的身型并不高大,立身于如同小山般大小的青蛇之下,更显得整个人娇小无比,一人一妖相距十丈,能持与这庞然大物对视仍需仰头。 “你妖孽好大的狗胆,我金山寺的前辈高手就在左近,你还敢在我面前撒野,待师姑来了,贫僧定让她打你个永世不得超生!” 青蛇巨大的蛇头耸动,从高处缓缓下压,当空之中就好像一大片乌云大山朝着能持落下,后者面不改色,直到青蛇忽然口吐人言方才面露惊疑 “那臭婆娘老子打不过,但是杀你却易如反掌!” 能持并未将这威胁放在心上,反而面色怪异的问道“你是小青?” 当年法海机缘巧合之下,在京城遇到了一个被蛇妖元神附身的少女,这蛇妖天生异能,可以用区区言语蛊惑人心,当时的法海虽然以大法力强行收服,事后也因心魔发作,不得不前往天柱山寻求解法。 因为那被附身的少女情况,与师姐南宫的情形类似,因此法海并未镇杀,反而是将其带到幽州的雷峰塔中,用以研究分离元神与肉身的办法。 这段往事能持印象颇深,因为当初负责那少女饭食的便是他了,能持至今仍记得少女名字叫做‘芩青碧’。 “小青,你如何成了这幅模样?” 能持错愕之余,更多还是不可置信,雷峰塔号称佛门圣物,妖魔收录其中不光有镇压,还有驯服的神奇功效,当日的芩青碧情况已经大为好转,虽然妖性难除,可总算还有几分人性,能够认得凡尘之中的亲人,为何变成了如今这幅绝世妖魔的模样? “你废话太多,受死就好!” 青蛇说话间身躯挪动,巨大的蛇身直接将能持师徒几人全都围拢了进去,看那架势竟是要一举将他们全部绞杀! 生死存亡之际,能持也来不及多想,大声对徒弟吼道“全都站在我身后!” 青蛇的绞杀之势瞬间便成,腥风扑面而来,能持甚至都能看到青蛇鳞甲之下蠕动的肌肉,他竭力的运转法力,面色平静而又凝重无比的对身后战战兢兢的弟子们道 “想活命就大声的喊你们师姑祖的名字,为师撑不了多久的。” 他本就是重伤之身,之前的强硬和若无其事,其实都是装出来想要吓走青蛇的,可谁也不知这妖物为何如此仇视金山寺,身后南宫的电光未消,这青蛇仍要执意杀掉他们。 坚若磐石的蛇身带着股腥臭的飓风袭来,能持竭力的运转体内法力,以至于表情都带着几分狰狞,这个年轻的金山寺方丈,再无法伪装平静,怒吼出声道 “大威天龙,师尊” 这套被奉为金山寺最高神功的大至势地地藏本愿经,乃是寺中非主持方丈不可修习的绝艺,当年法海运转此功,天下无有抗手,威力乃是金山寺功法之最,可同样入门的门槛也很高,最少也要修成元神的渡灭期方才能够发挥出威力。 能持本来就是重伤之身,此时再强行运转这套超负荷的功法,对身体而言简直已经不能用损害两个字来形容,而是自杀! 一圈光明正大的佛光,从能持的身上透出,将他与身后的六个徒弟尽数保护起来,与此同时,徒弟们也开始大声的喊叫南宫的名字,希望雷法通玄的师姑祖及早赶到,镇杀了这头绝世妖物。 咯咯蹦蹦的牙酸声不断的从佛光与蛇身接触的地方传来,能持全身发抖,背对着徒弟们的面容七窍上,有血迹缓缓渗出,看起来尤为恐怖。 与此同时,十里亭处的南宫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电光暴涨,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奋力的朝着他们而去。 雷法被修行中人奉为修行中的诛邪圣法,除了降妖除魔之时威力巨大之外,还有一个妙处,那就是遁法也是数一数二的快,可尽管南宫驰援的速度已经称得上是风驰电掣,可那也要能持能够坚持片刻才行啊! 佛光与蛇身接触的瞬间便呈现出一种萎靡不振的状态,佛光撑起的数丈方圆,几乎是没有半点抵抗之力的便向内紧缩,能持目眦欲裂,表情凶狠而狰狞,此时的年轻方丈看起来半点也不像是得道高人,反而更像是沙场挣命的军汉。 亏得地藏本愿经功法玄妙,此功别于寻常功法的地方,就在于一个人的心性信念之强弱,往往可发挥出功法百分之一百二的威力,此时的能持修为不够,可心性信念之坚定,却是天下少有。 一定要保全金山寺的苗子! 各方面都已经达到极限的能持,心神也堪堪枯竭,这也使得他心中只剩下了这么一个纯粹唯一的念头,好巧不巧的正符合了地藏经的那种地狱不空的意境。 佛光最终停在了众人身前几尺的范围,明灭不定好像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年纪最小的本言问大师兄本因“师兄,咱们会死在这里吗?” 本因此时也同样的十分害怕,可他做为大师兄,在师弟面前怎么也要撑住,就像刚刚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师父能持,就算重伤了,可在面对强大的妖魔时仍然选择死战一般。 “咱们师父功参造化,小小区区一只蛇妖,自然是师父你怎么了?!” 本因的吹嘘还没有说完,前方不动如山的能持忽然毫无预兆的笔直朝前扑倒,是那种看起来都痛的脸朝下。 这一变故立刻引起了身后弟子们惊声尖叫。 众人飞扑上前,仅余本因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片刻之后方才好像回过了神,用不带半点希望的凄厉声音大吼道 “师姑祖救命啊!” 此时的南宫浑身上下都已经尽数化入到了雷光遁法之中,当她听到本因的这一声呐喊之后,情知能持一众已经到了生死关头的地步,这位法力高深的道修元君目透杀意,可终究无法及时赶到,只得在半路上如怒雷的吼道 “妖孽,你敢!” 这一声杀气十足的怒吼,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 非是不救,实不能及也。 如山倾的巨大蛇身碾压而至,带着足叫凡人窒息的可怖巨力,这般声势十足的绝杀手段,别说能持无以为继,就算南宫亲至也不敢硬接。 六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却个个咬紧牙关,将倒地晕死的师父能持护在了中间,尽管神色眉宇间都是满满的惧怕惶恐,可始终没有一个退步。 相对平静的十里亭处,老僧渡真盘膝坐在大战之后,土石翻出的杂乱路边,时不时的轻咳几声。 自南宫发现不对,驰援能持之后,十里亭便只剩下了他这么一个孤寡老人。 老人的身体近些年来一直不太好,即便看出青蛇去处有异,也不能及时赶到做些什么,所幸南宫雷法遁光之快,天下少有,叫这个不知觉已经迈入迟暮之年的老人略感心安。 至于旁的再多凶险,渡真便无法看到了,就算看到也无能为力。 渡真忽然有所感应的转头望了一眼,口中赞道 “好高妙的剑气!” 仿佛在回应老人的这一声赞许,幽州城蓄势已久的诛仙剑阵,刹那间绽放出了一道通天的剑光,老人的目光随着剑光而缓缓向上攀升,最终落在剑光最盛处的那个不起眼黑影之上,一时间心往神驰。 。 第五十五章:剑气满幽州 幽州城中,昔日辉煌的林府早已在冲天的剑气冲刷下化为一片瓦砾,唯一一处还有建筑模样的正厅,此时也在剑意拔高的冲天威势下不断的倒塌,荡然无存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遥遥与林府对持而立的雷峰塔,也开始左摇右晃,好像下一秒就会就此倒塌,弥漫塔身的佛光最终再也无力维持摇摇欲坠的塔楼,在幽州响了一整夜的嘶吼忽然停止,庞然大物的旧佛塔也停止了挣扎,悄无声息的倒向一旁的西湖。 位于西湖小岛上的当金山寺立刻遭到了涨幅的水浪拍打,沦为半片泽国。 至于佛塔倒塌的大洞之内,有一双宛如日月悬空的巨大双眸,从其中缓缓张目,紧接着便是一条丝毫不逊色于通天塔一般的巨大龙身,从地底深洞缓缓探出了脑袋。 三元合一,重返人间的白素贞,就这样平平无奇,却又惊世骇俗的从围困了五百年的牢笼之下,探出了头颅。 阳光照下,一片雪白的鳞甲上,甚至还有淡淡的光芒云雾在其中闪烁,圣洁如传说中的天生瑞兽。 “人间,我又回来了。” 蛇口纹丝未开,幽州城上空却有道道肉眼可见的音波四下激荡,无数近处百姓房屋立刻粉碎成尘,这宛如天神下凡,轻声细语却言出法随的盖世神威,甚至都不是白素贞的有意示威,仅仅是她心神动荡下的心之所至而已。 操控剑阵的林海,对于白素贞的盖世凶威视若不见,只是目有思量的看了半晌那过半都被西湖湖水所淹没的雷峰塔。 这座佛祖钦赐下的降妖利器,此时从中而断,上九层沉于西湖,下九层掩于地下,再也无法成为十八浮屠。 已经废了。 林海随即便收回了目光,同样也好像收起了心中的那份痴心妄想,只是静静看着那悬浮于半空之中的庞大龙躯,像是在等着什么。 白素贞的真龙之身,其实并不算完整。 当年在天柱山中,她头顶上的一对龙角曾经被法海折断,以至如今即便是三元合一的完整形态,也无法再行生出,可就算这样,单只是看着她那宛如山岳在天的巨大身型,也无人胆敢将其与蛇蟒之类的地上之物相提并论,只会觉得是真龙在上,威严浩瀚。 鲤须在两旁飘荡摆动,白素贞晃动着头颅,朝着林海所处身的剑阵伸去,最终停在了一个极近的地方静止不动。 林海见状了然,将犀利的剑阵从中开出一道缝隙,一人一妖就这样彼此间毫无防备的正式见了面。 有道道白烟自龙头穴窍之中流出,汇聚于龙头之前,渐渐化成了一个白衣的绝美女子。 白素贞以人身显化于林海身前,双手负后如神灵君王俯瞰人间。 “法海,从林府撑起剑阵与我争势之时你就该明白,你挡不住我的三元合一。想不到你还敢留在这里,我倒是有点欣赏你了。” “你扣着林府上下一干人等,不就是为了留下我?现在我人在这里,你也该兑现了当日和南宫的约定,放他们一条生路。” 林海神色平静的道出了一人一妖之间的无声约定,引得后者嫣然一笑。 当日南宫以半数的妖神元神做为交换,想要救出困在雷峰塔中的一众人等,因此两人之间必定有一段白素贞不得不遵守的道心之誓,只不过这头千年老妖耍了个心眼,并未言明何时放人,为的就是留下林海在幽州和自己死战。 白素贞笑而不言,只有下方断裂的雷峰塔中,有隐约的虫蛇响动。 时值妖神出世,向来外邪不入的幽州城,也失去了往日的圣洁威严,白素贞用些小手段来驱使它们,自然轻而易举。 林海抬眼望去,只见到那处巨大佛塔的残垣之中,有着各种千奇百怪的物种修行而成的精怪,它们或背或拽的将林府一众人等从其中带出,有条不紊的向着城外而去。 林海看着些被带出去的一众人,基本都陷入到了深沉的昏迷之中,对于这场也许是生离死别的离开,自然也就少了许多纠缠,于是林海心中稍稍得了一点安慰,不过更多的还是失落。 一直到林府众人被送出城,白素贞方才淡淡问道:“可以瞑目了吧?” 虽然明知白素贞如今之势已经是天下无敌,自己多半是打不过的,这句话同样也绝对算不上什么狂妄自大,可林海偏偏就要回一句: “瞑你老母。” 说罢便径直的重新回到剑阵之中,留下一副胜券在握的白素贞,面色十分难堪。 身为妖族之中宛如神明一般的存在,白素贞一副龙躯之下的胸襟气度自然也远非城中拦路的黄九郎一流可比,后者的不择手段,白素贞却绝对做不出来,因此林海也不惧她将林府众人在送出城后再行杀害。 这其中还暗藏着一种大道之争。 黄九郎的不择手段与心眼格局都是极其有限的,虽然表面上看,这些手段给它带来了许多便利好处,可要反过来看,却也致使它每每因为这点小聪明而错失真正的大道机缘。 林海正是洞悉了这一点,方才在言语上浑然无有顾及,同样做法也毫不留情,他在转身重回剑阵的一瞬间便直接对着元神显化的白素贞悍然出剑! 剑气在出阵的刹那间便完成了由虚化实的神奇转变,幽州城上空但见一道巨大无比的长剑横空出世,森冷剑锋泛着凛凛寒光,斩向白素贞的元神显化! “你放肆!” 白素贞俏脸上一片深沉杀机,眼前这一剑气势惊人,竟是主持剑阵中的林海全力发动,剑锋尚未及身,便可感受到其中足以崩灭五行,再生混沌的可怖剑意,元神化身的白素贞自认不足以接下这一剑,可要想凭此斩灭她的元神却是痴心妄想。 横陈在天便已高如山岳之雄壮的巨大龙尾,开始在白素贞的元神控制下回护摆动,眨眼的功夫便拦在了剑锋所指的前路之上,宛如一堵厚实的铜墙铁壁。 被层层龙身血肉鳞甲包裹其中的白素贞,整个人身自脚下开始迅速的重新化作茫茫白雾而重回龙头的穴窍位置,竟然是打着用龙躯受损,换元神从容回窍的心思。 林海对即将无法竟全功的那一剑视若无睹,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在白素贞龙身回护元神,形成防御圈之后,再次不惜耗费功力的狠命出剑。 刹那间一十三道剑气横陈在空,剑气之凝练,几乎在剑气现世之时便完成了由虚化实的玄妙转变,大有撞破南墙之意。 第五十六章:剑气满幽州(二) 这番决绝的挣杀之举,在白素贞看来不过是垂死挣扎的无谓之举。 一十三道气势磅礴的剑气固然可以对她造成不小的伤害,可也仅仅是伤害而已。 大不了杀了你之后,再从这神州大地上再找回来就是! 白素贞的元神飞速流散倒灌回穴窍,可是预想中的剑锋碰撞身体龙鳞的剧痛却并未袭来,反而是如山岳横空的巨大龙身之前,开始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辉。 来不及想明白那十三道长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素贞只见到当空之中,有无数叫人头皮发麻的细碎剑光,不断的从龙躯的缝隙空档处流泻而出,每道细碎的剑气都挟带着声势不俗的杂乱尖啸,汇聚在一起向着她涌来之际,便成为了一道不可抵挡的沛然巨响! “嗷!” 白龙仰天狂吼,无数细密的剑气在洁白的龙首上切割出数不尽的小伤口,龙血与龙鳞如雨泼洒在小半个幽州城范围之内,就如同下了一场血雨。 这一出乎意料的剑气袭杀,作用不单单在白素贞的龙躯肉身之上,更多的剑气还斩在了她来不及尽数回灌的元神上! 白素贞心中怒极,立刻便想要催动出妖神的十成功力,用龙躯,用磅礴到无法想象的妖气碾死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可是元神受创之下,连同她引以为傲的龙躯也跟着产生了动荡,游曵在天的巨大龙身,不受控制的向下倾倒,压塌了幽州城无数楼宇房屋。 一气连斩出一十三道气势恢宏剑气的林海,也趁着这刹那间失不再来的珍贵光景,迅速的重新回过一口气机。 生死之战,他半点侥幸怠慢的心里都不敢有,护持在周身的四道玉髓天王像,挟裹着深沉的诛仙剑意散落在幽州城四方角落。 剑光明亮,气冲斗牛! 诛仙剑意耸立,林海只身居中,自交手以来首次以双手结出印诀。 好不容易稳定住元神伤势的白素贞,立刻觉察出异常,被龙血侵染成血色的龙首昂然视之,轰然发力朝着林海撞去! 这一撞,挟裹着妖神全部的肉身之力以及妖气爆发,巨大的龙身带动之下,甚至在地面上翻涌出一道狰狞的壕沟,无法想象的巨大威势下,龙身带动的飓风将幽州城都撕扯的摇摇欲坠。 林海对白素贞这宛如末日来临的舍身一撞视若不见,双手快速的结好印诀之后,吐字清晰的轻声道 “起阵!” 刹那间幽州震动,有纵横十九道的气机生生的将城池切割出来,林海竟然是将整个幽州城都当作了棋盘,而他要做的,正是落子幽州城! 当年普渡慈航一战之后,南绮容被举荐入了镇抚司,四处缉拿妖魔。 天生棋痴入道的她,为了防止日后幽州再遭此等灭城之难,便以奇门手法在幽州城下布置了这么一座大手笔的星罗棋盘,无论杀伐还是镇压妖魔,俱都是当世利器! 林海为了对付白素贞,合道于诛仙剑阵后仍觉不是对手,当日林府路上对燕赤霞坦言之后,那位结拜大哥也偷偷将镇抚司的这一手布置和盘托出,也算得上是一个助力。 如今林海起阵幽州城,将诛仙四剑落于这座大棋盘上的四方星位,而他自己本人,则落于居中的天元。 这般一气呵成的阵势,在落成的瞬间并未对白素贞进行任何声势浩大的攻伐,而是采取了守势! 一大片乌云当头压下,霎时间无数剑鸣与气机震荡的轰鸣声便直接在临海的耳边炸响,一人一妖交手中心范围内最少有百里之遥,所有的房屋草木尽数被余威碾碎成尘! 龙首奋力向前挺进,最终若隐若现的嘶吼瞬息便压制住了漫天喧嚣的剑鸣与震荡的气机。 林海神色平静,只有双耳缓缓有血迹渗出,他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来,看着近在咫尺,只需轻轻一碾便可叫自己粉身碎骨的妖神白龙,低声道 “滚回去盘着!” 纵横十九道的棋盘阵线,如同一张骤然收紧的大网,白龙挣扎之剧,以至大网都深深的陷入在血肉当中。 林海催动剑气,遥落四方的诛仙剑意以棋盘星点为池,迅速的将剑阵之力加持在了这张大网上,终于将这重如山岳的白龙妖神重新打了回去! 无功而返的妖龙,重重的摔回城中。 这一次她身上的伤口更加的淋漓痛苦,她龙首辗转,愤怒的将怒火都发泄在城中无辜的房屋身上,激起冲天的尘烟与动荡。 “无耻小人,卑鄙小人!无胆匪类!” 白素贞便发泄着怒火边怒声的叫骂,来回扭动的龙身将四下幸存的房屋毫不留情的尽数碾碎。 由不得这位妖神大人不怒,她将林府一众故意扣押到现在方才放出,为的便是逼林海留在城中和自己决一死战,可是林海并未如她所愿的那般或逃或战,而是选择了一个拖字。 连日来他合道诛仙剑阵,起出镇抚司埋于城中的奇阵,都不是为了御敌斩妖,而是拖延时间。 “不过是苟延残喘,林海,你还俗之后真的是越发的不长进了,今天你要是痛痛快快的和我斗过一场,我多少还能敬你三分” 林海稳坐开元位,闻言不客气的嘲笑道 “老子舍了一颗一往无前的剑心,又放下了大道攀升的机会,不是为了叫你看得起,挣命而已!白素贞,我不妨就明白的告诉你,金山寺的僧众弟子,在今天之后就会踏上去往天柱山的路。无论你我之间的结果如何,最终他们都会打开那扇青铜门,引神佛重新主宰人间。” 世上没有人想死,起码林海是不想的,不到最后时刻他还是情愿自己能够苟活下去。 因此他对付白素贞的方法并不是什么殊死一战,而是用尽了手段拖住她,最好能拖到佛祖出手。 本该暴跳如雷的白素贞,此时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金黄色的竖瞳中带着无尽的讥笑,隔着细密的剑气与奇阵望着林海。 “你以为,我就没有后手吗?” 林海皱眉不语,豁然转投望向城外十里亭方向。 “能持?” “能持!” 南宫驾驭的电光一瞬千里,堪堪赶到之时,青蛇的巨大蟒身已经将他们一众师徒尽数倾覆。 金山寺的第三与第四代弟子尽数在此,没有一个能够走脱。 眼睁睁看着金山寺当代道统的断绝,怒极之下的南宫尖叫了一声,手中雷决快速引动。 然而不等那九天之上,煌煌如天神真怒的雷霆倾泻而下,被重重血肉之躯包裹挤压的青蛇蟒身之中,忽然有道道犀利而明亮的剑光洞穿而出! 浓厚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方圆百丈之内就此下了一场不小的血肉之雨。 体型庞大,盘起蟒身便是一座小山的青蛇,就此被这突如其来的六道剑气给切割的支离破碎,残肢血肉飞溅中,它极力的扭转蛇头,望向远方幽州城中那道道好似承天接地的通天剑光,目光中有愤恨不甘,也有惊惧迷茫。 它无法理解,那个人明明远在幽州,正在直面堂堂妖神大人,如何就能够预知到这里的情况而果断出手? 电光猛灌而下,南宫因遁光太快而来不及收束法力,逸散的电光将地面点成了一片飞灰焦土,她却没有功法关注这些旁枝末节,快步的来到了那六个仍自保持着维护能持师尊的弟子身边。 本因等人尚且没有从这峰回路转的情况中回过神来,一个个吓得无法口舌言语,半晌之后方才纷纷脱力的倒在了地上,有的掩面而泣,有的犹自浑身颤抖。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多多谢师姑祖援手相救。” 本因身为大师兄,也是最先回过神的,他刚对着南宫行礼答谢,便被后者打断。 “与我无关,那种程度的剑气当时少有,应当是他的手笔。” 南宫注意到倒地的能持,眉头微皱,上前为他渡过一口气机,修复经脉伤势。 他的手笔? 众弟子们因为南宫的一句话而陷入到遐思当中,不过眼下师傅能持的伤势沉重,乃是当务之急,来不及细究那么许多。 “师姑祖,师父的伤势要不要紧?” 南宫好半晌方才收功,徐徐道“死不了,不过折寿多半是跑不了的。” 此话一出,众弟子们面上更见悲戚,凭能持的修为,这一路上就算打不过也不至于如此凄惨,之所以成为了如今这副模样,还不是因为要顾着他们? 暂时稳定了能持的伤势后,六名徒弟便轮流背着他往十里亭走去,因为一路上遇见的妖魔不止一个,因此南宫也放弃了驾驭遁光的想法,老老实实的和弟子们保持一定距离。 趴在本因背上,气息不稳的能持却忽然笑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又不是死了,哭个屁!” 本因不语,众弟子们也不说话,神色更加悲戚,可当事人能持却神色开怀,因为在他心目中,德行浅薄,修行更浅薄的金山寺主持能活就多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徒弟们活了下来,师父的剑气也一如故事中的那样所向无敌,这就够了。 至于那六道突如其来的救命剑气,是如何从幽州城传送到他们这边战场的,对林海知之甚深的能持无法给出答案,南宫也猜不出,最后还是年纪最小的本言道破天机。 “师兄,出城前,咱们跪在祖师门前叩首,我分明听到一声剑吟呢!就和刚才斩杀那条青蛇的声音一般无二!” 前行中的本因,这才想到他们跪在林府大门前那一阵意味不明的清风,恍然大悟。 “师父,师祖打得过那个什么妖神么?” “废话,你师祖是何等样的任务?当今之世岂有他老人家打不过的妖魔邪祟?” “那咱们不如就不去天柱山了,直接留在幽州给他老人家呐喊助威好了!” “呃这” 。 第五十七章:剑气满幽州(三) 蛇与龙,本就是一种近亲关系。 城外的青蛇被林海事先预留在几名四代弟子体内的剑气所斩杀后,她很快便有所感应。 后手被断的她,直到此刻方才是真的无计可施,当下只有更加凶狠的冲击林海的剑阵棋盘。 昔日繁华的幽州城,如今在妖神的魔威之下沦为一片废墟,只有依旧高耸厚实的城墙,与四方明立的剑光可以证明它曾经的辉煌。 林海用诛仙剑阵,统合南绮容苦心布下的棋盘大阵据城而守,妖神则以她三元合一,无坚不摧的龙躯舍命狂攻。 这一场攻坚战其实比拼到最后,看的还是双方的神意长短,气机损耗反而不值一提。 城外十里亭处,金山寺僧众与被送出林府一众终于汇合,渡真看着将一大堆人事不省的林府中人扔下,便直接四散而逃的各种精怪,对南宫道: “你去看看能不能唤醒他们,咱们也要快些上路了,早点回来的话,还有很大可能救下林海。” 南宫依言而行,可是林府的这群人也不知是被妖神施了什么法术,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无法叫醒,受过白素贞一次谎言相欺的南宫,立刻便怒火中烧,渡真却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为意外。 “与她做约,本就是与虎谋皮,咱们一路上人手不足,带着他们行程难免就会被拖累,分开行事又难保不会被强势的妖魔各个击破,真是左右为难” 南宫真是恨不得冲回幽州城,与那白素贞拼个鱼死网破,就算明知这是不可能的奢望,心中也始终无法抑制下这股悲愤的冲动,渡真神色却平静的多,指了下幽州城明亮的剑光问道: “不要冲动,南宫,你可从这大阵中看出了什么?” 时至今日的渡真,法力早已远不如座下的林海与南宫,可是老人家的眼里见识却远胜两人。 南宫仔细看过之后,给出了守势坚若磐石,凭妖神之力非月余不能攻克的评价。 渡真深以为然,又问:“除此之外,你还看到了什么?” 南宫望着那方已然化为战场的幽州城,点漆般的星眸之中倒映着其中声势骇人的斗法,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老人悄悄收敛了笑意,幽幽长叹道: “世上大凡剑修,无论道行修为精深与否,剑气神意高妙与否,都讲究一个一往无回,一旦失了其中剑道精义,剑修的剑道神意便会一泻千里。 林海以剑阵之利统合棋阵,据城而守,守的越是坚若磐石,背离一往无回的剑心大道就越远,更不要提他那份在合道剑阵之后,便唾手可得的飞升道果。如今剑心与大道,他都是相去甚远,世间修行最可惜的,莫过于此。” 也许是觉得自己这番言语大概会叫南宫心中愧疚更甚,渡真很快又复笑道: “南宫儿,无需如此烦恼懊悔,须知世上固然有这种不顾惜自身大道性命的蠢货,可哪有不护着坐下徒弟的师父?当年我曾看着这小子削发为僧,画地为牢,断无再看着他重走一回老路的道理。” “师父?” 南宫转头看着神色坦然的渡真师父,老人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腰间的酒囊,遥遥对着幽州城一敬: “且尽兴。” 渡真的怪异举动让旁人摸不着头脑,可年幼起便跟随在老人身边的能持却能够看出点什么,此时的渡真分明就是要心存死志的要和那妖神斗过一场,当下他顾不得重伤虚弱的身体,勉力跑到了渡真的身边: “师祖,咱们可以从其他镇抚司借出人手护送的,师父他老人家法力高深,耽误这几天不碍事的,一定能坚持到咱们回来。” 老人仿佛没有看到这个跟随在身边十几年的徒孙眼中的热泪和担忧,固执的将酒一气饮尽,而后好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盘坐在石头上的身子也随着空空干瘪的酒囊一起萎靡了下去,只有口中喃喃道: “人走远了还能再回来,可如果连心中的大道都远了,还回得来吗?老和尚这辈子没干成过什么大事,生平唯骄傲的便是教出了那么一个徒弟,如何忍心看着他与大道越走越远?” 老人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越来越轻,最后再无声息,那张向来都是昂扬对人的脸,也慢慢低了下去,好像一个远游倦极的人,再也无法抵挡旅途中深沉的倦意。 “师师祖?” 能持眼中泪水无声低落,不可置信的膝行上前,将手指放在了渡真的鼻间试探了一下,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久久无法言语。 十里亭处的金山寺全体僧众,连同南宫在内齐齐拜倒叩首,心中悲痛难言。 再无往日生息的渡真和尚,在众人悲痛叩首之时,却有一轮明月般的华光从耐候升起,众人之中只有南宫与能持可以清晰见到,其余的四代弟子一个也看不见。 “这是什么功法?” 南宫惊疑不定的问向能持,她虽然入门时间不短,可一身修行都分属道门,对于自家寺门的玄功反而不如后来的能持知道的多。 能持回道:“此乃佛陀三十二相之一,叫做大光明相,是以大菩提心,修无量行愿而得的圣象,佛经上说,大光明相能够破障除惑,表一切志愿皆能满足之德。” 南宫闻言面色古怪,迟疑道:“那我们要对着师傅他老人家的遗体许愿吗?” “” 能持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许多典籍上的记载虽然都很详尽,可是用语都太过艰深晦涩,很容易在观看参悟之后生出别的歧义,如他这般只知其所以然的金山寺弟子不知有多少,面对南宫这具莫名喜感的问题,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发生了这一番变故,倒是冲散了心底不少悲痛的情绪,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时,悬浮在渡真脑后的光轮忽然拔空升高,转瞬便在空中化作了一个芝麻大小的黄色光点,朝着幽州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跪在地上,脸庞犹挂着泪水的能持豁然起身,几乎就要跟着师祖渡真的大光明相一道返回幽州,可他身形刚起,一只纤细的手掌便直接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虽不知为什么渡真师父要拼着一死也要去幽州,但我却可以肯定,无论如何,当世都没有可以稳胜妖神的手段,我们的战场应该在天柱山,不在幽州。” 南宫说完之后便收回了手掌,淡淡道:“当然了,你也可以去,但是如果你都赌输了,就算我可以带着本因他们安全到达天柱山,金山寺的传承也算绝了。” “我不回去。” 能持双拳紧握,受伤后苍白的脸色在忽然激荡的气血之下变得红润,他一字一句的道: “我和徒弟们就在这里看着,这一仗无论是成是败都好,可是总要让后辈的弟子看看,他们的师门前辈,是何等样的英雄风采!” 第五十八章:剑气满幽州(四) 幽州城中,林海与白素贞的攻防之战,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一攻一守间俱都引发天地震荡。 早已逃到别城的幽州老百姓们,甚至还能隔远见到幽州城上空盘旋狂舞的巨大妖龙白影。 一人一妖的斗法进行到这一步,双方都心知肚明打得是个消耗战,白素贞干脆直接打起了嘴炮,想要借着言语的攻势来瓦解林海的决心。 “法海,你以为守在这里当个缩头王八就能熬到天下太平的一天了?实话告诉你,你那群家人全都被我下了咒,没有我的独家秘术解咒,就算西天佛祖也解不开!” 这个方法不说能不能成,可解气却是真的,多少能恶心一番对手。 林海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白素贞一眼,面色沉静的如同一尊庙中泥塑,不见半分波动。 白素贞眼见如此,却没有半点放弃的想法,像他们这种层次的心境攻伐,通常很难从神情面容上看出端倪,往往真情流露,泄露天机的那一刻便是分胜负的时候。 “你自知不是我的对手,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很有自知之明,据城而守的法子也很聪明,可是你想过没有,你一个被如来亲自栽培出来的传道弟子,却与我这妖魔混在一起,一心想着还俗回去当你的林大公子,那么等到神佛真的降临,主宰人间的时候,你又何以自处啊?” “就算这点猜测属于小人之心,光明正大大的如来佛祖不会做出这种下作的手段,可你再想想,你的家人都被我下了咒,非我的秘术不可解,你觉得佛祖他老人从青铜门出来之后,会替你的那些家人们考虑吗?” 林海依旧坐镇在天元位不言不动,可是幽州城中那无处不在的诸多细碎剑气,却在刹那间暴躁起来,他情知这里面细微的变动瞒不过这千年老妖的眼睛,于是干脆抬头冷冷盯着她: “你想逼我出剑?” 随着林海的心境变化,满城的喧嚣的剑鸣气机也随之震动,风雷之声如怒如狂的涌入到脑子当中,白素贞发现林海的心境有所松动,双眼一亮,语气却胸有成竹: “我逼你?我如何逼的了你?你仔细听听这满城的剑吟低啸,多么的叫人热血沸腾,剑阵中积蓄了无数时光而形成的力量,你如今却拿他用来防守,压制的不辛苦吗?” 诛仙剑阵本就是上古杀器,被誉为杀力第一的凶阵,林海驾驭其中的剑气神意,却用来防守,无形之中所承受的压力无疑是相当巨大的,满城喧嚣的剑吟在旁人耳中是千军万马,气势恢宏的高人做法,可在林海听来,却如修心道人耳边的心魔低语,无时无刻在鼓动他出剑的。 对于这种情况,林海早就有所准备,诛仙剑阵乃是千年以来都少有的绝杀之阵,其中凶戾之气又岂是能够安于防守?御阵之人除非是通天教主那等圣人修为,否则心中杀意会随着剑阵中的凶戾之气越来越盛,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剑阵据城而守,可以守的坚若磐石,林海却并不觉得自己百分百可以撑到天柱山那边出手的关系。 尽管预先做好了准备,可当林海真正驾驭这等盖世凶阵之时,方才发现他先前所想都太过乐观,剑阵中凶戾之气对心境的影响也远超想象,再加上白素贞洞悉玄机之后的言语挑衅,林海时刻都觉得胸膛之内有一口狂暴的气机在其中翻涌,不吐不快。 林海双手拢于袖中,以一种田间老农的懒散之态,强行压下了那将起未起的昂扬之姿,闭目再无言语。 不如不快?不吐不快又如何? 人生在世,哪有事事尽皆都如意顺遂的?年轻时候仗剑天下,求的是个快意恩仇,江湖佳话,再之后成家立室,有了绮容,清风为伴,再看江湖就是人情世故,隐忍退让。 随着林海心境的此起彼伏,幽州城之内的剑阵声势也隐约有着相关的细微变化。 白素贞终于借此看清了这场攻坚战的胜负手所在,干脆就停止了强攻,庞大的龙首朝着渺小的林海缓缓飘动,接着低语蛊惑道: “你也发现了吧?剑阵统合棋阵的威力,其实远超你的想象,否则这般剑阵反噬之力,不至于叫你这么快就受到了压力为什么不试试呢?诛仙剑阵乃是上古第一杀阵,号称圣人都可斩落,何况我这一个区区妖神?不用压抑的那么辛苦,放手来攻吧,生死都好,你没有对不起谁!” 一句没有对不起谁,使得林海隐于大袖中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很快就重新归于沉寂,他长长的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沉重的吐出去,低声道: “说实话,真想一刀砍死你这个臭娘们!” 一个人有时候能将心中的苦闷,以一种嬉笑怒骂的形势讲出来,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当事人对这件事已经不是很在乎了。 林海当下就是这样的一种心境,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即代表着他暂时守住了出剑的冲动,白素贞想要在短时间内以言语坏他心境的打算是做不成了。 白素贞知悉了这一点,因此环绕在林海耳边的喋喋不休终于清净了下来,叫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可当他重新注目这位妖神之时,几乎无法压制心中突生的杀意。 庞大的龙身几经摇曳摆动,白素贞与坐镇天元星位的林海相去甚远,可是站在林海身前的却有一名白衣的绝美女子。 林海整个松散的站姿都僵直了起来,眼中瞳孔骤然收缩。 因为此时站在他身前毫无防备的白衣女子,赫然便是重新显化出人身元神的白素贞。 要知道林海之所以能在元三合一的妖神白素贞面前,从容的御起大阵,其中很大因素便是因为开头能够顺利的向着她的元神递出一剑,若不然林海绝无现在这么气定神闲,处境定然比现在更加艰难十倍。 如今她为了能够诱使林海出剑,居然不惜再次元神出窍,堂而皇之的立身在剑阵之前,当真可谓是‘诚意十足’的一次劝剑了。 似乎是很满意于林海的震惊,白素贞再次元神出窍之后,一直以来都显得颇为冷峻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林海,我与你赌命,你敢下注吗?” 自称要与林海赌命的白衣女子,抬脚向前迈出了一步,一股无形的气焰将四周空气都扭曲了起来,此时白素贞的这副元神化身气势之强,竟是比三元合一的妖神完整体带来的压迫感更甚,林海分明感知到横陈在两人之间的棋盘大阵,都在隐隐的震动。 这番不符合常理的强势压迫,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白素贞不惜要以自爆元神为代价,也要强行去打破,抑或是削弱林海的大阵! 这种操作在人族看来简直不可思议,放在白素贞这等血脉悠远,长达千年之久的大妖身上,却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上古之时的妖族修行,皆是以肉身强横为基石,在年深日久的吞吐大道灵机之下,近而可以由外而内的修出元神,这种修行之法与人族恰好相反,后者是由内而外,故而元神极为重要,堪称大道基石,一旦受损消散,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再不存于天地。 而上古修行的妖族则不以此为准,元神与它们而言,只是一种锦上添花的东西,只要强横的肉身尚在,即便元神消散也不足以形神俱灭。 这等秘辛分属上古之时的秘密,自人族主宰天地之后,妖类之中渐渐强悍的血脉消亡殆尽,余者也纷纷都走上了类似于人族由内而外的修行,只有像白素贞这等上千年的妖物,可以凭借强横的肉身继续上古妖族之路。 林海修行时日尚短,对于这种妖族秘辛自然无从得知,别说是他不清楚,就算是渡真本人也对这等远古之事一无所知,林海眼见到白素贞亲口说出要与自己赌命的话,就真的信以为真。 “三息,你只有三息的时间,三息过后要么你出剑,要么我自爆元神,看看是你的命大,还是我笑到最后。” 林海面色凝重之极,如今已不单单是个人的生死关头,面对妖神的不世之威,他的肩上还担着无数其他人的生死,这种一招棋错则满盘皆输的感觉,如山岳当头,实在说不上有多好。 他垂落目光望向别处,冷声道:“白素贞,你就这么想死?” 此时的林海,言语当中杀气强盛,可却没有半点的杀心,这是仍未下定出剑的决心。 白素贞也不废话,只是冷然喝道:“一!” 平静的心湖再次被白素贞的三言两语所搅动,林海恍惚间仿佛听到满城的剑吟声,都好像在这一刻化作了他心底那股肆无忌惮的杀意,不停的催促他出剑。 白素贞眼中的讥笑更重,望着林海的目光充满了嘲笑,冷然道:“二!” 林海双手指甲不自觉的深陷肉里,牙关紧咬却一言不发,双目因为凶戾之气的不断积蓄浸染,而变作猩红,犹如野兽。 他是真的忍受的很辛苦,有那么刹那间的光景,他是真的想要不顾一切的出剑,哪怕最后不敌身死,哪怕粉身碎骨的赌上一切,只要能将眼前这个家伙撕成粉碎,胜负生死都可以不管! 可是脑海中尚存一线的理智,始终死死在压抑着他的这份冲动,这种内心心境上的煎熬实在很难以笔墨尽数的形容清楚,林海处身于这样艰难选择的境地之中,当真是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与其这样不断的饱受凶戾与杀心的纠缠折磨十几天,乃至更久,那还真不如现在就出剑求个痛快,就算能够等到天柱山佛祖出手的那一天,自己多半也会在这份折磨下率先疯掉。 最终,林海还是以大毅力压下了内心深处的悸动,强行对白素贞的赌命之举视而不见,诱使他全力出剑的白素贞见此,不仅没有丝毫功败垂成的懊恼,脸上甚至还流露出了一种难言的兴奋。 因林海不敢出剑而强行按捺下的杀心凶戾,表面上是一种以个人意志强行压制住杀戮的胜利,可实际上经过这么一番挣扎后的林海,与心中剑道那股一往无前的剑心神意再次背道而驰。 大道远矣! 这是白素贞的阳谋,无论林海是否出剑,她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此时幽州城的剑阵再不复刚出世的犀利无双,白素贞几次三番的利用林海这股不敢输的心理,将他的心境玩弄于鼓掌之中,当下得意的大笑。 悬浮于头顶的那尊庞大白龙肉身,也紧跟着张牙舞爪,暴涨的妖气将四方剑气光柱冲击得一阵晃动,仿佛也开始慑服于这个妖魔的邪威。 林海面对张狂得意的白素贞,唯有默默无言,纵然是机关算尽般的将白素贞死死钉在原地,可预想中稳坐高台,立身于不败之地的设想并不如设想中的那么好过。 据城而守的短短半日光景,白素贞便已经几次三番的拨动了林海的心境瑕疵,这不得不叫林海首次对能否守住幽州城这件事而产生了动摇。 妖神白龙对于人心细微处的洞悉把握,实在太过厉害,自己这个样子压抑着杀心剑意,到底能坚持多久?七天还是十天? 如果自己只能支撑七天,能持他们又能不能进入到天柱山,打开青铜门? 不虑进,只可虑退的林海,此刻当真是困思重重的向最坏结果考虑。 如果他初起剑阵之时,能够撑住白素贞的时间是一个月,那么半日交锋下来之后,恐怕也只剩下了十日的光景,而且这个期限很可能还会随着白素贞的下一步举动而更大幅缩短。 出道这么多年以来,林海还是第一次被逼入到了这种两难的绝地,而此时稳居上风的白素贞仍旧不忘出言讥讽: “千年道行都敢拿出来和你赌命,你却还在这里畏首畏尾的不敢下定决心,到底带不带种啊?林海,你以为自己正在做的事是多么的光明伟大,可实际上呢,不用多久世人就会把你给忘了,提起今天之时多半还会有人以嘲笑的口吻,讽刺你长剑空利,却怂的连一剑都不敢递!” “真是废物啊,诛仙剑阵也配你来用?你也配叫剑修?” 话说的是很难听,可是这种简单直白的嘲讽对林海来说,却远比刚才祸心暗藏的言语要好过的多,对他来说,出剑的理由可能只有一个,但是不出剑的理由却有一千一万个! 一旦自己出剑后,无法镇杀妖龙,那么三元合一的白素贞举世再无敌手,不仅天柱山的计划会被她强力中断,人间日后也会成为妖魔的乐土。 曾经做过金山寺法海的他,隐约也能从白素贞的意图里猜个明白,知道白素贞的动作,八成是想走出一条神道的封神之路,用来抗衡将来的佛祖。 一旦幽州战败,她便会将整个人间都变成她的道场,神州大地上无论妖类,人类,都会以香火信念来供养她,这样汇聚众生之愿而成就的神道一旦功成,就算西天佛祖也能够分庭抗礼了。 林海正是将理智死死守住了这一点,方才在白素贞的种种言语诱惑之下铁了心的不出剑,可是道理明白是一回事,践行与否是另一回事,否则世上便不会有知行合一这个词了。 出剑的与不出剑的理智,就这样在林海的心中来回翻腾,前者有诛仙剑阵的凶戾之气,以及白素贞的巧言令色反复僵持,两者纠缠之下自然最是消磨林海的道心神意,败亡不过是早晚而已。 就在林海苦苦煎熬之际,有一道熟悉的声音蓦然从耳边响起。 “瞧你小子这怂样,老子就是躺进棺材里也得背你气活过来!” 林海浑身一震,此时的他连脸上惊讶的神情都压不住,愕然的望向身边发声之处。 “渡真师父!你你怎么” 林海话问到一半就脸色大变,眼前的渡真和尚尽管形容神态几乎与真人无异,可他仍从细微中感知到眼前之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真身,而是一具介于魂灵与元神只见的虚幻之物。 与白素贞在幽州城对持以来,屡次处于下风,林海下意识的便想到了好几种最坏的结果,其中最有可能的一条便是他先前悄然隐藏在六个徒孙眉心间的诛仙剑意,是不是仍旧没能拦住白素贞派出的妖物袭杀,使得金山寺自渡真以下全军覆没? 这是最坏的结果,同样也是最有可能的结果,林海面色苍白,甚至都不敢再问下去,半晌之后方才勉强问下去: “师父,可是十里亭那边出了什么事?” 没有问渡真是如何悄无声息的越过大阵,而近身在临海身旁,可见他此时心中的担忧有多么的强烈。 老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说出的话却莫名的叫林海心中生出了感动。 “家里没事,我老人家是看你有事,方才过来一趟的。” 简单又直白的话语,却把林海感动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其实陷入到今天这个绝地,时刻都在承受着白素贞的问心煎熬,林海并不把这件事情当作是辛苦或者是折磨,他是成了家的人,凡是自然要站在前面去抗一下,只不过往日里他时常劝慰别人的一句‘凡事尽心又尽力了,就不用太愧疚’这句话,放在如今的局势上有些不太使用。 人生于世,总有些东西是你拼了命也要守护好的,就如当年的南绮容只身拦在气势汹汹的普渡慈航之前,也如林海在幽州的雷峰塔中削发为僧。 相对于出剑的那一个理由而言,林海又一万个不出剑的理由,因此内心的煎熬,道心神意上的一泻千里,也就都算不上什么了。 可是事到如今,林海却听到了向来喜欢以嬉笑怒骂对人的师父渡真,对他说了一句‘你有事,所以我老人家来了’的时候,心中忽然就有些委屈。 师徒两人并肩而立,看昔日繁华的幽州城,如今已经化成废墟的断垣残壁,渡真和尚一时感慨: “其实金山寺兴旺这些年,我的心里一直都是愧疚的,这些年每每在外头听到有人夸赞寺门如何,你又如何之时,老和尚我便更是愧疚难安了。” 旁人不知林海变法海的内幕,可他这个做师父的却一清二楚。 老人抬起虚无缥缈的手掌,想要拍拍林海的肩膀,可手掌却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渡真不以为意的笑道: “老了,临走之前也没啥本事,只是叫你尽情出剑而已。” 林海为之愕然,迟疑道:“师父,你” 老人却不待他说完,径直打断摇头道: “且尽兴就是。” 不等林海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重回幽州城后变得潇洒许多的老人,就已经身形飘散的化为一轮光圈,毫无阻碍的飞了出去。 也许是碍于白素贞的冲天魔威,老人的身形只敢远远的停在一个距离较远的地方,渡真注意到了已经半数都被西湖水所淹没的金山寺,也看到了半截倒塌在湖中的雷峰塔,轻轻摇头叹息: “真是作孽哟!” 白素贞早就发现了这个只剩下一缕残魂的老和尚,虽然惊异于他能够自由出入林海所布下的剑阵,可她并不把这位金山寺的前代主持放在眼中,反而将他视为击毁林海道心神意的又一件利器。 在你面前硬生生的将他打的形神俱灭,永不超生,看你还能不能忍得住! 白素贞元神故意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缓缓飞向了渡真的残魂所在,为的就是要光明正大的告诉身后的林海,自己要做什么。可是叫她意外的是,这一次被她攻击的林海心境,竟然是格外的平静,虽然也略有波动,可是并不妨碍大局,这叫白素贞微感不快。 事实上,如果没有渡真临去前的那一句‘且尽兴’,林海此时将要受的煎熬必定不输先前两次。 他与渡真接触已久,无论是直觉还是别的什么,都认为老和尚不会在这个关头平添无谓的举动,因此虽不知渡真要做什么,林海却仍然选择静观下去。 同样处于绝境之下的林海,对这位法力平平的师父,心中未尝没有一份期待。 第五十九章:剑气满幽州(五) 白素贞最终还是来到了渡真的面前,准确的说应该是背后。 因为渡真和尚由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这叫她心头不快更甚几分。 在来的路上,这个妖神大人想过许多,心思可以说是八面玲珑,千转百回也不为过。 她先是营造出了种种盖世魔头的出行声势,而后又动荡妖力,极力的塑造出一个强大到不可匹敌的魔头形象,为的就是给这老和尚带来绝望的心理,只能向林海求助才能活下去的印象。 然而实际上在她卖力的表演之下,在她眼中一捏就死的渡真,此时神情却是异常的平静,甚至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尽管事态发展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如意,可老和尚对林海来说意义不凡,站在渡真身后的白素贞沉吟着道: “如果不想就此形神俱灭,你最好能劝动那小子出剑。” 渡真和尚闻言恍若未闻,就连转头看一眼白素贞的兴趣都欠奉,身前那片化为泽国的金山寺已经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 白素贞面色冷然,抬手聚气间自有无形之风在身边吹荡: “老和尚,你不要冥顽不灵。” 渡真和尚感受到身后汹涌澎湃的气机,不仅没有任何抵挡的意思,反而双手抄于袖中,与林海那个习惯性的懒散动作一般无二,恍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开口简短有力: “瞑你老母。” 一直压着心气的白素贞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突生的怒火,不久之前林海偷袭自己的时候,也曾经说出过这般如出一辙的话,师徒两个都是这样,口出狂言,当真找死! 澎湃的妖气连接化成了一抹可怕深沉的黑光,以迅雷不及之势扑杀向背对着她的渡真和尚,强横的气机法力未曾及身,已经吹拂得老人的一身无形僧袍翻飞激荡,身形越发模糊不定。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从渡真和尚的立身之处传来,尘土刹那间激荡扩散,将老人单薄的身形吞没其中,剑阵中的林海双拳暗自在袖中缩紧,不等他再做什么,翻涌的尘烟当中忽然有道道四散的金光从中穿出,一声响彻全城的愤怒龙吼也紧跟而来,如平地起了一道炸雷。 宏大嘹亮的佛唱声,轰轰隆隆的从尘烟中向外飘散,竟然渐渐的将白素贞的真龙咆哮都压制了下去。 林海十分肯定,师父渡真是不可能拥有这等伟力才对的,心中一时好奇,不明白他是用了什么样的法子,居然施展出了如此威能。 忽然,林海发现一直飞舞在天,张牙舞爪的白龙真身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再联系到刚才那一声龙吟,难不成 尘烟终于去尽,原本渡真和尚的立身之处,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耸立的半截佛塔,这尊佛塔的制式大异于寻常寺庙中的那样宝相庄严,反而通体漆檐飞角处都刻有各种上古凶兽镇守,配合闪烁的金光,透漏出一种说不出的威严杀伐。 这是雷峰塔,或者说是十八浮屠的下半截! 尽管从来没有见过此物,可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林海就已经在心中确认了它的身份,同时脑海中则想起了当年渡真对他的教导。 “此塔乃金山寺门中重宝,名唤,又别称十八浮屠,分上下九层。” “上九层历来供奉寺中高僧的遗骨舍利,下九层则专门用来收镇妖魔” 渡真和尚盘坐于镇妖雷峰塔的上方断口,亲身镇压陷于其中的白素贞,龙吟嘶吼声不断从中隐隐向外传荡,带动庞大的塔身也有灰尘簌簌而下,把林海看得目瞪口呆。 大哥,不,大爷,有这种绝招你早说啊,逼得我在这里等等,不对劲! 林海喜形于色的面部表情忽然僵住,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渡真和尚真的有那么大的能耐,将三元合一的白素贞围困于此动弹不得,那么为什么开始他没有说? 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做到这一步的渡真和尚,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直到此刻,林海才发现,坐镇在真要雷峰塔端口位置的渡真和尚,每次身下佛塔动荡,身形便会越发的模糊几分,而且从镇压下白素贞到现在,渡真始终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 师徒两人凭空对立,互相对视的第一眼,林海看到了渡真和尚遥遥对着他做了两个字的无声口型。 出剑。 雷峰塔中的动荡越发激烈,转瞬之间,渡真和尚的身形便消散了大半,唯有一缕金丹模样的舍利悬浮在他越加模糊的眉心位置,始终明亮。 行将消散的最后一刻,见林海始终没有出剑的渡真和尚,不得不鼓荡起法力,将声音送出: “我以舍利佛光御使此塔,最少也可以镇守月余,佛祖钦赐下的圣物,比你那后人仿制的剑阵要强多了,放手施为就是。” 雷峰塔倒转调头,断裂开来的那处大洞直直朝着林海的方向,仿佛邀剑一样,渡真和尚的法身也就此完全消散,只余下一个封住出口的舍利佛光。 林海闭目起阵,纵横十九道的棋盘大阵开始了支离破碎的晃动。 也许是在心中压抑的太久,林海在稍稍御阵放开心中杀意之时,便状若疯狂的朝天而吼,天空中无数柔云刹那间崩散,棋盘大阵也在林海的嘶吼下乱成了一团,最终一根叠一根的,在镇妖雷峰塔的入口之间,叠出了一条宽敞的大路。 剑路! 感受到气机状若疯狂的运转流动,白素贞停下了疯狂撞击的挣扎之举,转而蓄力准备迎接林海这压抑已久的巅峰一剑。 “就凭你也妄想杀我?老和尚拼尽所有也不过是暂时将我镇压在此,所求的是换你逃生,可笑你这不自量的蝼蚁,够胆就出剑吧!” 这句话乍听之下好像仍然胜券在握,可细想之下不难从中察觉到有股外强中干,虚张声势之意。 如果是换了早先一人守城的林海,此时难免还会更加深思一层,猜想这个千年老妖会不会是故意用了一个不太明显的障眼法,来引诱自己出剑? 可是到了这个关头,渡真和尚已经拼上了所有,而林海现在能做的,也只有三个字。 且尽兴! 四柄困守一方的玉髓天王像轰然巨震,其中内涵了千万年之久的先天灵机,以一种恐怖的规模迅速的演化成了诛仙剑气。 林海此时的剑气神意,俱都拔高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因肉身脆弱,不过凡体肉胎,在诛仙剑成势之刻,七窍之中便有殷红的血水渗出。 林海神态分外平静,即便是在握住那柄由虚化实之后,而显得气象万千的诛仙神剑之时,也恍若不觉自己内府之中所遭受的反噬重创。 镇妖雷峰塔在此时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大动荡,白素贞在其中已无多余言语,似乎是认定了自己无论如何都难逃一剑的下场,此刻多余的话她都已经不想再说,只是在塔中来回嘶吼着两个字: “法海!法海!!” 握剑的那一刻,林海的心中刹那间会想到了此生的诸多画面。 西湖之上他的第一次御剑,斩向妖魔石蕊。 幽州城中,南绮容形单影只的孤身挡在普渡慈航之前,轻声道:“别吵,待我破了这局。” 天柱山里,去而复返的亲传弟子能忍,临行前大吼着要做件大事,就此死于剑阵之中。 凡此种种过往画面,尽皆在脑海中走马观花的闪过,林海心中再无其他杂念,只有两个字。 出剑! 棋盘大阵重叠处一条宽敞大路,瞬间被剑光所充斥,剑气神意滔滔而至,如天河倒灌! 林海七窍之中都有惨烈的血水渗出,他神色平静的低声道:“看剑!” 镇妖雷峰塔开始了前所未有得剧烈震荡,随着林海全神贯注毫无保留的出剑,四尊玉髓天王像在超负荷的运转之下,渐渐绽裂出条条细密的裂纹。 林海微微侧目之后便不再理会,甚至干脆将四尊天王像内的先天灵机彻底引动! 第六十章:剑气满幽州(六) 十里亭处,能持看着身形消散之后,仅余下一粒若有若无金光的渡真和尚,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少年时,在寺中最是受人轻视,平日里只得做些无人问津的活计,比如照顾这个在金山寺辈分奇高,却默默无闻的老僧渡真。 多年相处之下,爷孙两人反倒比法海的感觉还要更近一些,亲眼见到这样一位长者的陨落,能持再也无法维护平日里十分注重的师道尊严,一时间涕泪横流。 本因心中同样也十分难受,不过却没有能持那样过分的感同身受,此时眼前场景对他来说,更多的还是心怀激荡,他悄悄走到能持身边,轻声道: “师父,咱们赢了,太师祖成功了。” 能持默默点头,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他们身后观战的几名弟子隐约有了什么争执的声音,本因连忙回头瞪了他们一眼,示意这个关头如何还敢惹师父生气? 可这一回,向来对人和善,对弟子却从严管教的能持并没有发怒,反而耐心的解释起弟子们观战时的心头疑问。 “既然让你们留在这里,自然是让你们看看前辈们的奋战,既然是观战,讨论也是理所应当。” “你们是不是在疑惑为何师祖的剑阵之犀利,堪称天下少有,但是出剑之时却从来不以剑印口诀来施咒加持?” “师父一声由俗入僧,而后又脱僧还俗,眼光见识,修行着眼处便与世间大多数人都不太相同,常人看来诵咒结印可强剑气威力,可师父却认为那是天底下最多余麻烦的事情了。” “御剑便是御剑,杀人便是杀人,左右不过一剑的事,何需还来诵咒结印? 我年轻时候,曾听你们师祖说,天下高明剑道从来都不是哪家哪派的真言剑印? 而是心念起处便是剑到的大风流。” 镇妖雷峰塔内立时响起一阵怪异的爆响? 乍听之下好像天雷轰鸣? 细听之下又仿佛是什么可怖的野兽在发出垂死的绝望低吼。 林海由始至终面色一直都很平淡? 引爆天王像的那一刻,这个自诩天下高明剑道,意到即是剑到的年轻人,双手结出一个基础的剑印? 御使着诛仙剑阵吞吐最后的灭世之力。 被灌入全部剑光的镇妖雷峰塔体表? 渐渐又细密的龟裂光线向外显露? 随着四尊天王像的相继炸裂后? 所产生的先天灵机开始暴乱? 诛仙剑阵的威力方才真正的向着原版迈进了一步。 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气机? 在塔中疯狂的炸响奔涌,摇摇欲坠的雷峰塔承受不住这等级别的轰炸切割? 在体表龟裂的光纹越来越多,渐渐濒临极限之后? 终于在一声惊天巨响中爆裂开来! 这灌注了林海全身精气神的一剑,没了束缚之后? 简直就是一条狂舞的真龙? 其威势气机之盛,以至远在十里亭处的能持南宫两人? 在瞧见了之后都忍不住齐齐向后退了一步,不约而同的将一众年幼弟子以及渡真的法体护在身后。 两人对视一眼? 互相心底间都有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们都知道,如果让这一剑的威势真正的扩散过去,那么凭他们两人的道行,无论如何也护不住身后的法体和弟子们。 “师祖这是打赢了吗?” 年纪最小的本心睁着大眼,一脸神往的看着远方被一记剑光化作通亮之城的幽州,没有南宫等人那种能够看破天地玄机的修为在身,对于那无尽剑气杀机的汹涌,自然也瞧不见有什么惊心动魄,他只见到幽州城中无数浮动的剑气光斑,正于其中做龙蛇之舞,那些看似美丽实则杀机无穷的剑气神意,落到常人眼中反而比夜间流萤,天际流星更加的绚烂好看一些。 幽州城中的林海,手中剑印不放,并非是加强剑阵威力,而是为了约束住磅礴的剑意不要随意的流散出幽州城池,以免误伤他人。 镇妖雷峰塔崩碎之后,渡真和尚遗留下的那颗舍利与满城飞散的剑气神意全都没了踪影,原本如山岳当头的妖龙真身,此时也被剑气炸成了一地的血肉,空荡的幽州城内再无白素贞的任何身影! 只是这般死的不能再死的样子,却并不足以叫林海放下戒备的心神。 事实上当妖龙所化的血水汇聚在地面过多之时,便肉眼可见的开始蠕动起来,好像真正的白素贞还要再从这里挣脱出来似的。 这般强横的生命力,已然是超出了普通的常理,怪不得是能够在炸灭元神之后,还能再生造化的上古妖修。 林海手捏剑印,驾驭着残余剑光绞杀散落在幽州城各处的血肉,只要每处稍稍有所异动,立刻便有凌厉的剑光斩杀而下,将白素贞的血肉灵性消磨斩杀。 这是一场心念神意间的消耗战,总的来说还是林海暂时占据了上风,只是即便如此,这上风之中也充满了骑虎难下的意味。 一旦白素贞从血肉当中重新恢复过来,就算是元气大伤,那也决不是破碎了剑阵后的林海所能抵挡的,而他此时手捏剑印,驾驭着剑阵破碎后离散四方的诛仙剑气,也是存着能省些神意便能多坚持片刻的心思,尽可能的加大自己的底蕴。 因妖龙的身躯体型实在太过庞大,以至城中各处角落都难免会有或多或少的血肉悄然聚集,林海此时随仍然握有剑阵残余的气机之利,可终究无法统筹全城各局,如果不想办法,早晚会被白素贞寻找机会复生成功。 危急关头,林海忽然灵机一动,将那条由南绮容布下的棋盘大阵再一次的拆分回原样,纵横十九路的棋盘阵线,将幽州恰如其分的切割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方块,而后林海便直接将剑气全部灌入到棋盘的小方块之内,果然稳稳的压制住了白素贞的复生异动。 林海只身依旧坐镇在棋盘当中的天元位,闭目感知棋局之上的各处异动,恍惚中竟有种正在和人对弈棋局的错觉,只不过他们的一盘大棋下起来太过累人,每次落子消耗的都是双方的神意,这样有来有往的尚且看不出有什么凶险,可一旦哪一方落入到无子可落的境地时,那就要形神俱灭了。 天下棋手,皆以盘活大龙与否,做为胜负手的关键,而今林海则是要真的在这棋盘大阵上屠杀一条真龙,才能够存活下去。 百忙之中,林海又想起一事,那就是十里亭的徒弟能持和师姐南宫,以及那些个拢共也没见过几面的徒孙们。 自己以剑阵绞杀妖龙,只有看起来表面上的胜利和上风,其实内里仍然是胜负未知的生死战。 于是为了提醒弟子们早日赶路,林海便分了一缕心神,将一丝剑气送出城外,声势浩大的斩向十里亭处。 剑气落下,在能持众人身前切割出一条巨大深邃的壕沟,弟子们险些被这毫无征兆的剑光吓得伏跪下来,心有余悸的问道: “师父,师祖这是何意啊?” “他在催我们尽快赶路。” 南宫适时的道破了这一剑的深意,弟子们虽看不出城中真正凶险的局势所在,也想不明白为何胜利在望的师祖执意叫他们赶路,可仍是没有多问,简单的修整了一下便准备出发。 临行之前,能持又反复观看了几眼那条被剑气斩出的壕沟,他总觉得这道斩来的剑气别有深意,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催他们上路,至于旁的就猜想不出了。 幸好他身边还有个南宫可以问计,想来谦虚到近乎自卑的年轻僧人便将心中疑问道出: “师姑,师父若是想要催咱们快走,大可以传声喊话便是,如何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的递来一剑?” 南宫闻言也是一愣,有些意外的看了这个向来驽钝的金山寺主持一眼,沉吟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如这样,反正师父的法体也要火化,你便留下处理师傅的事,顺便看看他这一剑到底有什么玄机,我护送着弟子们先走。” 决定已下,众人拜别了渡真的遗体,弟子们一步三回头的踏上了去往天柱山的路。 能持独自一人去拾来干柴干草,简单的堆放了一个火化的木架子,跪在一旁对着高高燃起的火焰默默诵经。 许久之后,青烟渺渺的火堆已经焚烧殆尽,能持仗着修为在身,不等火堆稍凉便上前拾骨捡灰,用一块黄布小心包好了,贴身存放。 因倾力相助林海之故,渡真的遗体焚化未能烧出舍利,能持做完这一切之后,心中空空落落的,脑子里也来不及思索林海递来那一剑的深意,只是呆呆的坐在渡真圆寂时盘坐的那块大石头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相伴侍奉了十几年的老人,就这么化成了一捧骨灰,年纪轻轻,鲜少受过这种别离之痛的年轻僧人,颇有些措不及防,犹在梦中的不真切感。 火堆上飘荡着青烟,缓缓的经过能持的身前,他于恍惚中好像是看到了老人在对他笑着挥了挥手,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抓。 青烟渺渺,老人的身影同样也如镜花水月般迅速消散,能持不禁悲从中来。 正待大哭一场,忽然又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时愣住。 幽州逃离的百姓队伍,不知觉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 夜幕落下,围坐在大路边休息的人们渐渐流传开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因为幽州的举城逃亡,使得原本周边几处重镇收容百姓的人数很快达到了饱和,流民过多不便于管制,有的地方官府甚至派出官兵把手关口,开始了极其严格的入口盘查。 这个消息即意味着后面的人们想要找到一个容身之处,就需要走更远的路。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因为这次逃难准备的比较充分,路程也算不上太远,别说区区一个白天,就是再过个四五天的也撑得住。 只是叫人没有想到的是,在当天入夜之后,百姓队伍当中居然开始发生了许多怪事,暴死了十几个老弱幼子,尽管有随行护送的镇抚司官兵极力压制,可路上有妖鬼作祟的流言消息,还是不可控制的在百姓之间疯狂蔓延起来。 逃难的队伍一时间气氛变得紧张又诡异,事态无可抑制的恶劣下去,所有人都知道这样无休止的走下去,早晚会成为妖鬼口中的血食。 林府家大业大,逃难的队伍同样也庞大复杂,管家又见到局势不乐观,立即便通过镇抚司与一处重镇的官府搭上了线,不惜代价的花钱,硬是生生买下了一大批入关的名额。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好明目张胆,只得夜里偷偷进行。 这其中就有很多说道了,因为就算花钱买到了名额,可对庞大的林府来说,注定就要舍弃许多人。 许仙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饭菜,悄悄的回到了自己的栖身处。 这是今晚他打的第三碗,饭量再大的人也架不住这样吃,许仙也早就吃饱了,这一碗是打算留到明天再吃。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怪不得许仙没出息,他一个穷苦人家出身,即便是在幽州平安的时候也鲜少能吃到带荤腥的饭食,林家公子这高枝攀的可真不亏! 正自为以后前途高兴的许仙,刚刚回到栖身的住处坐下不久,立刻便有三个身形高大的闲汉围了上来,许仙心下一惊,不动声色的将冒着热气的饭碗放在了前面,将已经变得脏乱不堪的被褥抱了起来,打算避开他们。 可领头的马六又哪里会放过这穷书生,笑嘻嘻的便将许仙拦了下来,先是贪婪的看了一眼那个故意被放到显眼位置的饭菜,而后笑道: “小公子,这是要上哪儿去啊?怎么见了兄弟就走呀,也太不近人情了!” 许仙神色平静的道:“大管家说最近路上不太平,叫我过去那边睡。” 一个人多势众,又与镇抚司关系匪浅的林府,足以唬住这一路上的各色牛鬼蛇神,可是马六却浑不在意的嗤笑: “别装了,你是个什么货色老子早就打听清楚了,不就是仗着有个在衙门当差的姐夫,又在林家勾搭了不知哪个关窍混上了一口饭吃?跟我装什么高门大户的种啊!” 一旁的大汉也跟着笑嘻嘻的,不知真假的问道:“听说昨天队伍里死了一个捕快,不知是不是你那个死鬼姐夫?” 三人嘻嘻哈哈的笑作一团,他们本就是幽州旧时的流氓地痞,此时举城迁移,官府无力管束这么多的难民,使得往日畏官如虎的流氓们心中也失去了那一份敬畏,对于这个前衙门捕快亲戚的弱书生,自然要好好的欺负欺负。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许仙还真的是有些害怕,他虽然拜了林海为师,也算是成了林府的人,可他们早就有言在先,除了一口饭吃再不会给任何照顾,这些天来也确实如此,只有这一床价值尚可的被褥算是林海的一次大方施恩,别的待遇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的下人。 许仙要真的跑去找林府的人做主,多半也没有人会理会。 一直笑嘻嘻的马六这才变了脸色,恶行恶状的一把抢过许仙抱着的那床被褥,骂道: “大爷我看得起你才和你换被子,d三床换你一床还不换,真当自己是林府的少爷了?” 许仙没敢和人高马大的马六争执,只在心中敢怒不敢言,就连脸上的愤怒都不敢显露。 这黑灯瞎火,荒郊野外的,真的惹毛了这群人,拖到个没人的地方给活埋了都没人知道,他跟着逃出城后就没见过姐姐和姐夫,人流量太大,加上刚才那闲汉的言语不知真假,他还真的不敢有丝毫得反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马六抢走了他唯一的一床被褥。 第六十一章:春秀姑娘 没关系,没关系,林家虽然不会管我的事,可总不会叫我在外头活活冻死,等安置下来一切都会好的,一床被褥又算得了什么 许仙还是很有阿q精神的,这时候拼命的安慰着自己,一声不吭的径直便要离开这里,竟是连那晚排队等了好久的饭菜也不要了,倒不是他生气穷大方,而是他看得明白,连被褥都保不住了,一碗诱人的热饭如何还能够留下? 马六也没想到这穷书生居然这么干脆和怂包,一时间有些没反映过阿里,光是一床被褥和一碗饭菜可远远达不到他此行的目的,在以往的幽州城里,像他们这种流氓地痞对于许仙的姐夫那可是敬畏有加,处处都的陪着笑脸,而今机会难得,官兵数量有限的管辖这么庞大的队伍,能够勉强维持住秩序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这种随时随地都会发生的斗殴了,更是管不过来。 “慢着!” 不甘就这样简单放过许仙的马六,再次开口叫住了他,只见他双腿在地上一跨,无赖的道: “前天你落了六爷的面子,今天瞧你小子也是个识趣的,便不打算多为难你,从这儿钻过去,咱俩的事儿就算是了了。” 许仙面色一沉,似乎是想发作,可一旁观战的两个大汉已经笑嘻嘻的围了上来,皮笑肉不笑的帮腔道: “小子,别不识抬举。” 许仙见走脱不得,今天八成是要被这三个泼皮折辱,咬着后槽牙怒道:“你们就真当我姐夫是死了吗?” 马六等人嬉笑如常,不以为意反觉有了点意思,饶有兴趣的逗弄道: “他就是不死,这个当口谁还顾得上你这个穷书生?跪!” 一声令下,身旁两个帮凶便怪叫着左右抓住了许仙的胳膊,要将他强行摁下去,一个文弱书生如何是他们两人的对手,眼看着就要扑倒在地,马六却挥手道: “驻守,六爷今天就要这小子心甘情愿的钻裤裆!你俩放开他,我数三个数儿,这小子要是不钻,立刻扒光了扔在这,看他丢不丢人!” 许仙气的满脸通红,大叫道:“马六!” 马六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目光仿佛毒蛇般:“叫六爷!” 许仙被这目光一刺,热血顿时冷了下来,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那边马六却不会照顾这小子的心情,冷眼喊道:“一!” 许仙的双拳紧握,他折腾了这么久,周边还是安安静静的,可见马六这人平时作威作福惯了,自己要倔到底他还真有可能干出那样的事,到时候许仙不羞死也得冻死了。 “二!” 马六的声音如鬼差追魂,许仙低下头来,打算咽下这口苦水下跪之时,一声清脆的女生从前方传来: “马六,你又在欺负人!” 许仙松了口气,抬头见到前方有一位锦衣的十五六岁小姑娘,这背着手朝他们走来,看她的打扮虽然也是大户出身,可决计不可能是位大小姐,多半是个丫鬟之类的。 马六见了来人,脸上带出几分笑意:“原来是春秀姑娘,我与这小子有些私仇,春秀姑娘何时被林家少爷收入房中,六哥自然会卖你个面子,现在就罢了,又不是要他的命!” 名叫春秀的姑娘被马六的话刺得俏脸微红,她也是见过些失眠的,当下就绷住了脸道: “我一个丫鬟自然没那么大面子,可这小子是大官家要保的人,马六你可想好了。” 林府与镇抚司的关系,逃亡的好多人都是有目共睹的,马六敢找许仙报复当初的一口恶气,可不敢动和镇抚司有关系的人,当下变了脸色道: “你唬我?” 春秀将一直背着的小手转到前头,捏着手中仍自在冒热气的大白面馒头,脆声道: “瞧见没,大管家怕这位公子挨不过夜里饥寒,特意叫本姑娘送来的!” 别说是在逃亡的路上,就是太平年间在幽州城的时候,白面馒头也不是人人加舍得吃的,马六的目光在那馒头上停了停,最后放下目光笑道: “看来是个误会,许仙兄弟,和大管家有关系就早点说嘛,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一场纠纷就此落幕,马六最后不仅放下了抢来的被褥饭食,还给许仙道了半天的歉,这期间春秀姑娘一直在旁背着手看着,眼神里神采飞扬,活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马六走后,许仙上前行礼:“多谢大管家和姑娘的救命之恩。” 春秀轻轻一笑,如花笑颜娇艳:“一点小事而已。” 许仙看了眼她手上的馒头:“这馒头恐怕不是大管家送来的吧?” 适才他去排队打饭的时候,曾见到林府那边确实有分发馒头,不过只有府中的老人才有资格享用,林府就是再有钱也没有在逃亡路上给下人们吃白面馒头的道理。 春秀有些惊讶于许仙的聪明:“不错,这馒头是大管家慰劳大家辛苦,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才有,我也是受照顾才分了一个。” 许仙有些不太敢直视春秀姑娘的笑颜,低着头腼腆的笑了笑,问:“姑娘可是林公子身边的丫鬟?” 他记得马六曾对春秀说过‘收入房中’之类的话,故有此一问。 春秀摇了摇头:“也是没有那个福气哩,不过我姐姐以前倒是伺候少爷的,只是后来她得了急病过世了,少爷身边就再也没有续过伺候的丫鬟了。” “对不起。” “没事的。” 春秀摇了摇头,又重新笑了起来:“少爷人很好哩,一手办了姐姐的丧事,还照顾了我们一大家子人,娘亲为了报答少爷的恩典,就让我也跟着进府伺候,说以后如果如果” 少女脸色忽然羞红止住不说了,像是强行转移话题,问许仙:“你呢?我听大管家提到过你,你可是他老人家的什么亲戚?” 许仙本想说自己是林大公子的学生弟子,可是话到了口,这个往日里叫他颇为自得的身份,反而在这个娇俏的小姑娘面前变得有些难以启齿,他看着自己身上破旧的长衣,又看了眼她身上干净的锦衣,含糊的嗯了一声。 俗话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林家几乎每年每月都有这种穷亲戚上门人亲,春秀也屡见不鲜,反而安慰起了许仙: “你也是个读书人,须知一粥一饭来之不易,大管家顾念血缘对你有所照拂,无论大小都是恩德,将来你要是出息了,不说报答吧,可起码千万不要怨恨。” 姑娘年纪小小,说出话的却是极有深意,许仙竟然好似在学堂之中在听受先生的教诲,只能连连应是,末了他看着神采飞扬的少女,问了句: “姑娘也是喜欢林公子的吧?” 少女俏脸微红的瞪了许仙一眼,训斥道:“少爷什么样的神仙人物,如何看得上我这个小丫鬟?你别听马六一句就浮想联翩,坏了少爷名声姑奶奶可饶不了你!” 许仙连忙作揖赔罪:“那姑娘竟连林公子这等人中龙凤都不喜欢,不知以后会看上什么样的人物,真是叫人好奇。” 春秀姑娘目光憧憬:“我的意中人早就有了,姓欧阳名长风是也!” 许仙面色古怪,能不是说书先生们早些年流传的话本故事主角嘛?还真的有姑娘家家的信啊? 小姑娘的这个一种人历来在府中饱受人嘲笑,因而对外分说的便少,今日难得兴起吐露,见到许仙也是如此,不禁羞恼的锤了他一拳: “刚还救了你呢,不准笑!” 这轻飘飘的一拳,差点没把许仙打得背过气去,看不出来弱质芊芊的小姑娘,力气居然这么大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许仙拱手道:“说起来,姑娘刚才所作所为也称得上一句拔刀相助,行侠仗义的大侠风范了。” 听的这一句话,春秀方才转怒为喜,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馒头递了过去:“算你有眼光,赏你了!” 许仙正待推辞,春秀却执意放到了他的手上:“你一个文弱书生,不多吃一点下回再遇到这种事情,打不过总是可以跑得啊,多吃点才有力气,本姑娘下回可没那么巧的出来行侠仗义了。” “谢过女侠好意。” 春秀微微点头,背着手往回走,只是这般侠女气势的步子没能走几步,很快又重新蹦跳了起来。 许仙一直看着那姑娘的背影直至不见,方才捧着手里的白面馒头小口小口的啃了起来,想来那位姑娘也是林府众人,日后生活安定下来定然还有再见的机会,心里头便莫名的甜滋滋的。 8。:8 第六十二章:许仙夜奔 忽然,许仙舒展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他伸出手指,从嘴巴里抠出一张沾着口水碎屑的纸条。 怀着莫名的好奇心,许仙缓缓打开了纸张,只见到上面写着: “今夜小镇东南方向,三更入关,持此印者入。” 纸张的最后,是大管家的署名,以及一个鲜红的手指印,刹那间将许仙的心神打乱。 什么意思?林家打通了关系,可以进镇不用流亡了? 大管家通过春秀姑娘的手,借机拉我一把? 不不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许仙仔细想了春秀方才的言语,对照林府之中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才分到了馒头,现在来看应当是林府能够买通的名额有限,春秀的这个馒头,八成是特殊照顾! 这一路上也不知到底要走多久,仅仅两天时间路上便已有了诸般怪异的苗头,大管家此举倒也不是抛下谁,而是想凭着浑厚的家底,先把那些老弱病残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青壮就接着在路上,能赶到有能力收容的关口自然好,实在没有了到时再用钱砸也不迟。 至于许仙,他的地位就比较尴尬了,按说林海学生的身份,在府中也是数得着的尊贵之人,可林海又早早地吩咐了不许对他特殊照顾,再结合这几天许仙艰难跟队行进的情况,他十分肯定,就是在走两三个关口,多半这种大白馒头的名额也轮不上自己,错过了这一次,下回再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皆时不论妖鬼是否猖獗,但如今天的马六之流的地方流氓,一定更加的残忍过分。 许仙站在原地眼神变幻许久,最后轻轻的将那张入关凭证放入怀中,反复深吸了数次来平复心情。 三更时分,大路上越发的沉寂,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不时响起,大家白天走了一天的路,深夜时分鲜少有抵住疲累不睡的。 许仙便在周围人都陷入到梦乡中时,悄然起身收拾了自己的那点东西,轻手轻脚的朝着凭证中所说的地方而去。 因为此事不好声张,恐到时引起混乱,他这一路走的极为小心,尽量都在挑一些人少,或干脆没人的地方走。 约莫到临近关口之时,许仙听到不远处一阵细碎的声音传来,此处很少有人烟,只有一顶不大的用布料制成的帐篷。 他生怕是巡查的官兵,到时引起了躁动,闹大了谁都走不了,于是连忙躺倒在地,装成就地昏睡的难民。 几乎刚刚躺下,那三人便有说话声传出,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叫许仙心下微凉,竟是那个欺负自己的流氓马六! 马六他们鬼鬼祟祟的朝着那处帐篷逼近,只听他小声道: “你可看仔细了,林府的春秀丫头放着好好的大户圈子不待,来这荒郊野外的过夜?” 跟班的大汉连连点头:“六爷放心吧,我看的真真的,这丫头出来洗衣服的,太晚了就干脆睡在这边,他林家高门大户安逸惯了,对外头的凶险哪里知道的清楚?咱们动作利索点没人知道!” 马六猥琐的笑道:“没想到六爷还能有这等艳福!” 三人怪笑起来,听得一边装死的许仙暗自扣死了地上的土地,他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将要临近小镇关口碰见春秀,心中一时挣扎不已。 他倒是想要愤然而起,打的这三人抱头鼠窜,可自己哪有那个本事?再说了,自己都打算拿着春秀姑娘的凭证去逃命了,又何必掺和进去? 可是就在不久前,少女那明媚的笑脸和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眸,就在他的面前闪动,这叫他如何狠得下心? 就在许仙暗自纠结之时,忽听到马六三人注意到了他,其中一个壮汉问道: “六爷,这附近还有个人,待会办事的时候要是被人瞧见了” 许仙闻言,那点刚刚激起的热血迅速冷了下去,几乎就要惊叫着起身逃开,却听那马六不屑的笑道: “你看他混的那个德行,孤家寡人的,看见了又能怎么样?恐怕连掺和一脚的心气儿都没有,你还怕他坏了咱们的事儿?” 三人说这话渐渐远去,许仙忽然从地上一下子弹了起来,心中脑子里一时间也不知怎么想的,没命的朝着东面狂奔,动静惊动了马六他们,不过他们却嗤笑的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 一个废物罢了。 确实,许仙过去十几年的人生,的确当得起这两个字。 夜色中,两旁景物在许仙竭力的奔跑下呼呼的倒退,他的体力并不好,很快胸膛就快要炸裂开似的憋闷,可是他不管不顾的依旧竭力跑着。 一路上,他想起幼时读书,很小的时候就背负了姐姐的所有希望,只是那双殷勤期盼的眼睛,很快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名落孙山之后,渐渐变得失望而愤怒。 很多个夜里,他都看到姐姐在房间捂着嘴小声呜咽,向着父母的灵位告罪。 许仙自认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于是在又一次的科考落第之后,他毅然的拿起了那把红神伞,开始了对城中富户高门千金的打探和计划。 忽然,奔跑中的许仙好像撞到了一堵墙,整个人都被巨力弹开,狼狈的摔倒在地,在他身前站着两位衣甲鲜明的官兵,为首之人手按刀柄,居高临下盯着喘息不止的许仙,低声喝道: “干什么的?” “入入” 体力透支的许仙已说不出完整的话了,指了指自己胸口,一名手按长刀的官兵会意,上前摸出了那张凭证后点头: “不错,你进去吧。” 许仙十分艰难的撑地起身,忽听那官兵问道: “进去是好事,哭什么?” 许仙胡乱的抹了把脸,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官爷,强抢民女你们管不管?” 官兵皱眉道:“路上见了?在什么地方?” 许仙连忙说了地方,不料那官兵听后只是点了点头回了句知道了,就再无言语。 许仙急道:“你们不派个人过去看看吗?” 官兵面无表情的道:“我们今夜的任务是守在此地,把你们都送进去后我们会过去的,也算是尽人事了。” 许仙嘴唇蠕动着,僵在原地没有动,脸上神色时而哀求,时而狰狞,那官兵却不耐如此纠缠,上前推搡让许仙快走,别在这里挡路,谁知这个气喘吁吁的弱书生忽然疯了一样的扑上来,竟是要夺官兵腰间的佩刀,口中叫嚷着: “你给我,把刀给我!” 官兵久经战阵,腰间长刀哪里是一个弱书生能够抢下来的,直接飞起一脚就踹飞了许仙。 “找死吗?” 许仙浑浑噩噩的抬起了头,这个向来胆怯阴沉的弱书生,此时双眼通红,仿佛内有杀气,使得当差十几年,见识过无数恶徒的官兵都不禁心下凛然,将手掌下意识的放到了刀柄上。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谁知气势千钧,好像要和人拼个鱼死网破的许仙,根本就没有半点要和官兵动手的意思,反而是低着头势若疯狂的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周围有几个围观看热闹的,见到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冲突,都不禁朝着许仙狂奔的背影发出嘲笑的嘘声,只有那个当事人官兵,看着许仙的背影若有所思,手掌在刀柄上久久没有放下。 许仙对身后的嘘声充耳不闻,只是自顾的朝着来时春秀的方向狂奔着,神色不曾因之有什么变化。 他这一生,好像都是在旁人嘲弄的嘘声里渡过的。 对于命运,他早已认命,所以许仙方才不再苦读功名,而是费尽心机的去做一个药堂学徒。 可同样的,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身边的人,也正因为这样,才有了当日在西湖边上,妄图以红神伞来攀龙附凤的许仙,同样也有了今夜的这一场,可能是一去不回的夜奔。 终于来到了春秀栖身的那处帐篷,双眼通红,气喘如牛的许仙也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一股热血,强驱着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身体快捷无比的完成了一个挑帘飞扑的动作。 进入帐篷的那一刻,许仙只觉得热血冲喉激荡,化作一声大喝:“放开那个女的!” 帐篷中的四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账外闯入的这个不速之客,许仙站在原地,待看清了身前情景之后不由愣在了原地,一时无法言语。 在他身前,是被五花大绑,同时又一字排开趴在地上的马六三人组,他们一个个或多或少的都在脸上挂了点彩,相比较他们在账外时的凶神恶煞,此时的他们在春秀的威胁之下简直称得上是楚楚可怜,一个个虽然都被破布塞着嘴,却极力的朝着许仙叫着什么,像极了不顾自身安危而让同伙先跑的英雄好汉。 手持一根巨棍的春秀望着来人,轻轻眯了眯眼,空气中顿时弥漫了一种叫人窒息的沉默。 许仙对当下这种怂恿地痞流氓上演英雄救美的可怕误会,着急的想要解释,可那股热血重头的勇悍之气过后,是一具狂奔不止,气喘如牛的身体,努力了半天也无法将口中的话说完整了,这也使得身怀绝技的春秀姑娘,在望向他时的目光越发不善起来。 “想不到你这个书生,看起来斯斯的,背地里居然伙同他们搞这一套?” 许仙有口难言,连比带划的呼呼喘气道:“我不是,没有” 被绑缚在地的三个大汉也在拼命的挤眉弄眼的想要说什么,不大的帐篷了乱哄哄的一片,春秀听得不耐,将手中木棍重重砸在地上,力道之大,许仙甚至都感到自己立足之地好像都有些不稳,心下骇然,这是什么样的怪力? 拼命表达的双方顿时安静了下来,四双眼睛沉默且畏惧的看着这个身无四两肉的少女,谁知力大无穷的春秀姑娘却忽然笑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 这好像有点突然了。 许仙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时,忽听到账外有重重的脚步声响起,而后低掩的门帘被一只苍老的大手挑开,赫然便是林府的大管家! 见到来人之后,倒趴在地上的马六三人顿时更加的激动了,许仙好像也明白了过来整个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眼前的局面分明就是大管家设局来看看自己的脾性如何,想来也对,大管家就算再怎么老眼昏花,也不至于让春秀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在这个关口去外面留宿,而且还偏偏这么巧的叫他给遇到了。 大管家上前来,笑容亲切的扶着犹自喘息的许仙坐在了一旁,开口温和道: “许公子莫怪,大少爷早在我等出行之前便有言语在先,要观公子脾性,再行考虑托付传承,老朽年纪老迈,一辈子都在林家做事,目光狭隘,只想得出这个法子来试探,万望公子不要记恨。” 不等许仙回话,老人从怀中取除了那份带有余温的诛仙剑经,交到了他的手上。 “少爷说,生逢乱世,一味的读书也不是那么的有用,该拔剑的时候,还是要拔得出剑的。” 剑经乃是林海亲手所述,不同于当年他得到的四卷之一的原版,在这一版的剑经当中,林海所留的私货颇多,并不单单局限于诛仙一卷,其余的也多有涉及,如果修行之人悟性够高,资质够好,将来未尝没有凭此重建诛仙剑阵的可能。 许仙接过剑经之后,无端端的想起春秀姑娘心心念念的那位评书中的大侠,一时间联想颇多,脸庞都红了一些。 好像,我也能成为那样的大侠? 春秀与大管家,都只道这位许公子是为获得少爷认可而激动的,哪里会猜到他的想入非非? 当天夜里,拥着剑经入眠的许仙做了一个梦,梦见还没有被西湖淹没的金山寺里,有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在追着一个看起来是长辈的大和尚讨要剑经功法。 梦的末尾,睡得极深的许仙忽然张口呓语,言语中分明说道: “弟子拜谢恩师。” 第六十三章:春风绕我袖 幽州城中,林海以棋盘大阵分离战场,遥以剑气绞杀白素贞生机的战斗,已经僵持了三日。 这三日的变化相当巨大,本来稳占上风的林海,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剑气神意消耗之大,几乎称得上油尽灯枯。 终于,喧嚣满城的剑气不再伺机而动,残存的些许剑意气机如百鸟回笼,不分远近的尽数回返于林海手中的剑印,而他本人则气息萎靡的跌坐在地,轻叹了口气闭上双眼,似乎认命。 这场对拼神意气机的消耗战,到最后确实是林海输了,上古妖族肉身生机强横无比,远超常理想象,就算林海耗光了一身道行也无法将之彻底斩灭,干脆就此收回了最后的一缕气机剑意,不再做无谓之争。 一阵扭曲的血肉汇聚在林海盘坐之处的前方,好像是在故意的耀武扬威,明知林海此时气力竭尽,因此十分缓慢的就这样当着他的面,重新的扭捏成人。 再次显化出人身的白素贞,再无初一现世的风度神姿,这一战她虽然笑到了最后,可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不说她那副行将俱灭的白龙真身,就连自身道行寿命都不知被折去了多少,就算今日将林海斩于刀下,顶多也只算得上是惨胜而已。 不过,生死之争,惨胜就是大胜! 白素贞此战过后,还有无尽的岁月来修补损伤,而她的对手林海则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故而当白素贞完全以人身显化于林海身前之时,她是带了一些胜利者的高傲,居高临下的看着僵坐不动,几乎油尽灯枯的林海: “我赢了。” “你只是还没有输而已。” 林海眼皮不抬,依旧维持着原状不动,好像根本没有发觉显化人身于前的白素贞,若不是这一声张口言语,他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入了定的老僧。 “幽州城只不过是上半场,下半场还在天柱山,刚刚开始而已。” 平静无比的话语,却恰到好处的碰到了白素贞的逆鳞,这不可一世的大妖面色不变,目光却略有沉凝,缓缓抬起了一张纤细白皙的手掌,似乎是想要摸摸林海的头顶。 “那我就先结束了这上半场!” 仙人抚我顶,叩指断长生! 林海对于白素贞这杀意十足的手掌恍若不觉,好似放弃认命,甘心受死。 可是白素贞何等修行,早就察觉到他隐于袍袖中的那只手掌,剑意如暗流涌动,深沉如许,故而双方看似平静,实则在暗地里都准备好了真正的绝杀手段。 林海微微叹息一声,他固然在袖中留了最厚一手剑印来当做拼死的手段,可这一记剑印如果不是时机恰到好处,又如何能够灭杀得了有所防备的白素贞? 仅用了一只手掌横压过来的白素贞早就发觉了林海的这点手段,暗地里还备有杀招防备,因此这最后的一记剑印,说不得只能以收效甚微,或者毫无作用来收场了。 就在林海打算递出自己最后一记剑印,想要白素贞再次伤上加伤之际,一直以大势压来的白素贞却猛然收回了手掌,显露于外的皮肤上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白色鳞片,一双秋水眸子也瞬间变化成了倒竖的森冷蛇瞳! 前一刻还是绝代佳人的白素贞,下一刻便是以这等骇人的妖魔外相反身应敌,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人手的掌印向后平推,与后方不知何时悍然杀到的金色佛光碰撞在一起! 金光颤抖,妖风嘶吼,由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的林海,在这一刻带着十分的意外与讶然,猛地睁开了双眼。 只见到仓促间应敌的白素贞,居然在身后袭来的佛光下渐有不支之感,林海心中意外之情更重,来不及猜想推测当世还有哪位佛门高手如此强悍,手中剑印一起就要配合这个高手,递出手中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然而林海不过稍有合击意动,那边的白素贞已经果断的回身飞退,舍了尽在咫尺的大敌林海,也不再与那个佛门高手僵持,妖风卷动,主动让开了这片空间退于一旁。 白素贞这一退,林海身前的视野便豁然开朗了许多,也使得他看清了那个以佛门神通,直接撼动了不可一世的白素贞的高手。 因为来人的身份太过出乎意料,以至于林海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心神动荡之剧,险些让手中积蓄已久的剑印神意就此溃散。 “你是能持?” 在林海亲眼见到能持之前,他想过许多人,可能是那位远在扬州的白云大师,甚至也可能是已经形神消散的渡真师傅,再或者是哪位不世出的佛门高手,唯独能持,林海连想都不敢想。 原因无他,实在因为能持这个资质一向不好,浑身上下仅有一个赤子心性可以称道的地方之外,简直毫无亮点。 当年林海选他为传人,也是寄予了厚望,并且与渡真一道联手不惜功力的指点过他。 可是最后的结果仍然不尽如人意,这么多年过去,修为也仅仅止步于通幽而已,别说金山寺这等佛门大派,就算是寻常的二三流门派掌门也要比他强上一点。 年轻僧人通体金光灿烂,宛如金刚罗汉真身下凡,一举一动间威势莫测,一举击退白素贞之后,僧人也不追击,而是站在了林海的身边,含笑行礼。 “弟子能持,见过师尊,谢师尊传剑之恩!” 林海看他浑身上下佛光浩然,与自己所传剑经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路数,显然达到这般成就还另有机缘,微微摇头:“先对付白素贞吧。” 能持和尚自现身以来,气度神情便大异于往常的木讷老实,很像是那种一朝开悟而得神通加持的传说人物,闻言温和一笑: “白素贞冥顽不灵,几次三番兴风作浪与师父作对,可谓不知死活!师父稍待片刻,徒儿这便取她人头献于师父!” 这般不知死活的大话,放到以前林海连赏个白眼的兴致都没有,而如今的能持还真的有那么几分可能。 可无论这是不是一句大话,自家徒弟说话间那股小人得志的样子都相当的明显,见此林海不置可否,只是低声轻轻道: “瞧你那点出息。” 难得威风一次的能持,依旧是那副腼腆的样子呵呵一笑,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而后留下一句去也,通身金光暴涨而出,化为一道虹光直击向一旁窥伺的白素贞,竟是相互间斗得不相上下! “你是跟在老和尚身边的那个小子!” 白素贞终于认出了能持,她的肉身久困于雷峰塔中,而渡真万年也由金山寺搬到了雷峰塔居住,能持当时随侍渡真,一来二去的也经常住在那里,这对邻居彼此互不认识,可白素贞却异常的熟悉。 “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高强的法力?” 白素贞惊疑之中,还带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妒意。 人族修行虽然是各族公认的得天独厚,可也没有几天不见就强到这么离谱的地步,此时的能持一身功力之盛,佛光之精纯,仅仅比当年法海的功力稍逊三分。 白素贞若是在全盛之时自然不惧,可此时的妖神大人已经被诛仙剑阵生生消磨掉了大半的生机道行,如今与能持出手斗法,两相僵持之下居然渐有不支之感。 能持一双僧袍长袖来回飘荡,挥洒间自有无数种金山寺的精妙法术打出,其中曾被法海推演到了极致的锁清秋更是玄妙无方。 能持所用术法固然远不及法海强盛之时的强横无匹,可要论术法之精妙,此时的他还犹有过之,任凭妖神如何进攻都无法撼动他的真身分毫。 “我金山寺自有成佛妙法无数,更有上师指点,你一个野生的蛇精懂个屁!” 时间倒回两天之前。 十里亭处,能持发现焚化师祖渡真的青烟,在飘到林海斩下的那处壕沟之时便会自行消散,好像其中有什么未知的力量,在悄悄做着这一切,引得他好奇的上前几步,站在壕沟边缘向里探头去看。 一缕肉眼不可察觉的细小微风,吹拂着能持的光脑壳,后者站在坑边瞧了半晌,依旧一无所获,就在他准备要放弃的时候,忽然间好像感觉从沟底吹拂上来的微风,变得刺骨了许多。 身为法海当年亲传弟子的能持,自然不难辨认出这就是一股极为精纯的剑意所化。 想那林海主持的诛仙剑阵,随手斩出一剑挟带有几分剑意也是无可厚非,能持并未放在心上。 可是下一刻,吹拂的微风猛然化作狂风,站在坑边的能持周身衣袍袖角向后翻飞,几乎吹拂的他目不能视。 不等他想明白这股异动原由,沟底伸出便生出一点寒芒,以一种惊心动魄的速度,迅速的朝着能持刺来,仿佛是要将他斩杀当场! 能持下意识的便想要后退躲开这声势迫人的剑光,可是残存的理智却在生生叫他顿住了身子,这也使得他的身体整个都异常的僵直,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姿势怪异又别扭。 能持死死盯着那道有可能夺走他性命的剑光,因为要拼了命的压制住转身就跑的求生欲,使得他表情略显凶狠,双目圆睁欲裂。 年轻的僧人没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勇气城府,也没有看破林海随手一剑中别有深意的机智聪明,他只有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无论是师尊法海,还是林海,他们都不会害了自己! 紧紧怀抱着这股信念的能持,很快就迎来了剑光贯脑的下场,光亮的脑壳被剑光击中的瞬间,他整个人都被剑光所挟带的惯性带飞了起来,世界也随之被黑暗所吞没。 自己猜错了吗? 能持在心中无不遗憾的想到,抬手摸了下被剑光洞穿后倍感清凉的眉心,触手却发现自己的大脑壳居然毫发无伤。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没有被一剑穿了脑壳? 能持本就不太聪明的脑袋顿时更加不够用了,暗道难不成师傅故意一剑刺瞎了自己,好方便日后体悟真正的佛法大道? 就在缺心眼的能持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之际,一声宏大的佛号声响彻整个天地。 “如是,我闻。” 这一声佛号,恍如云山深处一声悠远的暮鼓晨钟,能持听了这声佛号后,浑身好似触电一般的豁然抬起头颅。 只见到暗无边际的无尽夜幕之中,一尊尊姿态各异的金身如来法相,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下方的能持。 佛门中人,无论大乘还是小乘修行,心中自然是有佛存在的,加之此时的黑天之上,诸佛各相林立,居高临下而望,自然有一种玄妙莫测的压力直灌脑海。 能持几乎是本能的俯身下拜,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于是主动开口请求: “佛祖在上,弟子能持诚心叩拜,今有不世妖魔迫害苍生,妄图做大,主宰人间,弟子恳请佛祖出手,降伏妖魔,还人间清静。” 能持一行人出城的目的便是前往天柱山解开封印,请神佛出手降妖,而今佛祖不知为何近在眼前,大好机会自然不容放过。 趁机说明了这一切的能持,心中还十分的欢喜,一来免去了千里奔波之苦,二来不用担心林海安危,真是瞌睡时送来个枕头。 可是出乎能持意料的是,向来在世人眼中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佛祖并未立刻答应他的请求。 无尽黑暗的天幕上,成千上百个如来法身齐齐张口说话,声音宏大如天地发声,字字仿佛有千钧之重。 “人间有此一劫,全因法海之过,昔年他蒙受本尊赐予法力,却不好生思量弘扬佛法,解青铜门之困,为人间迎神佛驻世。为了能够重新还俗摆脱佛门,不惜与妖神白素贞暗通款曲,前有所因,法海当受此果!” 听这意思,佛祖这是不救了?想要看着师父死? 这个结果显然与能持最初的期望不太一样,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 同样的,面对如此言语的佛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能持不再说话,佛祖却有许多话要说,只听佛祖再次开口时,有异于起初的那种天地震动的威严形象,反而温和亲切,如多年长辈在殷勤期盼后辈弟子,谆谆教诲道: “法海有今日劫难,全在他咎由自取。可是你不同,能持,本尊知晓你是心向佛门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有一颗赤子之心。只要你来天柱山推开青铜门,迎接神佛驻世,那本尊便亲自接引,渡你成佛!” 能持低下头去,不可置信的道: “如此这般,佛祖要放任不管?” 如来法身闻言微微皱眉,解释道:“只待法海自食恶果之后,本尊自然会出手降妖,此为”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能持接过了佛祖的后半句,后者为这小和尚的识时务,知进退而感到十分的高兴,含笑点头:“善” 能持猛然站起身子,怒声道:“我善你老母!” 整个无边的黑暗空间,前所未有的寂静下来,只有能持一个人愤怒不已的叫骂。 “当初幽州城千钧一发,是我师父站了出来,接受了你那一堆狗屁不通的条件,削发为僧,成了法海。 紫金钵下活人无数,可高僧法海的心里又是什么感受?那些过去也就算了,可我师父自从担任金山寺主持以来,推行佛法于人间,力压当代道门为神州国教,佛门有今日复兴之盛,全赖我师法海之力!” “哦,现在用不着了就是咎由自取了,就成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我还就告诉你确实不爽,劳资不爽你,很,久,了!” 能持随着平素谈笑无忌的渡真和尚已久,一身修行或许学得有些不尽如人意,可那一身能将泥人骂出三分火气的咒骂,却是炉火纯青。 他故意将最后几个字说的摇头摆尾,嚣张跋扈至极,而且咬牙切齿的十分惹人厌恶,便是渡真和尚复生也不过如此了。 咒骂完这几句之后,佛祖有没有生气尚且无从得知,因为那些高高在上的金身法相根本就如同木雕泥塑的一般,面无表情。 就在能持以为神佛心境度量宏大,不可以常理度之,想要再补几句的时候,一个遮天蔽日的金光手掌,如末日一般的朝着他压了过来。 他急了,他急了! 自知必死的能持不惧反笑,只是在这生死之际难免有些遗憾,终究没能救下师父,也不能看着本因他们以后出息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他们师祖父三人到可以在底下团聚。 心思杂七杂八的能持,学着渡真和尚圆寂时那般盘坐下来,忽然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居然握着一把似有若无的宝剑。 何时握的剑?何处来的剑? 感受着剑身上那股熟悉的剑意,能持立马反应过来,这不正是林海站在十里亭处的那道壕沟之中,所残余的一缕剑意显化? 等一等,如果这里已经不是十里亭,那这一缕剑意显化又是从何而来? 刹那间能持好像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至关重要,足以令他在佛祖掌下翻身的东西! 可是这东西却始终朦朦胧胧的盖了一层轻纱,使他看不真切。 他抬头看着头顶瞬间压下来的巨大佛掌,忽然想到一件事。 佛经记载,如来法身高达百丈,金身之巨,堪比人间名山大川。而眼前这些散落四方无数的法身,看起来金光闪闪,威武不凡,可真正的如来只有一个啊,何必幻化这么多? 佛门中人修行,讲究心中有佛,无论是大乘疑惑小乘都是如此,后者虽说也能稍稍摆脱其中的制约,可到底是无法与如来相抗衡的。 而如今能持意识到眼前的如来,可能并不是真正的如来意识显化,浑身气机便开始了前所未有的疯狂调动。 这种感觉相当的快意,不久之前,能持对阵黄九郎时就是这种快意的感觉。 降妖伏魔的感觉! 因为能持醒悟的太晚,因此在他刚刚举起手中剑时,佛掌已然迫在眉睫的悬于头顶。 此情此景就算是十个全盛时期的林海在此,也不敢不管不顾的出剑斩杀天上的诸多如来金身,只能提剑自保。 可是能持也不知是福至心灵还是怎地,居然对近在咫尺,马上就要打在脑袋上的佛掌视而不见,针锋相对的朝天,掷出手中长剑。 在做出这等近乎是同归于尽的举动之后,这位林海座下的亲传弟子既无剑印剑诀牵引长剑去势,也无诵咒加持剑光威能,只是痛快又粗野的骂道: “去你娘的佛祖如来!” 佛掌悍然压下,能持在出剑之后豪气顿生,面对这足以催山倒海的佛掌竟然凛然不惧,双目圆睁怒视前方。 说来也怪,看起来声势浩大,威力无边的佛掌,在触及到能持身体之后便化为了一道涌动的罡风。 年轻僧人顶天立地,周身僧袍被罡风吹拂的而动,手心之内全是冷汗,人却止不住的哈哈大笑。 这只佛掌绝不是什么故弄玄虚的问心手段,而是实实在在的神佛伟力,之所以能够不伤能持分毫,全因他义无反顾的朝天掷出的那一剑。 “天下高明剑道,意到便是剑到,老师诚不欺我!” 能持衣袍在罡风中翻飞,口中喃喃道破其中玄机。 能持之所以能够在佛掌下安然无恙,全因那柄剑意显化的长剑能够后发先至的斩灭了天际如来法身。 之所以能做到这般神鬼莫测的出剑,皆因林海生平剑道中的那一句意到即是剑到。 长剑之中的剑意,在斩灭最后一具如来法身之后便消散于天地,与此同时,能持见到暗无边际的黑暗,好像也被这柄剑所划破,有无尽的灼目华光从深处暴涨,能持下意识的想要用手挡下,可手刚刚抬起便僵在原地,泪眼模糊。 这一刻他方才明白自己身处何处,也明白了那无数个如来法身是何物所化,他之所以能够想明白这一切,皆因这光华深处,有两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相继走出。 渡真,法海。 当年天柱山一战后,能忍身死,法海回返金山寺后也发现了大乘佛法的诡异,于是便决定传位拥有赤子之心,并且小乘佛法略有小成的能持。 在传位之前,法海用毕生所学的精华法力,想要传功点化能持,因渡真与其感情深厚,又怕法海所传法力太过高深,能持无法吃透,于是便在法海之后也跟着出了一指点在他的额头。 两大当世高僧先后两次的点化机缘是何等的厉害?能持当即便打坐进入到了空灵神游的状态,可惜最后佛祖出手,打断了这新旧僧人间的互相传道。 能持这一场神游万里的悟道,也自此而终,而在方才他飞剑斩去的如来金身不是别的,正是当年阻止能持悟道神游的分神化身! 也就是说,能持此时正站在自己的心神之中! 镇压灵台心湖的金身消散,露出了心湖的原本天地,能持只觉得浑身越来越轻,直欲乘风而去。 光华深处走出的法海与渡真,其实并不是原神本尊,而是当年两人拼尽全力点化的法力化身。 他们看着泪眼激动的能持,面有唏嘘:“总算是苦尽甘来。” 能持正欲上前拜见两位,刚走一步却听法海皱眉冷斥: “山河万里就在眼前,还不速见天地?” 渡真化身的老和尚此时倒没了平日里的那么多嬉笑怒骂,反而如一个寻常的家中慈祥长辈,笑呵呵道: “禅机已到。” 传说佛陀点化世人,讲究禅机,禅机未到,虽点亦不中。 能持自然是知道这个典故的,也明白此时的光阴有多么的珍贵和失不再来,当下抹了把泪水,深施一礼,终是在法海的横眉冷眼与渡真和尚的慈眉善目下,不舍的乘风远游而去。 此去,见天地。 法海与渡真并肩而立,共同远望能持神游远去的背影,感慨道: “这一天,我们等了好多年。” “最后不若送他一程?” 两人相视一笑,身影就此消散,化为缕缕清风,左右环伺于能持身侧。 这一日,金山寺能持和尚神游万里而见天地,无论眼见山河辽阔亦或者人间烟火。 尽皆,如沐春风。 春风绕我袖。 第六十四章:剑去 幽州城中,盘坐于城内棋盘天元位的林海,在望着一力将白素贞压着打的能持背影,目光之中倍感欣慰。 交战至今,他方才算是能够稍稍的松一口气了。 对于能持如今的成就,其实林海也没有料到,当初他向十里亭斩出的那一剑,本身并无助他突破修行的意思,只是想着这一仗自己凶多吉少,这威力无穷的诛仙剑阵总不好没了传承,因此才可有可无的递出一剑,将一缕剑意送到了能持的脚边,让其自行领悟。 这件事成了就成了,不成也没什么,至于同样作为他弟子的许仙,这个学生林海接触的时间太短,也不敢贸然传授功法,因此才叮嘱老管家要留心考验之后再行决定。 而在那之后的,能持意识被剑意意外的带往心湖灵台,见到了镇压灵台的佛祖残余法力,在之后就是提剑斩灭金身法力,释放出当初法海与渡真的那两指法力,近而助他这场事隔多年的神游万里功成,这些都是他没有想到的,只能说一切都是巧合。 也或许,不是巧合。 一啄一饮,莫非天定。 林海手捏剑印,衣袍无风自动,目光如剑般盯着那个在恍如金刚罗汉的法力下,渐渐落于下风的白素贞。 “天道在我。” 林海喃喃自语,剑意如流水行转,静静等候一剑毙敌的良机到来。 忽然,林海目光一凝,正待将这积蓄已久的最后一剑递出,却听到前方能持十分兴奋的叫道: “师父,我摁住她了,快啊,快上啊!” “” 林海差点没把辛苦积蓄起来的剑意就此崩散了,骂道:“闭嘴,你个孽徒!” 能持不明所以,想不通师父为何好端端的骂自己,暗自猜测,难不成是我自己实力太强功力太高,一上来就收服了妖孽,让苦斗良久的师父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看来开了窍的和尚,和以前也没啥两样,都是那么瓜兮兮的。 林海懒得和这瓜皮多说,手中剑意松散,诛仙剑阵中最后的残存之力,在林海小小的五指间如大江东去,潮头一泻千里,转瞬跨越无数重空间,重重点在白素贞挣扎不已的眉心。 白素贞疯狂扭动挣扎的身形就此僵直,近而浑身颤抖,在她脑后,肉眼可见的有一道明艳剑光,正在皮肉之中艰难无比的向外钻出。 剑光初时不大,渐渐地竟然威势越来越盛,最后单这一束剑光,就直接将白素贞身后的幽州城一分为二,无数散乱的剑气四散炸裂,林海深知诛仙剑阵之霸道,怕其势难衰,最后伤及无辜,于是朝天一指,低声道: “剑去。” 顿时,幽州城中无数个剑气流光直冲向天,整个夜空顿时好像同时炸开了千百道灿烂的烟花,白素贞空洞的双眸倒映着天空上的如斯美景,身形化为尘土。 林海静立原地,仰头看着灿烂的剑光朝天而去,双眼之中同样倒影着这一幕美丽的奇景,口中却是轻轻一叹。 他此时体内的剑胎炸裂,合道的四尊玉髓天王像同样不存于世,这霸道无比的诛仙剑气固然犀利无双,可他同样的也不能随意的将这股剑气再收束身边,为己所用了。 剑去之后,再无剑回。 修为早已是今非昔比的能持,发现了师父气机的虚弱不济,好像明白了什么,默默的低头: “师父,您的道行” “一去千里喽!” 林海洒然一笑,低吟着前世很喜欢的一首诗。 “横眉竖立语如雷,闻说不平便放杯。 一声春雷长发散,一更别我二更回。” 话音刚落,林海啪的一巴掌打在垂头丧气的能持脑壳上:“走,背着我接你师母去!” 能持背起林海,身形如风的朝着城外十里亭处奔驰,林海看着两旁疯狂倒退的景物,也不知自己又要重修多久才能回到这般境地。 忽然,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能持,在临近十里亭时开了口,只听他故作轻松的道: “师父您老放心,以后只要弟子还有一口气在,保证谁都不敢冲您瞪眼发狠!” “哟,出息了?” 林海作势将手高高扬起,好像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徒弟来一个狠得,能持余光虽然见到师父如此动作,硬是闭着眼没有闪身去躲,却不料林海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光头: “也算是没白教你,有心了。” 林海伏于能持极力平稳的宽背上,轻轻眯眼,身体下丹田处,有一缕从诛仙剑阵当中,提取留存的精纯剑意在缓缓游动。 ———— “为师将来自有计较。” “相公!” 还不曾来到十里亭,林海师徒两人便见到前方有两名劲装束发的俏丽女子,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狂奔,正是解除白素贞妖术之后自行苏醒过来的南绮容与傅青风。 两女不知城中战况,担心之下竟是相继赶来查看林海安危,眼见到他们师徒安然无恙的从幽州城中退出来,隔着老远便娇声大呼。 林海从能持背上下来,张开双臂将飞奔的两位妻子拥入怀中。 幽州再次平定之后,不过数日光景便开始有离城的百姓开始返乡,只是林海与白素贞的战斗,将城中绝大多数的建筑全都打坏,使得原本生机勃勃的大都城一时间难复元气。 有许多幽州人干脆就此在外定居,不再回来。 为此,幽州镇守上报朝廷,拨款拨人,又加之恩准了诸多优待政策,数月之后幽州总算开始重新的运作起来,多了三分生机人气。 然而在一栋栋重新林立而起的房屋之中,并没有昔年第一富商的林府身影,据传说林家公子自从诛妖一战过后受创极重,为了延续性命,全家不得不去往各处名山大川拜访仙师,求取疗伤之法。 朝廷为了嘉奖林家诛妖功绩,特意在林府的旧址之中竖立起一尊铜像,城中百姓感念于林海诛杀邪魔的恩德,自发的在这铜像四周兴建了庙宇,用来给林海上香祈福,香火还颇为鼎盛。 据当地祭拜的百姓言说,这个庙自从落成之后还颇为灵验,一时间有关于林府的传说便多了起来。 多年后物是人非,昔年的生人庙宇,甚至改成了护佑城池的城隍庙,朝廷也特意加封恩旨。 朝廷在幽州正式宣读圣旨,祭告天地的那一天,一直隐居在山林的林海若有所感,隔着远远的山水遥望了幽州一眼,若有所思的道: “阴司?” 终章:明虽灭尽,灯炉犹存 又是许多年后,无数的山精妖怪忽然以恭贺林府主人五十大寿为名,齐齐聚于林府。 林海这些年来虽然隐居山林,可他的平妻傅青风却是个闲不住的主。 多年来但凡听闻哪里有妖怪作乱,鬼魅害人的,往往第一时间就提剑杀了过去,最叫人称奇的是,以她那点微末的拳脚功夫,居然打得四方妖魔精怪屁滚尿流,无往不胜。 有人说这其中定是有高人庇护,也有些没见过世面的山民,直接把傅青风奉为了山神,周边数座大山皆有传说香火,大大满足了傅青风的虚荣心。 只不过近几年不知为何,傅大山神几乎都没有露过面,无端端的销声匿迹了,林府之中前来贺寿的精怪们对这其中秘事多有猜测。 说是那位山神二夫人正在闭关修行一种极为厉害的剑阵神通,也有的说二夫人虽被尊为山神,可到底是肉体凡胎,在上一次会战南风山大妖时受了不轻的伤,早已仙去多年。 都说凡间的愚夫蠢妇多有八卦长舌之心,其实这种事也不分男女,而且不光人类热衷此道,山野之中的精怪也大多如是,否则千百年悠悠岁月如何度过? 这边因各自版本不同,两边人马居然渐渐开始了争执,并且一个个的开始爆料各自手中的实证,同桌的一只草木成精的妖怪听的稀奇有趣,当下拉了一旁的老树妖,问道: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常听道友们说起大夫人与二夫人的故事,却不知此间主人有何趣事?” 老树妖白了他一眼,好像在嘲笑它的年幼无知,摇头晃脑的道:“连林先生也不知晓,便赶来吃席贺寿?好叫你知道,林先生便是几十年前斩杀了妖神的林海林公子。 幽州一战后他受伤很重,隐居在此疗养伤势,对咱们这些与人无害的妖怪最是亲善,甚至还会传法解惑。” 草木精这才恍然为何林府主人在妖怪当中如此的备受推崇,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的原因。 至于那位号称是天下妖魔共主的妖神大人,其实很多天生地养的妖怪并没有什么感觉,如果她还在世的话,说不定能有点号召力,如今也就听个有趣而已,并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这位林先生能够斩杀妖神,又能叫这么许多山野精怪如此拜服,修为岂不是通了天了?” 老树妖闻言一窒,笑道:“这个嘛当年全盛之时确实天下少有抗手的高人,可是” 树妖环顾一圈,确定了周边没有受过林先生点拨之恩的死忠之后,方才小声道: “老夫听说,幽州一战后林先生受创极重,道基有损,修为道行更是一泻千里,他老人家搬进来之后,对外一次都没有出手过,否则外面又岂会只盛传两位夫人的故事?” 草木精听到这山林间最富盛名的林府,居然如此外强中干之后,有些不可置信的道: “难不成林府的名头,都是那两位夫人生生打出来的?” 树妖摇头道:“这连云山脉之中群妖无数,两位夫人纵然不凡却也没有这等本事,铸就林府威名的其实另有其人,想必你也听过,便是金山寺的当代圣僧,人称罗汉爷转世的能持大师!” 前方忽有喧哗传来,原来是林海亲自携夫人来到了堂中会客,老树妖顿时顾不得再与草木精多说,急急忙忙从桌上端了杯酒就往前挤去。 其实有关于林先生的传言,还有着极其重要的一条,那就是无论人类亦或者精怪鬼魅,只要是诚心求教修行的,林先生都会不吝指点一二,这才是连云山脉当中无论远近的精怪,都要齐聚于此的原因所在。 林海今年不知觉已到知天命的年纪,他道基早年在幽州一战中折损严重,可说是终身无望那条通天之路,故而这些年来,尽管时时都在疗养修行,可面容眼角上的细纹依旧显出了几分老态,气质也成熟了许多,别的看起来倒是与当年别无二致。 大夫人南绮容修行有成,看着反而比林海还要年轻,夫妻两人答谢前来捧场的宾客,举止都是落落大方,温雅得体。 酒过三巡,林海忽然当中举起手中的酒杯,他在连云山不问世事多年,对外虽无霸道的威慑之举,可却有无形的教化之功,故而堂中无论精怪或者人类,在见到他举杯的动作之后根本无需言语,刹那间全都静的落针可闻。 偌大的会堂之中鸦雀无声,成千上百道目光无声等着林海的言语,这是何等的不怒而威。 “今日林某过寿,本不欲张扬,可是这些天来,自感天命将尽,寿数无多,便想着借此机会与诸位道个别。” 此话一出,堂中一片哗然,跟随在林海身边的学生许仙闻言也是愕然,只有夫人南绮容依旧平静,似乎早已得知其中内情。 其实有关林府主人的传言,在座之人或多或少的都有所耳闻,只不过谁也没有想到情形居然恶劣到了这样的地步,喧闹过后,便有两只白发苍苍的少年精怪被推举到了前头。 白发的少年先是对着林海行了一礼,而后自我介绍道:“林先生对我们这些天生地养的妖怪,有传道授法之恩,如今既有此劫,我等自当略尽绵薄之力。” 许仙闻言奇道:“生死乃人身大限,连老师都无可奈何,不知两位有何高招?” 两只白发苍苍的少年精怪只是微微一笑,挺胸抬头,傲然道:“在下不才,乃是千年人参成精!” “在下千年何首乌成精!” 许仙与林海同时都是一愣,随后边听两名大补药材成精的少年又道: “来人啊,把我俩片了,给林先生续续命!” 向来在外人面前少有言语的南绮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容貌本就不凡,一笑更是如百花齐放,美丽倍增,人参精与何首乌精连把自己片了的话都敢说出口,自然不会是胆小之人,见此美景不禁多说了一句: “夫人人间绝色,应该多笑笑才是。” 许仙面容微冷道:“不劳挂心。” 两妖这才恍然惊醒,连连告罪,林海见他们心性淳朴,并未怪罪,同时也婉拒了两妖的好意。 “此事我另有计较,多谢两位厚意,日后若有难处,不妨来林府寻我这二弟子许仙。” 林海谢过两妖之后,又对堂中朗声道:“今日办此盛会,一来是与诸位告别,二来也是叫诸位知晓,林某之后的基业,自有我这二弟子许仙继承,往后但凡有一心向道的山精鬼魅,都可以来此聆听授法。” 堂中诸多精怪此时已然哭倒,拜谢林海之厚恩,林海本想劝一劝他们,可随即想到自己时间不多,内堂还有诸多事宜需要交代,于是拱手请堂中诸位稍坐,自己回去处理些内事,稍后自有二弟子许仙,出来替自己传道授法。 林海与夫人南绮容,还有弟子许仙相继回返后堂,路上许仙急急忙忙上前问道: “老师,为何忽然有此等噩耗?大师兄道行通天,天下奇珍信手可得,难道就没什么东西能给老师续命的吗?” 昔年的少年许仙,如今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因修行林海所传剑经,早年便已成为幽州一代略有威名的修士,并且还迎娶了当年林府之中的春秀姑娘。 若不论今后大道如何,人生至此可谓美满。 许仙这一世的修行自知不太好,纵然这些年来有林海的亲口指点,道行仍旧止步于通幽而已。 方才听到林海要将这处连云山中的基业交给自己,顿时第一感觉是守不住这份家业,同时也舍不得这个如师如父的老师就此离去。 林海对此微微一笑,并不急于回答,只说:“先回内堂再说吧。” 南绮容知道他们师徒三人有话要说,她生性淡泊,不喜欢这种场景,往日里府中这等盛会也鲜少露面,于是在门口对着两人点点头便自行离去。 临走之前,林海握着她微凉的小手,轻轻拍了拍,低声道:“马上就好。” 南绮容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许仙见师母神情始终平静,与老师林海之间似乎也有着某种默契,料想此时一定还有许多内情。 他已经年近四十不惑,对事要比年轻时候沉稳许多,当下强自按捺着,随林海一起步入内堂。 内堂之中,能持早已在其中等候,许仙这些年来协助林海打理连云山事物,鲜少见过这位如今已经是天下闻名的罗汉师兄。 只见能持此时眼眶发红,显然是知道林海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了。 “都到齐了,随便坐吧。” 林海走入内堂,然后躺在了一张自制的躺椅上,状态十分闲散,并不像是在讲托生死大事,而是一场寻常的师徒闲谈。 他的两个徒弟神情难过悲戚,并未依言坐下,而是沉默的站在了他的身前,似有无数话要说,又不知如何开口。 林海自从躺在躺椅上之后,全身的精气神便开始肉眼可见低落下去。 弟子两人眼中立刻便有泪水落下,不约而同的跪在了地上,悲呼师父。 “人还没死,嚎个什么。” 林海闭目好似养神午睡,丝毫未曾发觉自身快速衰退的生机一般,口含笑意道: “为师少时学剑,修行路上顺风过水,从无关隘一说。之后由俗入僧,又从僧转俗,道行未进却有通天之法,可惜幽州一战损我道基,此后纵然术高万丈,然大道无期,寿数与凡人无异。 今日寿终,即是天命,也是为师自选之路,你们无需伤感。” 能持与许仙早已泪流满面,浑然没有细想,何为林海的自选之路。 林海耳听哭声微微皱眉,闭着的双眼却睁也没睁,接着道: “当今天下时有妖鬼作祟,各类人间惨祸,怪诞传说不胜枚举,你们可曾细想过其中原因?” “朝廷甚少做为,贪官污吏横行,致使纲常败坏,而且” 许仙到底是读书人出身,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而且还滔滔不绝,可是林海着眼处却不仅限于此,开口打断了他: “那些都是人治,可妖鬼之难又从何说起?我自任国师以来,门中高手尽出,诛杀了多少妖邪鬼怪?可天下妖鬼害人之事仍然屡见不鲜,一句纲常败坏,岂能道尽其中玄机?” 许仙哑口无言,能持倒是想起这些年来,林海在连云山中的所作所为,好像有意教化世人? 可细想之下又觉得没那么简单,于是开口道:“弟子愚钝,请师父示下。” “你一点都不笨,特别是开窍之后。” 林海抬手示意两人先起来,而后在躺椅上的双手抄袖道: “起初我是想过用教化之功,渐渐改变这个世道。可我毕竟不是圣人,没有那个心气去周游列国,只是固守一隅,教化那些化形精怪,杀一杀作孽深重的魔头,守着连云山的这一亩三分地也就知足了。 解救天下万民于水火的想法太过圣人,不适合我,我也做不来。为师此生注定与大道无缘,本以为这辈子,就和你们两位师母老死山中也是不错,可前些年我在幽州的铜像受到了朝廷册封,摇身一变成为了当地城隍,远在连云山中的我,也隐约嗅到了一丝因果气运的纠缠,慢慢地也就想明白了一些事。” “修行界的前辈们,不惜代价将神佛通道封印于天柱山的青铜门后,皆因神佛以天下为牧,收割气运信仰而壮大己身,前人不甘为神渔牧,这才造就了今日之局。可当今之世,以我等后人目光来看,似乎还不如神佛驻世之时。” 许仙问:“老师可是要重开青铜门?” 林海摇头:“前人费尽辛苦,才为人间开创出如此大好局面,我岂能随意破坏,辜负先人美意?” 就在这时,门窗紧闭的内堂中忽然吹来一阵阴风,一直仔细聆听而无言语的能持豁然起身,拧眉怒目道: “何方鬼祟,胆敢” 能持话未说完便又僵住,许仙见到眼前场景也吓得后退了一步。 只见内堂之中不知何时,居然出现了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他们头戴高帽,一者上书‘一见生财’,一者为‘天下太平’,竟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难道真的是老师阳寿尽了,连如今地府中许久不曾现身的黑白无常都出动勾魂了? 弟子两人对视一眼,面现悲戚,其中能持自持法力高深,于是便打算上前说项,准备强留下恩师的阳寿在此,却见躺在躺椅上的林海忽然挥了挥手,示意黑白无常现行退下,两位无常居然执礼恭敬,真的退了下去。 能持眼前顿时一亮,想到林海之前所说,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古时上有天庭仙神,下有地府阴曹,两者与人间并称三界。而今天庭仙神不存,地府纲纪败坏,各类大妖老鬼,占地为王,无视阴曹法度。人间如今局面或多或少都与此有关,因为坏人得不到惩戒,好人就算不死,也一直留在在阳间受世道煎熬。 难道师父是想 仿佛听到弟子的心声,林海在躺椅上缓缓睁目,有一道温润却霸道无比的精光一闪而过,轻声道: “我入地府,当为冥君。” 古时天庭负责调和四时风雨,引渡善人登仙,平十方妖乱,赏善罚恶。 地府则不然,有十八层地狱警示世人,分定阴阳界限。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便是阴司主持人间公道,从而产生的词。 林海大道无期,修行在高也逃不出凡人生老病死的范畴,前些年朝廷加封他的铜像为幽州城隍,气运因果牵扯之下,使得林海从中得以窥见了一丝长生之机。 那就是以阴身入地府修行,主持法度,以教化人间的功德来证果位。 弟子两人这才明白了师父的深谋远虑,心中即欢喜又忧愁,喜的是师父有了证道长生的机缘,忧的却是林海这一去,就算不是天人永隔恐怕也差不多了,此生再见难如登天。 “师尊大道可期,弟子自然为之欢喜,只是师尊此去,从此相见无期,不知师尊可否待阳寿尽后再入地府?好成全我是兄弟二人的一片孝心。” 林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反问道:“可知你们二师母,因何早故?” 两人齐齐摇头。 “青风肉体凡胎,抵不过岁月侵蚀,在得知我打算入主冥府之后,便自行兵解,先行一步在下面等我了。她一个女儿家尚且不待年华老去,我堂堂大丈夫,又如何能忍的了?” 林海在躺椅上再次闭目,轻声却无比霸道的低声念着: “我林海,岂能有老到提不起剑的那一天?” 确定了林海去意已决,再也无法挽回后,两人再次俯身叩拜,泪流不止。 再次闭目的林海,气息悄然又流散了许多,说话时也微弱了许多,要不是弟子两人修行有成,换了旁人怕是连听都听不见: “你们两个,我是极为放心的。能持如今道行高深,禅法精妙,不输当年法海,可为天下佛首。金山寺有你接承,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能持大哭不已,在气息将尽的林海身前再无半点高僧形象。 “许仙,你我师徒已有两世之缘,可惜你今世天分不高,难得我剑经精妙,可是只要你坚定本心,不入邪道,未来成就依然不可限量。连云山这一脉,为师便托付于你,不必忧烦,连云山以教化之德服众,并非以力压人,如今大势已成,只要你能厚德待之,绝无妖类鬼魅胆敢犯众欺你。” 交代完这些的林海,气息以至弥留之际,说话近乎呓语,以能持许仙的道行,也要强自忍耐哭声才能够听得清楚。 “说起来,当年送走老父之后,我便有意归去,就是你们两个小子要好生叮嘱交代,这才拖到了现在。” 林海躺在长椅上,双手交叠于胸前,轻轻唤道:“能持儿。” “弟子弟子在,师父您说。” 能持含泪回道。 “照顾好师弟,为师去也。” 一语毕,林海气息顿消,能持流泪大声道:“弟子恭送师尊!” 林府外堂,前来贺寿的宾客,无论精怪或是人类,在听到这一声后齐齐跪倒于地,送别林先生。 常人身死气绝之后,需要至少七天的时间来凝聚阴身,可是林海对于兵解一事早有准备,甚至连阳间寿数都控制的极为精准,故而刚刚气绝便有阴身从中结出。 因有诛仙剑意护身,即便是能持的高强修为也无法感应到恩师所在。 阴身林海,最后看了一眼他的两位弟子,唤过一旁斗嘴大闹的黑白无常转身就走。 谁料两位无常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依旧自顾的嬉笑玩闹,其中白无常身形纤细婀娜,竟是位女子所化。 “黑白无常?” 林海见唤之无用,又换了个称呼:“魏峰、魏玲!” “属下在!” 林海点了点头,沉声道:“随我入地府,主持阴曹。” “属下领命!” 有阴风洞开了林府大门,林海还未迈步而出,便见到门口有两位风华正茂的美丽女子,一左一右的含笑站在那里,似乎等了他许久。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